當年顏菟寧在山洞那里哭得撕心裂肺,依然沒有找回小扮哥,後來她爹強行帶她回了家。可是一回家,她就病倒了,連發了三天的高燒。就算是這樣,她在病中還在呼喚著小扮哥,整晚整晚地在夢中啼哭。後來好不容易退了燒,卻對之前的事都記不得了。大夫說是高燒引起的後遺癥,好在腦子沒有燒壞,這已是很幸運了。
去他該死的幸運,那大夫哪里知道顏菟寧所喪失的正是她最重要、最珍惜的記憶。
見孟朗煜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顏菟寧好奇地湊近了幾分,「你在想什麼啊?」
「沒什麼。」
「你不會在擔心我吧?」顏菟寧突然露齒一笑,「哎呀,別這樣嘛,忘了就忘了,我都不在乎,你在意什麼?何況想來也不會是重要的。」
她的安慰倒讓孟朗煜皺起了眉,「你怎知不重要?」
顏菟寧一副大剌剌的模樣,「若真的重要,那為什麼我還會忘記?一定是無關緊要的人,所以我才會想不起來,沒關系的啦。」
啪嗒一聲,就發現孟朗煜竟徒手將手中的杯子捏碎了,杯子的碎片刮傷了他手,整只手掌鮮紅一片。
顏菟寧眨了眨眼,顯然是被嚇到了,但隨後一個箭步走到了他面前,拿起懷中的絲帕仔細地包扎著,嘴上也不閑著,「你這個人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捏碎個杯子做什麼?你看,流了這麼多血,也不知道要不要緊……」
孟朗煜看著她近在咫尺的臉龐,眸中的沉色,透露出復雜的心緒。
天知道,他更想捏碎她!他從未這般失控過。他清楚得很,失控的原因無非就是方才听到她說他對她而言,是無關緊要的人。她竟這般輕易地就將他歸類到無關緊要的人之中,那他這些年對她的牽掛、惦記豈非成了笑話?
當然,他知道她所說的是她記憶里遺忘了的那個他,但縱然是這樣,他還是覺得怒火中燒。果然情一字誤人,竟讓他堂堂烈王也變得患得患失。
「好啦。」顏菟寧拍了拍手,看著自己的得意之作。
孟朗煜看著自己手上的蝴蝶結,壓抑住去拆除的沖動。
「主子,我真的受不了了!我和你說……」一人罵罵咧咧地從門口進來。
「百里大哥。」顏菟寧一臉驚喜。
孟朗煜臉上的黑煞之氣又多了幾分。
百里郝雲頓時想轉身就跑。慘了、慘了,怎麼郡主會在這?看他主子的表情,該不會被他打攪了什麼好事吧?
「百里大哥,你怎麼會來烈王府啊?是來找我嗎?」顏菟寧用期待的眼神看著。
「呃……」百里郝雲看向孟朗煜,誰知後者明顯一副見死不救的樣子,他只好硬著頭皮道︰「是、是啊,我見郡主這麼久都沒回宮,屬下擔心,所以……」
顏菟寧聞言,頓時笑意盈盈,「是嗎?你擔心我啊?」
「保護郡主的安危是屬下的職責。」相較她的高興,百里郝雲則快被她身後那雙冷眼盯得冷汗直流,「既然郡主無礙,那屬下就回了。」
誰知,某人卻不肯就這樣放過他,帶著寒意的聲音從他身後傅來,「既然來了,就待一會吧。正好,本王有些問題要‘請教’百里護衛呢。」
「你要問百里大哥什麼事?」顏菟寧的好奇心是最強的。
「與你無關。時候不早了,你也該回宮了。」孟朗煜難得對她下逐客令。
顏菟寧最不會的就是察言觀色,听到他要趕她走,即刻就不悅地鼓起腮幫子,「不嘛,我也想听。」
不知為何,即使孟朗煜冷著臉,顏菟寧還是一點都不覺得怕。若是換了旁人,孟朗煜的一個冷眼,怕是就嚇破膽了,可唯有她,還敢這般撒嬌。
百里郝雲不由得在心中佩服著郡主的膽量,不過他也清楚,這還不是某人慣的。
孟朗煜只淡淡一句,就抓住了顏菟寧的死門,「兔子看膩了?」
顏菟寧聞言,不甘心地伸手指著他,「你、你賴皮!」
孟朗煜無視她的指控,只淡淡地一挑眉,「還不走?」
她再不甘心,卻還是舉步離開了,臨走時還忿忿地朝他做了個鬼臉。
相對于孟朗煜從頭到尾的淡然,百里郝雲倒是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直到一聲冷冷的調侃傳來耳邊,「看得過癮嗎?」
百里郝雲頓時正襟危坐,討饒道︰「主子……」
「膽子很大啊,沒我的命令,敢擅自上門。」孟朗煜淡淡的口氣,卻充滿了冷意。
