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家藥娘 第十章 大喜之日(2)

「什麼,你成親了?」

正如雷老爺子所料,雷霆風還沒趕赴京城,麻煩就先找上門了。

眼前的女子容貌甚美,以花為貌、玉為骨、秋水為眸、冰雪為肌,美得有如太液池中的白蓮,讓人感到自慚形穢,不敢直視,只能苦求她的悲憐,賜予靈露。

如此連女人都憐惜的美人卻在看到雷霆風和溫明韞的互動,得知兩人已經成親時一臉錯愕,面如死灰,未語淚先流,讓人內疚,好像欠了她什麼,負了她多少,如今她來討債了,欠債的人得割肉放血來償還,否則難償一二。

「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快成親?你不是剛從西南回來,依常理而言應該在六個月至一年間才走完六禮。」她沒有來遲,是他們不照規矩,一招釜底抽薪打得人措手不及。

看似弱不禁風的貌美女人一開口便是質問,好像雷霆風要做什麼都要得到她的同意,她不點頭,他便不能有任何作為,唯她是從。

可是雷霆風已是人夫,而他的正妻並不是她,這等態度就莫名其妙了,難怪向來無法無天的雷霆風一臉冷意。

「我想娶就娶,誰管你狗屁倒灶的規矩,在爺這里的規矩就是沒有規矩,我想干什麼就干什麼,你一個外人管得著嗎?」哪家的瘋狗沒拴好,跑到別人府里狂吠。

「我不是外人!」女人使出全力一喊,但仍舊細弱無力,彷佛嗓音再大一聲就要斷氣。

雷霆風哈了一聲,「不是外人難道是內人,你腦子有病就去看大夫,不要破壞我們夫妻的感情。」

一轉身,他又溫柔體貼的摟住嬌妻,怕踫碎水晶人兒似的小心翼翼,「娘子嚇到你吧?這年頭瘋子特別多,你一定要離遠些,免得受無妄之災。」

「我沒病,你也不該用嘲弄的語氣對我說話,我的確與你關系匪淺,你叫所有人都退下,我要單獨跟你談。」這不請自來的女人潔白下顎一抬,命令道,張狂得彷佛她的話一出所有人都要听從。

「沒必要。」她當她是誰呀!也敢對他頤指氣使。

「有必要,你不能不听。」女人微微揚高聲音,似在生氣,可是平靜的面龐上看不出一絲情緒波動。

雷霆風用小指挖挖耳朵,神色散漫,「你又不是我老婆我干麼要听,真以為臉大吃香呀!你還沒那麼大的面子。」

「放肆。」女子身後的一名侍女高聲喝斥。

「我還放五、放六呢!你什麼東西,敢對爺大呼小叫,要不是爺不打女人,此時早已把你打成豬頭,看你有哪個顏面面對爺的絕世美顏。」這輩子只有一個女人能對他吆來喝去。

溫明韞听得忍不住噗嗤一笑。

「娘子,為夫取悅你了?」雷霆風一挑眉,頻送秋波。

溫明韞揶揄地看他,「絕世美顏?」他怎麼有臉說出口。

雷霆風要為自己叫屈了,「如果不是你家相公我玉樹臨風,不然怎會有人慕名而來,對我多方糾纏,一副她才是正妻的模樣,無視我家娘子的存在。」

「有道理。」听了他的歪理,溫明韞忍俊不已。

「當然,你要相信你相公,我的話就是聖人言。」听者增長見識,頓悟世間因果。

溫明韞又笑了,為他的厚顏感到敬佩,一個人的臉皮厚成他那個程度也不容易,千錘百煉也做不到。

被忽略的女人尖聲道︰「你……你們太過分了,恣意調笑,不成體統,眼中可曾還有我。」目中無人,從無人敢這般對待她。

雷霆風說話依然不客氣,「你誰呀!可沒人認識你,不請自來,哪里來、哪里回,不要讓人趕。」

門口的侍衛太失職了,居然隨便放人入府,萬一是刺客呢!他們夫妻和祖父不就任人宰割?雖然這女子顯然身分不凡,侍衛們不敢阻攔是正常,可是失職便是失職,該有的懲處不能少,扣三個月月銀,各打二十大板。

「你不認識我?」女人一臉震驚。

「你長得還可以,但還不致于美得傾國傾城,不要以為表現出一副受傷的神情我就會憐惜你,爺成親了,不會多看你一眼,我家娘子累了要休息。」

他言下之意是送客。

「我們從小就相識,你怎麼可能認不得我。」女人泫然欲泣,搖搖欲墜。

「從小?」雷霆風眼眸一深,由鼻孔嗤哼一聲。「我小時候狐群狗黨不少,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可爺的玩伴之中沒你這種快要斷氣的,萬一玩死了我吃罪起。」

