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世福妻 第三章 搬出郡王府(1)

寧傾雪為女學而從邊城來到屈申城長住,雖說不打算帶走郡王府所贈之物,但這幾年置辦的東西加上每年從邊城送來的物品,整理起來也得花些時間。

回到郡王府,劉孋手腳麻利的帶著何大娘收拾,李尹一則將收拾好的箱籠一個個的搬到院里。

寧傾雪想幫忙,但劉孋不讓,最後無法,她只能動手收拾些絲線和脂膏等小東西。

在院子的李尹一才放下手中的箱籠,就看到院門走來的行人,他挺直身子,轉身回到屋內,說道︰「小姐,大小姐來了。」

寧傾雪聞言,放下手中的絲線,為免節外生枝,她原本打算收拾妥當後再告知郡王府,卻沒料到寧若月這個節骨眼來了。

看著四周已經收拾得七七八八,看來想瞞也腦不了,只能正面相對。

寧若月一進院便察覺不對,踏進了房內看到雜亂的四周,沒掩飾自己的驚訝,目光看著站在窗邊的寧傾雪,「福寶,你這是怎麼回事?」

寧傾雪從窗邊微側過身,看向寧若月的眼神冷淡而漠然。

寧若月只顧著打量四周,並未留心她眼神的轉變,伸手握住了寧傾雪縴細的手,「你病才好,想做什麼,交代奴婢便是,怎麼自個兒動手了?」

寧若月關切的語調令寧傾雪胸中一悶。

寧家女皆生得一副好模樣,尤以寧若月為最,郡王嫡女,自小知書達禮,蕙質蘭心,這些年更在百姓間傳有仁善之名,站在她的面前自己

總是自慚開穢,黯然得如同她的婢女。

「怎麼不說話,可是身子不適?」寧若月難掩擔憂的細細打量。「我派人去叫二哥回府一趟可好?」

寧若月心知寧齊戎與郡王府向來不親近,但只要扯上寧傾雪,寧齊戎從未說不。

寧傾雪硬生生忍想甩開寧若月狀似親密拉住自己的手,明白不到撕破臉的時候,「姊姊別忙,我沒事。」

縱使心緒難平,但她說出口的聲音依然軟糯。

寧若月頓了一會兒,久久才嘆了口氣,「你沒事便好,只是……」她皺眉看著四周,「劉孋,這些箱籠是怎麼回事?」

寧傾雪性子軟,一遇事總是沉默不言,每每都是劉孋這個當丫頭的出面說話,當然若有錯,也是劉孋受罰。

這麼些年劉孋早已習慣,所以低頭上前正要開口答話,寧傾雪卻破天荒的先一步說道︰「這些都是我讓人收拾的,今日我要搬出郡王府。」

寧若月難掩驚訝,她長了寧傾雪一歲,兩人年歲相當,朝夕相伴,情感自然不是一般。

她比任何人都了解這個性子良善的堂妹,乍看並不絕艷的五官,細細一瞧卻能品承襲身醫藥世家娘親的沉靜溫婉,一雙黑眸純淨清澈,令人望之莫名心安,隨著寧傾雪越長,容色越艷,假以時日定能與其母——大將軍寧九墉的發妻柳牧妍一般名動天下。

年幼初見柳牧妍的記憶至今深印在她的腦海之中,當時自己隨著娘爹至邊城探望大病初愈的柳牧妍,她縱使纏綿病榻多日,依然笑意盈盈語調輕柔,不見一絲怨天尤人,令人如沐春風。

待在邊城不過月余,她貴為郡王嫡女,外人視之高貴,但她最愉快的時光卻是待在柳牧妍身邊的短短日子。

寧傾雪像她,又不像她,寧傾雪性子膽怯,終究只是皮相神似,卻無柳牧妍一分當年能不顧一切陪著未君打天下的豪情。

「怎麼突然想搬郡王府,你打算去哪里?」寧若月輕聲的問︰「是不是府里的奴才惹你不快?你告訴姊姊,姊姊替你作主。」

寧傾雪看著寧若月笑得溫柔,嘴角泛一抹無奈的笑,「我想哥哥。」

想念或許是個很好的理由,卻無法說服寧若月,「你是要搬到濟世堂?這不成!一個嬌滴滴的姑娘,搬到來往三教九流的醫館,若是有人沖撞了你,讓你受了委屈,可怎麼是好?」

字字句句都是關心,若不是重活一世,寧傾雪肯定會被感動,如今卻只是淡淡一句,「有哥哥在,不會讓我受委屈。」

「二哥自然不會讓你委屈,只是……」若月頓了一下,這些年寧傾雪被養得畏縮,不輕易現身人前,人一多便不自在,「你不為自己想也得想想將軍府和郡王府的名聲,哪有官家小姐拋頭露面之理,你也不怕被笑話,乖乖听話,好生的待在府里。」

