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醫忙養家 第九章 她的愛情不標價(2)

「你看!京城快馬加鞭送來大理寺的卷宗。」

瞿盈盈對慕容羲很用心,知道他喜歡斷案,就讓劉公公帶信返京,皇帝命人快馬加鞭把卷宗送過來。

「子瓔,我和瞿翊、盈盈要到鎮上,你去不去?」

「子瓔,盈盈喜歡韭菜盒子,明天可不可以做?」

「晚上不回來了,我住在那邊,和盈盈一起研究案情。」

盈盈兩個字充斥她的耳膜,從早到晚,現在連寇老、夏老和師叔看著她的眼神都帶著淡淡的悲憫,好像所有人都在等待一個結果,卻沒有說破。她笑著回答「知道了」,也笑著說「我幫你送棉被過去」。然後他就一直待在隔壁,沒回來了。

種種趨勢都在告訴她,人無法勝天,書中劇情牽引就是這里的天,慕容羲總有各種理由離她越來越遠。

慌嗎?當然,但沒人有義務為她解決恐慌,她只能強自鎮定甚至是自圓其說。

她告訴自己,信任是愛情的基石,如果他那樣坦蕩自己還要心存疑慮,愛情要怎麼持續下去?

所以她落落大方,所以她逼迫自己和他一起寵愛瞿盈盈,所以她刻意刪除那段皇帝賜婚的記憶。

把藥丸包好,放進匣子里,通過月亮門走到隔壁。

寇老、夏老正在幫瞿翊、慕容羲上課,白霜幾人被派出去辦事,院子里空蕩蕩的。

她敲開呂尊房間。

「藥丸做好了?」

「對,帥叔點一點。」

呂尊打開匣子,數量有點少,他看一眼子瓔卻沒多說什麼。

她從衣袖里抽出幾張紙。「師叔,這是幾味藥的藥方、炮制方法和炮制過程需要注意的事項,我寫得很仔細,有經驗的人多試幾次,應該都能夠做得出來。」

「你這是干什麼?做師叔的能圖你的東西嗎?」

「就當徒弟孝敬師叔的吧!」

「為啥?」

因為……在替自己鋪後路。

如果皇帝奸計得逞,不夠豁達的她做不到分手後依舊是朋友,那麼既然要斷就得斷得干干淨淨,和他、和他身邊的人事物。

「師叔處處照應,我當然要懂得回饋。」

「別說場面話,暗地里你都不知道罵老頭子幾回了。」

「冤枉。」

「說實話,為什麼給我這些?」

「我說的是大實話啊,接下來我打算閉關,好好研究師父留下來的《毒經》,那方面我始終學得不好,師父很是懊惱。」

「你管他懊不懊惱,依我說,學救人本事才是正道,研究毒物做啥?」

「話不能這麼說,如果不是認得莫核散,我也救不了四皇子。何況這是師父的遺願,身為徒弟有義務完成。」

此話合情合理,呂尊再阻止就沒天理了。「好吧,這個我收下,但師叔不會讓你吃虧,會算紅利給你。」

「好啊,祝師叔生意興隆。」

呂尊抓起筆桿敲她一記。「咒誰啊?你師叔是開醫館的。」

她呵呵一笑,離開呂尊的屋子,卻發現瞿盈盈在外頭等她。

「公主有事?」

「談談?」她指指自己屋子。

子瓔隨她進屋。剛落坐,瞿盈盈連杯水都沒給倒、直接進入正題。「秋娘子,你想與羲哥哥和離,還是自願為妾?」

「是相公委托你問的?」

她可以說謊,但她沒有,她是個磊落女子,不喜歡搞手段。「羲哥哥不知道這件事。」

「既然如此,公主為什麼覺得自己有權替他做這件事?」

「父皇想籠絡鎮國公府和靜王府為四哥的助力,若我與羲哥哥成親,此事能成。」

「在你眼里,相公只是枚平衡朝政勢力的棋子。」

「不是這麼說的。在來之前我也猶豫過,畢竟羲哥哥的名聲太『響亮』,因此父皇有這個想法時,我是排斥的,但在見過羲哥哥,與他相處這些時日之後,我認為我們可以當一對人人羨慕的神仙夫妻。」

「婚姻不是單方面『認為』就能成就的,你應該先問問相公的意思。」

「不管問不問,從小到大只要是我想得到的,最終都能順心遂意。」

子瓔眼中光芒暗下,她知道對方說得沒錯,瞿盈盈就是個有女主光環的人,但她不想認輸。「如果如你所言,公主就不必找我談,直接與相公表明心意便是。」

瞿盈盈頓了一下,皺起眉心,咬緊下唇。她……可以退而求其次。「我允許你為妾,只要你不使手段不爭寵,我保證讓你平安終老,一世富貴。」

「我當正妻不好嗎?為什麼要因為你的允許,自貶身分?」

「不必頂嘴,這對你沒有好處。」

深吸氣,子瓔淡淡笑著。「有個姑娘名喚柳嬌,她的父親是一方富商,為四皇子所用,這段時日為四皇子添了許多助力,因此柳嬌經常在此進出。她對我說過同樣的話,並且說得更明白也更強勢,她清楚地點出我的不足,以及我與相公不匹配的十大原因,她認為我應該知難而退。知道我怎麼回答的嗎?我說這件事的決定權在相公手上,請她直接去找相公談。然後今年初,她出嫁了,听說上花轎時哭花了臉。」

