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身做主母 第七章 誰允許你欺負他(2)

「你的意思是……侯府有人知道真相?」

「恐怕滿府上下,知道的比不知道的人多。」

「既然如此,為什麼要包容她?」娶妻不賢、禍害門楣,這是誰都曉得的道理。

「因為她的親姊姊是章妃,而章妃為皇帝生下七皇子,深得帝心。因為她的兒子優秀杰出,很有可能在仕途上大放異彩,不能讓母親的丑事污了他們的名聲前途。」

「所以你就要被牲?」

她在為自己心疼?很久了,很久沒有被心疼的感覺,反手握住她,他將她攬在懷里。

「沒有人可以犧牲我,總有一天,我會討回公道。」他篤定道。

「怎麼討?對方的靠山是皇帝的小老婆,能輕易讓你一個三品官彈劾?」

這種聲討太危險,可是連她听了都覺得憤恨,他又怎麼能甘願就此算了?死的是他的娘親啊!

但人生那麼短,為一個不確定的結論而冒險,值得嗎?

嗓子發干,勸他放棄的話,她說不出口,可是,不能不說……小蝦米對上大鯨魚,反敗為勝是神話,蝦米只有被鯨魚吞的可能性。

她不要他冒險,她想他平平安安活著,雖然這種想法很自私,但,她必須自私。

「可不可以算了?」淺淺猶豫問。

「你要我原諒章氏?」他的聲音生硬。

「不是原諒,是算了。人生漫長,許多人事物讓我們很疲倦,我們見過太多的人情冷暖、世態炎涼,數不清的期待落空,算不完的無奈挫折,如果一件件都要追著不放,很辛苦的。

「因為太辛苦,一句算了,是放過自己,別教自己那麼累。你不是神,不需要逼著自己原諒任何人,算了,是為了讓傷痕變淡,讓自己過得快意,讓自己不再糾結于無法解決的事情。」

「公平呢?公平在哪里?難道要讓章氏順心順意、一世快活?」

「世間本來就沒有公平,為了不存在的東西付出性命,不值得。」

他垂下眉睫,很遺憾她不懂他的心。「不可能,那是我的母親,追查真相,是我唯一能為她做的事。」

也許你母親更想要你平安活著呢?淺淺想這麼說,可是他沒有說出口的痛苦阻止了她。

她知道的,多數人听取專家建議,只是在截取想要的部分來支持自己的決定,而她給不起他要的東西,也阻止不了他的決定。

四目相對,他看見她的擔心,但他不會改變決定。

「我餓了。」他說。

「好。」淺淺繼續動手。

一層面皮、一層卡士達醬,她做出第二個千層蛋糕,還為嗜甜的他在上面用覆盆子醬、

藍莓醬、黑莓醬畫了很多個愛心。他或許不曉得這個圖案在未來表愛情,但她要他曉得,她要他的生命去苦埋甜。

「跟上次的不一樣。」

「嗯。」

看著她的憂心忡忡,他低聲道︰「相信我,我會沒事的。」

「對于擁抱英雄主義的男人,我不太相信你的承諾。」

他失笑。「從戰場上活下來的人,比誰都珍惜生命。」

是嗎?她不回應。

「淺淺,我很多年沒過中秋節了。」他想轉移她的注意力。

「中秋節到了?」

「對,今天。」

「那得趕緊做月餅。」她提起精神,在廚房里到處翻找材料。「面粉、雞蛋、糖、豬油、瓜子仁、杏仁果、冬瓜糖、白芝麻……」她一面找一面扳著手指頭數,想到什麼似的,她急忙往外跑。「阿齊、阿齊。」

