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家藥娘 第六章 口頭定下親事(2)

「你爹正等著你自投羅網,他不只要讓你進京畿營,還為你安排了一門親事。」他在京中留有人,他的眼線定時送來密信,告知他京里發生的任何事,他也才會這麼快得知太子死亡的消息。

「什麼!」他愕然,緊接著怒氣升起,為父親的無恥感到痛心。

「因為太子的緣故,民間一年禁笙樂喜慶,因此你大哥的婚事將往後推一年,你暫時不會定下婚事,至少能拖上一年半,不過年後你就走,我讓陳將軍帶你。」跟在將領身邊才能學到真正的行軍布陣,而放眼目前有能耐的將領,也只有陳將軍合適,其他人他不相信。

「西南軍?」為何不是西北軍?看出他眼中的疑惑,雷老爺子苦笑的拍拍他的肩膀。「西北太苦了,風沙太大又少雨,夏天高溫會熱死人,冬季一到凍死無數人,糧食短缺,軍衣供不上,物資艱難……」他心疼。

「祖父,我不怕吃苦。」他得替太子戍守邊疆。

「吃不吃苦固然是我擔憂的,更要緊的是西北軍已在燕家人手上,那是六皇子的舅家。」

雷老爺子的意思是,西北軍容不下前太子黨的人。曾經身為太子的太傅,雷霆風又跟太子交好,落在那些人眼里,他們就是太子黨。

「這些皇子手伸得真長,難怪太子斗不過他們。」雷霆風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淚水,心里難受得要命。

「只有西南軍信得過,陳將軍是忠于皇上,沒人收買得了,碧血丹心,鐵錚錚的漢子……」

听祖父這麼說,雷霆風點了點頭,表示明白祖父的話。

田老爺子看孫子堅定的神色很是欣慰,但想想孫子此去怕就是要花幾年的時間,心中又冒出一點擔憂,他決定下帖猛藥。

「說起來你去了西南也好,流言可以消停一些,為了這個流言,老溫已經在替孫女相看親事了。」雷老爺子撫了撫胡須說。

「明韞妹妹要嫁人?」

雖然不是現在,可是一听到有這個可能性,大驚失色的雷霆風內心有如烈火灼燒,痛得他背都挺不直,形同老叟般屈著身,茫然的按著胸口不知所措。

一別經年,這一去不是一年、兩年的事,至少要三年以上他才能從西南回轉,在軍中尋一適當位置。

而三年後,溫明韞已十五了,正是議親年歲,到了那時即使尚未成親,只怕也定下人家了,只等過門。

思及此,雷霆風的牙都快咬崩了,他沒有辦法像她成為別人的媳婦兒,感覺有人從心頭挖去一塊肉,心口空落落的,痛到麻木而失去一切知覺。

到此刻,他要是還不曉得發生什麼事就太蠢了,早在江照舟出現時,他的心其實就已經提醒了他,只是兩人走得太近,始終在身邊,他竟然沒有立刻領會……

「人家有爹有娘,時候到了不就要上花轎,不知道這杯喜酒你能不能喝到。」雷老爺子一臉笑呵呵,有意無意地朝孫兒胸上扎針,誰叫他太遲鈍了,不扎上兩針哪會醒悟。

「不成,明韞妹妹不嫁人,她是我的!」奮力一喊,雷霆風心中豁然開朗,沒錯,這就是他要的。

「哼!臭小子,開竅了。」分明天天繞著溫老頭的孫女打轉,卻只會做些傻事,一點也不曉得把握機會獻殷勤。

「祖父,這事你得攔著,不能讓明韞妹妹許人。」他急了,苦著臉求人,就怕擱在心上的人兒飛走了。

「怎麼攔,我還仗勢欺人不讓人嫁不成。」

「要不然你先上門提親定下這門親事,等我回來再行六禮迎娶。」人事他的就不怕被搶走了。

「呸!你想得美了,三年不是三天,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變,要是你變心了,和個西南美人好上了,我拿什麼臉面向溫家老兄弟交代。」

