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分後娘 第二章 成了六個孩子的娘(1)

陳大漢除了那方面很勇猛,蓋房子也很猛。

他說做就做,效率好到星星認為花再多錢都值得。

她留下一個很大的院子,秦寡婦建議在院子里種上幾棵梅樹,這建議讓村里的大姑媽小姨婆給鄙夷了,大力反對說︰「鄉下人當然得在院子里種菜,想吃的時候,隨手就能拔,不必跑遠路往城里買貴的。」

這話很有道理,問題是——星星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公主,怎麼會跑去沾糞水?

才搬進來幾天,她便清楚村婦對秦寡婦的鄙夷,背著人罵算啥?當著面可也沒少罵過。誰讓人家腰是腰、胸是胸,男人一踫上,目光就忍不住膠著,誰讓村里的男人吃膩家常菜,就想叫外賣,誰讓……

她是寡婦啊,不靠一手好廚藝和窈窕身段勾著男人往家里跑,她要靠什麼過活?

所以她接納村婦的提議,卻也在後院里種了幾棵樹。

這算兩邊討好?隨便啦,誰讓她是俗辣,不想得罪任何人。

不過,有件事星星做對了,那就是雇秦寡婦做飯。

為了在秦寡婦面前表現自己「體力旺盛」,不會教人失望,工匠們一個個像嗑了藥似的卯足勁干活。

懊下工的時辰,村里的大哥叔伯們還舍不得歸家,一個個比賽似的拚命工作,于是星星眼看著地基打好、牆砌起……蓋房子的進度遠遠比預想中要來得快,這讓星星做出結論——想要種馬快跑,就得讓雌馬跑在前面,對著它們。

身為現代人,星星對秦寡婦沒有太多惡感,實在是因為她長得太美艷,別說男人,就是星星自己也常被她勾走眼珠子,而且她無法不佩服秦寡婦體力十足、積極勤奮。

知道嗎?她白天做菜,晚上也沒怠堡,小夜曲天天唱、天天哼,卯了勁兒地……在工作上力求表現。

不相信?去瞧瞧星星的黑眼圈就知道。

值得一提的是,搬家的第二天,村長就領人進門,她把二十五畝地給佃出去,其他的全留下蓋房建院子。

不管對這個新家有過期待或失望,在金錢像流水般嘩啦嘩啦往外流之後,未來的生活藍圖也漸漸畫下新輪廓。

搬家後,天未亮她就得進城,準備擺攤,收攤後她會到畫坊逛逛,補補顏料、見見顧客或者交畫稿,午時剛過她就能回到家。

星星和楚誠璋簽下合同,從此成為錦繡畫坊的專用畫師,如果楚誠璋真有本事把她的名氣炒到宮里,星星考慮,街頭藝人的活兒就可以停了。

倒不是因為拋頭露面的問題,而是擔心惹麻煩,誰曉得「阿哥」會不會哪天又出現。

「朱家妹子。」

秦寡婦的叫喚聲讓她停下畫筆。

秦寡婦笑盈盈地走進屋里,每看一遍星星的畫,她就忍不住贊嘆一聲,這哪是畫兒,分明是把人給印上去了,實在是太厲害,她要是有這等本事,哪還需要賺皮肉錢。

「秦姊姊有事?」

秦寡婦笑容滿得快溢出來,這村子里外,恐怕只有朱家妹子不會看不起她,沖著她這句秦姊姊,怎麼也得幫幫她。

「肉沒了,我到村里買幾只雞頂著用,明兒個進城,你帶一些回來吧。」

說到這個,秦寡婦又感激啦,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星星一口氣給她十兩銀子,讓她買菜,從不問錢是怎麼花的。

手握采買權,村里婦人對她自然客氣上幾分,打搬進清溪村,她第一次走路能夠抬頭挺胸、大搖大擺。

「行,我記著。」

「今兒個早上有媒婆來家里,你不在家,她說晚點再過來。」

媒婆?不會吧,才搬來沒幾天呢,就被村里的小扮哥相上?

