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妻富二嫁 第六章 馬場驚魂知情意(1)

言蕭就看著前方的人在他眼前越來越遠,越來越遠,然後消失不見。

心里急,可是一匹正常的馬怎麼都跑不過一匹受驚的馬。

他明白,許月生心里一定很怕,他還回頭看了自己一眼,滿臉害怕……然後很快的他眼中就只剩下深山老林的景色。

言蕭雖然是生意人,但對狩獵極感興趣,所以也勉強能辨出草叢中哪里有馬踏過的痕跡,順著這痕跡,一定可以找到。

那馬只是受驚,一定會有力氣用盡的時候……

只希望許月生能一直拉緊韁繩,撐到最後,萬一——他不願想,醒醒精神,又拍了拍馬匹,讓它再快一點。

看草痕就知道,許月生腳下那匹馬真的瘋了,盡往沒路的地方去。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他現在一定很害怕……

言蕭完全無法控制的不斷想起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然後去逛市集,這時候想這些真的很不吉利,好像要失去什麼一樣,可他就是控制不住,不斷的想,就連很細微的東西,像是他

們在茶園吃飯,自己給他舀了一杓子炒黃豆,他微笑的樣子……

老天好像在暗示他即將會有離別,可是他真的不願意去想,即使有一天會天各一方,也該是彼此都好好生活,而不該是永別——言蕭搖搖頭,自己在想什麼,許月生那人這種個性,應該好好享樂人間,而不是有什麼意外,不對,言蕭,別再想了,許月生一定會吉人天相,他們還要當一輩子的好朋友,或許將來給自己的孩子定個女圭女圭親,從朋友變成親家,這樣也挺好。

就這樣往前跑了一個多時辰,總算看到前頭不遠處有影子。

言蕭心里一喜,連忙催馬往前,卻只看到紅棕馬獨自在樹林徘徊,馬背上沒有人……沒人,沒有人……

言蕭只想往最好的方向去想——馬停了,許月生自己下來了。

于是他勒住馬匹,大喊,「許月生!」

聲音很大,驚起了不少林鳥,空谷回聲四起,許月生,許月生,許月生……

大樹林立,往上看過去天空只剩下狹窄一塊,林鳥飛起,樹林中秋風吹過,只覺得一陣陰寒。

這麼安靜的地方,許月生若在,一定會回覆他。

可是言蕭沒听到半點回答。

「你在哪里?」

依然只有山谷回答他,你在哪里,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言蕭定楮,那馬蹬上有東西。

驅馬過去,下馬後拿起那馬蹬上的東西,是一塊布,撕裂狀的,顏色就是許月生今天穿的湖水色。

雖然不願意,但他也知道結果就是最壞的那種︰許月生掉下去了。

他深呼吸幾口氣,定下神,翻身上馬,沿著原路回去,這一路不趕快了,而是慢慢來,左右草叢都看,希望能發現他的人影。

一次一次大喊,許月生,許月生。

一次一次失望,回應給他的永遠都是安靜。

這山上除了風吹樹葉,沒有其他聲音。

有時候以為听到了什麼,欣喜轉頭,卻發現只是自己的回音。

他知道自己應該冷靜,但越是這樣想,越是冷靜不下來,頻頻算著時間過去多久,許月生若醒著,眼見四下無人,一定害怕,萬一昏迷,更是得快點帶他回來找大夫,總之,一刻都耽擱不起。

言蕭心里的緊急跟焦躁達到最高點,這時候他覺得什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許月生能活著,能活著就好,即使有傷,就當成老天度劫,總之,別把他帶走,他們還沒一起喝過酒,也還沒一起談論過人生,他家里有些什麼人,自己都不知道,能養出那樣的孩子,許家一定是個有趣的家庭,他想多了解一點……

來時快馬一個時辰,回去慢慢走了三個多時辰,這才終于回到原處,他什麼都沒看到,攥緊手上那塊湖水色的布料,許月生,你掉在哪里了?

