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踏雪是想著去一趟外祖家的,但是手頭上有一堆事,加上她娘十幾年未曾回家,和家人也不知道有多少體己話要說,便決定這回她就不去了,反正往後還有的是機會。
盛踏雪先是把屋前蔭到有些半干的花往里收,再到廚房轉了一圈。
自家的廚房小遍小,但是有兩個灶眼,把雜物收起,放上大鍋,了不起再壘個灶,對她來說煮一只雞是煮,五十幾只雞也是煮,她和爹娘三個人雖然辛苦些,也不是什麼問題,倒是殺雞拔毛去雞爪、剪指甲這些零星瑣碎的事,就非得請人來幫忙不可了。
她手上不停的將日前買來的石膏、滑石、蚌粉、蠟脂、殼麝、益母草按一定比例調制,最後加上細細研磨過的桃花粉末,就這樣窨個幾天,便是能讓女子趨之若鶩的玉女桃花粉,抹在臉上,要多美就有多美。
她忙得正起勁,發現有人敲門。
她洗淨手,打開門一看,居然是聞香譜的掌櫃符華,他手里捧著一本簿子,腰際掛著小算盤。
「符掌櫃。」她把人請進了屋里,奉了茶。
「盛姑娘,我來給你送結賬所得的銀子,順便問看看最近可有新的香方?」其實他是反過來說,他是專程問新香方來的,結賬是順便,只是怕她翻臉。
「咱們不是說好季結?」這才幾天?難道是澡豆賣得不好要結束合作關系?不可能呀,那麼好的東西。
符華難掩興奮的說︰「你不知道你那澡豆推出之後得到的回響有多大?我鋪里的貨都被搶光了,盛姑娘,咱們是不是該乘勝追擊,再推出新的品項?」說到這里忽然就委屈了。「我知道姑娘是信不過在下,寧可把手上的胭脂水粉拿到集市去賣,也不想給聞香譜……」
欸欸欸,停,他這是在委屈個什麼勁?盛踏雪伸出手制止他滔滔不絕的哀怨。
「我記得那日知會過符掌櫃,有些胭脂水粉我是要自己賣的,並沒有打算把所有的香方都賣斷給聞香譜,不知符掌櫃說的信不過是從何而來?」
符華知道眼前的是個明白人,而且極有原則,不再半真半假的開玩笑,「要不,我們先結賬,香方的事你再考慮看看?」
他和氣生財的態度給盛踏雪的觀感很好。「請說。」
符華立即攤開簿子,推到她面前,張嘴解說,「這是聞香譜半個月來的收益,我用朱砂筆勾出來的這些都是澡豆賣出去的金額,不說姑娘不知道,不只附近鎮子那些富貴人家的女眷十分追捧,就連縣城也都有人聞風而來,要不是實在做不夠賣,這會兒也許已經紅到京城去了也說不定。」
盛踏雪翻到最後一頁,看見自己能得銀兩萬三千五百兩,不禁有些咂舌。
這樣透過店鋪販賣、推廣,的確比她小打小鬧的吆喝叫賣更能看見效果,但要等到她有能力開店,也不知猴年馬月去了。
也罷,既然有人相助,又何必執著著非要什麼都自己來,累著自己。
「我這里有剛做成的玉女桃花粉,符掌櫃可要瞧瞧?先說好,這東西剛做好,還要窨上個幾天才能得出最好的成品,暫時無法像澡豆一樣給你試用。」她把剛調制好的玉女桃花粉拿出一罐來。
她用的是最普通的陶瓷密封罐,瞧著沒有賣相,但是只要換上其他瓶子,效果加上賣相,趨之若鶩的人一定不少。
符華仍是用小指挖了少許抹在手背上,然後鼻子湊過去直嗅。「我聞到益母草、蠟脂和殼麝的味道。」還有芬芳的桃花香氣,他知道還有別的,但猜不出來了。
「符掌櫃果然厲害,只靠嗅覺居然能把香料猜得八九不離十。」她是真心贊美,這樣的人少之又少,是人才中的人才。
「哪里哪里。」
「這玉女桃花粉是給年輕女孩子用的,不如我再給你一個香方,主打有了年紀的媳婦和年華老去的婦人,讓夫妻相見不相識的回春少女膏可好?」
好好好,怎麼不好?符華激動得都快要跳起來了。「姑娘手上有這麼絕妙的東西,為什麼藏著掖著不拿出來?」
「這不是給你了?」之前是想留著自己開鋪子時拿來當招牌用,現在想法變了,就給他吧。
于是盛踏雪拿來筆墨紙硯,很快把香方給寫下,她也盡責的告訴符華所有配方的作用。土瓜根能滋潤皮膚,去皺變白,大棗能補血氣,黃柏皮清熱燥濕,泄火解毒,配上梔子花或是茉莉花粉末,更能增添香氣。
為了要讓它成為膏狀,還要添上乳香、沒藥、杏仁油和芝麻油等等。
由于澡豆實在賣得太好,符華對盛踏雪所說是深信不移的,有了這兩個新香方,他的聞香譜就算想在京城謀一席之地也不是問題!
