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分後娘 第二章 成了六個孩子的娘(2)

放下雙手,星星滿面沉重。「我猜,你們的爹應該不會回來了。」

「我爹一定會回來!」五個小孩異口同聲。

什麼鬼,不是雙胞胎,成了五胞胎嗎?心靈這麼契合哦。星星皺眉,不知道是要說服他們認清現實,還是先把事情略過。

韓歲口氣凝重,面容嚴肅,無比鄭重地告訴她。「我父親有能力、有本事,他一定會想辦法回來找我們。」

腦殘粉啊,無條件認定自家老爹是超人?

好吧,就當他真的是超人,說不定敵國公主美艷無雙,戰場相見、真心奉獻,說不定敵方君王愛才惜才,良禽擇木而棲……只是這話太殘忍現實,她試圖換上一句溫和點的。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你爹絕對是忠臣,但忠臣總會為國家犧牲……」

酷面小正太目光一凜,星星立馬閉嘴,小小年紀、目光這麼具侵略性?唉……日後必是人中龍鳳。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一個後宅女人,真懂這是啥意思?」

後宅女人?這麼重的貶抑詞啊!星星警告自己,現在不是置氣的時候,解決事情更重要,她嘆道︰「收起你的殺人目光,請記得你是八歲不是十八歲,並且我不是你的敵人。」

「可以,也請母親恢復十五歲,不要用五歲的腦袋講些沒用的話。」

他在嘲笑她低能?她這是招誰惹誰?不過……忍耐!忍一時氣保百年身,她在激勵完自己後開口。「不談韓將軍。我們來討論一個可行解決方案,行不?」

環視眾人,無人反對,星星接著往下說。

「我還年輕,肯定不會是一個好母親,你們跟著我是沒有前途的,與其如此倒不如你們想想,有沒有什麼叔叔阿姨伯父可以投靠的,我馬上送你們過去。當然,這並不代表我不想負責任,我願意每個月付錢給收養你們的親戚。」

星星認為這是一個再完美不過的好方法,跟著有血緣的親戚,總好過跟她這個有名無實的母親,說不定她心一黑,將他們全淨了身,送進宮里。

沒想到這群六、七、八歲的小表,同一時間向她投去同情目光。

同情?是他們被賣又不是她被賣,同情個鬼啊!本小姐正要立業發家,往幸福旅程邁進,誰需要小屁孩的同情。

韓暮道︰「別說我父親是獨子,就算有幾個遠房親戚,韓家被抄的罪名是通敵叛國,誰敢沾惹上一點邊兒,自然是有多遠躲多遠?」

不行啊?那她也可以躲嗎?

她明白他們的同情目光,那意思是——可不可以問點有腦袋的好嗎?

星星敗下陣來,她明白了,雙方身分俱在,老爹不在,兒子們自然是老娘的責任,劈腿惡婦沒被找到便算了,現在找到……又沒要拿她沉塘,不過是養幾個孩子,她有什麼好推拖的。

內心無言掙扎,她任由兩派人馬打架,好不容易論出勝負,星星認命了。

「既然你們非要跟著我不可,那我得把話說清楚。第一,以前的事我全忘光了,做不得數。第二,你們是我買來的小廝,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你們必須學會照顧自己。第三,如果被人知道我是孫芹,可能會被抓走問罪,所以你們必須保守秘密,我現在叫朱星星,以後你們可以稱我小姐、姑娘或主子,懂嗎?」

說完,她鎮定地等待小屁孩討價還價,沒想到他們對看幾眼後,竟然就……默認了?這麼好說話?莫非是還沒反應過來?

趁著他們沒反應,她急忙往下說︰「這里有三間房,靠右那間最大,二三四五住進去,中間其次,老大帶小麼住進去,我住左邊,等過幾天搬新家再安排房間。」

「好。」孩子們應聲。

「我不擅長煮飯、洗衣,不會打掃家里,我唯一能做的是掙錢給你們買吃的喝的穿的用的。不管大小,想住在這里,都必須展現自己的價值,所以我不擅長的事,你們必須承擔。」

意思是……喂,好歹他們是將軍府少爺,讀書寫字背文章、習劍練武學輕功都沒問題,煮飯洗衣這種事,鬼才擅長。

韓歲想抗議了,但星星不給他們機會,一拍手道︰「散會。」

她隨即鑽進自己房內,不接受任何抗議言語,她發誓在心情平復之前,絕對不要再見這群小屁孩一眼。

抓起斧頭、算準力氣,朝木頭上方砍下去,第一斧……韓歲差一點砍到自己的腳,他凝神屏氣,回憶師父教導的射箭技巧,蓄勢、專注于目標、下斧!再蓄勢、再看清目標、再下斧……經過數十回合的練習之後,他終于成功將柴劈開,臉上不自覺地流露出成就感。

