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夫人 第七章 城主府派人下聘(2)

「咦!這是怎麼一回事?」

巳時剛過不久,一列長長的車隊進入天水城,帶頭的男子穿著一身威風凜凜的軍服,朝路旁的百姓問路,而後華麗的車馬緩緩駛進桂花胡同,喝了一聲停在于府門口。

看門的老頭一見有客到,還是聲勢浩大的陣容,有驚無喜的往大堂跑,把于府老小都給驚動了。

眾人到了廳堂一看,一箱一箱的籠正往地上擺,疊得比人還高,後面還有很多,陸陸續續往里搬。

每個箱籠都貼上四角方方的紅紙,看來喜氣又大方,一看就曉得是下聘的聘禮,載了十幾馬車。

但問題是替誰下聘?提的是哪個閨女?

大家一頭霧水,心里惶惶然,唯恐送錯地方,手足無措的看著人來來往往,不敢開口詢問。

因為扛箱籠的全是身強體壯的兵爺,他們小老百姓哪敢出言冒犯,只能心中無底的僵著身子等人開口。

「大喜呀!老爺、夫人,老身在此給各位賀喜了,你們真是好福氣呀!有女婉兮,天仙嬌容……」

「呃,容我們問一聲,是什麼喜?」

這排場看得人心驚驚,小心肝都快跳出來,他們還糊涂著。

「哎呀!耙情你們還不知道,我們來得太急了,來不及通知,信使還在半路呢!啊,忘了自我介紹,我們是柳城城主府的,夫人派我們來下聘,順便說說婚期……」

「什麼,柳城城主府下聘?」

一听到是柳城送來的聘禮,大家頓時松了一口氣,雙肩一松,露出驚喜的笑臉,也敢張嘴說話了。

但隨即有人面露妒色,看到一箱箱的箱籠堆成山,里面裝的必定是金銀珠寶、布匹、器皿等珍貴物件,那一堆得值多少銀兩呀!讓人看了不只嫉妒還眼紅,心生貪念。

「爹,這幾箱就搬到我屋里,正好我少了一些首飾,這些我就留著賞玩,日後到了人家家里做客也好給你增光。」兩眼發亮的于香婕看中最貴重的金銀頭面,撒著嬌向父親討要。

既然是聘禮,見者有分,她還客氣什麼。

「好好好,喜歡什麼就拿什麼,女孩家就該多多打扮,日後找個好婆家。」這麼多聘禮,他發財了!

