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寵 第八章 侯府辦春宴(2)

穆九太太笑臉盈盈,「郡主是金枝玉葉,又生來自帶福運,嫁入紀家便旺紀家,武定侯封爵時誰不羨慕郡主有旺夫運?那沒福氣的才被分家出去,換了是我,巴不得天天來伺候郡主,沾一沾你的福氣。」

世子妃會帶穆九太太出門,除了她的丈夫穆九爺會鑽營進西山大營,是個有本事的,也是穆九太太自己處世圓滑會做人,嘴甜能奉承,不會得罪人。

世子妃輕笑道︰「九弟妹一向嘴甜,說的卻是實話。有福氣的自會留在你身邊,沒福氣的你又何須在意,只當是鄰居來串門。」

平寧郡主听了,如寒天飲了一盞熱茶,心里熨貼。「還是自家人明白自家事,我不委屈了,隔壁那一家就當普通親戚走動好了。」

穆四太太忙笑道︰「郡主賢德寬厚,令人贊嘆,放眼京城,哪家的庶子有哪個命考中探花郎?你實在心慈手軟。」

可不能讓穆九太太巴結上郡主,到時候紀鳴只提拔穆九爺,教庶出的過得比嫡子風光,那怎麼行?

世子妃就怕平寧郡主想不開又去暗害紀寬,聲音輕柔道︰「就當給咱們紀貴人積福,當成普通親戚挺好的。」

如今紀寬已是朝廷命官,暗害他就不再是家事,紀鳴為了家族興盛,巴不得有出息的兒子多來幾個,也不會像過去那樣縱容平寧郡主,為了一個庶子而壞了夫妻感情,世子妃深感不值得。

平寧郡主思及伴在君王側的女兒,心便軟了。「只要隔壁的禮數周全,我沒那閑工夫去刁難普通親戚。」

若是紀寬听到她們說這些,只會嗤之以鼻,他早八百年前就把他們當遠親了。

平寧郡主自恃出身高貴,身分地位不如她的都想巴結她很正常,沈妙蘭、沈懷安就天天沖第一個來請安,見到三位舅母、四位如花似玉的表妹,龍鳳胎均雙眼一亮。

沈妙蘭的規矩已學得不錯,給幾位長輩請安,儀態優美,端的一臉倩笑。

平寧郡主曾帶他們回清平王府一趟,見過王妃和幾位女眷,王府的兒孫上百人,哪會在意一個嫁到鄉下的庶女所生的龍鳳胎,若非平寧郡主帶著,他們連王府大門朝哪兒開都不知道,王妃照例賞了荷包便拋諸腦後。

但龍鳳胎的想法完全相反,覺得自己是清平王的外孫外孫女,這一去算是過了明路,原本有些自卑的心態在武定侯府的庶子庶女面前也不自卑了,他們可是清平王的血脈。

城里套路深,龍鳳胎還不明白,即使是皇帝也有草鞋親,但皇帝會一一照顧嗎?不,草鞋親一輩子仍是泥腿子。

除非有朝一日,草鞋親的兒孫高中狀元,入了皇帝的眼。

龍鳳胎也是一樣,沒有讓清平王眼楮為之一亮的利益,他不會認他們。無知是福,至少龍鳳胎不再畏首畏尾,有自信多了。

沈妙蘭最想親近世子妃,盈盈地福了福,「大舅母安好,家里的兄弟姊妹可好?」

懷安私下和她盤算過,能嫁回清平王府做孫媳婦最好,世子妃的嫡子均已成親,庶子可考慮,四舅母的嫡子也是好人選,但四舅母不好相處。

穆四太太從來看不上嫁去遠方的庶女,以為一輩子不會再見面了,卻冒出這兩個小的,還巴結上門,不由一聲冷嗤,「你大舅母好得不得了,不用你一而再的請安,眼里就見不到我和九太太,果然是個勢利的,巴巴地上京城來。」

