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三人在後頭壓低聲音聊得熱鬧,壓根兒沒注意到儀式走到哪里了。
這時,大管事徐伯卻神色匆匆進來,也不管正在進行中的儀式,便向岳景紳道︰「老爺!州牧大人的府上來人,說是有請藺姑娘!」
此話一出,連太守夫人都停止了第三次盥洗雙手的動作,筆直地看向徐伯,神色不敢怠慢。
開玩笑,州牧大人可是封疆大吏,是她家老爺的上級,品階可比她家老爺高多了。
「州牧大人?」岳景紳同樣是大驚失色。「老徐,你有沒有听錯?州牧大人何以知曉藺姑娘在咱們府上,還來請人?」
徐伯斬釘截鐵地道︰「老奴听得明白,確實有請藺姑娘。」
太守夫人忍不住開口,「藺姑娘是何人?岳老爺,既是州牧大人有請,是否該快些請那位藺姑娘過去?」
岳景紳忙不迭地道︰「是、是!岳某知曉,岳某正要如此辦。」
及笄禮被迫中斷,藺巧龍被叫到岳景紳面前,告知了州牧大人有請一事,她也是一頭霧水,不知那位州牧大人何以派人來請她。
原本,岳景紳打算要親自送藺巧龍過去,譚音卻在此時義不容辭地開口道︰「舅父,表妹的及笄禮一生只有一次,您錯過將會多麼遺憾,不如我陪同藺姑娘前去,您在這兒繼續觀看表妹的及笄禮。」
事實上是他不想看,覺得沉悶透頂,若不是能跟他媳婦兒在後頭說說笑笑,他早掉頭走人,而如今藺巧龍要去州牧府,他自然沒必要留下來。
岳景紳同意了他的提議,于是乎譚音、藺巧龍以及小蝶三個人便從眾人面前離開,岳晨琇眼睜睜的看著譚音的背影,再度把藺巧龍恨上了。
席里,藺巧嫣的臉色亦是陰晴不定。
那與她一樣,同樣姓藺的姑娘究竟是何人?竟得州牧大人青睞?譚音甚至自告奮勇陪她離開,他們竟是什麼關系?
經過半個時辰的車程,馬車停了下來,領他們來的房管事一直滿臉焦急,待他們下了馬車之後便一路匆匆地領著他們進府,來到了一處干淨的院子。
到了這里,藺巧龍猶是丈二金剛模不著頭腦。
房管事有禮地彎腰道︰「請姑娘進去吧,我們大人在里面等姑娘。」
房管事推開了門,藺巧龍和譚音、小蝶走進去,一個笑咪咪的聲音說道︰「藺姑娘,你可來了。」
藺巧龍這才看見她救過的那位太子太傅,沈其名沈老爺子。
「原來是您啊!」她松了口氣,展顏一笑,「小女子還以為個兒的名聲已大到州牧大人都知曉了。」
當日沈其名的小廝說,他是來錦州城訪友,看來,訪的便是州牧大人了。
「這位是藺姑娘吧?」州牧大人左河光急道︰「內人肚子痛得緊,請了幾個大夫都說無法可醫,听沈老說姑娘擁有一手神奇的針灸術,實在是太過情急,這才失禮將姑娘請來。」
「我明白了,大人勿急,我這便去看看。」藺巧龍讓譚音留在原地,帶著小蝶繞過屏風。
床上,一個五旬婦人,旁邊好幾個伺候的人皆解不了她的疼痛。
「夫人,沈大人說的那位針灸姑娘來了。」一個丫鬟輕聲對床上的孟氏說道。
孟氏勉強睜開眼楮看了一眼,微張著嘴想說什麼,卻是冷汗直冒,說不出話來。
藺巧龍在床邊坐了下來,先是把脈,再按壓右月復,很快有了結論。
「夫人,您得的是急性闌尾炎,您再忍忍,待我針灸後便會舒服許多。」
丫頭,在現代,人的闌尾並非退化器官,它能分泌免疫活性物質,切除闌尾的人中,惡性腫瘤發病率明顯升高,從這一意義上說,針灸治療急性闌尾炎就具有更為重要的價值了。
爺爺,什麼是現代?