听起來很辛酸,將軍府大少爺竟因為能把木頭劈成兩半而感到有成就。

韓暮、韓遠的命也沒太好,他們被星星分配到廚房,有沒有听過君子遠庖廚?她這是要斷他們的君子路啊!

韓為、韓客更可憐,六歲的孩子,掃把比他們還高,掃地可是技術活兒,不是隨隨便便、馬馬虎虎就能交差的。

超辛苦的,但弟弟們在大哥的要求下,沒人發出怨言。

韓邊還在睡,韓歲小心翼翼地將小麼抱到星星床邊,星星也在睡,昨兒個熬夜趕畫,家里多出六張嘴巴,讓她有強烈的經濟危機意識。

首次做家事,狀況不優,但好歹都盡了心思,木頭一段一段砍,水一桶一桶提,地板一寸一寸掃,識時務的孩子們都明白,「人在屋檐下」多少得受委屈。

辰時已過,天大亮,響亮的嬰兒哭聲在耳際響起,星星被嚇得差點兒滾下床,幸好她反應及時,在差點兒碾壓韓邊之際把人抱住。

一抱……天吶,濕淋淋的,這家伙有沒有半點良知道德啊?黃色的尿液竟在她床上暈開,惡!她想咬人!

「韓歲,小麼要換尿布了啦。」星星大喊。

韓歲快步進屋,看見她像捧供品似的把韓邊高舉,用手臂能延伸的最長距離把他往外遞。

見狀,他想笑卻又不敢笑,只能揉揉鼻子說︰「我不會換尿布。」

「你不會,難道我會?」

「那是你兒子,你該負責。」

「對不起,我是黃花大閨……」突然想起韓歲講的「男性友人」,她不確定了,話到舌間急轉彎,忙道︰「他可不是我生的,和我沒有血緣關系。」

「要不,母親幫他洗澡,我洗衣服、尿片。」

幫小孩洗澡?說笑吧,她只會把孩子丟進溫泉里,是浮是沉得看孩子八字重不重。「我不會。」

一皮天下無難事,她對韓歲耍賴到底。

「不會就學。」

「確定?好啊,我們分層負責,你負責賺錢,我負責學習帶小孩。」

她揚起下巴,「五歲」的大人和「十八歲」的小孩,用目光抗戰片刻後,小孩敗陣。

「那至少母親去洗衣服吧。」堂堂的男子漢抱著水盆到河邊洗衣服,有礙面子。

開玩笑,洗衣服她只會用Onetouch。「好啊,我學洗衣服,你學賺錢。」

老調重彈!賺錢賺錢,口口聲聲都是賺錢,賺錢有那麼偉大?韓歲想吼叫,但,確實賺錢很偉大。

「阿遠,進來抱阿邊。」韓歲一喊,老二、老三,老四、老五全都跑進星星屋里。

韓遠接過韓邊後,韓歲、韓暮往廚房跑去。

吁……星星悄悄松口氣,韓邊終于走了,她的床不接受小孩糟蹋。

沒想氣還沒吐盡,韓為、韓客立刻爬上來,他們沒接收到星星不友善的目光,竟一個從後面趴在她背上抱住她脖子,一個直接把自己塞進她懷里。

「娘親。」

軟軟糯糯一聲娘親,讓星星起雞皮疙瘩,本想架拐子把兩個人推開,但是韓客那雙黃金獵犬似的無辜大眼讓她下不了手。

「娘,昨天晚上有鬼。」韓為在她背後說,萌萌的包子臉貼在她臉上,讓她聞到小孩身上特有的女乃香。

「別胡說,哪有鬼。」

「有的、有的,整個晚上鬼都啊啊嗚嗚,叫得好淒慘。」

啊啊嗚嗚……想起來了,該死,她忘記秦寡婦要上「大夜班」,大小雙胞胎的房間與她的臥房相對,那聲音確實挺大的。

「知道了,晚上給你兩坨棉花,塞在耳朵就听不見。」

韓遠瞠目,鬼可以用這種方法「處理」掉?