隨著她的叫喚,鄭齊飛快跑到廚房前。「怎麼了?」

「核桃呢?」

「在地窖里。」

「找出來給我,我要做月餅。」

鄭齊聞言呵呵笑開,還以為她一心只有那株野山參,其他的事都想不起來了呢。「我去拿。」

周嬤嬤和鄭大娘拉著鄭芳、鄭芬在廚房里忙,本就張羅好晚上的菜色,這會兒爺來了,當然得更豐富些,豬、魚、雞、鴨,樣樣都不能落下。

鄭大伯出門抓河蟹,中秋的蟹最肥美。

院子里,鄭廷在一旁等著打下手,楚默淵端著千層蛋糕,吃得讓人心生嫉妒。

「爺,您吃這麼多蛋糕,晚上會不會吃不下月餅?」鄭廷暗示。

楚默淵認真考慮了他的話,點點頭,有道理。

他挖一口蛋糕送到淺淺嘴邊,她張口,兩人對視一笑,楚默淵吃一口,喂淺淺一口,兩人曬恩愛,曬得半點不手軟。

兩人的恩愛在鄭齊捧著一布袋核桃出現時瞬間消失。

看著滿滿一布袋核桃,淺淺的心在滴血。「這、這……這是官帽核桃啊!」

之前只顧著開心摘核桃,竟沒仔細看這是官帽核桃。

闢帽核桃顧名思義就是指外形像官帽的核桃,清朝時期,上自皇帝下到平民百姓,玩核養生是一種流行風尚,那時有句話是這樣說的︰「貝勒爺,三件寶,板指核桃籠中鳥。」連乾隆皇帝都贊美過核桃「掌上旋日月,時光欲倒流,周身氣血涌,何年是白頭」。

這個流行發展到二十一世紀,許多原生種的核桃老樹不見了,而一顆官帽核桃要價可以從千元到上萬,甚至還有人花大錢賭核桃。

要是她沒穿越,這一袋碩大的核桃可以讓她發家致富啊,可是現在……她只能敲開它們的核,挖出果肉、做成月餅。

「官帽核桃不能吃嗎?有毒?」楚默淵問。

她在心里無聲哀號,不是有毒,是有錢,可是時代不同,身價就差多了。

她深吸氣,從中間挑出兩顆形狀漂亮的核桃放到楚默淵手中。「給你玩。」

「玩?」不吃?

淺淺挑兩顆明顯小很多的放在自己掌心,不斷轉動手指,讓兩顆核桃在掌心滾動。她解釋道︰「手掌有很多穴道,透過這個動作,按摩穴道可以養生,而核桃的顏色會漸漸轉紅,越來越漂亮。」

「真的嗎?也給我兩顆。」鄭齊手剛伸出來,就被楚默淵瞪得龜縮回去。

算了,比起蛋糕,不過是兩顆核桃唄,明兒個上山,還能撿一大袋回來。

「阿齊,幫我把核桃仁敲出來,放進灶里烤干。」

「好咧。」拎起核桃,他準備到一旁忙去。

楚默淵三兩下解決掉蛋糕,說︰「不必,我來。」

他打開荷包,把自己的核桃收進去,再打開淺淺的荷包,把她的核桃收進去,現在,他們有共同的東西,而旁的人,誰也不許有。

走過鄭齊身旁,他低聲道︰「核桃的事,誰也不準說。」

有這麼小氣的嗎?他也想養生啊!可是天大地大,他家主子爺最大,于他乖乖回答︰

「是,爺。」

面粉、紅油、糖、水……她用最簡易的方法做出月餅皮,放到一旁,蓋上棉布,再將所有的堅果、干果、冬瓜糖全部切碎,拌入蜂蜜、糖粉和少許的米粉搓成圓球狀,再用外皮一個個包起塑形之後,在外頭裹上芝麻粒,送進烤窯。

在等待月餅烤好時,有人在外頭敲門。

鄭大伯和鄭廷都回來了啊,會是誰?

鄭齊開門,外頭站著一個白面書生。

「請問……」

「我找淺淺。」

聲音傳來,淺淺一愣,向禹侗?他怎麼來了?

