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兒,嫁我可好?」他等不及了,想要與她合為一體的感覺無比強烈。
眼兒迷蒙,她被吻得有點茫了,沒注意他問了什麼,只覺頭很重的往下一點。「好。」一听「好」,他樂笑了,接著又是令人窒息的綿長一吻。「過些日子我差媒人上殷府提親,明年開春完婚……」
「明年開春……等等,什麼完婚,誰跟誰?」她腦子一片渾沌,缺氧中,沒法正常思考。
「我和你。」她這憨憨的模樣真有趣。
「什麼我和你?」清醒、清醒,別被男色迷惑。
「成親。」看了裙擺下露出的大腳,他也甚覺優美。
人逢喜事精神爽,見什麼都順眼。
「為什麼成親?」剛剛發生什麼事?
趙無疾大笑的摟緊懷中人兒。「小丙兒,你答應嫁給我為妻,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要認了。」
「不能不認嗎?」她氣聲虛弱。
黑瞳一瞪眼,意思是說︰你認為呢!「是你先來招惹我的,本世子的桃花林還沒人敢擅闖。」
而她不只闖了,還大膽的摘了桃花、桃子釀酒,幾年來不和主家打聲招呼,她把自己賠給他理所當然。
身為債主的他不計前嫌地接收她,她不感激涕零還一臉埋怨,反像他迫害她似的。
「無疾哥哥……」殷如素想說服他打消成親的念頭,誰知她一開口,他忽地俯身晡了她一口酒,讓她微嗆了一下。
「好喝嗎?未婚妻。」他調笑的仰頭灌了一大口酒,酒直沖入咽喉。
「已熟成,有點花香味……不對,這是我家的桃花酒。」味兒一樣,她喝過好幾回,不會錯的。
「什麼你家我家,連你都是我的,拿你幾壇子酒還大呼小叫。」一說完他又哺了她一口,以口親哺的感覺讓人全身都舒暢了,他能起身舞一套劍,龍行千里風雲涌。
殷如素臉色有些不對勁的問︰「你在哪取的酒?」
「羊角巷進去第七間二進院,不是我說,有夠破的,根本不能住人。我把所有的酒移到王府酒窖里,屋子推倒重蓋,建的是兩層的樓房,還給你弄了個登月樓,偶爾去歇個腳還行。我另外送你南門口的大宅子,以及城外的溫泉莊子,連著五百畝的土地……」
「等一下,你給我宅子、莊子做什麼……」還有五百畝土地,他想嚇死她嗎?那些桃花酒是回京後,那些小乞兒將桃花摘了全部釀酒,再送些到京城給她的,謝謝她的照顧。
他一副她很不懂事的神態。「我寵自己的女人要什麼理由,汝南王府花得起,過兩日我讓北墨把房契、地契給你送來,錦繡閣在我名下,想買什麼就買什麼,手軟便是丟我面子……」
這口氣,這口氣真像……「紈褲。」
「爺就是紈褲,你不曉得嗎?」他樂得仰起頭,神氣得不可一世,彷佛當個人人唾棄的
紈褲是件光宗耀祖的事。
好想一拳打歪他直挺的鼻子怎麼辦,她拳頭癢了,被酒氣暈紅雙頰的殷如素有除害的沖動,若殺人無罪的話,她會將人推入湖中冷靜冷靜。
「九妹妹,你收到了沒?」
穿著新做的玫瑰紅流彩暗花綢衫,下著湛藍色撒花月華裙,腰上系著翠玉珠子串成的腰帶,帶著幾分驕色的殷如惠款款走來,蓮步輕移,婀娜多姿,彷佛湖中的一朵紅蓮。
她裝作不在意,眼神卻透著令人難以忽視的得意,手中揮著粉色的桃花箋,好像她一夜之間高人一等,把其他姊妹都踩在腳下,連嫡母、嫡姊都能不當一回事。
而這些轉變只因她得到一張別人求也求不到的請柬——來自德音郡主的賞花會。
「收到什麼?」沒頭沒尾的,誰曉得她又在炫耀什麼。
沒錯,就是炫耀。
自從得知殷老夫人給了殷如素一匣子舊首飾,以及補給她的月銀,同樣被削減分例的殷如惠很不服氣,便和杜姨娘一同找上殷老夫人,不求一樣多,但多多少少從殷老夫人手中漏出一點就夠兩人享用一、兩年了。
但是殷老夫人不但不給,還轉身回內室,理都不理她們。