他是京中一霸,聚眾打架是常有的事,上茶樓听書、包花船游湖、偷夫子的毛筆丟進典池里、被罰抄書、偷看某侯爺養外室,再把此事報出去……

他做過的調皮事罄竹難書,可里面絕對沒有一條和此女扯上關系,他向來討厭哭哭啼啼,拿著雞毛當令箭的名門之後、大家閨秀,所以絕無可能玩在一塊。

扯謊也要扯得高明點,不要漏洞百出,讓人一戳就破,他還沒蠢到人家一說便信以為真。

「你太無禮了,快向郡……我家主子道歉,否則治你不敬之罪!」方才女氣焰高漲,一個下人比官老爺更威風,竟沒將五品武將放在眼里。

「誰無禮,私闖民宅還敢在爺面前充大爺,立刻給爺滾出去,要不然爺一個個扔出區。」他在自個兒府里還怕她們嗎?真把他惹毛了,留下一手一足算是客氣了,「你敢——」侍女猖狂到沒邊了,以為到了離京數百里的小地方還有人給她面子。

「你看我敢不敢。」他手心一轉,多了一把匕首,朝她臉上輕輕一劃,血立刻淌離開出來。

「啊——我的臉、我的臉……」侍女抬手捂住臉,拿開手一看,頓時跌坐在地上。

血,都是血,她的臉毀了……容貌有損者不能在主子身邊伺候,她這輩子完了!

「下一個是你。」雷霆風看向嬌柔的女子,臉上出現嗜血神情。

「住……住手,你不能動我。」驚到臉色發白的女子並未如外表柔弱,她還能一手托起侍女手臂,使其站起。

「給我一個不劃花你臉的理由。」他想起那個想對他下蠱的夷人公主,她和眼前的女人一樣令人痛恨,都為一己之私而不顧他人感受。

「因、因為我是你的未婚妻。」一說出來,她感覺有股冷風貼耳而過。

聞言,他哈哈大笑,「我都成親了哪來的未婚妻,你是想嫁人想瘋了才賴上我是吧!可惜爺沒打算納妾,你的姿色爺看不上。」他轉頭看溫明韞又趕緊解釋,「明韞,我可沒背著你胡來,這沒臉沒皮的女子不知打哪里來的,咱們別沾上她的晦氣,快走。」

雷霆風帶小妻子就要往房間走去,卻听一聲嬌喝「攔下他」,一行八名看來出身大內的男子忽然現身,站成一排攔住他的去路。

「想要拚個魚死網破嗎?」他冷聲。

「我有你爹簽名的婚書。」女子揮手讓人退下。

原來她就是雙月郡主?黑眸一閃,雷霆風冷然嗤笑,「那又如何,我有妻子了。」

「事有先來後到,我才是正妻,她必須讓位,要不休了她,我容不下她。」

雙月郡主以為她這麼說雷霆風便會休妻,改娶她為妻,從小到大都沒人忤逆過她。

「我與妻子三年前便已訂親,我們原本就打算今年成親,哪來的先來後到,一直只有她,我的妻子只能是她。」他說得鏗鏘有力,霸氣護妻。

「什麼,三年前?」雙月郡主顫抖著唇,難以置信地說。

「從來沒有什麼婚書,我根本沒听過這件事,至于我跟明韞是因為祖父重病沖喜才提早成親,事急從權,故而未知會京城的親友前來喝杯喜酒。」想算計到他頭上,看最後倒楣的人是誰。

「不可能、不可能,怎麼可能……」雙月郡主喃喃自語。

雙月郡主段凝雪和雷霆風的緣分起于她五歲那年,那時她胖得像顆球,圓滾滾的,但白女敕可愛,深受皇上和後宮嬪妃的喜愛,因為皇上和長公主的緣故,她不時進出皇宮,與宮里的皇子、公主打成一片。

可她不是公主,反而比公主更受皇上寵愛,想當然地引來若干嫉妒,在她還沒學會到皇家子女再小都個個是人精前,她已經被算計了,為了一直貓爬上樹,她上得去,下不來,抱著樹直哭。

此時,身為皇子伴讀的雷霆風打樹下經過,不知事情來龍去脈的他接住了支撐不住摔下來的段凝雪,兩人一起砰地一聲跌坐在地。

從那時候起,雷霆風身後就多了一個小苞班,揚言以後長大了要嫁給他為妻,不勝其擾的他只好騙她說,「你太胖了,等你瘦到美若天仙我再考慮要不要娶你。」

小孩子很天真的,段凝雪居然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為了要當雷霆風的妻子不斷改變自己,讓自己更美、更好。