沒等寧傾雪開口,寧若月徑自向劉孋和何大娘吩咐,「還杵著做什麼?快將二小姐的東西放回去。」

劉孋和何大娘低頭未動,寧若月眼底閃過幽光,寧傾雪身邊雖無太多奴才,但卻個個忠心,令人羨慕。

「怎麼,」寧若月的臉色微變,「本小姐還叫不動你們幾個奴才不成?」

寧傾雪知道自己若不出聲,寧若月接下來就會找出名目懲戒劉孋和何大娘,前世她讓自己活得卑微是自討苦吃,但如今她不願意再犯傻,柔和的止光頓時銳利起來,「姊姊,阿孋和何大娘都是將軍府的人,若听從姊姊之令,才真的該死。」

寧傾雪的語調一如過往的軟糯,但是透露出的訊息卻是令寧若月有些瞠目結舌。

四年前,寧傾雪為就讀女學至郡王府時,她娘親以寧傾雪不懂規矩為由請來個教養嬤嬤,打著為寧傾雪著想的名義嚴厲教導,弄得寧傾雪原就軟綿的性子變得更加沉默少言,雖是將軍之女,卻被養得小家子氣,不善言辭,令人不喜。

對此郡王妃很滿意,寧若月也是冷眼旁觀,整個郡王府上下,讓百姓記得的寧家女只需一個,可如今向來听話的寧傾雪不單要搬離郡王府,還在下人而前駁了她的面子!

不願看寧若月一副受到打擊的模樣,寧傾雪交代,「阿孋、大嬸,手腳麻利些,別讓哥哥派來的馬車在府外等久了。」

寧傾雪不同以往的強硬作派令寧若月的瞳孔一縮,頓了一下,她穩住自己的思緒,沒有失控發怒,只是眼神多了絲審視,「福寶,你到底是怎麼了?堅持搬出府,這是要跟姊姊生分了嗎?」

寧若月委屈的語調不由令寧傾雪想起上厴子,她真的以為寧若月將自己視為親姊妹,真心相待,只是郡王府最終的所做所為卻狠狠的將她打醒。

「姊姊向來最清楚我的性子,」寧傾雪聲音輕柔,「我將姊姊當成親人,你待我好,我自然會待你好。」

寧傾雪的聲音軟綿,不帶一絲怒氣,但寧若月听在耳里卻是有股說不清的怪異,打量著寧傾雪那份弱不禁風的嬌柔,此人不該令她畏懼,偏偏她就是始終無法放下。

她頓覺煩躁,握緊雙手,「你要去與二哥同住,我也不好攔你,只是我爹赴京未回,于禮你也該等我爹回府再辭行才是。」

武陵郡王寧從享被召入京,走了約大半個月,寧傾雪並不記得這次寧從文被宣入京所為何事,但算算日子也該是時候回來了,可惜她一刻都不想在郡王府多留,更不想看寧家其他人惡心的嘴臉。

「等伯父回府,我會請哥哥親自向伯父解釋。」

听到搬出了父親還無法打消寧傾雪的念頭,寧若月明白她去意已堅。

想到最近屈申城百姓之間的傳聞,寧大將軍的閨女不顧危難的出手救起落水孩童,雖說差點賠上自己一條命,但那孩子終究被寧齊戎救起,百姓交口夸贊這對義勇的兄妹。

「妹妹可是听到外頭的傳聞了?」

寧傾雪並未留心府外傳聞,更不知外頭如今是將她視為仁善之人,只是堅持自己的理由,「我只是想哥哥了,姊姊一直不願我離開郡王府難不成是有何盤算?」

寧傾雪不經意的一問,寧若月不由心中一突,腦中閃過的是自己娘親心心念念下個月初八的賞花宴……

娘親的交代纏繞心頭,鬼使神差的,寧若月改變主意,不再試圖說服寧傾雪打消念頭,「我能有什麼盤算,只是關心你罷了,既然你心意已決,我也不好多言,只是你記得——郡王府永遠是你的家,只要不開心,這里時刻等著你回來。」

寧傾雪拿著清澈的眼眸望著她,不得不承認寧若月十足聰明,說到底,她不算個極惡之人,只能說此人天性涼薄,眼中只有自己的前進,她步步為營的將自己的才名和郡王府的聲勢推到一個眾人望塵莫及的存在,最後還用好名聲給自己找了個人人稱羨的好親事。