見她不語,秦寡婦又道︰「我那里沒事,要不要我幫妹妹打扮打扮?」

星星搖頭。「應該……不需要吧。」

秦寡婦按著她肩膀,苦口婆心道︰「我知道妹妹能干,可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再有本事也得出嫁,這媒人呢,一張嘴可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要是給了壞印象,往後不知道在背後要怎麼說嘴呢。」

星星尷尬一笑,還沒出口反駁就听見門口有人在喊——

「朱姑娘在嗎?」

「怎麼這麼快就來了?」秦寡婦一跺腳,抓起星星東看西看,忙著把她鬢邊的碎發塞到耳後。

「秦姊姊,沒事的。」星星往大門走去。

年紀不輕的錢媒婆穿了身大紅色,鬢邊插著兩朵鮮紅絹花,腮紅涂得近乎夸張,再加上紅帕子東一甩、西一拋,整個人看起來有些滑稽。

「楚爺年紀二十七,前頭的妻子沒了,後院倒是有幾個姨娘,膝下兩個庶女,已經分了家,姑娘嫁過去立馬可以當家,公公婆婆不在京城,沒人讓你立規矩,等生下兒子,往後這日子可舒心了……」錢媒婆叨叨說個沒完。

星星沒想到,楚誠璋竟會讓人上門求親,他們不過見上兩面……這算啥,一見鐘情?

不過……幾個姨娘?

錢媒婆的話倒是解釋了楚誠璋身上的脂粉香,看來楚家後院的女人不是吃素的,她們擔心男人在外頭亂來,竟然學小狽在他身上留味兒,佔地盤嗎?

「二十七歲?這比我家妹子可大了不止一星半點。」

許是錢媒婆氣焰高,看人的目光里帶著兩分鄙夷,讓敏感的秦寡婦不舒服,說話便多了些挑剔。

「年紀大懂得疼人,且楚爺家大業大,名下不止錦繡畫坊一間鋪子,楚爺說啦,若姑娘同意,願意拿一千兩當聘禮,這樣的聘禮擺出去,都能娶大戶人家的姑娘了。」

「這話我不愛听,我家妹子雖不是出身大家,可是身段模樣和一手畫圖本事,半點不輸名門閨秀。」

星星猛點頭,沒錯,這話她也不愛听。

現在她每個月能從畫坊掙回二、三百兩銀子,一千兩?不過是三、四個月的功夫,她還不看在眼里。

若不是主雇關系良好,又剛簽下一年契書,星星還滿想講幾句難听的。

「錢媒婆走這一趟辛苦了,麻煩你回絕楚爺,就說多謝他的看重。」

「啥,楚爺這麼好的條件,姑娘還瞧不上?不知道姑娘是哪兒不滿意,要不要同我說道說道,我好回去轉達。」她還以為小家小戶的,千兩銀子晾出來,只有急著把人送出門的分,沒想到竟被拒絕了。

「無關滿不滿意,就是不合適。」星星說得婉轉。

「不合適?莫非姑娘還想嫁給皇帝、王爺、大將軍?那也得掂掂自己的斤兩,奉勸姑娘一句,這樁婚事,出了這個村可沒這個店,姑娘得好好想想。」

錢媒婆口氣越發刻薄起來,還以為是穩穩當當的事兒,這趟回去就能賺上,沒想到這朱星星門戶不大,口氣卻大。

秦寡婦不依了,這是強買強賣吶?楚爺尋了這麼個媒人來說親,足見看人本事差。

星星笑了笑道︰「我沒想嫁皇帝王爺大將軍,可我就想嫁個沒兒沒女的頭婚男。」

「不就兩個庶女,當嬌客養著,過幾年往外一嫁,還能插手娘家的事兒,不是我說姑娘,當女人啊,心胸可不能這麼狹窄。」

這是把人給罵上了?秦寡婦不依,就想回嘴,沒想星星拍拍她的手背安撫後說︰「我倒不是心胸狹窄,實在是痛恨小孩,我看到孩子就厭煩,還請錢媒婆回去轉告楚爺,讓他別結親不成反結仇,到時損失的可不是我。門在你身後,不送。」

