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很冷,黃昏的時候下起了冰粒子,打在縣衙牢獄的窗欞上,一陣一陣響個不停,鞠清子不由得瑟瑟發抖。
已經過了放飯時間,獄卒仍沒有現。她已經分不清自是餓還是冷,虛弱得像是要暈過去,只可惜還有意識,被迫受這饑寒交迫的煎熬,她真想就此閉上雙眼,再度離魂,該去哪兒就去哪兒,總之離開這個鬼地方……
「清子、清子——」
迷迷糊糊的,她听見有人在喚她,是誰呢?聲音如此溫暖,像冬日投進來的一抹陽光。
奚浚遠嗎?仿佛也只有他能給她慰藉,是她在這個時代唯一的羈絆。
她感到有什麼東西輕輕柔柔地裹著她,周身忽然感到舒服,像是誰給她一件大憋,她還能聞到衣物的薰香。
似乎有誰撫著她的長發,讓她靠在他的胸瞠上,如同靠著一個羽絨做的枕頭,厚厚的、軟軟的,亦有足夠取暖的溫度。
她在作夢嗎?難得作如此的美夢。
她的夢一直光怪陸離,充滿了痛苦、追逐,總讓她心亂如麻,大汗淋灕。像這如羽毛般的輕舞飛揚,從未曾遇到。
「清子——」那人又在喚她。
她努力地開眼楮,一片模糊的視野里,她看到奚浚遠的容顏,半明半暗,在昏黃的燭光下,他顯得憔悴又焦急。
「浚遠……」她想撐起身子,發現自己依偎在他懷里,難怪方才覺得如此踏實。
「餓了嗎?」他輕聲道︰「我讓人特意熬了些熱粥來,給你先暖暖胃。」
「只有粥嗎?」她確實餓得緊,胃里都空了。
他不由莞爾,「不只呢,你想吃什麼,就有什麼。」說著,他伸手踫了踫她的額,這才放心地微笑道︰「嗯,還好,沒有發熱,就怕你在這個鬼地方感染了風寒。」
鞠清子喝著他遞過來的熱粥,幾口下去,四肢頓時恢復了知覺,神志也清明了。
「浚遠,你怎麼在這里?」她忽然想到這個問題。
「且尹放我進來的。」奚浚遠道。
「縣尹……如何會放你進來?」她又怔了怔。
「雅侯爺親臨,他小小一個縣尹怎敢怠慢?」奚浚遠卻道。
為了她,他終歸還是亮了他的身分,用了他的特權。鞠清子又追問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黃小姐如何中了毒,可有線索了?」
奚遠道︰「你們吃的那種蘑菇名喚『見手青』,采摘時手一觸踫,它就會變成青紫色,故得此名。」
「毒蘑菇?「鞠清子瞠目。
奚浚遠答道︰「不算,但少許人吃了確實會中毒,大概視人的體質而異吧。」
「所以是黃小姐身體弱,所以吃了才中毒,而我的身體好,就安然無恙嗎?」鞠清子疑問道。
「也不對,」奚浚遠搖頭,「黃小姐的丫鬟說,她之前已經吃過一次這種蘑菇了,卻沒事。」
「那到底為什麼?」鞠清子越想越迷惑,「浚遠,我真的沒有害她,你相信我害了她?
「怎麼可能?」他不由笑道︰「有我在,你能看得上那司徒功?」
好端端的,他忽然調起情來,沒個正經……鞠清子努努嘴,瞪他一眼。
「浚遠,我覺得好冤枉,早知如此,就不該到這隋縣來。」她嘆息道。
「誰讓你亂跑!」他輕輕給了她額頭一記栗爆,「看你以後還敢亂跑?」
「是啊,早知道就該待在京城。」她側身靠在他的肩上,意味深長地道︰「就該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不要辜負了這許多流光——」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她不會真的就冤死在這獄中了吧?
