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堂里,祝賀聲綿延不絕,宮中女官穿梭其中,確認每道程序合乎規制,再一一向將軍夫人稟報。
齊墨幽頷首輕噙笑意,低聲吩咐。
前來祝賀的女眷見狀莫不交頭接耳,直道將軍夫人是一代賢妻典範,然而竊竊私語兼看好戲的人也不少,畢竟武定將軍今日迎娶的平妻可是當今聖上最疼愛的慶平公主易珂。
滿京城里誰不知道易珂心儀衛崇盡,豈料他竟娶了承謹侯府的嫡女齊墨幽,氣得易珂再三找齊墨幽的麻煩,甚至還帶人砸了她的鋪子。
先前易珂使了點手段讓衛崇盡救了她,再向皇上請旨願意下嫁為平妻報答他的救命之恩……任誰都知道,高貴如易珂,怎可能願意當個平妻?不過是先進衛家的手段罷了,一旦她過門,齊墨幽還能有好日子過?
王朝雖不崇尚平妻,但也沒禁止,可是皇室公主請旨下嫁為平妻,易珂絕對是空前絕後的那一個,足見她想嫁給衛崇盡的決心有多堅定。
于是乎,今日到場祝賀的大多是來看戲的。
齊墨幽怎會不知道那些人的心思,就見她美目流轉,氣度泱泱地招呼各家女眷,哪里有半分喪家犬的氣息。
直到爆竹聲響起,一抹痛閃過她清麗的面容,僅有片刻,眨眼便卸得連渣渣都不留,招呼著眾人朝大廳而去。
廳上,她的公爹早已入座,她就站在邊上看著一對新人入門,看著她的夫君拽著同心結的一頭踏進廳里,一身大紅喜服刺得她雙眼微微發痛,她不著痕跡地吸了口氣,輕眨著如蝶翼般的羽睫,噙著笑意望向他,卻見他那張向來俊朗愛笑的臉此刻竟凝著一股肅殺之氣,目光如刃,眨也不眨地看著自己,像是無聲質問她——這就是你想要的?
她的心狠狠拽痛了下,雙手在寬袖里握成了拳。
是,這是她想要的,她必須這麼做。
為了他,不管他答不答應,她都會逼迫他這麼做。
所以,她保持完美的笑容,看著他與人拜堂、被送入洞房,而她還繼續招呼賓客入席。
她覺得自己做得很好,極臻完美。
不過是迎娶平妻就能換來夫君將來的高枕無憂,她怎麼算都覺得沒有比這筆買賣更好的交易了。
她笑容滿面地在席間游走,與人談笑風生,直到送走一波波的賓客,讓她的繼婆母挑不出半點錯處,她才噙著笑意回房。
「都下去。」立在屋門前,她這麼說。
「夫人……」畫瓶和采瓶擔憂地向前一步。
「我沒事,你們今兒個跟著我忙進忙出肯定累壞了,趕緊去歇著。」她語氣如往常般柔和。
可是身為她最親近的丫鬟,哪可能感受不到她強撐一日的痛苦?
直到齊墨幽再說了一次,兩人才退下。
齊墨幽進了屋子,直接走到內室,還未來得及卸下一身疲憊,一把蠻橫的力道將她給拽住,在她想掙扎的瞬間嗅聞到熟悉的氣味,才教她微微放松,啞聲道︰「洞房花燭夜,你不能待在這里。」
「我為什麼不能待在這兒?」衛崇盡嗓音低沉如刃,冰冷而危險。
「你讓新婦守空房,要她明日有何顏面見人?」
「她的顏面關我什麼事?肯娶她進門已經是我的底限。」
「如果你要薄待她,又何必迎娶她?」
她的反問終于將他壓抑一整日的怒火給引爆開來。「齊墨幽,是你自作主張逼我娶!難不成你還要我跟她同床,和她圓房?」他緊掐住她的肩頭,黑沉的眸閃掠過危險的光痕。
齊墨幽深吸了口氣。「是,你必須這麼做。」
衛崇盡簡直不敢相信,直到這一刻,他才真真切切地知道她一點都不愛他,甚至搞不懂她到底要的是什麼。
為什麼她就是不肯相信,就算不娶易珂他一樣能護她周全?
「……你真的要我跟她圓房?」半晌,他啞著聲問。
齊墨幽不給自己猶豫的機會,開口便道︰「是。」
「這就是你想要的?」
「……是。」不是……但只要是對他好的事,她都會毫不猶豫地執行。
衛崇盡笑了,笑得放肆張狂卻又淒涼空乏,「好,我就成全你!」
話落,甩門聲響,隨著腳步聲離去,齊墨幽才全身無力地跌坐在地,淚水跟著無聲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