性子溫和的韓遠一面晃著小麼,一面對星星說︰「娘,我們可以讀書嗎?」

讀書!那得花多少錢?他們去念書,家里誰打掃?飯誰做?孩子誰帶?她可是花掉二十兩,把六個賠錢貨給帶回來的,不從他們身上獲點利就已經夠天地良心的了,還想再朝她挖錢?

但對著韓遠那張溫婉柔順的臉,她說不出重話,只能試著說服他。

「阿遠,讀書一點用都沒有,想當初我上了二十年的學,到最後還不是只能去當街頭藝人,人生在世學技藝比背之乎者也來得重要。相信我,知識不是力量,技藝才能讓你們安身立命。」她說得無比誠懇,身上每個毛細孔都散發出篤定。

「那要學什麼技藝?」韓遠問。

「嗯……今天開始,我付束修,讓你和阿暮跟著隔壁秦嬸嬸學煮飯做菜和洗衣服。」

「那是下人做的。」韓暮捧著木桶進門,听見了,忙道。

「錯錯錯,人與人之間不該有階級之分,不管是上人或下人,都必須學會生存,而家事是最簡單的入門基礎,要是連家事都不會做,人生還能做什麼?」星星振振有詞。

「煮飯洗衣服很累。」

「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孩子,不經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未經歷黑暗,哪能等來黎明?」

提來熱水的韓歲翻白眼。「請問母親的‘寒徹骨’和‘黑暗’在哪里?就算母親不會做最簡單入門的基礎家事,也沒見母親活得不好啊。」

他接過韓邊把他的衣服月兌掉,和砍柴一樣,一回生兩回熟,他就不信幫孩子洗個澡有這麼難。

「我天生命好,老天舍不得降大任于我,你們不行啊,你們沒爹沒娘,就得學會自立自強。」

既然白雪公主是天生廢柴,她必須說服小矮人能干。

沒想到這時候,韓歲一個用力過度,把韓邊的尿布扯破,金黃色液體和固體順勢噴發出來,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韓歲的惡意,那道金黃色噴霧竟筆直朝星星的臉上噴去。

雖然童子尿有益身心,但是……

啊……星星跳下床,一面沖一面大喊,「賣孩子,我要賤價賣孩子!」

噗!幾個小屁孩笑得捧月復,而龜縮在屋頂上的黑衣男子,在韓歲翻白眼時他也翻白眼,在金黃色固液體混雜的噴霧射上星星的臉龐時,他也大笑不止。

寧靜的御書房里,皇帝拿著朱筆批閱奏摺,寫著寫著,忍不住罵一聲,「他女乃女乃的!這幫子小人,真當老子是吃素的。」

別懷疑,說話的確實是當今皇帝,別怪他粗魯,他從十五歲就在軍營里混,他還沒學過怎麼當個溫文儒雅的帝王,就莫名其妙地成了帝王。

在他被召回京城之前,他始終相信太子哥哥會順利繼承皇位,父皇會長命百歲,他的首要工作就是砍頭,只要頭顱砍得夠多顆,只要自己殺神的名聲越響亮,周邊小柄誰敢招惹大殷。

沒想太子哥哥摔馬死去,沒想到一場風寒要走父皇性命,沒想幾個從小被打壓,以「閑散王爺」做為人生最終目標的皇弟們,一听到要繼承王位,忙不迭地將他從邊關召喚回來。

最後,一心一意想當殺神的他,坐在那張……不管用什麼姿勢都很難舒服的龍椅上。

這還不是他最悶的,最悶的是,他從此離開軍中同袍,離開同穿一條褲子的好兄弟,離開最熟悉的戰場,回到京城打一場看不見硝煙的仗。

文官們都認為新皇帝沒腦袋,就該事事听他們指揮,可戰場上從來都是他在指揮別人,哪有被指揮的分?

因此坐上龍椅這一年多來,身為皇帝,心里說有多憋屈就有多憋屈,現在連他最好的兄弟也被那群老狐狸們冠上通敵叛國罪名,搞到抄家滅族,你說說,這還有天理嗎?