當了二十幾年後宅女子的杜姨娘知曉女人若要翻身,唯有靠自己的男人,她便小意溫存的找上殷三老爺,軟玉溫香的伺候,耳鬢廝磨之際將人搞定——
杜姨娘淚眼泣訴殷老夫人的不公,哭得憐花惜玉的殷重軒一時不舍,便賞了她三百兩當私房,這下她不哭了,滿臉歡喜的帶著殷如惠出府花銀子。
簡琴瑟知道此事氣得砸盤子、摔杯子,不甘被個姨娘壓了一頭,索性帶了大把銀票和女兒上街,見到什麼就瘋買,無論如何也要把杜姨娘的勢頭壓下去,比財力、比闊氣的撒錢。
在銀子方面,杜姨娘比不上簡琴瑟,很快就蔫了,拿著剩余的銀子安分好一陣子,想著利用其他事兒再爬到夫人頭上。
不過她也發現了更弱勢的雪姨娘和殷如素,簡琴瑟的財大勢大她是比不過,可鵪鶉似的雪姨娘卻良善可欺,她與殷如惠便常常繞到兩人面前,不時搔首弄姿的談及自個兒剛得到什麼好東西,有意無意的展現受寵姿態。
攀比之風因而產生,殷如素越不在意二姊姊打扮得有如一只會走動的吊花藍,殷如惠越要妝點得美不勝收,再來到人家的院子轉兩圈,說幾句貶人的話語再帶著自我膨脹的自信回去。
「這個呀!」殷如惠再次揚揚繪上雲紋的桃花箋,面上的笑意滿得藏不住,快咧開了。
「這是什麼?」一張紅色的紙箋罷了,真不知她在張揚什麼。
「請柬。」她刻意裝無所謂,但兩眼熠熠生輝。
「請柬?」
「九妹妹,看你我投緣,請柬上寫著可以多帶一名姊妹赴宴,你跟我去吧!咱們姊妹情深。」九妹妹當她的跟班,她一出現多有排場呀!誰敢說庶出的不如嫡女出彩。
殷如卿不能出席,就她顯威風了。
殷如惠想著要拿異母妹妹當墊腳石,自鳴得意她得貴人青眼,得以庶女的身分進入貴女圈,日後身價不可同日而語。
「什麼宴會?」殷如素沒如殷如惠期盼的歡喜點頭,她面色如常的抬頭問,停下手邊的活。
「六姊姊帶你去開開眼界,瞧你那小家子氣的樣子,省得以後出去完全上不了台面。」她將人嫌棄到一無是處。
「那我就不去了吧,免得拖累了六姊姊。」這幅仙人賀壽圖得趕在年前繡好,祝賀祖母生辰。
一听她不去了,殷如惠反而急了。「不去不行,我都跟送請柬的人說好了,要帶一個妹妹過去。」
說人沒見過世面,她才是真正怯場的那一個,面對權貴人家的邀約她心中很不安,惶惶然不知所措,很害怕會犯錯,萬一沒做好要怎麼辦?會不會被笑到無地自容?
因為沒來由的恐慌和懼怕,她必須找一個和她做伴的人,九妹妹和她同是三房的人,一樣是庶女,找她最合適。
而她從頭到尾沒想過要約殷如卿,大姊姊只會搶走她的風采。
回來一段時日了,殷如惠能改口喚昔日的三妹妹為九妹妹,可是早年嫡女的名頭將人壓得抬不起頭來,因此她怎麼也沒法子改口喊五姊姊,在她心里殷如卿仍是高高在上的大姊姊,人站得太高是拉不下來的。
「還有八姊姊、十妹妹呀!她們一定樂于相陪。」她不愛熱鬧,喜靜,人一多就煩躁。
「她們又不是我們三房的,給別人錦上添花的事我不干。」傻子才做虧本的事,八妹妹、十妹妹和她走不到一塊。
主要是八娘、十娘是嫡女,若是其中一人陪殷如惠赴宴,身為庶女的她哪有出彩的機會。
殷如素睞了她一眼。「不管二房還是三房、四房,我們都是殷家人,一筆寫不出兩個殷字。」
「九妹妹少說教,她們看我們也不是同路人,你瞧其他房頭有幾個姊妹主動來找我們的,一個‘庶’字就將你我打入泥里。」她的語氣中帶了一絲蔑意,別人瞧不起她,她同樣見人不上眼,彼此彼此。
「我喜歡清靜。」意思是不來更好,省得還要費心招待。
她和其他姊妹的確不親,一來她的心智年齡已經不小了,面對幾個嘰嘰喳喳的小泵娘實在提不起勁,二來某人說來就來,從不事先打招呼,她也擔心兩方哪天不意撞上了。