「你是在炫耀?」

「不,我是在點出問題本質。如果相公喜歡你,他自然會為了你而放棄我,即使我是天上仙女,他也會義無反顧地奔赴愛情。如果相公不樂意當平衡勢力的棋子,對你又沒有太多懸念,當然會拒絕這種事。所以你來找我,實屬不智。」

瞿盈盈咬唇,她沒想到秋娘子這麼難應付。

「父皇知道是你救了四哥,也覺得這樣做對你不公平。如果你堅持不願為妾,可以選擇和離,回京後父皇會封你為郡主、賞食邑,有這個身分,你想嫁誰都行,並且此生衣食無憂。」

「首先我已經嫁給慕容羲,再者衣食無憂我可以靠自己的雙手去爭取。」

「我知道你心有志向,若你想開醫館藥鋪,我能成全你,宮里只有醫女,如果你願意,我也可以代替父皇承諾,讓你進宮當太醫。」

子瓔想笑,突然覺得自己面對的不是女主,而是男主的娘,她正拿著空白支票等著自己填,要不要填個天文數字啊?

見她遲遲不語,瞿盈盈又道︰「羲哥哥願意用功勞換得清你母親死亡的真相,如果你點頭,我保證讓凶手會受凌遲之苦,替你親娘出氣。」

真的很心動啊,有錢有名有權勢有工作,連娘親的仇都有得報,這麼好的條件只要……

讓出喜歡的男人,實在太賺了。

不過很抱歉,她的愛情不標價。

「若相公喜歡你,你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就能得到他;如果他不喜歡你,就算他與我和離,下一個女人也未必會是你。」

「這就不勞你費心了。說吧,給一句準話。」

準話是嗎?子瓔靜靜看著她,許久後咧唇一笑。「我不。」

瞿盈盈猛然吸氣,強壓怒火。她已經夠卑躬屈膝,卻不料秋子瓔如此不識好歹。「你就不能為了朝廷犧牲自己?」

「如果四皇子需要靠我的犧牲才能坐穩龍椅,這樣的皇帝不值得支持。」

「這麼固執對你有什麼好處?」

「公主知道嗎,有兩件事千萬不能做。第一,用自己的嘴巴干涉別人的人生;第二,靠別人的腦子來思考自己的人生。我還有事要忙,不打擾了。」丟下話,她站起身來。

「你這是在為難羲哥哥,難道你希望羲哥哥為你抗旨受罰?」

所有的話她都可以慰回去,只有這句……不行!

誰讓皇權大過天,誰讓一旦違抗就是生死大事。瞿盈盈不能代替慕容羲逼她和離,同樣的,她也不能代替慕容羲決定,是否違逆皇命。

子瓔不接話,低頭走得飛快,臉上依舊帶著笑意,只是心中波濤洶涌,層層大浪幾乎要將她淹沒。

月亮門前,墨雨擋在前方,子瓔抬頭,迎上他的視線。他眼底有著陌生的情愫,彷佛有什麼東西即將月兌僵而出。

「如果秋娘子願意,我帶你離開。」

「你希望我不戰而降?」她不認輸、不退讓,除非是慕容羲做出決定。

「對手是皇上,除了降,你沒有第二條路。」

「或許我偏偏有這等本事呢。」

他沒接話,黯然了神色,輕輕搖頭。

子瓔撇下他,沖回自己家里,背起蘿筐飛快往外走。

「秋娘子要去哪里?」吳嫂子問。

她壓抑哽咽,假裝無事。「去山上采藥。」

她很傷心,走得飛快,她知道墨雨說的是大實話,也知道自己選了條很爛的路。

笨吶,明明點個頭就可以輕易得到好處無數,她卻選擇撞得頭破血流?但……她是真的不想啊,不想放棄最後的掙扎。

她沒有心情找藥,只是想找個沒人的地方好好崩潰。

這座山,她早已熟門熟路,哪里有洞、哪里有崖,哪里有慕容羲帶她設下的陷阱……閉著眼楮都能找到。

這里是他們的游樂場,她曾經驕傲地說,就算敵人武功蓋世,但到了她的主戰場,也只能被她吊打。

她喜歡自己的地盤,這里能治癒她所有不安。只是……今天失效。

來到熟悉的山洞,她曾和慕容羲在這里躲雨,她在這里跟他說了《西游記》。

他問︰既然孫悟空有肋斗雲,為什麼不直接帶著唐僧一翻三千五百里,奔赴西天取經?