百里郝雲一改往昔在顏菟寧身邊不苟言笑的模樣,露出幾分痞樣,「主子,我是當真受不了了,才斗膽過來的。您不知道,我這幾日都在躲著郡主,可再這樣下去,我就快瘋了。」
聞言,孟朗煜眼眸中的寒氣又深了幾分,「那本王是不是該和你說聲恭喜啊?看來是好事近了呀。」
百里郝雲瞬間苦了一張俊臉,「主子,您明知道我……總之當初您派我去北漠,就是為了護著郡主周全嘛。如今,我也將郡主護送到南轅了,我的任務也算完成了,所以可不可以……」
听到百里郝雲的話,孟朗煜難得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
正如百里郝雲所言,他派百里郝雲去北漠,去顏菟寧身邊做護衛,是想要護衛她安全,了解她的近況。不可否認他也有私心,他不希望在她長成前有閑雜人等接近她。待她十八了,可以談婚論嫁之際,他就要去北漠下聘娶她,卻不料她先一步來到了他身邊。
讓他最出乎意料的是,她竟然傾心了百里郝雲?難怪上次,她會那樣護著百里郝雲。難怪,她無暇去想起被遺忘在記憶里的小扮哥。
孟朗煜越想越氣,結果怒氣全部發泄到了「無辜」的百里郝雲身上。
看著孟朗煜離開的背影,被拖著練了半天武的百里郝雲,早已累趴在地。
被人傾心,能怪他嗎?難道要他怪自己長得太好了?主子要不要這麼遷怒?何況明明是主子死要面子活受罪,若依著他,主子還不如即刻向郡主表明了身分,說自己是當年的那個少年,久別重逢,說不定就皆大歡喜了,何苦要糾結郡主將自己忘記的事?
只見百里郝雲躺在地上一臉無語地看著天,實則在心中吶喊,我招誰惹誰了?他們的感情,與我有什麼相關?老天爺,放過我吧。
美人臨窗觀花,本是一件很賞心悅目的事,但……前提是那美人絕不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
顏菟寧枕著雙臂靠在窗邊,盯著窗外開得正盛的秋海棠,卻只是凝著眉,嘟著嘴,愣愣地出神。這不,她還在計較前日孟朗煜將她趕走的事,所以故意連著兩日忍著不去烈王府。可是鬧脾氣的結果就是人家照樣忙著處理事務,反倒是她自己無聊地在宮殿里打轉。
「郡主,您喝口茶吧。」喚夏端了茶水來,見她家郡主失神的模樣,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偏要和人家鬧脾氣,最後還不是自己在無聊。
喚夏收回思緒,小心翼翼地開口,「郡主,要不咱就不和烈王生氣了,去烈王府看兔子吧?」
「不要。」顏菟寧眼神一亮,隨即又是忿忿的口氣,「還口口聲聲說是知己、是朋友呢,有秘密都不和我說,小氣鬼!而且他還趕我走,哼,再也不理他了。」
聞言,喚夏頓時啞口無言了。貌似這知己兩字還是您硬要安在人家烈王殿上的啊。依那列王的性子,估計是絕對不會口口聲聲地將知己、朋友掛在嘴上的,換了她家郡主倒有可能。
不過有件事,喚夏好奇很久了,思慮再三,還是問出了口,道︰「郡主,烈王殿下總是冷著一張臉,您不怕嗎?」
「不怕啊。」顏菟寧玩弄著腰帶上的流蘇,「有什麼好怕的?」她倒覺得他那張冷臉看久了還挺順眼的呢。
喚夏用佩服的眼神看向她家郡主,「當然怕了,奴婢一見到烈王殿下那冷冰冰的眼神,兩條腿都忍不住發抖了呢。」
這倒是逗樂了顏菟寧,「哪有這麼夸張啊?」不過說起來,她也的確沒有在孟朗煜臉上看到過笑容呢。哪有人能像他那樣成天冰著一張臉的啊?或許這就是外人懼怕烈王的原因之一。隨即,顏菟寧有些了然地看向喚夏,「原來這就是你後來怎麼都不肯陪我去烈王府看兔子的原因啊。」
喚夏聞言,一臉窘樣,「呵呵,奴婢不是沒有郡主那麼大的膽子嗎?」
揄揶了喚夏一會,顏菟寧又忍不住嘆了口氣。一想到見不到她那些可愛的小兔兔,她就又打不起什麼精神。
喚夏看著她家郡主越加消沉,趕緊出聲安撫,「郡主,我听說這南轅皇宮中也有不少好玩的地方,要不喚夏陪您去逛逛?」
「不想去。」
「郡主,昨日陳公公和我說,他們在御湖里新投放了不少稀奇的魚種呢,我們去瞅個新鮮怎麼樣?」
天知道,顏菟寧現在想看的才不是什麼魚,是兔子,是那些可愛至極的兔子。可縱然顏菟寧再不想去,還是被喚夏半拉半推地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