星星要是知道,這會兒話說得大聲,但幾天後就有人把她的臉給打得啪啪響,不知道心里會飆多少髒話。

堡程進行飛快,陳大漢拍胸脯保證,「過年前,肯定讓姑娘住進新房子。」

這消息挺振奮人心的,畫坊那邊也透出消息,說年後選秀畫像得開始動起來,那麼新家的大小事就必須在年前處理好。

考慮再三,她不得不忍痛放棄街頭工作。

這天,是她街頭藝人生涯的最後一場表演。

「有哪位大爺想讓小女子作畫?」

清脆嬌女敕的聲音揚起,有不少人往前一步,她正打算尋個衣服華貴的大老爺,沒想人群像洪水開道似的排開,不久兩個男人走到她面前。

看見他們,她只想說一句……老天鵝啊,哪來的大帥哥!

斑的那個深眉長睫、輪廓很深,上午的日光投射到他臉上,略略柔和了他冷峻的線條,明擺著的酷哥一枚啊。

略矮的那位,五官美得教人心驚,他面如冠玉、氣質溫潤,尤其一雙丹鳳眼,能勾人魂魄似的,完完全全是未整型的歐巴,看見他,星星的小心髒狂跳,只差沒對他大喊偶像。

兩人並肩站在一起,看得吃瓜群眾有說不出的舒服,實在是太美了!美到讓星星忍不住聯想起BL里面的美艷場景。

星星望著對方,對方也在細細打量她。

對方嘴角一抹不明意味的微笑,讓她體溫悄悄上升兩度,但更吸引她的是他們身上比古龍水更香、更誘人的薄荷清新。

下意識地,她抬高下巴,追逐那股氣味。

這是她的意外發現,原主有個很靈的狗鼻子,讓她對氣味異常敏感,並會因此勾動若干慾望。

比方她痛恨肥肉,但聞到鹵蹄膀的香氣,就會控不住慾望買回家,只是實在受不了那份油膩,最後只好送給房東婆婆嘗。

這種事做太多次,使得房東婆婆在短時間內胖上一圈。

「姑娘可否為在下畫一幅像?」

偶像開口,她哪有說不的道理,何況這麼好看的男人啊,不挑他,她才是真傻,才想點頭呢,就听見百姓們的竊竊私語。

「是御史台岳大人和禮親王!」

「他們不是去江南查弊案?」

「你消息不靈通,前天就回來了,還拎回一串大貪官呢,皇帝龍心大悅,听說要給岳笙封爵。」

「想這一、二十年來,岳大人和禮親王聯手,抓遍大江南北貪官,使得魚肉百姓的惡官,夜里作夢都要嚇得尿床,咱們大殷朝有這樣的臣子,是皇帝的福氣吶。」

「封爵有啥用,沒妻沒子的,往後爵位給誰繼承?」

「你說說,一個是修羅鬼剎、一個是天神下凡,怎麼就湊在一起?」

星星心底OS,什麼修羅鬼剎、天神下凡?分明就是布萊德彼特和李準基,一個美帥、一個韓帥,走到哪里都是吸楮魔器。

不過……已經當一、二十年的官?可能嗎?他們看起來頂多二十幾歲,是吃回春丹還是養顏丸,就算拿海洋拉娜泡澡,也很難有這種效果,會不會是《來自星星的你》?

