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成親當日,陽光普照,天還沒亮,屋子外就熱鬧了起來。
張沁玥一身紅色喜袍,溫婉恬靜,坐在新房的炕上,與田忻小聲的說著話。
昨天打軒轅澈到來,生了些風波,但張家屯的人大多老實,只敢在私下淡論,也沒有不識相的追問情況。
「哎唷,瞧瞧、瞧瞧!這外頭怎麼突然就來了這麼多大老爺?」
田忻听到聲音,眉頭立即皺了起來。
張沁玥淡淡的看了一眼,沒有太多表情。
「這些都是阿澤的軍中同袍,」田忻攔在李春花的面前,要不是這人是村長的兒媳婦,她真想把人給丟出去,「這次來喝個喜酒,替阿澤熱鬧熱鬧。」
李春花難掩嫉妒,目光忍不住往窗外看了一眼,外頭少說有三、四十人,還有更多的人因為院子站不下,都在院外,張家屯曾幾何時這麼熱鬧過,偏偏這份熱鬧,是要給她向來討厭的張沁玥長臉。
張沁玥低頭撫著紅裙,今日是她大喜之日,她可不想讓個不相干的人壞了好心情。
李春花見張沁玥不搭理自己,連聲嬸子都不叫,氣惱在心底,卻也沒膽子,這幾日她早就听聞李家的風風雨雨。誰能想見不過幾天的時光,向來呼風喚雨的李家就倒了,縱使內情眾說紛紜,但有件事她很肯定,能將張沁玥從官府救出來的人絕對是個人物,她向來欺善怕惡,知道再不能得罪張沁玥了。
她擠出笑臉,打探的問︰「今日玥姊兒都要親了,不過嬸子倒忘了問問,玥姊兒的夫君在軍中可有什麼戰功?跟我們家良哥兒一比如何?」
听到李春花提起自己的長子張敬良,田忻忍不住嗤笑了一聲。「臉還真是大,拿雲與泥來相比。」
李春花氣惱的瞪了田忻一眼。
田忻可不理會她,徑自說道︰「阿澤有沒有戰功都跟嬸子沒關系,今日是玥姊兒大喜,嬸子還是去外頭吃席,只是說到這個……」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她直視著李春花,「昨日添妝,不知道嬸子送了些什麼來?」
李春花臉色微變,她向來不喜張沁玥,為她添妝有些心不甘情不願,但礙于自己的村長公爹,又顧念張沁玥有個看來挺有能耐的夫君,便強忍著心疼給了五兩銀子讓張順興拿來添牧。
誰知道這個死小子,拿了銀子沒來添妝,反而進城在賭坊把錢輸個精光,還欠了一筆債,今天一早垂頭喪氣的回家,她追問之下才知道這事兒,氣得她恨不得狠狠揍他幾棍子。
可是在田忻面前,李春花又怎麼可能老實說,只能嘴硬的道︰「不就昨兒個忙得忘了。」她不太情願的拿出銀子,不屑的一掀嘴,正要往喜床上丟。
田忻眼明手快的拉住她,從她手中拿過銀子。「謝過嬸子了,我先替玥姊兒收下。」說完,她不客氣的推了李春花一把。也不想想今日玥姊兒是新嫁娘,竟然這麼不知分寸的想拿銀子打人,「嬸子可別忘了外頭還有一堆大老爺在,那些可都跟阿澤的關系挺好的。嬸子去吃點東西,吃完就早點回家去吧。」
李春花被推出了房門,覺得有失顏面,偏偏她今日不敢撒潑,畢竟除了村子里的人外,還有不少外人在。
李春花撇著嘴走開,卻在堂廳看到了入門的呂氏,一身富貴的綾羅綢緞,在張家屯一站,特別扎眼,尤其是她身旁還站著一身粉女敕的小泵娘,她的眼楮一亮,上前套近乎。
呂氏認出李春花,知道她是張家屯村長的兒媳婦,于禮只能停下腳步,交談幾句。
苞在身後的溫湘微低著頭,一雙眼不屑的四處打量,就算這打點得干淨,也不過就是間破舊的屋子,喜字紅燭,一片紅得刺眼,最過分的是張沁玥,明明只是個土姑娘,竟然搖身一變成鳳凰。
她越想越是憤憤難平,趁著自家娘親跟人交談,她徑自進了喜房,房里沒什麼人,她也不再裝模作樣,一臉的嘲諷沒有隱藏。