怎地,以為把他的人一個個搞死,皇帝就得與他們齊心?與這群只會拿筆討伐的心機惡男同心,等同與虎謀皮,他傻了嗎?真把他這個皇帝看得這麼軟、這麼蠢、這麼沒用?

小彰子弓起身子,腳步卻輕得像在跳舞,他一路蹦進御書房,看看左右、揮揮手,讓伺候的全退下去。

雖然經過小彰子的「巧手」,皇上登基這一年多以來,皇宮內院已經被他清理不下數十次,各方人馬的勢力清得干干淨淨,但他為人謹慎,不管什麼時候、做什麼事情,習慣小心再小心。

門關上,他再度弓起身子,邁起小碎步朝皇帝走去。

那動作不是凌波微步卻似凌波微步,非爾等凡人能做出來的,必須先揮劍自宮,並且在爾虞我詐的後宮浸婬十數年方做得出此等卑躬屈膝卻又驕傲自信的動作。

「稟萬歲爺,鎮北將軍回京了。」

聞言,皇帝一個激動,丟下筆,臉上笑容掩也掩不住。「終于回來了,人在哪里?」

「就在外頭。」

「快讓阿鎮進來!」

「是。」小彰子又運起凌波微步,往外奔去。

他也開心啊,胸口的喜悅泛濫成災啦,這下子可有好戲看了,孫丞相那個老匹夫,嘿嘿嘿,好日子到頭啦!

萬歲爺待他兩分客氣,他就往老虎嘴上拔牙,將軍大人回來,肯定能幫咱們萬歲爺好好出口氣。

「阿鎮,你總算回來了!」一掌拍上韓鎮肩膀,重重的,半點不留情。

打從韓鎮投敵被殺的消息傳回京城,皇帝就忐忑不安,明知道是計劃的一環,卻還是擔心會不會有意外出現。

劍眉橫飛、五官英挺,像刀斧刻過似的,深刻分明,然昏黃的燈火柔和了他冷峻的線條,一身黑色勁裝,顯得他身形愈加挺拔修長,韓鎮瀟灑地一撩衣擺就要朝皇帝跪下。

皇帝急忙扶起他,說道︰「咱們兄弟不興這套。」

「臣回來晚了,讓皇上擔心了。」

「可不是擔心嗎,明知道孫常方那點手段,要真能拿下你,你就不是朕認識的阿鎮,可朕就是擔心人算不如天算。」

自太子哥哥和父皇相繼去世,他不得不返京接下大任,自從他從戰場上退下來,被百官狠削一年有余,把他當年戰場上的豪氣干雲給削得一干二淨,可憐吶,分明握有至高無上的權力,他卻反而變得膽小細心。

幸好阿鎮回來了,有他在,他們兄弟又能聯手,一文一武,像過去叱吒戰場般叱吒朝堂。

「多謝皇上關心。」

「別跟朕來這套虛的,你要是同大臣那樣,嘴里喊著萬歲、心里滿是不屑,朕立馬跟你翻臉。快說說,有沒有拿到孫常方通敵的證據?」

孫常方的三子孫安禾率領兩萬援軍赴邊關,與韓鎮手下的三萬大軍合作攻打趙國,其實就算沒有援軍,韓鎮也打算一口氣將趙國拿下。

他的自信來自于趙國帝君沉溺美色、不思朝政,底下貪官多如過江之鯽,經濟衰敗、民不聊生,就算韓鎮不啃下這塊肉,也會有其他國家張口。

沒想孫常方竟與趙國帝君合謀,趙國讓出三座城池,而孫安禾在戰場上令韓鎮月復背受敵,一旦韓鎮被殺,立刻在他頭上安放通敵罪名。

趙王當然樂意,他很清楚韓鎮的野心,給三座城池總比整個國家被吞並來得好,韓鎮一除,趙國威脅消除,何樂不為?