「你說什麼?」她的表白,他仿佛听著十分享受,低啞笑道︰「再說一遍來听听。」
她乖順地再次道︰「就像星星落下,雪地里開了花,上天忽然給了我這般美妙的緣分,是我高攀了,所以我心下忐忑,害怕配不上你,又怕貪念生惡果,終有一日,自食其果。浚遠,現在你該知道,為什麼我一見到你就想逃……」
她好像從來沒有這樣坦白,這讓他不禁動容,他攏著她道︰「我不是棒子嗎?既然說了喜歡你,棒子哪有這麼容易變心?」
鞠清子輕輕搖頭,不,他不是棒子,他十全十美,不屬于她曾經遇到的任何一種男人,她不能用從前的理論來分析他,所以她也迷茫了……
「你這些稀奇古怪的說詞怎麼從前沒在司徒功那小子身上用過?」他疑問道︰「按理說,你這麼聰明,不該嫁給老虎男啊。」
鞠清子被他問住了,呵,她該怎麼對他解釋?她的奇遇說了他也不會相信,不過,若把司徒功換成她從前的未婚夫,她是該反思一下,為何會跟那樣的男人交往?或許是那時候她還很年輕,她對情感理論的了解不像現在這麼深,而且還愛慕虛榮。
于是她遭到了報應,講退兩難,就因為她產生了貪念,高攀了不合適的人。
後來她對自己說,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可現在遇到奚浚遠,她又一次意亂情迷……反正她的人生已經如混亂了,就再放縱一次又如何?再糟糕的況,也不會比她墮入陌生的時空更糟糕。
她決定再冒一次險,拾起年輕時的勇氣。
她故意逗他道︰「從前我一時糊涂,不過,現在也很糊涂,但假如聰明起來,我可能會後悔喲。」
「那就糊涂一點吧。」他連忙用手指點了點她的嘴唇,「算我多嘴。」
他著急的樣子真的有點好笑,有時候像個大孩子。
某位日本著名的女優曾說「男人最大的特點是單純,就算年紀再大也還是孩子的感覺」,所以說,如果一個男的總讓女孩覺得他很成熟,那麼這個女孩可能沒能走進他的內心。
想來,她現在已經走進了奚浚遠的內心,所以才會時常嫌棄他幼稚。
奚浚遠道︰「眼下當務之急是把你救出去再說,不能待在這陰冷冰寒的鬼地方,你風寒未愈,不能再犯病。」
「浚遠,」她忽然道︰「我想,有一個人能救我出去。」
「誰?」他連聲問。
就算救不了她出大牢,至少能替她換一所好一點的監獄,在這蕭國,除了那個人,還有幾個人比她的權力更大?
「求皇後娘娘成全——」奚浚遠跪在楚音若面前,久久不肯起身。
楚音若苦惱地道︰「本宮也想幫你們,可是,怎麼幫呢?」
「求娘娘令刑部審理此案。」奚浚遠道︰「如此就可讓清子回京,就算關押在刑部大牢里,也比在隋縣好啊。」
楚音若道︰「可是案子發生在隋縣,也不是牽涉朝廷的太案,刑部就算有權過問,又有何理由把犯人帶回京城?」
奚浚遠道︰「黃家是隋縣首富,臣怕他們與縣尹私交過深,故意為難清子。」
楚音若點點頭,想了一下,「本來呢,可以特派一名官員到那去監審,不過說來終究是樁民事小案,黃小姐听聞也只是昏迷,並未喪命,大張旗鼓地派官員去,反倒顯得突兀了。」
「那怎麼辦?」奚浚遠急切道︰「難道就讓清子一直在那鬼地方受苦?」
「你也是讀過法典的,」楚音若問道︰「你想一想,法典上可有說過,在什麼情況下,犯人可得不同的待遇?」
「除非……」奚浚遠凝眉,「她是皇親國戚!」
此言一出,楚音若眸中有什麼閃了閃,仿佛與奚浚遠想到了同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