欣喜若狂的于進福笑得見牙不見眼,想著過兩日再納兩名美妾,左擁右抱大享齊人之福。

婆家?于香婕目光一沉,心有不甘,再好的婆家有城主府顯貴嗎?若這樁婚事是她的,眼前的一切也是她的,還有清俊的柳哥哥……

這一刻,她心生歹毒念頭,想將妹妹的婚事搶過來,取而代之,她是長姊,理所當然由她先出嫁。

「老爺,我的衣服都舊了,料子也不好,這幾匹蜀錦、雲綾緞、軟煙羅就賞給我,我做了新衣服穿給你看。」

鄭玉真鶯聲嬌啼,勾著男人的心,把他勾得渾身酥軟。

「呵呵……幾匹夠嗎?我看這里有一大疊,全部給你了,晚上好好侍候老爺我。」于進福語帶暗示地往小妾的女敕腰一掐,她媚眼一拋故作嬌羞。

「謝謝老爺了,你真疼我。」呵呵,全是她的了,她能做多少衣服,想想就美滋滋。

「爹,我也……」庶子于潤齊也想討要幾個金玉擺件,他看見一件三彩雙獅戲珠鎮紙便愛不釋手。

「不行,你們一樣也不能拿走,這是二姊姊的,只有她點頭了才能動,你們不準佔為己有!」義憤填膺的于潤渝上前阻擱,將打開的箱籠又闔上。

「渝哥兒,還有沒有規矩,客人還在,由不得你放肆!」于進福仗著父親的身分喝斥嫡子。

「就是嘛!爹才是一家之主,什麼時候輪到你做主,滾一邊去,少來礙事。」哼!真是討人厭,憑什麼都是二妹妹的,她要全都搶過來,一樣也不留給她。

「這孩子就是不懂事。」鄭玉真輕輕落下一句。

老爺、姨娘、庶女,幾個人同聲同氣的站在一起,彷佛他們才是一家人,對面的于潤瑜則像撿來的孩子,被人喝斥嫌棄,排斥在外,始終不能同心。

「你們當著客人的面分檀姐兒的聘禮就是規矩嗎?于府的後院是我管的,我說不許動就是不許動,誰敢動不是你們的東西我就去告官!」

包子娘難得強悍一回,以身護住兒子。

「娘……」于潤渝委屈的一喚。

城主府的人還沒走,都在廳堂上,他爹、大姊姊、玉真姨娘就迫不及待的搶著分聘禮,這種丟人的行徑實在叫人羞愧,他們不能忍一下,等人走了再說嗎?

「夫人,你也別寵著孩子,就幾樣東西而已,值得你吹胡子瞪眼呀!婕姐兒、齊哥兒都大了,也該給幾件小玩意耍著玩,玉真入門多年服侍我也是辛苦,給她幾匹布做衣服也沒什麼,你別小心眼,凡事斤斤計較。」

于進福的心是偏的,寵妾寵成習慣已改不了,他們已經好些年沒瞧見值錢物件,他自是先以偏疼的為主。

至于正室和嫡子、嫡女,他根本沒想過娘仨,也不當一回事,早把眼前的聘禮當成他的財產,他想給誰就給誰,由不得別人插手。

「我是心眼小,斤斤計較,不過我女兒的東西誰也別想踫,你要覺得他們少了什麼,靠自己賺的錢去供,休想打聘禮的主意。」她絕不讓步。

人有錢,膽氣就足,原本見到丈夫就聲弱的秋若嫻在女兒給了她銀子後,又管了府里幾年中饋,她的包子性去了一大半,也敢大聲說話,把當家主母的氣勢拿出來。

只是丈夫一吼,她還是有點心生懼意,小小的包子性又展露無遺,可為了兒女,她要裝得大膽些。

說到賺錢本事,于進福臉皮漲紅,因為平常有吃有喝有銀子拿,他早就不管外面的生意,只當大老爺享受著。

「你講不講理!人家送來的聘禮本來就由爹娘收著,我當爹的不能做主放在哪個院子嗎?你婦道人家頭發長、見識短,胡攪蠻纏!」

「那就擺到清凌院,女兒的聘禮由她自個兒保管,日後出嫁時充當她的嫁妝陪嫁。」

他們無法回以相當的嫁妝,就把聘禮當嫁妝抬回去,她再添點什麼,面子上也過得去。

「什麼,嫁妝?爹,你不能讓夫人犯傻,那是我們于府的,怎麼能給二妹妹當陪嫁,她傻了我們沒必要跟著傻!」于香婕尖聲叫著拉住案親的手,唯恐到嘴的鴨子飛了。

「你才傻,你跟你姨娘才是傻子,城主府下聘的對象是二姊姊,她都沒說話,你憑什麼代為決定?」護母的于潤渝挺身而出,對抗人心不足蛇吞象的大姊。

「看看,這是誰家的孩子,竟敢頂撞長姊,夫人,你也管管他,別壞了于府的門風,出門我可不敢說他是我弟弟。」

在于香婕心里,玉真姨娘才是她親娘,因此她打小不叫于夫人母親,只喊她夫人,表示不認她為母。由此可見庶女、姨娘的囂張,不把正頭夫人當回事,若非有個擁有現代靈魂的于香檀,秋若嫻母子鐵定被欺負到死,主母之位早就換人了,小妾成功篡位。