韓鎮和皇帝在邊關多年經營不是假的,孫安禾帶來的軍隊哪能與之相提相論,因此他在暗地里做的事,全攤在韓鎮眼皮子底下。

韓鎮與皇帝暗通書信後決定將計就計,將勢力交給幾個得用屬下,制住孫安禾,由張勳易容取代,控制兩萬援軍,並按照孫家計劃,將韓鎮通敵叛國消息傳回京城。

另一方面韓鎮詐死,接收趙國三座城池,趁趙軍松懈之際,一股作氣直逼王城,砍掉趙王頭顱。

趙國已滅,卻嚴密封鎖消息,在孫常方以為布局成功、得意洋洋同時,皇帝在數月前派去的官員已經順利接收並且經營這塊新國域。

他將懷里書信遞給皇上,那是從趙王的御書房里搜出來的,是孫常方與趙王的通信。

「太好了,有這些就可以給孫常方定罪。」

「文官和武將不同,武官是蘿卜,拔一個是一個,但文官是花生,拉出一株,下面有一大串,官官相護,他們不會眼睜睜看頭頭出事,定會多方維護。」

皇帝笑道︰「阿鎮不在京城,心里卻像明鏡似的。沒錯,抓文官光一條繩子不夠,得用千百條繩子織成一張大網,才能把所有人一網打盡,要不誰曉得哪天死灰復燃,頭頭換了,壞事照做,朕這龍椅一樣坐得不安心。」

這就是為什麼皇上痛恨和文官打交道的原因,與武官相論,丁是丁、卯是卯,清清楚楚、直接簡單,哪像文官滿肚花花腸子,讓人煩不勝煩。

「倘若皇上手上的證據不足,不如再捧殺一回。」

沒錯,若非演出捧殺戲,皇帝何必親自下旨,抄了將軍府。不過……「前天皇叔和岳笙回京,帶回不少證據,只是朕還想給他加一條罪名。」

「什麼罪名?」韓鎮問。只見皇帝笑得滿臉奸詐,唉……他懂了。「逼宮嗎?」

這是打算把秦王那個傻子也給弄進去?逼宮,這罪名可大了,皇上到底是意難平,當年孫淑妃追著德妃猛打,令皇上和五王爺受盡委屈,如今一朝翻身,能不討點利息嗎。

「沒錯,要就鬧大一點,朕要天下百姓看清楚,孫家隱藏在偽善面具底下的心腸有多骯髒!」賑米救災?鋪路修橋?廣建佛寺?哼!繃名釣譽的家伙,這回不把整個孫家給端了,他這張龍椅不坐也罷。

韓鎮淺笑,也好,少個欺男霸女的王爺,百姓日子能好過些。「行,臣就等看著皇上演大戲。」

「這戲精彩得很,阿鎮就耐心看著吧。」

「是,皇上。」

見他沒有異議,皇帝又道︰「雖說你為朝堂辛苦多年,但朕能信的人不多……」

話沒說完,敏銳的韓鎮忙問︰「皇上想說話不算話?」

皇帝被他兩道銳利目光看得心虛,尷尬地模模鼻子道︰「朕哪有?你不要胡思亂想。」

「皇上分明允諾,等拿下趙國,臣就可以繳回兵權。」

他是這麼說過,可兵權交給別人,他不放心啊,只是阿鎮的態度無比篤定,逼得他話到嘴邊,不得不繞個彎。「朕沒說不讓你繳回兵權,朕打算讓阿鎮幫朕掌著兵部,有你當朕的膀臂,方能解朕後顧之憂。」

兵部?韓鎮松口氣,他從來都不想當什麼將軍,只是運氣差,被皇帝給誆了,八歲認下義兄,與他拜在同一師門,從此不得不追隨左右。

皇上殺人、他遞刀子,皇上放火、他送上打火石,皇上愛打仗、他便乖乖當將軍……現在,不讓他帶兵打仗就好,他真沒那麼噬血。

為順利交棒,他早在幾年前就開始栽培身邊弟兄,待孫家事了,他們會押解孫安禾返京,到時皇上可以將那幾人安插到各軍營里,一方面測試本事,一方面讓皇上將勢力滲透到各營里。

「多謝皇上。」

「終究是朕對不住阿鎮。」皇帝輕嘆。

去年,沒臉沒臊的孫常方竟逼迫他賜婚,令孫家與鎮北將軍府聯姻。

韓鎮不樂意,皇帝更不高興,對于韓鎮的妻子,他們早有人選。

但最後他們還是同意了,因為皇上初登基,孫家權勢滔天,尚且不能與之翻臉,也因為邊關戰事將起,攘外必先安內,因而明知孫家將一個養在莊子、沒受過良好教養的庶女嫁給他,是種污辱也是試探,韓鎮還是硬著脖子接下。