楚默淵皴眉,陰魂不散的家伙。

向禹侗從鄭齊身邊穿過,朝淺淺走來,開口道︰「淺淺,對不起,今天早上是我錯了。」

一見面人家就誠心誠意認錯,她還能怎麼說?也只能回答︰「沒事,已經過去了,往後不準再欺負我家爺。」

向禹侗苦笑。「我會記住的,就算要欺負,也得先問過你的拳頭。」

淺淺點點頭,走到楚默淵身邊待著。

她知道這種莫名的第六感很不科學,她也無法理解,自己為什麼會有股想要逃離他的迫切,但她決定順從自己的第六感。

「向大人來訪有何事?」楚默淵問道。

「早上到市集巡視,遼州近來吹起的藥材風,是楚將軍促成的吧?」

「是。」

「離京前,皇上召下官入宮,讓下官將遼州的事一五一十報上去,本想找楚將軍帶路的,無奈將軍忙碌,送上拜帖,始終不見下文,下官只好自己到處走動。」

言下之意是……遼州建設是好是壞,全靠他一枝筆?

「所以呢?」

「今日是中秋佳節,本不該談論公事,但下官還是想和將軍商量商量,這送上去的折子要怎麼寫,只是公事辦完也就晚了,恐怕回不了城,再說,下官支身到遼州任官,回到府里只能一個人過節,未免孤單。」

意思非常明白,就是想留下來和他們一起過中秋。

淺淺直覺想要反對,但想到武官的百般委屈,他做得大粒汗小粒汗,文官一枝筆就能把好事說成歹事,要不,岳飛怎麼會死在秦檜手里?

「爺,留留向大人吧,反正菜多得很。」

四目相交,楚默淵又看見她的擔心。

自娘死後,還有誰會這樣擔心他?他心疼她的擔心,卻又心喜她的擔心,能被人擔在心上,很甜蜜。

「嗯。」楚默淵點頭。

「你們去書房談公事吧,我讓人給你們備點心茶水。」

「茶水就好,點心不必,還得留著肚子吃月餅。」楚默淵道。

「好啊。」淺淺笑著應了。

鄭齊沒吱聲,心里卻悄悄地說了聲小氣。什麼留著肚子,不就是不想讓淺淺為向大人忙唄。

紫宣宮里,安靜得落針可聞,跪在地上的楊嬤嬤垂著頭,仔細瞧,可以發現她的身子在發抖,而妝容精致的章妃雖極力克制,卻仍可見一雙美目冒著火。

「不是派人輪流守著?怎麼會讓那個賤人給跑了?」

「稟娘娘,巧眉不是跑了,是被人救走。」

砰地一聲,茶盞落地,碎瓷濺起。

「差別在哪里?人就是不見了!」章妃恨不得撕了楊嬤嬤,早讓她把人給殺了,一了百了,她偏偏不听。

咬著牙,楊嬤嬤道︰「娘娘,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應該先弄清楚是誰劫走她,萬一秘密泄漏,後果不堪設想。」

「你以為我不知道?可現在連誰在暗中對付本宮都不曉得……」

到底是誰?事情已經過去多年,徐芊芯尸骨無存,誰還去挖掘陳年舊事?

楊嬤嬤看著章妃的怒容,心里一陣陣惡寒。

她是章妃的女乃娘,娘娘自小失母,繼母連生兩個兒子之後,娘娘與妹妹在府里就沒了安生日子,原本性情怯懦的娘娘,為保護親妹必須比誰都堅強,使心機、耍手段,娘娘用盡方法讓自己活得更好。

老天垂憐,娘娘被選入宮中,這十幾年來為搶出頭、爭上位,一步步踩著別人的血往上爬,日子過得心驚膽顫,沒一天睡得安穩。

娘娘如玉的指間早已染上數不清的鮮血,在後宮,人命無比輕賤,她不殺人就會被殺,步步為營,日日煎熬,娘娘心頭的苦,她都知道。

只是一天天過去,娘娘的手段越來越瘋狂,有時連她都感到害怕,眼看七皇子一天天長大,娘娘的野心也越來越大。

娘娘說︰「雖然太子已在朝堂立足,可是未蓋棺怎能論定?皇帝身體康健,對皇兒寵愛日盛,誰說本宮不能成為皇太後?到時呼風喚雨,還有誰敢欺負本宮?」

娘娘步步為營,在朝臣身上投注不少心力,眼看著一帆風順,很有機會心想事成,偏偏死去多年的徐妃陰魂不散。

事情是在楊嬤嬤領命去廣平侯府遞話那天發生的。

便平侯夫人章氏是娘娘的親妹,也是娘娘唯一的親人,早些年自行籌謀嫁人侯府當妾室。

知道消息後,娘娘不悅,自己的妹妹怎能屈居妾室?