穆九太太抿唇一笑,端茶來喝。

沈妙蘭訥訥地笑笑,「四舅母說笑了,妙蘭和弟弟失母喪父,一心念著親人,這才上京尋親,沒來之前又怎知誰家富貴呢?」

「親人?」穆四太太冷笑,「你們沈家的至親全在東鹿縣等你們衣錦還鄉呢!」

世子妃打趣道︰「你就是個醋壇子,有四弟珍愛你還不夠,連小輩們的醋也要吃,小心哪一天酸倒了牙。」

穆四太太看平寧郡主的臉色,不好再挑刺兒。

沈妙蘭松了一口氣,更想給世子妃當兒媳婦。

沈懷安卻敏感地察覺到,王府那一家人其實並不在乎他們姊弟的存在。

穆璃是穆九太太親生的,穆九太太沒打算讓女兒親近龍鳳胎,看不到聯姻利益,當姊妹也掉價。

今天不用上課,武定侯府的公子、小姐一起來請安,穆璃和紀塵香幾位庶女說說笑笑,倒也沒冷落沈妙蘭,只是提起琴藝,沈妙蘭相形見細。

沈懷安道︰「家姊的女紅很好。」

穆九太太輕笑道︰「我知道,你能上學堂啟蒙全靠妙蘭做女紅掙錢,你要感恩啊!」沈懷安白臉漲紅,他只是想強調沈妙蘭的特長。

穆九太太又親切笑道︰「我們這樣的人家又不用姑娘自己做衣裳,還怕她們弄壞了眼楮呢,我女兒只學了針繡,上個月繡了一幅小炕屏做我的生辰禮,小孩子家家的手藝粗糙,我只是高興她孝順貼心。」

世子妃捧場道︰「你也太苛責了,那樣的手藝還嫌粗糙?好一幅喜鵲花卉圖,那喜鵲彷佛要飛到我手上一般,你要嫌棄送給我好了!」她不介意捧一捧家里的姑娘。

穆九太太忙笑道︰「那不行,女兒送的,我舍不得。」

穆四太太沒生女兒,只排斥丈夫的庶女,不討厭其他佷女,也笑著附和,「璃兒繡的山水畫屏很是精妙,意趣靈動,十一娘和十二娘擅書法,刺繡名人法帖畫很有意境,王妃都夸贊,這才是大家閨秀的女紅水準。」

  

這說的全是大實話,平寧郡主沒覺得她們在暗諷沈妙蘭。

待紀寬和佟福玥過來請安,平寧郡主很快要開始忙了,巳時二刻平日交好的人家先上門,你來我往的互捧一番,其他的客人也陸續進門。

紀鳴領著兒子們在外院接待男客,佟靖親自護送小鐘氏過來,紀老爺子拉著佟靖不讓走,由佟守凡在一旁伺候下棋。

小鐘氏領著兩位兒媳和文淨嵐一道現身,平寧郡主和世子妃等人便明白這是來給佟福玥撐腰的,而且由臨安伯親自護送過來,在場的都是人精,心里有數,看來佟清民的官運亨通,臨安伯看重兒子,也會多疼佟福玥一些。

平寧郡主笑臉相迎,「沒想到老夫人會過來,今日我武定侯府真是蓬華生輝!天壽家的,今日你好好服侍老夫人和兩位夫人。」

佟福玥曲膝,笑著應是。

小鐘氏年過五十,一眼看去仍是極艷麗鮮妍的美貌,舉手投足間儀態萬千,紫玉長簪挽著青絲,玉如意形狀的紫玉耳環價值不菲。

平寧郡主不由想起母親說過的,當年鐘老太爺想把小鐘氏送進宮,鐘老夫人不同意,說長女病重,要留著小鐘氏給臨安伯做續弦。

傾城美人,一朵解語花,佟靖果然逃不開溫柔鄉。

「祖母!」佟福玥和小鐘氏很自然的手牽手,喜悅之情溢于言表。「大伯母、二伯母安好,幾日不見文表妹,更好看了。」

招呼一番,引領她們先至花廳奉茶。

文淨嵐戴了一套芙蓉石桃花首飾,是佟沁當年的陪嫁之一,適合年輕姑娘戴,收藏得好好的,文淨嵐特意找出來,尤其是胸前的一串嚶珞項圈,黃金燦爛,血色瑪瑙和粉色芙蓉石,珠光寶氣,引人注目。

文淨嵐自信能鶴立雞群,誰知來參與春宴的夫人小姐們幾乎都穿了明麗的春裳,將自己最好的首飾戴上,沒有最美只有更美,將這些女眷的首飾全摘下,可以開一家全京城最大的珠寶店。