收起亂七八糟的念頭,星星沖著他們微笑,道︰「公子請。」

鮑子?禮王和岳將軍互看一眼,微哂揚眉。

音樂揚起,星星跳起舞,動作俐落中帶著些許英氣,手上的筆不斷在白紙上涂抹,在音樂停止那刻,表演結束,畫作完成。

對方連價錢都沒談,直接丟給她一張百兩銀票,她傻傻地捧著銀票,再三確定上頭的數字,望著兩人遠去的背影,輕喟,滿足。

丙然人美心善,這麼慷慨的大帥哥……甜蜜的感覺悄悄浮上。

星星不知道,兩人走遠後,酷酷的岳笙彎了濃眉,對殷箬道︰「放心了吧,那孩子生氣盎然,半點都不像遭受過苦難。」

「她比她娘強。」殷箬輕嘆。

岳笙同意,還以為這趟回來,會看見傷心欲絕的孫芹,沒想到她過得這麼滋潤。「當初是我們一念之差……也好,月兌離了那里展翅高飛,人生開心恣意最重要。」

開心恣意是多困難的事啊?即使是高高在上的他們,也不能輕易做到。

「往後暗地里多給她一些幫襯吧。」

岳笙一笑,問︰「真不想把她帶回來?」

殷箬思索片刻,搖頭道︰「不,知道她過得好就行。」

知道消息後,他們千里迢迢快馬回京,心始終吊著,直到看見她,心才真正放下。

殷箬松口氣,很好、很高興、很滿意她有著百折不摧的性子,她讓他深感驕傲。

表演結束,星星辭別趙老頭,又給五兩銀子讓他幫孫女置辦嫁妝。

听說女婿已經相看好,星星把住處告訴他,讓他有空常來往,趙老頭有些不舍,卻還是千恩萬謝地離開。

星星去了一趟畫坊,把畫像交出去後,又去木匠鋪子把家俱的錢付了,並約定好時間,將桌椅床櫃拉到新家做安置。

當她準備往回走時,發現正前方有大批民眾聚集。

怎麼啦?集會抗議嗎?如果是的話也太民主了,星星突發奇想,想看看古代的拒馬長什麼模樣,如果有改善空間,她不介意奉獻所長。

因此她擠進人潮里,一面擠一面拉旁邊的大嬸問︰「里面在做什麼?」

「賣人呢。」

啥?人口販子?有意思,她沒見過合法的人口買賣。

老爺爺見到漂亮的小泵娘發問,忙回答︰「這賣的可是鎮北將軍的家人呢?」

「為什麼?將軍不是幫朝廷打仗的嗎?把他家人賣了,他會不會一氣之下就投敵?」

「小泵娘顛倒因果、是非不分,要不是鎮北將軍投敵,朝廷能抄他的家?」

鎮北將軍?這人,她听說書的段子里提過,好像叫做……對,叫做韓鎮,听說他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年紀輕輕就當上將軍,他忠君愛君,還救過皇帝的性命,兩人是穿同一條褲子的交情。

說書先生這話太夸張,皇帝的衣褲豈是尋常人可以亂穿的?不過,這可以解釋韓鎮和皇帝感情極好,既然感情好,他干麼跑去投敵?是吃太飽還是神經線一時松月兌,做出錯誤判斷?

擠著擠著,星星一個不小心被擠到最前頭,抬眼,看見前頭站了五、六十個男人女人大人小孩。

這會兒正在拍賣一個小丫頭,只見她淚水盈眶,楚楚可憐地看著圍觀百姓,不知道為什麼,丫頭的目光讓她想起動物園里面的小鹿,有點同情呢。

星星想起兜里的百兩銀票,鄭重考慮,要不要把小泵娘買下來?

這時,一個八歲男孩,對看守他的人販子低聲說幾句話後,竟然筆直走到星星面前,猝不及防地喊她一聲,「母親。」

母親?他瘋了嗎?以照身帖上的出生年月看來,她不過十五歲芳齡,就算天天打荷爾蒙也生不出這麼大的兒子啊。

「你不要胡說八道哦,我不認識你。」

她猛地倒退兩步,動作有點大,再加上對話的是一個天仙美女、一個正太小童,不少人把目光挪到他們身上。

小正太緊盯著星星看,好像在掃瞄她的胸腔,確定她有沒有發自內心的……說謊?

半晌,她通過他的偵察,小正太說︰「你不認識我?孫芹,你腦袋壞了?」

孫芹?他認識原主?如果小孩沒說謊,是不是代表她真的是……「母親」?

完蛋,星星感到烏雲罩頂,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危機感,她直覺調頭想逃。

沒想正太一把抓住她,而她竟被制住?動彈不得……星星滿腦子漿糊,她想不透怎麼會這樣啊?他是天生神力、天賦異稟,是一陽指傳人?