直到娘娘在宮里站穩腳步,又生下七皇子,有余力之後,幫著親妹謀劃除去嫡妻,親妹才能從妾室扶正,當家作主。

這些年,侯爺雖庸庸碌碌,廣平侯府卻未遭人輕視,倚仗的就是娘娘的支持,就算滿府上下都知道殺害正室的凶手是誰,那又如何?

沒人敢動章氏一根汗毛,不只不敢動,還得乖乖捧著,因為他們捧的不是章氏,而是楚家的門據。

今年秋闈,娘娘已經安排妥當,讓楚默凊、楚默禾兄弟下場考試。

兩兄弟是會念一點書,但想考上舉子仍然困難,娘娘本打算讓他們下一屆再考,可誰知楚默淵竟在北遼一役中立下大功,被封三品將軍。

當年娘娘知道他進入軍營,刻意動用關系把他調到邊關,本以為他會死在遼人手里,誰想他命大,不但活了下來,還爭得一身功名。

皇後勸動皇上讓廣平侯請封世子。

娘娘及時阻止,道︰「听說想要驢子跑,得在前頭吊著一根蘿卜,皇上不如吊著爵位,讓楚默淵把遼州給管好,要不,遼民如此剽悍,咱們從京里派去的文官,不知道會不會被生吞活剝?」

就是這番話讓皇帝止了念頭。

娘娘心急吶,急著在楚默淵立大功之前,將楚默凊、楚默禾推到皇帝眼前。

她就是在前往廣平侯府傳話,讓兩位少爺安心備考時遇見巧眉的。

十幾年過去,巧眉並不見老,她一眼就認出巧眉了。

還以為背負著當年事,巧眉能有多遠躲多遠,這輩子都不會在京城出現,沒想到她竟然待在京里?

這太令人起疑,因此她暗中派人將巧眉抓起來,安置在宮外。

一番嚴刑拷打後,竟發現當年巧眉沒把那個孽種給丟進河里淹死,還找了人家收養她?

巧眉經過三番兩次拷打,舌頭割除、手廢掉、腿骨折了,就是不肯交代還有沒有其他人知道真相。

被折騰得不成人形的巧眉冷笑道︰「我不怕死,我死後半年這件事就會捅到皇帝跟前。」

盡避已經知道那個孽種在哪,但斬草得除根,否則會功虧一簣,若真有其他人知情,她非得把那個人給挖出來!

因為不確定巧眉說的是謊言還是真話,她不敢把這件事報到娘娘跟前,所以還留著巧眉一口氣,企圖在半年後順藤模瓜,抓出另一個知情人。

誰料得到巧眉竟會被人救走,這會兒,看著章妃陰毒狠戾的目光,她更不敢說出實情。

「娘娘,巧眉說,當年收養女嬰的夫人並不知道她的身世,只要巧眉一死,秘密將會永遠封存。」

「那個賤婢會死嗎?」

「會的會的,老奴只給她留了一口氣,她口不能言、手不能寫,就算有秘密也泄漏不出去。」楊嬤嬤不敢惹怒章妃,她只能賭,賭巧眉那賤丫頭活不了。

「最好是這樣。」章妃舒一口氣,她好不容易才走到今日,萬萬不能出一絲差錯。

只是派出宮的人馬,怎麼遲遲不見音訊,是得手還是失誤了?想至此,心又煩躁起來。

「娘娘快點梳妝打扮吧,該去給皇後請安了。」楊嬤嬤催促。

「嗯,廣平侯府的事兒得抓緊去辦。」

「可萬一皇上執意……那邊還有皇後在……」楚默淵與四皇子交好,而四皇子是皇後所出,為了替太子爭取助力,肯定會支持楚默淵襲爵。

「讓楚默淵回京一趟,否則天高皇帝遠,怎麼收拾得了他?」她就不信,楚默淵的命那麼硬。

「要不,娘娘……」楊嬤嬤在章妃耳邊說了幾句。

只見章妃眉頭微松,嘴角浮起笑意,這倒是個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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