佟福玥戴了一套鑒金瓖紅碧璽首飾,清麗淑靜,又不會喧賓奪主。

文淨嵐心里舒坦,自己的首飾比佟福玥好。

紀家的三位庶女和沈妙蘭被安排在花廳給夫人們奉茶,在京城貴婦面前露露臉,日後才方便談婚論嫁。

身為大嫂的佟福玥周旋于各位夫人之間,見縫插針地介紹。

「我家二妹性情媚靜,喜書法,擅女紅,前些日子郡主犯咳疾,二妹親手做藥膳侍疾,是個孝順的好孩子。」

紀二姑娘年已十三,要著重介紹。

「這位是表姑娘沈妙蘭,郡主五妹所生的龍鳳胎姊姊,帶著吉祥喻意的龍鳳胎,生來靈敏手巧,今日郡主身上的曳地望仙裙便出于她的巧手。」

娶這位表姑娘很實用,但沒什麼嫁妝。

「我家三妹不只秀色可餐、清雅水靈,還是位小才女呢,家里的師傅夸她作畫有靈性,世子生辰時三妹彈了一曲高山流水,世子擊節稱贊。」

嫡庶一家親,兄妹感情好。

「四妹年紀尚幼,才七歲便十分懂事,勤讀詩書,通曉禮儀,對兄長敬重,將姊姊當榜樣學習,是乖巧的好孩子。」

佟福玥舌粲蓮花,反正有才華的夸才華,沒才華的夸懂事知禮。

夫人們都很捧場,小鐘氏也跟著夸兩句,氣氛和樂,穆璃和穆十一娘她們則羨慕有佟福玥這樣的大嫂。

而在外院的宴客廳,紀寬同樣在與會的文武大臣之間恭謹的溫和談笑,見縫插針地把幾位弟弟和沈懷安介紹于人前,至于他們能不能跟這些大人物說得上話,那就不關他的事了。

這里不同于後宅,有的大人喜歡《左傳》,有人擅《春秋》,更多人鑽研《中庸》,這些文官張嘴就來,少年郎肚里墨水不夠多的小心出丑;武官大剌剌的,少年們想出風頭,來啊,到比武場戰兩局。

武定侯很滿意長子的表現,文武大臣來這一趟的也心里有底,雖然分家出去,紀侯爺還是很看重紀寬的,都怪平寧郡主沒肚量,容不下庶長子。

紀寬所求的也只是這一點,即使分家,他也沒跟父親鬧不和,仍是一家人。

孝道大于一切,做兒子的不能跟爹娘劃清界線,渣爹狠嫡母,紀寬只能捏著鼻子忍了。

沈懷安夢想著一鳴驚人,一品大員都想把女兒嫁給他,可惜學問不夠扎實,幾次想插話都插不進去,他也想過像畫本里的書生巧遇千金小姐,救一救落水的姑娘,或伸手援助馬車突然壞了的千金,但現實是一個也踫不上。

巧的是文淨嵐也在幻想,小說里的豪門宴會必有事故發生,不是這家的小姐陷害那家的姑娘壞了名聲,不然便是刁蠻千金嫉妒心上人有了未婚妻,在宴會上情敵相見分外眼紅,設計那未婚妻落水給二流子紈褲所救……

哎呀呀,今日可有熱鬧看?她湊近佟福玥,「五表姊,這兒可有臨水的歇腳亭?」

佟福玥輕輕勾起了唇角,「表妹想去看蓮花?季節不對呢,到了夏天才美,不過侯府的庭園造景值得一看,你們小姑娘去散步一下再回來用膳正好。」

「不是啊,我是好奇辦宴會有沒有發生誰家千金落水的意外……」

「表妹慎言,誰家發生這種丑事,十年內都不敢再辦宴會,辦了也沒人敢來。」佟福玥看她的目光像看一個傻子,搖了搖頭道︰「十多年前某郡王府發生過這樣的事,那位落水的千金是將軍府的嫡女,被郡王府的一個庶子救了,將軍千金不願嫁入郡王府,吞金自盡了。兩家表面上沒撕破臉,後來太子府兵變,那郡王府男男女女全部人頭落地,一個都不留,想算計人家閨女,小心被報復。」

文淨嵐打了個寒顫,這才意識到這里不是文明法治社會,是一死死全家的君主時代,她玩不過這些古代人。

佟福玥讓府里的小姐陪同想去逛後花園的少婦姑娘們,文淨嵐也乖乖的去了,侯府的庶女們都教養得很好,沈妙蘭也受益良多。

武定侯又不傻,不會任由平寧郡主搞事,庶子要好好讀書,庶女依大家閨秀的標準來教養,聯姻的價值才高,不信你瞧紀寬,多爭氣呀,就是最好的例子。

與會的少婦姑娘們都對武定侯府小姐有了很好的印象,侯府小姐們自己也開心,回去後告訴自己的姨娘,姨娘再給紀鳴吹吹枕頭風,紀鳴對大媳婦更滿意了,同時期許世子夫人進門後能做得比佟福玥更好。