大房、三房是嫡親兄弟,本該走得親近,可大房的孩子或娶或嫁,沒有和三房弟弟妹妹說得上話的地方,大房媳婦常年茹素拜佛,和無肉不歡、愛串門子的簡琴瑟搭不上,原本該是最親的兩房人卻往來極少,日後只怕更不親。
而二房、四房是庶出,各自不是同一個娘生的,一旦殷老夫人不在了,他們是要分出去的,即使同為殷家人,嫡出的孩子和庶出的孩子感情依然疏遠,只維持表面上的和諧。
「再者,嫡庶之分那是你的想法,並不代表我的想法,六姊姊應該和姊姊們打成一片,不要分嫡庶。」她就不覺得自己矮人一截,出身不是她們能決定的,人若有心,山亦可移。
眼界窄的殷如惠听不進大道理,只覺殷如素的拒絕讓她面上無光,想張揚一回的她反被掮一耳光,她氣悶的連哼數聲。「反正你得跟我去,沒有二話,明兒一早在門口見。」
丟下這番話後,她小碎步跑開,一雙小腳跑得歪歪斜斜的,讓她身後的殷如素看得吊著心,唯恐她跌得鼻青臉腫。
秉小腳真不是好習俗,得廢。這是殷如素的結論,她慶幸自己有一雙大腳,不用人家扶就能走得很穩。
「六姊姊這麼任性,杜姨娘知道嗎?」她在喃喃自語,嘴邊掛著一抹看好戲的笑意,想讓女兒嫁高門的杜姨娘怕要欲哭無淚了。
「啊!六小姐的請柬忘了拿走!」青玉輕呼。
看到隨手一丟的桃花箋,殷如素莞爾。「一會兒給六姊姊送去,別讓她以為我們有意昧下了。」
「是的,九小姐。」
青玉剛要收起扔在桌上的請柬,一只小麥色的手從她身後往前一伸,抽走了她手上的桃花箋。
「汝南王府的宴請,賞八月金桂,德音郡主……哎呀!九小姐得去,這是為你設的賞花會,我家主子……呃,是前主子想讓你去瞧瞧王府,順便和郡主結交。」和小泵子合得來,九小姐在汝南王府里就能橫著走了。
一听到德音郡主,她眼皮一抽,心口發悶。「什麼為我設的,太浮夸了,我可沒收到請柬……」
「有請柬。」四喜大叫。
「有請柬?」她在發夢嗎?擺哪兒怎麼沒瞧見。
「九小姐忘了,奴婢七天前就給你了,你說先擱著,一會兒再看。」她恭恭敬敬的放好,唯恐九小姐沒瞧見。
「有嗎?」她想不起來。
這陣子大哥要訂親,五姊姊也要交換庚帖、準備嫁妝,即使是她也被母親叫去幫手,常不在屋里,雖然只是小輩的婚事,忙起來也夠嗆了。
包別說祖母還將她帶在身邊學中饋,教她算賬、管理下人和打理家務等瑣事,祖母說她總有一天會用得到,叫她用心學習當個能擦大局的主母。
「有的,金光閃閃那一塊。」暗三大哥親自送來的,讓她一定要親手交到九小姐手上。
他們底下人都曉得是世子爺為九小姐特意弄的場面,想借由郡主的手抬舉九小姐的庶女身分,進而光明正大的進入眾人之眼,不再默默無聞。
不想太費神的殷如素從不在請柬這種小事上費心思,因為她知道人家看重的是嫡女,她去了也只是陪襯的綠葉,因此沒放在心上,想了許久才略微有印象。「金光閃閃……你說的不會是那一個吧?」
她一臉不確定的指向妝台上的首飾盒,最上頭那一層她扔了塊金色牌子進去,順手嘛!
四喜往前一跳,先一步把巴掌大的四方扁平物取出,遞到九小姐面前。「這是請柬。」
聞言的殷如素十分錯愕。「這是金牌。」
她沒看錯,名符其實的金牌,四角方方,用純金打造,拿在手上非常沉手,上面用浮雕刻出幾行小篆,左下角是汝南王府的印記,以及德音郡主的名字︰趙寶華。
「那是郡主特別讓宮廷匠人為你訂制的,僅此一面,再無其他。」可見其慎重。
「用金子做的請柬?」她失笑,好大的手筆。
「是。」四喜笑咪咪的點頭。
有種趕鴨子上架的感覺,她是該哭還是該感到榮幸。「好吧,我去瞧瞧,不過赴會的衣服怕是趕制不及……」
沒等她說完,四喜咧開嘴再獻上一物。「九小姐放心,世子爺都打點好了,你只要人到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