眼見朝他們看來的人越來越多,韓歲心一橫,決定速戰速決,他在她耳畔道︰「娘買下我們兄弟吧?」

張嘴,她才要說「不」的同時,他截下她的話,不給她反對的機會。

「如果母親不要,我馬上告訴人牙子,你是將軍府的正房嫡妻,身為韓家婦,你以為抄家的名冊里會沒有孫芹二字?」

這是赤果果的威脅?她沒有孫芹的記憶,說不出半句反駁,但她有鮮明的第六感,感覺小正太沒有欺騙自己。

只听他陰惻惻道︰「以母親的美貌,肯定得沒入教坊司,那是什麼地方,母親比我更清楚。」

母親、母親……他一句句喊出她滿身雞皮疙瘩。

可不可以後悔?可不可以重來一遍?她發誓,以後再看到集會游行肯定躲得遠遠,絕對不上前湊熱鬧。

她悔、她怨、她認錯,但她還沒哭出聲,又听見他說——

「我數到三,請母親給我答案,提醒母親別忘記,若是決定錯誤,就得自行承擔苦果。一、二……」

星星皺起苦瓜臉,她以為喊一二三是當母親的權利才對。

「三!」他的三喊得又急又快,同時間手臂一麻,星星又能動了,只听得他道︰「不想買是吧,可以,大叔……」

「我買了。」話出口,星星低頭看一眼威脅自己的家伙,硬逼自己揚聲再說一次。「我要買下韓家兄弟。」

人群中,幾雙灼灼目光看著這一幕,有人皺眉,有人發呆,事情出乎預料,他們擔心回去後要怎麼跟主子交代?

而隱在斗笠下那張平凡的臉,眉頭深鎖、嘴角下沉,眼底勾起兩分銳利。

兄弟,不就是一個兄、一個弟嗎?怎麼會……一二三四五……六?

星星眼前有一排小孩,八歲的韓歲,七歲的大雙胞胎韓暮、韓遠,六歲的小雙胞胎韓為、韓客,以及讓韓歲抱在手上的韓邊。

唉,這位鎮北將軍的精蟲是有多厲害?四次發射就出現兩對雙胞胎?這種人應該大量空運到二十一世紀,保證能夠解決少子化的問題。

歲暮遠為客,邊隅還用兵。煙塵犯雪嶺,鼓角動江城。天地日流血,朝廷誰請纓?濟時敢愛死?寂寞壯心驚!

韓鎮不會是打算把這首詩全給生下來吧,以他的制造能力,如果多養幾房妻妾,應該不難。

只是……她好想哭,前幾天才用痛恨小屁孩為藉口拒婚,現在居然讓一票小蘿卜頭給巴上來。

不行啊,她是白雪公主,是不懂得照顧七矮人的白雪公主,要是讓她做隻果派,肯定會毒死一票小矮人。

「我們走吧……」她咬牙切齒說完這句,轉身走在前頭。

沒想,才走過幾步,她被人拉住,轉頭,臉皮繃得死緊。「怎麼了?」

韓歲指指對著糖葫蘆流口水的韓為、韓客,說︰「他們已經很多天沒吃飽了。」

吃飽跟糖葫蘆有直接關系嗎?