這世上最不能信賴的是人心,他不能拿一個小泵娘的終身開玩笑,還是最得他歡心的小泵娘,萬一出了差錯,定下親事就不是結親,而是害人。

孫兒的品性他是相信的,三歲看老,不會變到哪去,他一認定的事十頭牛也拉不動。

可是世事難料,誰敢賭那個萬一,就算他無心也止不住別人的有心算計,西南多夷人,夷女多情、善養蠱,要是遇到看上眼的男人,不管是不是兩情相悅,先弄回家再說。

「我不會變的,祖父,你要幫我這個忙,別讓你的孫媳婦花落他家。」已經十五歲的雷霆風更為俊逸了,高大的身板足以和祖父比肩,卻做小兒態拉著祖父袖子不放。

聞言,他氣笑了,手指往孫子眉心一戳,「還孫媳婦呢!你要不要臉,連八字都還沒一撇就白日作夢了。」

「臉不要了,能討到老婆我連里子都扔了,是你說的,人不要臉天下無敵,我可是牢牢記住了。」他拿祖父說過的話說嘴,十足十的耍賴到底。

「嘖嘖嘖!我還教出了個無賴不成。」他哈哈大笑,他的原意是成大事者能舍得下顏面,不管是求或是鬧,能達到目的便是本事,管旁人怎麼議論,沒想到這句話會被孫兒用在這里,真是急得失了分寸,病急亂投醫,把平日說的玩笑話當真。

「祖父,你想我在西南都不安心嗎?我要是相思難耐跑回來你可怨不得我。」雷霆風半帶威脅的說著。

雷老爺子一听,吹胡子瞪眼,「真長進了,連逃兵這種事你也說的出口,真給我長臉。」

「祖父……」他還想求一求。

雷老爺子手一揮,神色肅然,「罷了、罷了,我先和老兄弟談一談,定下口頭婚約,以三年為限,若是你不能及時回來或傳來音訊,婚事就做罷,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好,謝謝祖父。」得償所願的雷霆風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後了。

「別急著謝,人家尚未點頭呢!老兄弟也是疼孫女的人,也不知看不看得上你。」

這小子平日太渾了,正經事也沒干上一樁,他自個看了都嫌棄,何況活了大半輩子的老大夫,一生閱人無數。

「祖父出馬哪有不成的道理,你可是舌戰百官的老首輔,平民百姓哪是你的對手。」他拍起馬屁來有模有樣,為定下小未婚妻不遺余力,十八般武藝全用上了。

「少貧嘴,你爹那邊還不知要出什麼爛招呢!咱們得防著,要記住一件事,能力高的人才有說話權,連自己都無能保護又如何護住別人,只能任人擺布。」他語重心長地叮囑孫子,又在心中希望兒子不會先斬後奏,為從龍之功而不管不顧。

「是的,祖父,我知道。」他爹跟沙築的堤防一樣不可靠,水一漫上來就散了。

「還有,不要常常往溫家跑,現在已經有流言傳出,你也該謹慎些保護人家的名節……等等,你要去哪里?」這小子不能安分一時片刻嗎,他話還沒說完呢!

「我去找明韞妹妹。」見一次,少一次,他得趕緊攏住她的心,別被野小子拐跑了。

雷老爺子一听,氣得都想打人了,怒喝,「回來。」

雷霆風臭著一張臉,不甘心地往回走。

「我剛說過的話你就拋在腦後了,先不踫面,等我明日過去和老兄弟說說,成與不成都不能失了和氣,結親不是結仇,要人順了心意才是……」

「……是。」他垂著腦袋答應。

能不見面嗎?對雷霆風而言當然不行。

不過才三天,在雷老爺子提過兩家的親事隔日,笑容滿面的雷霆風又爬上牆頭,沖著背對他磨藥的小人兒直喊——

「明韞妹妹、明韞妹妹,我來看你了,你好嗎?」她連背影都好看,真不愧是他的明韞妹妹,她是他的、是他的了,溫爺爺答應祖父的口頭之約,三年內不與人議親,等著他抬聘禮上門。