「我明白,謝謝姊姊。」

「我們是一家人,道謝便是見外了,」寧若月不忘叮囑,「濟世堂來往人多,你雖懂點醫術,但畢竟只是皮毛,所以可別一時腦熱,擅自出手醫治,若有個萬一,弄得濟世堂的名聲不好,二哥也難為。」

寧傾雪經她一提才記起自己還懂得醫術一事。

她不禁心中嘆息,年幼時來到屈申城,美麗的郡王府迷花了她的眼,寧若月待她極好,在幼小的她心目中,寧若月就像天仙般的存在。

天仙姊姊隨口說了句,好姑娘不該拋頭露面,更不該醫治外人,這話便在她心頭扎了根。

等到住進郡王府,上了女學之後,她更被郡王妃特地找來的教養嬤嬤給蒙蔽得徹底,行醫一事早已封存在記憶中,如今想起,倒是五味雜陳,自己果真是愚不可及。

「福寶,可听明白了?」

寧若月的聲音令寧傾雪回過了神,點了點頭。

寧若月露出一個欣慰的淺笑,還當寧傾雪是印象中能輕易拿捏的妹妹,她雖表面關心,私心卻是不願見寧傾雪現身人前,讓她有一絲耀眼的機會。

她開口讓自己的丫頭幫著收拾,人手一多,收拾起來也快速得多。

寧傾雪從妝台上拿起一個精細木盒交給寧若月。

寧若月在她眼神示意下打開,一股凊雅的香味飄來,她知道這是柳牧妍特制的妝粉,還有一個好听的名字叫做桃花粉,用了之後能使皮膚白,氣色紅女敕。

這是柳牧為寧傾雪所制,但用的最多的卻是郡王妃,畢竟寧傾雪正值芳華,顏色正好,用桃花粉的機會不多,但郡王妃不同——

郡王妃得知寧傾雪有此物,明里暗里的點了寧傾雪幾次,寧傾雪便傻乎乎的將娘親給的好東西全都給了向來重視容貌的郡王妃。

「只剩這些桃花粉,」寧傾雪輕聲說道︰「還請姊姊交給大伯母,等她用完,我再請我娘給我送些。」

寧若月原想拒絕,但娘親若知情,怕是會大發雷霆,最終只能收下。

沒一會兒功夫,收拾妥當,寧若月親自送人出府。

看著等在王府外的馬車,寧若月露出一抹淺笑,「此輛馬車垂帷素雅,屈申城中未曾見過,不知是哪戶人家的馬車?」

寧傾雪知道府外的馬車是趙焱司所派,卻沒料到入了寧若月的眼,她好奇的看過去。

馬車外觀看來平常,但仔細一看卻可看出車身是用紫褐色的老雞翅木做料子,每一處都價值非凡,王族貴冑所用也不過如此,放眼西北,富貴如武陵郡王府也用不起這輛馬車。

寧傾雪不由贊嘆寧若月的目光毒辣,一般人可不識貨。她側了下頭,故做不解,「我只知這是哥哥派來的。」

「二哥派來的?」寧若月也沒懷疑向來對她言听計從的寧傾雪會隱瞞,只是意味深長的開口,「看來二哥這些日子遇上好機緣。」

寧傾雪低頭,沒有吭聲。

寧若月也不再多問,看著寧傾雪在劉孋的扶持下上了馬車。「福寶,凡事小心。」

寧傾雪百感交集的看著寧若月,最終只道了一句,「姊姊,別了。」

寧若月听到這聲軟糯的聲音,心頭莫名顫楞楞的目送馬車走遠,久久無法回神。

馬車一動,劉孋就重重的呼了一大口氣,看到劉孋如釋重負的樣子,寧傾雪忍不住輕笑。

劉孋一副恨鐵不成鋼似的看著寧傾雪,「小姐,虧你笑得出來!大小姐長得好看,但總給奴婢一副陰陽怪氣的感覺,看著駭人,每每奴婢都擔心你受欺負。?

「對不起。」這三個字是對現在的劉孋,也是對上輩子的劉孋說的,「以後不會讓你擔心了。」

「小姐,你說什麼呢,」劉孋反而不自在了,「奴婢只是個下人,哪當得起小姐道歉。」

「你不是。」寧傾雪拉著她的手,笑逐顏開的說︰「你是我的好姊妹。」

劉孋心頭一陣感動,眼眶一紅,這幾日寧傾雪的轉變她看在眼里,她也不是沒有擔憂,但如今看來她已經能夠放心離開郡王府,小姐不再喜歡裝模作樣的寧若月,看清誰才是一心對她好,這樣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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