「那是你弟弟,你去搞定。」大拇指往後一指,她推卸責任。

「他們是你兒子,該搞定的人是你,母……」

眼見他又要扯嗓子高喊母親,星星急忙摀住他的嘴巴,看看左右,既恨又痛……最後轉化為滿腔無奈。「好,我知道了,我搞定。」

松開韓歲,她重重跺腳,跺到小雙胞胎跟前。「快走吧,家里有饅頭。」

「想吃糖。」

兩個女乃聲女乃氣的嗓音勾出一句逗人的話,正常人都會被融化,可星星心情非常差,她咬緊牙根不為所動。

「你們知道吃糖的危害嗎?它會讓你們蛀牙、會使你們智商降低,並且糖是癌細胞的最愛,聰明人不但要減糖,還要滅糖。明白嗎?」

韓為、韓客互看一眼,不明白何謂減糖滅糖,但充分明白星星的怒火已經累積到爆發邊緣,如果他們還沒有笨到徹底,如果他們還懂得驅吉避凶的道理,應該馬上離開。

所以兩個小萌包扁起嘴可憐憐兮兮地把手交給星星,她拉起兩人,帶著兩分怒氣遠離引人犯罪的小販。

「我們要乖乖,娘才不生氣。」

「我們要听話,娘才不會討厭。」

「壞孩子才愛吃糖。」

巴啦巴啦,他們不斷說服自己,只是走一步、回頭一次,走兩步、回頭兩次,只是眼底蓄起晶瑩淚珠,只是緊緊咬住下唇、憋住哭泣……

他們表情豐富,星星表情更精彩,她咬牙、鼓起腮幫子、皺眉、擠鼻子,最後……用力跺腳,她嘆一口氣,「知道了、知道了。」

她松開小孩,快步往回跑。

「老板,我要兩根糖葫……」話說一半,她說︰「不,要五根糖葫蘆。」

「好咧!」小販愉快地從稻草桿上取下五根糖葫蘆交給星星,星星把糖分給兩對大小雙胞胎。

看著她的動作,韓歲挑挑眉眼,這個母親……很容易操控……

星星把最後一根糖葫蘆塞進韓歲手里。「吃吧!」

這是小孩吃的,他都是大人了,鄙夷地看一眼糖葫蘆,用那種很讓大人受傷的眼神瞟一眼。

不吃?行啊,她吃,不加色素的糖葫蘆還沒嘗過呢,就在星星準備縮手時,韓歲接過糖葫蘆,咬一口。

大孩子吃這個很掉分的,不過……嘴甜甜、心暖暖的,這個「娘」比預估中的還好。

看著韓歲那副別扭模樣,星星失笑,把畫具背在背上,接過小小的韓邊,讓韓歲專心吃糖,繼續母雞帶小雞模式,領著「兒子們」繼續往前走。

走著走著,突然覺得沒那麼生氣了,因為兒子一個個都長得挺讓人驕傲的,因為糖葫蘆的甜香傳進她鼻息,因為韓邊身上的濃濃女乃香讓人欣喜……

緊接著,在她說「家里沒人,我們得快點回去」後,她跟著他們進入鐵匠鋪,沒買菜刀,卻買下一副小孩用的弓箭,因為韓暮的眼神緊緊盯著掛在門口的弓箭,挪不開腳。

在她說「正餐的重要性,遠遠大于點心」後,她被韓遠拉進糕餅店,買下一堆她碎碎念,認為浪費錢又難吃的糕點。

在她表態「走路是最健康的運動」後,她雇一輛馬車返家……

在她亂花掉一堆錢之後,在韓歲和弟弟們聯手的數度測試之後,在她一次又一次的妥協之後,韓歲幾個有了足夠的自信心,相信能夠操控好這位「母親」。

保持著十步距離,跟在他們身後的斗笠男,在看見她的一路妥協後,下沉的嘴角回到正常位置,深鎖的眉心解套,他雙手背在身後,走進小巷弄里,下一瞬,咻地縱身一跳,失去蹤影。

星星捧住臉,在嘆過十口氣後,從懷里掏出銀票放在桌上。「我已經把你們從人牙子手中救下來,這是你們的賣身契,我好人做到底,再資助你們十兩銀子。」

大雙胞胎臉上帶著讓人無法忽略的無辜,小雙胞胎臉上則有天生自然萌,五雙亮晶晶、干淨澄澈的眼楮望著她,都沒說話,但濃濃的期待正無聲地逼迫著她把話給收回去。

星星硬起心腸,手指伸出。「門在右後方,請!」

「娘不要我們了嗎?」大雙胞胎韓暮韓遠異口同聲問。

星星連忙搖頭。「第一點,你們認錯人,我並不是你們的母親。第二點……知不知道為什麼我身強體健,看起來年輕貌美?」

小雙胞胎一起搖頭,回答,「不知道。」

不知道就對了,星星彎彎眉眼,笑道︰「因為我從來不多管閑事。」

而這六個外來生物的閑事,更是不能管、不可以管,這一管怕是會死人的。

誰曉得韓鎮有沒有得罪當權人士,要是他們想斬草除根,說不定會殃及池魚,把她這個力爭上游、勤奮無比的路人甲一起拖進地獄。

韓歲面無表情,沉聲道︰「我們沒認錯,你就是我們的母親。」

「不合理,你們爹那麼老,我這棵女敕草他怎啃得下去?何況將軍是用來保護民族幼苗,不是用來摧殘民族幼苗的,他好意思娶,我就好意思去告他誘拐未成年少女。」星星胡扯一通,滿心想要擺月兌麻煩。

「我爹二十三歲,正值英年。」韓歲回道。在父親出事之前,有多少人想當將軍夫人,是她運氣好才能成為正室夫人。

呿!英年就可以啃未成年?