張沁玥一見便知來者不善,不由得在心中一嘆。突然羨慕起戰君澤處世的方式,懶得理會就直接甩臉走人,跟他一比,她就是太顧著顏面,活得虛偽。
「張洛還真是死得好,不然玥姊姊的婚事還不知道要拖到何時。」
田忻正替張沁玥插上金步搖,一听到這句話,神色一斂,抬頭望了過去。這小泵娘有些眼熟,但她想不起來在何處見過。
「富林樓溫老爺的閨女,」張沁玥看出田忻的疑感,淡淡的說,「溫湘。」
田忻了然,更覺得不喜。當年玥姊兒因何許諾終身不嫁,別說是她,溫家向來與張沁玥交好,不可能不知,偏偏溫家的閨女在大喜之日舊事重提,還把話說得這麼難听,未免太不識相。
「溫姑娘,」田忻的臉色沉了下來,「看你年紀也不小了,說話怎麼還這麼不走腦子。」
田忻一副說教的口吻令溫湘不悅,「怎麼,難不成我還說錯了?」
張沁玥抬頭看向溫湘,她比田忻看得通透,知道溫湘說的並非是她為保弟弟一命所許下的諾言可以不用遵守了,而是對戰君澤的來歷了然于胸,甚至對弟弟舍身救下戰君澤的事也略知一二。
溫湘如今是在她的面前替少年副將感到不值,畢竟在溫湘的心目中,以戰君澤的身分,再怎麼樣也輪不到她這個村姑嫁。
「妹妹說的井沒有錯。」張沁的口氣平穩,沒有一絲惱,大喜之日,她不想給自己惹不痛快,「只是不論我與夫君是為何成親,今日都是我與他大喜之日,妹妹縱有不平,也只能收進肚子里。」
溫湘見張沁玥一如過往的語調和緩,氣焰更是高張,「果真是不要臉面,你也不想想自己的出身。靠著張洛的死求得的姻緣,你能受得心安理得?」
「小頭,你說話客氣點!」田忻听不下去了,出聲斥道,「縱是阿洛交代了讓同袍照料他姊姊又如何?若郎無情,妹無意,也成不了夫妻,你真以為死了兄弟就能得個夫君?那叫你家的兄弟去從軍,賠上一條命試試?」
溫湘惱羞成怒,「我哥哥在國子監讀書,將來可是有大出息的,豈是張洛那個短命鬼可以比擬的,你一個村野鄙婦不知所謂!」
「是,我是村野鄙婦,但絕對好過你年紀輕輕,心思不正。」田忻冷哼,「瞧你這憤憤不平的樣子,該不會你一個大閨女還不知羞的看上了玥妹子的夫君吧?」
「看上了又如何?」溫湘大言不慚,不見一絲嬌羞,她向來瞧不起張沁玥,沒料到她竟然能嫁給名聲顯赫的戰君澤,「她張沁玥壓根配不上。」
田忻一臉錯愕,她也只是順口說說,沒料到溫湘竟然直接承認,她局促的看了張沁玥一眼。
張沁玥不見一絲意外,之前溫湘能不顧女子顏面與陳曉絲去偷瞧戰君澤,縱使被責罵,神情還是難掩小女子嬌羞,確實是對人上了心,只是這份上心未必關乎情愛,充其量只是對英雄的崇拜。
「別人不知,但她心知肚明,她是因為張洛的關系才能嫁人,她不覺得丟人,我還替大人覺得委屈呢!」
張沁玥本就不是泥人般的沒有脾氣,只是不想與之計較,但溫湘反覆提起她弟弟,讓她的火氣騰的一下就往上沖,「阿洛算來也是跟湘妹妹一起長大,如今他已成黃土,湘妹妹還有心的一口一聲不斷提起,阿洛若有靈,念在妹子心中掛念,肯定心頭感動,半夜會抽空去看妹妹。」
住在邊疆,哪個不信神鬼、輪回報應,看著張沁玥一臉陰沉,溫湘的氣焰倏地一消,打心底發寒。
偏偏房門在這時被推開來,溫湘嚇得驚呼了一聲。
進門的呂氏听到閨女的尖叫聲,也嚇了一跳,連忙上前,「這是怎麼了?」
溫湘罵人的話到了嘴邊又硬生生的吞了下去,她若真事情說破,她在娘親面前討不到好。
看著溫湘不言語,張沁玥和田忻的臉上也沒笑意,呂氏是個聰明人,猜到肯定是自己的閨女惹了事,她警告的看向女兒,「今日是你玥姊姊大喜之日,你可別胡來。」
溫湘沒答腔,站到娘親身邊,臉色仍舊不太好看。
進門的除了呂氏,還有七、八個住在附近的嫂子、姑娘,看著跟著進來的李春花,田忻不免疑感,吉時就要到了,怎麼突然擠進這麼多人?