她回答︰成就唐僧的不是經書,是取經的道路,沒歷過劫就成不了仙。

她談的是人生道理,他卻跟她講愛情。

他說︰艱險劫難困擾不了我,從來成就我的,只有你。

听著這樣的話,她如何能不陷入他的網?

曾經,她認為自己有機會翻轉原著設定,哪曉得最終還是作者無敵。

窩進洞里,上回堆積的樹葉已經枯黃,最近天未落雨葉子一壓就碎,劈劈啪啪的碎裂聲听在耳里,好像碎的是她的愛情。

始終不肯離眶的眼淚終于淌下,她抱緊自己放聲大哭。

曾經她相信,當結果不如她意,自己有本事瀟灑轉身,可事到臨頭,她才發現自己沒有那麼無所不能。

鋪天蓋地的委屈將她淹沒,她怨恨一場愛情把自己搞得里外不是人,怨恨作者沒有良心,把她搞得那麼悲慘。

大概是咒罵太過惹惱作者,于是作者惡意地讓她的悲慘更上層樓。

許久沒下的雨突然自天而降,稀里嘩啦澆透整片森林。山嵐升起,一片朦朧美景,她卻彷佛看見作者在對她比中指,嘲笑道︰繼續罵吧,看看是你有本事,還是我更強大。

哭著哭著她笑了,像個瘋子似的。

雨越下越大,空氣又濕又冷,鼻息里全是泥土的腥味兒,子瓔雙手環抱自己,用體溫向自己證明,失敗尚未來臨,不該解甲歸田。

然而四周襲來的寒意卻像在冷眼奉勸——早低頭、早輕松。

心情起起伏伏,眼淚落落止止,本以為這場雨下不久,她幻想慕容羲自雨幕中穿梭而來,拯救她于困窘,誰知雨一路下到深夜,暗自期盼的那個身影始終沒有出現。

不等了,丟掉幻想,她離開山洞冒雨歸家。

下山的路好滑,她摔了幾下,撞出無數青紫瘀斑,沒哭的啊……沒有觀眾的眼淚多余且廉價。

她咬緊牙關踉踉蹌蹌回到家,站在大門外的她,一身濕、滿身泥。

最後一次幻想,幻想那個男人像無頭蒼蠅似地在院子里來回繞,想像下一刻他就要推開大門往外跑。

一、二、三……她強忍寒意,站在門口,給自己的幻想落實時間,但是她一路數著,沒數出想像中的場景,卻數出自己的眼淚和傷心。

真是的,讓別人據巴掌不夠,自己還要揭幾下來湊,這不是自虐嗎?

推開門,家里一片漆黑,吳嫂子已經回家,那阿羲……

傻瓜,肯定在隔壁,最近他熱衷和瞿盈盈研究大理寺的案子。舉目望去,缺乏人氣的屋子比剛來那時更淒涼。

是啊,不管她在瞿盈盈面前多逞強,命運不把阿羲往自己這里推,她就半點也沒轍啊。

模進廚房、燃起蠟燭,大鍋里有吳嫂子燒好的水。

很累,全身疫痛,她還是一桶桶提著水,洗掉滿身泥巴。

超餓的,但頭暈得厲害,她懶得做飯,隨意喝兩口冷茶,往床上撲倒。

她以為滿月復心事會讓自己久久無法入睡,但錯了,她一下子就熟睡,直到半夜渴醒,才發現全身發熱,她病了。

蠟燭尚未熄滅,下床就著壺口咕嚕嚕,咽下苦澀茶水,與此同時,她發現手腕處有一條條紅色絲線朝手臂蔓延。

居然是在這個時候顯現……這算是上帝關了她一扇門,便為你開一扇窗?不,這都是為了劇情吧,這個時間點剛好讓她離開……

無力輕笑,她為自己把脈,嗯,確實受風寒了。

不怕的,旁的沒有她家藥丸多。只是想起上次生病,那個煮藥熬粥、想方設法嫗出化釉丸的男子,鼻頭不禁微酸。

扶著桌沿牆壁慢慢走到制藥室,找到藥丸,卻沒有水了,只能仰頭干咽。

不怕,她會好的,明天一定要痊癒,那麼就沒人知道她傷心過,她依舊是驕傲自信的秋子瓔。而瞿盈盈口中的聖旨,從來沒有嚇倒過她。

想到這里,她又抓出一把藥丸塞進嘴里,死命嚼、用力嚼,苦澀藥味在唇齒間蔓延、侵蝕了知覺。

想吐,但她不允許,她非要好好的,她的脆弱不見客。

嘔……忍不住還是吐了。

不許,再抓一把、再塞滿嘴巴,死命嚼、拼命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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