其實早在韓歲說出孫芹兩個字時,她已確定原主是他們的嫡母,問題是……在外頭她擔心人多口雜、百口莫辯,回到自己的地盤,當然要打死不認,對于蓄養無主ET,她沒有半點興趣。

見她不語,韓歲又道︰「去年孫府與將軍府結親,父親迎你入門後不久便投身沙場,我明白母親為此對父親有怨,但母親不能因此推卻責任。

「我們也知道,韓家孩兒不養于後院,一出生便抱進前院,兩歲開始跟著師父習文練武,所以不說您,便是親生母親對我們也沒有多少感情,要不怎會將軍府蒙難,她們一個個趁機逃跑,卻沒帶走親生兒子?母親跟她們一樣,也想將我們甩掉,對嗎?」

說到最後,他垂下眼,滿臉蕭索落寞。

這、這都用上哀兵政策了?是誰說小孩子很好哄的?星星訥訥道︰「你父親為國出征,如果我是你們的母親,怎會對此有怨?」

「母親有怨,是因為迎娶母親入府當天,父親留在柳姨娘屋里,府里下人多有風言風雨,導至母親在後院,過得並不容易。」

啥?有這種事?韓鎮是有多討厭原主,洞房花燭夜竟然跑到小妾房間胡搞瞎鬧,不給原主半點面子,最後還讓妾室生下……她看一眼躺在床上、正在舌忝自己腳趾頭的韓邊。

悲摧啊!「既然你們也覺得我過得不容易,那要不要試著放過我?我保證,我真的不會是個合格母親。」

韓歲嘴角一勾,不否認自己是孫芹了?非常好,她退一步,他便再進一步。

「不管合不合格,母親身分是無法否認的,你是相府千金,這點有無數人可以證明。」

她居然是相府千金?既是將軍夫人又是相府千金,這身分很行啊,孫芹怎麼會把一手好牌給活活打死?

「我……我想……也許、或者……」

見她反抗越發薄弱,韓歲同情地看她一眼,緩緩搖頭,「母親,你到底發生什麼事,為什麼……好像忘記很多事?」

她又不是孫芹,能記得啥呀!不過這會兒,雖然失憶藉口很Low,也不得不抬出來用。「我失去記憶了,你沒失去記憶,不如你來告訴我,我發生什麼事?」

失去記憶?同情寫在臉上,但眼底閃閃發光,月復黑的小孩高興得想跳起舞來,因為他居然蒙對了!

在第一次眼神對上時,韓歲發現她眼底的陌生,他便做了個大膽假設,然後試圖誆騙,見她踩進自己的套里,見她輕易被他們擺布控制,見她生肖好像屬捏面人的……太棒了,連老天爺都站在他們這邊!

韓歲道︰「我們也不明白母親發生什麼事,只知道某日清晨,府里下人發現母親失蹤,你未留下只字片語便離開將軍府,府里派出數十名府衛家丁四下尋找,最後有人說,母親與一名男子相攜離開京城。」

男子?相攜離開?這年代可不流行男閨密,有這號配備的女人,都被浸豬籠了。

所以,換言之……整體狀況是……將軍不在家,夫人爬牆去?意思是渣男不可信,夫人變奴婢?意思是……要死了,相府千金不好好過日子,竟在古代搞這麼先進的事故。

不作死不會死,孫芹把自己作死了,卻讓朱星星來背這個爛攤子。

還以為日子正往好里過,還以為她有房有田有產業,再撈上一把名聲,這輩子可以舒舒服服、想怎麼過就怎麼過,現在……嗚……還讓人活不活?

再看幾眼「爛攤子們」,她摀住臉,有強烈的無力感。

她不說話,爛攤子們嚴陣以待,準備等她出招後再以招化招,非要讓她乖乖把腦袋往繩子里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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