就是你爺爺我來的朝代。
她驀地一陣眩暈,幸而很快恢復正常,像過去一樣,當那些模糊的片段冒出來的時候,她選擇不去想,冒出來就冒出來,想也無用,就與之和平共存吧,總有一日,她會拼湊齊全,全部想起來的。
她取出針灸包,取穴闌尾穴、足三里、阿是穴,問明了孟氏還有惡心嘔吐癥狀,便加上脕、內關,另有高熱現象,取穴曲池、尺澤,同時有月復脹,取穴大腸俞次。
沒過半刻,孟氏果然不再吟,氣色好了一些。
藺巧龍收拾針灸包,和顏道,「人好好休息,晚上肯定不會再疼了,我明日再來為夫人針灸。」
孟氏感激到不行,「多謝姑娘了,姑娘明日一定要來,一定啊!」適才她疼得生不如死,真的怕了。
藺巧龍笑著點了點頭,繞過屏風,看到譚音和兩位大人聊上了,還相談甚歡的樣子,他好像天生有這本事,到哪兒都吃得開。
這一日,她得到豐厚診金,州牧大人足足封了兩百兩銀子給她,想來州牧這位子油水挺豐的呀!
回到岳府,及笄禮自是結束了,賓客也散了,岳景紳和秦氏在廳里翹首引領,連岳承恆也跟著在等,好不容易將他們盼回來了。
他們三人原來就對藺巧龍禮遇有加,此時更是熱絡無比。
「如何?」岳景紳急切相詢,「州牧大人為何請藺姑娘過府?可是有什麼要事?」
藺巧龍雲淡風輕地將她替州牧夫人治病的事說了,引來三人驚呼連連。
岳承恆忍不住問道︰「州物大人為何知道藺姑娘在我們府上?」
「哦,那個啊。」藺巧龍輕描淡寫道︰「我不經意救了太子太傅沈老爺子,跟他說過我住在這里,是他向州牧大人引薦我的。」
三個人又齊聲驚呼,「太子太傅?!」
岳景紳喜不可抑,這、這、這是天上掉餡餅了!他們一介商家竟然能跟官家攀上送系,真是祖墳冒青煙了!
「咳!」譚音清了清喉嚨,「舅父、舅母,巧龍明日還要去給州牧夫人針灸,要先回去歇著了。」
三人連忙點頭如搗蒜。「對、對!出去一趟肯定累極了,快回去歇著吧,養精蓄銳,明兒個好給州牧夫人針灸。」
秦氏熱切地道︰「待會兒我讓人送雞湯去給姑娘補補身子。」
愛里的另一處,岳晨琇也在等他們回來,不過不同于她爹娘、兄長,她是冷著臉在等,一經下人通傳人回來了,她立即到了藺巧龍住的探月閣。
藺巧龍像是猜到她會來,也沒多大意外,扯著唇笑了笑。「岳姑娘今日及笄了,我還未說聲恭喜,恭喜你啦。」
「不必了!」岳晨琇冷聲道︰「不要以為我爹娘禮遇你,你就得寸進尺,你離我表哥遠一點,你再黏著表哥,我不會放過你!」
藺巧龍攏了攏身上的衣衫,斜睨了岳晨琇一眼。「不是吧,你哪只眼楮看到我黏他了?是他黏著我才對吧?你再由著你表哥黏著我,我才不會放過你。」
「你——」岳晨琇氣炸了肺,半晌只想出了一句,「你不要臉!」
藺巧龍坐了來,自己倒茶喝。「我怎麼不要臉了,你具體說說看。」
「你、你整天黏著我表哥!」想了半天,岳晨琇還是只有這一句。
做為一個不會罵人的大家閨秀活了十五年,一時之間,還真想不出罵人的難听字眼來,基本上她……不會吵架。
藺巧龍坐在椅子上看著漲紅臉的岳晨琇,氣定神的說道︰「岳姑娘也黏著你表哥,那你也不要臉了?」
「你——不跟你說了!」岳晨琇氣得奪門而出。
藺巧龍哈哈大笑,笑得趴在桌子上,去解手回來的小蝶見了,好生奇怪。「小姐,您在笑什麼?」
「沒什麼。」藺巧龍擦掉笑來的眼淚。「我是想,要是永遠住下來倒也是挺有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