沒病沒災能不好嗎?頭也不回的溫明韞在心里嘆息。

「下次你干脆在這里開道門,省得爬上爬下。」

她是在嘲諷他三兩頭翻牆,沒半點規矩,可沒听出深意的雷霆風卻是雙眼一亮,眯著眼楮笑。

「一會兒我叫人來敲牆,在這里弄個月洞門,門邊種上你愛吃的葡萄,每回從底下走過時隨手摘下一串,你肯定喜歡。」

聞言,她僵直著頸肩緩緩轉頭,狠瞪他,「你敢敲牆,我把你腦袋敲成篩子!」他當真無法無天,全然無視禮法。

「是你說的,我照做還不成。」他說得委屈,可澄澈眼眸可看出他的蠢蠢欲動,他真的覺得那面牆很礙事,讓他不能時時刻刻瞧見明韞妹妹的身影。

「用耳朵听,用腦子思考該不該做,三思而行,凡事不一定能隨心所欲,做事要對得起天地、對得起自己。」他不笨,只是少了磨練的機會,雷府這柄大傘把他保護得太好了。

「明韞妹妹,我祖父前幾日來過了。」雷霆風一躍而下,一堵牆擋不了他,自個人拉了張藤編小圓凳坐在她身側。

「你祖父哪天不來。」一得空就往溫家來,有時拉著祖父下棋,有時討教醫道,都當自個兒宅子了。

他歡喜又帶了一絲緊張地踫踫她手臂,「我祖父是來說你和我的事,他是笑著回去的。」

「你和我?」溫明韞腦海中空白了一下,隨即听出他話中的意思,兩家人坐談小兒女之事,而且是笑著回去,結果如何還有什麼猜不著呢!

看著笑得讓人沒法說他一句不好的少年,溫明韞心里泛起小小的漣漪,雖然很輕、很淡,幾無波紋,卻是她老靈魂中久違的一抹悸動。

「你等我好嗎?最多三年我就回來。」他一臉期盼,又有些叫人心疼的不安,不確定她是否願意。

「你要去哪里?」

「西南。」他勉強的勾唇。

「去干什麼?」一听西南,她蛾眉不自覺一蹙。

「參軍。」這句話他說得有力多了,他確實懷著保家衛國的雄心壯志。

「參軍?」她訝然,文官之首的孫子去參軍?這是不是太莫名其妙了,他應該去考科舉,為何雷老爺子會這樣安排?「參軍沒什麼呀!你也曉得我平時就好動,又跟著盧教頭學了一身功夫,不去陣前殺幾個敵人祭旗太可惜。」他說得眉飛色舞,好像真砍下無數顆腦袋,正朝她炫耀輝煌戰績。

「我要听實話。」他的神情太假。

口沫橫飛的雷霆風驀地一頓,眼角抽了抽,但看她繃著小臉,終究不敢隱瞞,「因為我爹要安排我的婚事,我得跑遠點讓他逮不到,我爹是戶部的,管不到兵部,一旦我入了軍營他就沒法把我撈出來。」

這理由听來很合理,可是……她還是覺得不太對勁,似乎有皇家二三不能說的事,如果他祖父不曾為首輔她會信,但只要牽扯到皇家就一筆爛帳,但這件事他既然不想說,她也沒必要多問,再說了,多問她也幫不上什麼忙。

「你知道西南有多遠嗎?」

他取餅藥材幫著切藥,動作有模有樣地,可見沒少做,不知不覺中他成了溫家一員。

一邊切藥他一邊說︰「就是遠才要去,要不然我爹三天兩頭派人去騷擾,藉故把我綁回去拜堂成親我多冤呀!」

想像他說的那情景,溫明韞都要同意這挺悲慘,為了利益,他都成了祭品。

「西南蟲多、蛇多、瘴氣多,他們當地以吃蟲子居多,你能接受?」

「吃……吃蟲子?」他臉色發白。

「對,吃蟲子,竹蟲、蠍子、蜂蛹……你知道的蟲子都能吃,或烤、或炸、或炒,西南多澤地,耕地不多,糧食不足就用拳頭代替……」其實不難吃,她喜歡吃炸得的酥酥的,會爆漿的則敬謝不敏。

前一世的她曾跟同學進原始森林采集植物,在當地的村莊過夜,人家請他們吃蟲子大餐,她是少數吃得津津有味的人,其他人的反應就像他……他這樣去得了西南嗎?「不要說了,我……我要吐了……」太惡心了,蟲子怎麼能吃。

「你還去嗎?」光听就受不了,他哪能去。

「……去。」他白著臉,眼神堅毅,「但是……明韞妹妹,你那些一撒就讓動物倒成一片的驅獸散多給我一些,還有防蛇防蟲、防水土不服,應急治療疫病的藥丸多準備些……不行,我回去開個單子,你什麼藥都要給我。」

他扳著指頭數,幾乎想得到的藥他都想帶上。

「西南也有大夫,還有巫醫。」

他倏地臉色驚恐,「難道會用蟲子做藥?」

溫明韞差點笑出聲,「或許會。」

听了之後他面上慘白無血色,「明韞妹妹,我能不能活著回來就靠你了,我還要娶你,不能死……」

她一听,嗔瞪他一眼,不想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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