不行,他現在一個人而已,對這附近也不熟,還是得回去讓褚壯找人來,這是他的地盤,一定有辦法。

于是立刻策馬回去。

他從來不信鬼神,但這時候他真的好希望有老天爺,老天爺能听到他祈求的聲音,拜托一定要保佑許月生,讓他好好的。

回到馬場,褚壯大笑,「你是不是太久沒騎馬了,這會騎瘋了?我們都吃過中飯……月生呢?」

「他的馬不知道為什麼突然狂奔起來,我已經找了一次,沒找著,你快點讓底下的人一起出來幫忙找人。」

褚壯一听大驚,「他人不見了?」

言蕭著急,「是,我已經沿著路尋了一遍,但沒有發現,多半是中途被甩月兌,又滾了出去,這才不在路邊,你快點,這天氣如果晚上前找不到,他就算不大病一場,也得休養上好幾日。」

深秋露重,何況這是在無人山郊,一旦入了夜,水氣寒氣一起來,許月生那單薄的身子肯定扛不住。

褚壯一吹哨子,一下子就聚集了二十幾個漢子,褚壯也不多說,「今日客人不見,大伙換上騎馬裝,都出去找。」

這時候在屋內等的花好跟月圓出來。

兩人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見到言蕭,還笑咪咪的問︰「哎,言二公子?我家公子呢,

您們沒一塊。」

言蕭想怎麼也不能瞞這兩丫頭,于是回答,「那馬受驚,你家公子人不見了,我們正要出去找。」

兩丫頭的笑容僵在臉上,花好恢復得比較快,「我家公子……不見了?」

「是。」

花好轉向褚壯,「您不是說那馬最是溫馴?我家公子不過貪玩,他馬術沒有很好,怎駕馭得住瘋馬?」

月圓更是眼眶馬上紅了,「我也去找。」

言蕭皺眉,「你不會騎馬,又不熟這里,兩人乖乖在這等,給你家少爺燒幾道菜,他肯定餓了。」

月圓下跪,眼淚流了下來,「求言二公子一定要把我家公子帶回來。」

「我一定盡力。」

就在這時候,諸壯那二十來人都已經換好騎馬裝束,也把各自的馬牽了出來,眾人一起朝馬受驚的跑馬痕跡尋去。

言蕭已經來回幾遍,他熟,于是由他帶路,一大隊人馬這便往山上奔去。

心里著急,也顧不得禮貌,直接命令,一個人找一段,上坡下坡都要找,找到的人放煙花。

不得不說這幾個跑馬山頭實在太大了,饒是二十幾個人,也只能分散找其中一部分,而且因為擔心許月生掉入草叢,也不敢快馬跑,怕萬一踏到他,後果不堪設想。

言蕭看著天色越來越暗,心里想著許月生不知道是醒著還是昏迷,醒著可有受傷,萬一昏迷,這山中可有野獸?

言蕭正在胡思亂想,就看褚壯放了白色煙花。

「褚壯,你是在做什麼?」

褚壯一臉為難,「太晚了,這都是山路,堅持找下去,我的人會有危險。」

言蕭不敢相信,「你要收隊?」

「是。」

言蕭怒目而視,「褚壯!」

「我知道你著急,我也著急,但是人命是無法取代的,我這些兄弟都有家庭孩子,我得對他們的老娘跟婆娘交代,萬一為了找人,出了什麼事情,我怎麼樣都賠不起,言蕭,你得明白我。」

在山上討生活的人,都知道山的可怕,于是等白色煙花一放,就陸續收隊。

言蕭知道無法要求,于是跟著大隊人馬回到馬場。

天色全暗了。

言蕭道︰「褚壯,我知道你有你的為難,那給我火把跟水壺,幫我準備一些干糧,這應該可以吧。」

褚壯道︰「言蕭,你听我一句勸,這山上不是賭氣的地方——」

「我知道。」言蕭打斷他,「替我準備。」

褚壯跟他認識幾年,自然知道他的脾氣,于是無奈的命人準備。

這時候花好跟月圓兩人跑出來,眼見大家沒有找到人的喜氣,也知道是怎麼回事,花好才剛剛病癒,身子還虛,晃了晃身子,居然癱了下去。

月圓也沒去管她,直直到言蕭前面跪下,「謝謝言二公子,還請言二公子告知我家公子在哪個方向,奴婢要去找。」

「你即使是個丫頭,那也是個姑娘,好好待在這里吧。」

「奴婢,奴婢不能放我家公子在外面過夜……」

就在這時候,褚壯抱著三個火把,一個包袱,兩個水壺過來,也沒看月圓,直接跟言蕭

交代,「火刀在包揪里,一個火把可以點兩個多時辰,帶上三個夠了,這山上以前是種水果的,有些農忙時用來休息的小屋,都是無人的,你若累了,盡可進去休息,找到人就放煙花。」