鄭玉真也在一旁連聲附和,說是沒見過這麼沒規矩的孩子了,是該好好管教。

「你……」她們竟敢污蔑她兒子。

這時有人出聲——

「你一個妾室輪得到你說話嗎?好日子過慣了,想生嚼苦膽回到你一貧如洗的生活是不是?那很容易,我隨時都能成全你憶苦思甜的心願。」

鄭玉真原本出生富貴,祖父母還在時也是人人寵著哄著的千金小姐,可惜萬貫家財不敵一個敗家子,偌大的家產被她爹花天酒地的敗光了,還沾上賭,更是雪上加霜。

因為欠下的大筆賭債,賭場上門要債,鄭父還不出銀子,賭場打手看鄭家女兒頗有姿色,欲強迫她入青樓賣身還債。

好死不死也算鄭玉真運氣好,一行人拉拉扯扯走到半路時,正好遇到從酒樓出來的于進福,她一見是自家表哥立刻沖向他嚎啕大哭,抱著他的大腿便不放手。

那時意氣風發的于進福腰上別著錢袋子,一副富家老爺樣,遇見梨花帶雨、投懷送抱的美人兒,當下心花怒放的擁入懷中,替她還了銀子收做外室養著。

可野心大的鄭玉真哪甘願屈身做外頭的女人,當時的于進福尚未有子,她便千方百計的懷上孩子,利用母憑子貴入了于府為妾,還趾高氣昂地嘲諷一直未有身孕的正妻是下不了蛋的母雞,要她盡快滾出于府讓位。

幸好鬧得正凶時正室秋若嫻懷孕了,逼正宮讓位的戲碼才消停了一陣子,直到鄭玉真生下庶長女于香婕。

「二姊姊……」

「檀姐兒。」

「二小姐。」

「二妹妹?」

眾人的表情各異,有的歡喜,有的眉頭一擰,有的滿臉怒色,卻都噤聲閉嘴看向來者。

「挺熱鬧的,這是怎麼回事,有誰能告訴我一聲?」

才一會兒功夫就亂成一團,箱籠胡亂堆放,無處下腳。

一群人當中帶頭的楊嬤嬤諂媚地走上前,笑得像一朵花似的,連忙福身行禮,在高門中待了二十幾年的她頗有眼力,一眼就看出誰是真正當家主事的人,「老奴是柳城城主夫人跟前辦差的,奉我家夫人之命前來貴府下聘,為我家大公子向于二小姐提親。」

說親下聘的人可要說清楚,以免有人冒名頂替,倒把正主兒的功勞落下了。

「下聘?」這是下聘嗎?分明是搶親。

于香檀往後堂一晚,氣憤某人府里像土匪窩,都不知會一聲便直接送上聘禮,態度傲慢、行事蠻橫,看不起她一個商家女也就算了,下聘草率糟踐人,一個個鼻孔朝天的軍爺根本是給下馬威,哪是走親送禮。

「是呀,您和大公子的婚事早就定下了,我們夫人一直惦記著呢!這便趕緊打發人上門來,老奴也算是府里的體面人,特意討了這差事給您賀喜來了。」她畢恭畢敬、禮數周全,沒有一絲不敬。

「聘禮是給我的?」倒是大手筆,可見城主夫人的「良心」,她還真急迫。

「是是是,全是精心挑選餅的,您瞧了肯定滿意,老奴辦事最細心了,不敢有絲毫的馬虎。」

「好吧,全搬到我院子里,空出幾間屋子充當庫房。」是她的就不客氣地收下了。

「二妹妹!」于香婕尖叫,想要攔下聘禮。

「檀姐兒,你爹還在。」不滿她吃獨食的于進福沉下臉,他比任何人都更想獨吞女兒的聘禮。

于香檀目光清冷的橫過每一張貪婪的嘴臉。「沒瞧見各位軍爺嗎?他們日後可是我的府兵。」

她一開口便力壓渣爹、庶姊,震懾欲言又止的姨娘,同時也告訴眼高于頂的城主府侍她是他們未來的主子,識相點,她想整治他們易如反掌,不要給臉不要臉。

丙然,她話一說完,站得像大老爺似的城主府眾人臉色一變,動作敏捷的彎下腰搬起箱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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