「我們來擬張合同。」
「我想用這兩張香方入股,利潤分成各半,符掌櫃可同意?」
符華連考慮都不考慮,之前的澡豆已經讓他賺得盆滿缽滿,這回他沒想到自己還能拿一半的利潤,十分吃驚。
「我拿五成的分成也太多了。」這樣的好東西她居然給了他一半的利潤,他不能任她這樣吃磨。
「無妨。」
盛踏雪幫他研墨,等他寫好一式兩張的同後,蓋了聞香譜鋪子的印章還有他的大名和手印,他小心翼翼交給盛踏雪一份。
「祝聞香譜生意蒸蒸日上。」她朝符華賀道。
符華喜孜孜地道︰「托盛姑娘的福!我有信心把聞香譜開到京城去,到時候我們就京城見!」
送走了符華,她妥善的把那兩萬三千五百兩的銀票,加上出售兩個香方的合同放到她自認妥當的地方,不承想,她娘回來了。
煙氏的聲音難得的帶上了連盛踏雪都听得出來的激動。
「小五,人呢,小五出來見見你小舅。」
盛踏雪掀了簾子出來,堂屋里一個相貌堂堂、身材高大的青年正咧開一口白牙,沖著她笑。
「想不到我們家小五已經這麼大了。」煙廉一開口就是感嘆。
當年他有記憶的時候,姊姊已經嫁人,再見時,想不到姊姊的女兒已經是個小泵娘了,怎不讓人感嘆時光飛逝?
「過來,讓小舅瞧瞧我們家小五長到小舅的哪了?」
他大手一比劃,盛踏雪只長到他胳肢窩,他笑得可得意了。
盛踏雪一看見這小舅便心生好感,人長得體面不說,還性子直爽,笑起來就像燦爛的陽光,給人好感。
「小舅來得匆忙,沒給小五捎上什麼見面禮,讓我先欠著,小五想要什麼,下回再補給你。」
這還真把她當孩子哄了,但是她被哄得很愉悅。
「小舅,咱們一家人哪需要這麼生分,或者帶小舅母來看我就是給小五最好的見面禮了。」多個人疼很好不是。
「喝,小五和你娘果真一個鼻孔出氣,開口閉口就是要我成親,姊,你這兒我往後不敢來了。」
煙廉一副擔驚受怕的小媳婦夸張表情,逗得盛踏雪直笑,這才听她娘說,小舅不想結婚,說什麼不想禍害人家閨女。
「得,既然知道姊姊的住處,那我先回家了,後天再過來。」這屋子真的不怎樣,那盛家人也實在太不是個東西了,改天他得找幾個兄弟來,幫忙把屋子翻修一下才行。
「都要晌午了,娘給我拿了一堆地里的菜,吃過飯再回去。」煙氏舍不得弟弟來回奔波,這才送她回來呢。
「小舅多少年沒吃過我娘的拿手菜了,您要空著肚子回去,外祖母會心疼,我娘也會不舍的。」
煙廉一把揪住盛踏雪的粉腮,是完全不痛的那種揪法。「被你這麼一說,我不留下來吃午飯都不行了,你這丫頭,哪來的口齒啊,到底像了誰?」
「人家不是說外甥女肖舅,小五自然是像小舅啦!」她一點都不謙虛。
煙廉搔頭。「有這套說法嗎?」
煙氏笑了。「她最會糊弄人了,你別讓她糊弄去了。」
「娘,我不依啦,哪有這樣編排人家的!」她眼神清亮,微微嘟嘴就一副小女兒嬌態,承受力弱的只能直接投降了。
煙氏下廚煮了一桌色香味全的飯菜喂飽煙廉,他這才風風火火的回了山溪鎮,並且說好兩天後把她們需要的雞只送過來,讓她們等著就是。
「娘,外祖家真的養那麼多雞啊?」
「哪是,你外祖母一听說咱們要雞,除了自家雞寮里的,連同附近的人家都問遍了才湊齊的。」
「那你可給了銀子?」
「我哪敢不給,你外祖家的雞是你大舅母養的,足月的就那幾只,鄰里們是瞧在你外祖兩老的分上賣的雞,一只雞十七文,抵得上一斤豬肉還多了。」煙氏在這些事上面很清楚的。
人家是看在她爹娘的面子上賣給她的,她一定要比市價多給那麼一兩文錢,才不會傷了爹娘與多年鄰居的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