「好。」

月圓呆住,「言二公子要去找我家公子嗎?」

褚壯沒好氣,「廢話。」

他心情也不好,雖然擔心許月生,可是自己沒辦法為了許月生去冒險——還以為自己大無畏的想踉許月生在一起是多大的勇氣,現在想來簡直可笑,表面上說是家里有老娘,不能讓她難過,其實他知道,是自己更愛自己。

許月生真的很可愛,但是自己沒辦法為了他,在天黑的山上搜人。

褚壯氣自己,又不能說什麼,只好把氣出在月圓身上。

月圓也不惱,哭著對言蕭磕頭。

言蕭把東西背在身上,又想著這馬跟自己奔波一天,于是又換了馬,這才縱馬上山,找人去了。

晚上的山上很冷。

風更強,還帶著水氣。

火把在風中搖晃著。

又是那一條路,這一整天來來回回都不知道走了幾趟。

但是馬蹄印子在這條路上,那麼要找許月生,也只能從這條路開始。

那塊從馬踏拿下來的湖水綠布塊還在言蕭懷中,他從不迷信的,但他這時候希望上天見他一番誠意,能讓他找到許月生。

你在哪里呢?

說來說去,都是自己不好,當初如果見到褚壯,不介紹兩人認識,什麼事情都不會有,

偏偏自己沒想那麼多,讓褚壯跟許月生相識,還約了日期騎馬……不,若早得知今日之事,他一定會往南路市集去,而不是北路市集。

如果早知道……如果早知道……

生平第一次知道什麼是牽掛,若是……那他會一輩子遺憾的。

不對,言蕭,你在想什麼,許月生一定會吉人天相,不會有事情的那是什麼?

罷剛經過的草叢邊有東西。

言蕭勒住馬匹,回頭,怕看漏了,看得很仔細。

草叢中有個奇怪的痕跡。

是下坡的地方,倒像是個人滑下去倒出來的……

他放慢馬的速度,順著那痕跡一路往前,心跳開始快了起來,這痕跡千萬要是許月生留下來的,他找了這麼多次,好不容易有點新發現。

終于,往下不知道多久,他看到一個身影,橫臥在一棵樹下面。

快馬過去,勒停,下馬。

丙然是湖水綠的袍子。

心翼翼的把他翻過來,要測鼻息時,只覺得可以听見自己的心跳聲,怦怦,怦怦,從來沒有過的緊張。

顫著手指放到他的鼻尖。

暖暖的氣息。

雖然很微弱,但有氣息!

言蕭跌坐在地上,定了定神,月兌下袍子往許月生身上蓋住,「許月生,听得見嗎?許月生?」

小小聲的,怕嚇著他,只敢用很小的聲音喊。

許月生嘴巴動了動,「……是我大舅舅……」

是我大就就?雖然听不明白,但見許月生還能有回應,還是高興的,言蕭又輕喊,「許月生,醒醒。」

「……嗯,誰?」

「是我,言蕭,還記得嗎?」

言蕭就見他睫毛顫了顫,然後慢慢睜開——有記憶以來,言蕭第一次這樣高興,原來一個人的欣喜是可以到這種程度。

他只不過睜開眼楮,自己就高興得不得了。

「……我在哪……」

「你摔下馬了,可有哪里不舒服?手腳動一動。」

就見他動動手,動動腳。

「身上呢,哪里疼?胸口?背?用力呼吸看看疼不疼。」

「……全身都疼……」可憐兮兮的語氣。

言蕭放心了,還能撒嬌,問題應該不大,「還有感覺,那是好事,你該高興一點。」

「天怎麼這樣黑?」

「我也不知道現在什麼時辰,換過一次火把,大概子時吧,距離天亮還久,得找個地方歇歇。」

「我迷迷糊糊的,好像听見有人喊我,只不過聲音很小,我也不確定……也沒那力氣,就沒回覆,原來是我糊涂了。」

「你沒听錯,下午二三十個人在這找你,整個山谷都在喊你的名字。」

「那怎麼現在不喊了……嗷,天黑了……天這麼黑,你還在找我?」

「能說這麼多話,精神還真不錯。」

言蕭小心翼翼扶他起來,就覺得他狀態還行,應該只是皮肉傷,把人抱上馬,心里奇怪他怎麼就這幾兩重,但又想,現在可不是想許月生多重的時候,他得找個山洞,或者諸壯說的無人的小木屋。