世人都以為兩姓聯姻是結秦晉之好,此後韓鎮將為孫家助力,然而對皇帝與韓鎮而言,那不過是便宜行事、緩兵之計。

孫家卻認為,韓鎮願意娶孫芹,代表他不想與孫家抗衡,韓鎮與皇帝感情至深,他的態度多少代表皇帝態度,因此他的妥協讓孫相爺得意萬分。從此,孫家行事更肆無忌憚。

縫大了哪會找不到地方下針?如今韓鎮順利滅趙,而皇帝手上握有的證據越來越多,是該準備收網了。

見韓鎮不語,皇帝刻意夸張嘆息。「抄家不就是權宜之計嗎,誰想得到你那些通房妾室們……不過是謠言,就一個個卷包袱走人。聖旨都還沒下呢,怕什麼?將軍府里得用的老人,朕不是一一都給收回來了嗎?

「她們這些女人實在太傷阿鎮自尊,怎麼可以背叛得這麼快、這麼徹底,阿鎮知道嗎?禁衛軍進府時,竟發現那些姨娘們都跑得不見蹤影,真真可憐了那些孩子。」皇帝拚命往姨娘們身上潑髒水。

還裝呢,演得很不像好嗎?這種耍心機的事,皇帝只學到皮毛。韓鎮失笑。「別演了,臣明白。」

「朕哪有?」皇帝滿月復委屈,他演得還不夠真誠嗎?

「難道皇上不是為了師妹,刻意把我通敵叛國的消息傳出去,並讓人在府里興風作浪,嚇得姨娘們連夜卷款?」

這麼容易看穿?皇上尷尬了。「你也知道的,師妹那性子不是後院女子的對手,簡單一點,對她好、對你也好,夫妻之間嘛,簡簡單單最好。」

「這話,要不要微臣去同皇後娘娘說說?」

別啊,他家有只河東獅!皇帝忙正色道︰「阿鎮這是不樂意?行,朕立馬派人把她們抓回來,務必恢復你後院舊日榮景。」

呿,還舊日榮景咧?韓鎮覷皇上一眼,這話他也好意思說。

當年親爹擔心身為獨子的韓鎮在戰場上送命,韓家從此斷根,一口氣替他納進數名妾室,並央求先皇讓他每年回一趟京城犁田播種,他的後院才會這麼熱鬧,若非追隨皇帝砍人去,他需要這麼辛苦?

不過爹做對一件事,爹心底門兒清,那些女人家世不行、教養不行,倘若孩子養在她們膝下,必定無法長成堂堂正正的好男兒,因此一出世就把孩子抱到前院教養,直到爹去世,也沒人敢動搖這條家規。

「多謝皇上費心,不必了。」

不必?意思是這事揭過了?皇帝舒口氣,道︰「朕有安排人去買回你的兒子,沒想韓歲那小子竟自己挑了買主。」

韓鎮淺哂,他知道阿歲是怎麼威脅人的,那小子青出于藍勝于藍吶,對于兒子,他有十足信心。

「朕派人在附近看著,阿鎮可以放心。」

「我沒有不放心。」他的人也在。

「那就好,既然阿鎮已經回來,幫朕分點憂吧。」皇帝臉上帶出兩分討好。

又要分憂?難道他是天生勞碌命?韓鎮道︰「皇上,微臣剛剛砍下趙王的頭。」

「不就是一顆頭,很難砍嗎?」

「皇上要不要深入敵方,試試好不好砍?」

「朕寧可去砍人,也不想窩在這張龍椅上,憋憋屈屈地和一群老狐狸周旋。」

「誰讓皇上有個好爹。」

「可阿鎮有個好師兄啊。」皇上指指自己。

「臣要休息。」

「朕也想休息,可江山需要人操持啊。」

「這是皇帝的江山,不是臣的江山。」

「能者多勞。」

「臣已經過勞。」

就這樣,兩人討價還價老半天,韓鎮終于爭取到難得的假期,帶著輕松暢快的腳步節奏出宮,不理會皇上一雙可憐兮兮的眼楮。

直到看不見人了,皇帝才嘆道︰「臭家伙!算了,以後就留在朕身邊,幫朕耍心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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