「快讓嬸子瞧瞧,」呂氏上前,打量著坐在炕上的張沁玥,「還真是個美人。」
呂氏這不是場面話,張沁玥一身大紅綢緞嫁衣,手腕上還各有一對亮閃閃的龍鳳鐲,頭上的金步搖閃著光芒,臉上擦著薄薄的一層粉,嘴唇點上胭脂,看還真像個富貴人家的閨女要出嫁,根本不像是鄉下的丫頭。
「謝嬸子夸贊。」
「你成親,嬸子也沒幫上什麼忙,就送點小東西給你添個妝。」
張沁玥看著呂氏讓人拿進來的幾塊織品,屋內的人看了,都發出一連串的驚呼。
張沁玥看那光澤便知不是邊疆的東西,價值甚至在她身上這套紅嫁衣的布料之上。
呂氏听著旁人的贊嘆,臉上帶著笑。
溫湘的臉上又添了一絲高傲。
只有張沁玥見了,臉上的笑意淡了些。以往她只覺得呂氏待自己好,從未費心從小處看人,這禮雖貴重,卻不實際,畢竟她平時要干活,這些綢緞做的衣裳一不小心就可能勾了線,還不如送她些尋常的布料實際。這份禮為的不是她,而是為了溫家的臉面。
呂氏拉著張沁玥的手,拿出一對金鐲,每個都足足有一兩重,硬是替她掛在手上。
她的出手大方,免不了又得到羨慕的眼神。
張沁玥在心中一嘆,若要添妝,在成親日前一日便該送到張家屯,呂氏偏要等到成親之日,挑了個人多的時候,將自己的大禮送上,明擺著讓眾人認定溫家待她好,日後不管如何,都得記得溫家的情。
莫怪乎戰君澤不喜歡溫家人,他看人的目光較她毒辣。她低頭看著雕工精美的金鐲,心頭說不上失望,只是有些遺憾,情感禁不起比較,這世上有些人,還是維持淡淡的交情就好。
看到擺放在一旁的紅紗,呂氏伸出手要拿。
這紅紗該是由自己家人蓋上,見狀,張沁玥柔聲說道︰「嫂子,替我蓋上吧!」
在一旁的田忻立刻上前,快了呂氏一步拿起。
呂氏的眉頭幾不可見的皺了一下。
田忻看出張沁玥不想承溫家的情,快快將手中的紅紗輕放到了張沁玥的頭上,兩人相視一笑。
呂氏有些尷尬,但礙于在場人多,也不好對田忻甩臉面。
不過屋內的沉默沒有持續多久,外頭就響起了喧嘩聲。
戰君澤一身大紅喜袍走了進來,張沁玥透過紅紗看著他,頓時忘記了四周的吵雜。
他對她伸出手,她也放心的將手交給他。
他們不顧旁人的眼光,是出嫁也好,入贅也罷,她是他的女人,而他會為她撐起一片天。
拜堂後,張沁玥又被送回喜房。如今房內安靜,只有她一人。
戰君澤在酒席上喝了幾杯,便稱醉要回房歇息。
他的屬下大多跟了他不少年,自然知道以他的酒量,怎可能幾杯便醉,不過就算心知他是藉口,也沒人敢出聲質疑,自然也不存在鬧洞房的問題,眾人怕老虎發威,愛惜小命。
看到他進門,張玥有些意外,他一輕挑起紅蓋頭,她立刻出聲,「時辰還早,你怎麼……」
他勾起她的下巴,彎腰吻住了她。
「等等。」她想要推開他,他卻一把將她壓在炕上,帶著酒氣的舌在她的嘴里一陣胡攪蠻纏。
濃烈漫長的一吻結束後,張沁玥已經衣衫半解,深深的喘氣。
「這次調來甘州的將士休沐之期有限,明日我便得領著他們修葺老宅,可就沒時間陪你了。」
「我不是孩子,」她的臉一紅,「還要你陪。」
戰君澤的手伸進她的衣服內,一手握住她的豐滿,一臉滿足,「自然不是孩子,是女人,我的女人。」
他高大健碩的身軀令她驚嘆,她害羞的閉上眼,任由他一連串的熱吻落在她的身上。戰君澤月兌去兩人的衣物,兩副赤果的身軀交纏在一起。
「玥兒,看著我。」他的聲音在激情中帶著一絲魅惑。
她睜開眼,直視他在黑暗中火熱的雙眸,兩人的臉離得很近,能感覺得到呼息撲到彼此的臉上。
「記得我是你的男人。」他霸道的話才落下,一沉,他便埋入了她體內。
張沁玥頓覺身下一痛,才申吟了一聲,唇便被他吻住,她被他吻得意亂情迷,感覺到他在體內動了起來,她想要他停下來,卻又好似想要更多,只能無力的在他身下任由他掠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