一路慢走。

月光很亮,風寒,火把照不到的地方就什麼都看不見,但他現在輕快得想要哼個小曲子,沒有什麼比活著更好了,兩人能一起活著,那是好上加好,雖然他現在已經不知道他們在哪里了,可還是覺得開心。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終于看到小木屋,正想跟許月生說,一轉頭,卻見他又睡過去了。

卓正俏是被烤肉味道給燻醒的。

真香。

于是拐著腳下了床,眼見外面言蕭已經弄了一個簡易烤肉架,上面轉了一只野雞,還有一些柿子跟枇杷,旁邊還用石頭架著灶,上面不知道哪找來的鐵鍋,里面放著一只魚跟綠色野菜。

見她醒了,言蕭起身迎上,神色關心,「好點沒?」

「好多了。」睡了一覺已經緩了一緩,雖然身體還不是自己的,但至少能走。

「真能睡,現在都申時了。」

「這麼久?」申時就是下午三點到五點,她真的太豬了。但真的好舒服啊,雖然只是木板床,蓋著言蕭的外衫,但還是覺得睡得舒服。

「你也沒發熱,我尋思著多躺也沒關系,就沒喊你起來,這烤雞等會就能吃了,路上看到有野生的柿子跟枇杷,順手摘了一些。」言蕭又解釋,「昨天晚上找到你時忘了馬上放煙花,想起時已經是早上,大白天的白色煙花也看不見,得等晚一點天色暗下通知他們,明天早上才會有人來接。」

卓正俏劫後余生,心情很好,「好香。」

「不過沒有鹽,味道可能差了點。」

「有得吃已經很好了,哪還挑剔啊。」卓正俏在烤雞邊坐下,轉了起來,「你居然還會打獵?」

去雞毛這種事情,連她都不會做,他竟會,一只雞剝得干干淨淨的,連皮都沒破半分,可見手法熟練。

言蕭過去在她身邊坐下,「我還挺喜歡打獵的。」

「哇,你家十幾年皇商,喜歡打獵?」

言蕭似乎想起什麼似的,「話說回來,我好像一直不知道許家在哪,在做什麼,反正我們回京城了還會繼續來往,你跟我說說。」

卓正俏心想,還好自己現在沒在吃東西,要不然一定嗆了起來。

懊說卓家,還是說大舅舅家?

想想,還是說自己家吧,省得露出馬尾,像那天,介紹許天方是自己表哥,被他一下戳破,同姓怎麼會是表哥。

「我家就普通小商戶,鄉下有幾頃地,然後城里五間鋪子,靠著收租過日,我爹是單傳,跟我母親是表兄妹關系,感情很好,不過我娘身子不太好,只生了我,大夫就說以後不能生了,所以又提了兩個丫頭上來,我有個庶弟,還有個庶妹,家里人不多,也沒那樣多的恩怨,姨娘都乖乖的,我們三兄妹感情也好,我也沒什麼大志向,只想著將來穩穩當當過日子就好了,你呢?」

「我家里人也簡單,祖父母,父親母親,還有一個嫡長兄,言祝,已經娶妻,膝下八個女兒,我另外還有兩個庶妹,言林,言梅,兄妹感情也不錯,我也已經娶妻,妻子姓卓——」言蕭突然覺得一盆水下來。

自己這幾天是在胡思亂想些什麼,什麼喜歡不喜歡的,已經是有妻子的人了,身為男子漢大丈夫,得好好對待妻子,這才叫有肩膀,再者,許月生是男子,他們只能當兄弟,其他的都不可能。

可是又忍不住想,許月生是女子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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