春宴圓滿落幕,收拾善後就用不到紀寬和佟福玥,甩手掌櫃先回家。

紀老爺子用過午膳就先走了,習慣午睡。

進了自家門,佟福玥才跟著丈夫打趣道︰「多好呀,隔壁辦喜事不用我們鞍前馬後的做苦力,家里也不會亂糟糟,要收拾兩天才能干淨清爽。相公,我們不受寵其實挺好的。」

紀寬對妻子笑得真誠,「沒累著娘子便好。」

「我不累,動動嘴皮子,走點路,比來幫忙的清平王世子妃輕松。」

紀寬明白平寧郡主防著他們出風頭呢,寧可教娘家人來充當一日主人,幸而他媳婦想得開,人又聰明,反倒教貴婦們覺得落落大方。

兩人回屋洗漱一番,換了家常衣裳,坐下來喝茶歇息,應酬眾多賓客也很累人。

佟福玥其實沒吃多少東西,秋嬤嬤留在家里,炖了燕窩粥盛了兩碗過來,她美滋滋地吃了。

祖母給的燕窩,她吃著放心。

捧著一杯清茶潤喉,佟福玥俏皮道︰「我耳朵好使,听到兩位夫人閑話定國公府,感慨落難的鳳凰不如雞。」

宴會場合,其實是交流八卦的好所在,尤其定國公府沒落了,討論起來更不顧忌。

紀寬抬手讓下人退出門外,才好奇道︰「什麼八卦?」

佟福玥道︰「定國公府二房排第六的孫媳婦鬧著要和離,由娘家出面要把嫁妝全抬回去,否則要告六孫少爺凌虐發妻,害發妻滑胎還出手毆打,致使發妻右手骨折、雙頰腫脹、掉了兩顆牙……」

「畜生不如的東西,打老婆算什麼本事?尤其武將世家,若不能修身養性,弱女子嫁進去如何自保?」紀寬厭惡男子以強凌弱,跟渣爹半斤八兩。

「也是定國公府沒落了,那孫媳婦的娘家才敢出頭,態度強硬的要求和離,換了十年前只怕也會勸閨女忍耐,不敢觸定國公的楣頭。」

紀寬低聲道︰「定國公一直臥病在床,怕是不好了。」

佟福玥聞弦音知雅意。「所以要女兒趕緊和離,月兌離這艘破船,否則一旦定國公沒了,聖上命阮氏一族扶棺回鄉守孝,就擺月兌不了定國公親家的標記。」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外行人看熱鬧,做官的人看得更深入一些,宣明帝厭惡定國公府乃眾所皆知的事,朝堂上人才濟濟,皇帝提拔誰一樣能辦事,為何要提拔定國公的親戚?

「莫怪我祖父干脆利索的退下來。」佟福玥嘆息道,再有能耐又如何,皇帝不用你,你就是英雄無用武之地。「我爹是文官,一直兢兢業業,才不受影響。」

「下一代就無礙了,你祖父肯退一步真是明智。」紀寬多慶幸自己的妻族是有腦子的,不拖後腿。

他轉移話題,「龍鳳胎姊姊表現如何?」

「溫柔恭順,善解人意。」佟福玥微笑道︰「她將最美好的一面展現于世子妃面前,比大丫鬟服侍得更周到。」

紀寬詫異,「初次照面時老實安分的鄉下姑娘,這麼快便月兌胎換骨了,還妄想嫁入清平王府?」

「表姑娘不都想親上加親?」佟福玥見怪不怪。

紀寬失笑,沉默下來。

他思及自己留在侯府的眼線悄悄傳給他的訊息,其中一條很有意思,是有關于沈懷安的,要不要爆出來呢?

多年前有富貴人家爆出真假千金的傳聞,傳得沸沸揚揚,後續的故事更膾炙人口。

真千金肯定不如假千金有良好的教養,目不識丁,舉止粗野,一口黃牙,兩家結親又不是只看家世,更在乎姑娘的人品、教養,因此原先訂下婚約的男方死活不要娶真千金……

如今再爆出一個真假表少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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