她始終牢牢記住小時候的話,當是兩小無猜的誓言,她以為只要長大了就能得償所願,沒想過別人會騙她,隨口一句話只是為了擺月兌她,從沒放在心上過。

因此當戶部侍郎雷鴻文放出有意為嫡次子說媒的消息後,她便請母親表達意願,說出吾家有女初長成的事,一來一往兩相合拍,水到渠成的定下婚事。

雙月郡主的主動送上門讓雷鴻文欣喜若狂,他正為四皇子拉攏朝中勢力,長公主的加入無疑是如虎添翼,故而私自定下婚約並未知會鄉下的老父,一紙婚書便把兒子賣了。

但段凝雪怎麼也沒想到,她听到的回答卻是如此。

「沒什麼不可能,我娶的是我愛的人,我們兩情相悅,有她為妻是我畢生所願。」

明韞,感動乎,晚上多給我吃肉?雷霆風眼底帶笑的看向小妻子,意思是入夜之後的夫妻事多擔待了。

想吃肉?先斬桃花——溫明韞抬眸一睞,意思很明顯。

他愛的……他愛的……他愛……不,他只能愛她,他承諾過她。

段凝雪泫然欲泣地問道︰「你知道我是誰嗎?」有心仕途的男人都想得到她。

「你知道你自己是誰就好。」雷霆風已經猜到,但他不願說破,這女人不是他想要的,他何必沒事惹一身腥。

「我是長公主之女,雙月群主段凝雪。」她昂起下巴,皇家氣勢立現,但是……

小夫妻倆不為所動,細語喁喁、淺淺的笑聲讓人感受到兩人的新婚燕爾、情意綿長。

「你沒听見我說什麼嗎?我是雙月郡主段凝雪,我娘是長公主,我在皇家地位崇高。」她高傲地挺起胸,睥睨著他們。

「要我們跪地請安嗎?」他嘲諷。

「你是官,可免跪拜之禮,但她……就算有誥命之身也在我之下,不行禮于法不合。」

她只想出口氣,將人一腳踩入泥里,無法再與她爭輝。

雷霆風、溫明韞聞言同時臉色一變,他們互視了一眼,眼中都有怒意。

「拙荊身子不適,臣代拙荊見過郡主,恭祝郡主身體安泰、百事無憂。」雷霆風二話不說的行禮,不過是一跪,沒什麼了不起。

「你……你起來,我沒叫你跪,你快起來,不許跪……」男兒膝下有黃金,豈能輕易下跪?看到在她面前矮了一截的男子,段凝雪慌亂地失了方寸,她眼眶發酸,淚水幾乎要奪眶而出。

「郡主若不免了拙荊跪拜之禮,臣就代替拙荊跪到郡主同意為止。」

「你……她對你就這麼重要?」她淚盈于睫,柔弱到令人心疼,恍若一朵白蓮花遭風殘。

「是,她是我的命。」

靶覺一只小手在他背上寫了四個字——晚上吃肉,他高興得差點跳起來。

可雷霆風的歡喜在心中,面上仍冷冽無情,對她的惺惺作態毫無任何憐惜之意,他是顧家愛妻好男人。

「你的命……」她笑比哭還難看,面頰蒼白。「你……你起來,我免她行跪拜禮。」

「謝郡主成全。」他一躍而起,在妻子手上劃兩橫,表示最少兩次,不然他吃不飽。

別想,我會累死,你一次就弄很久,兩次我要不要活了——溫明韞果斷地瞪他一眼,表示拒絕。

我為你下跪了,你不用彌補我?雷霆風又耍賴的劃上一橫。

夫妻本是一體,我好你好,我有難你敢視若無睹?溫明韞的眼底布滿殺氣,她怒氣沖沖的寫了個「敢」字。

不敢、不敢,都听你的——雷霆風敗下陣,夫人難惹。

兩人的眼神交會好幾回,心里難過的段凝雪全然無視,她不懂為什麼抬出郡主身分,別人听神色就變了,阿諛奉承、吹捧諂媚都來了,他們都想藉著她扶搖直上,而他卻無動于衷,不想順勢攀梯。

段凝雪不自覺問出心中的不解,而她得到這樣的回答——

「因為我從來沒想過高官厚祿,人死一口棺,也就方寸地埋骨,要那麼多虛名、身外物何用。只要能得一個心愛之人為伴,便是世上最富有的人,再無匱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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