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門出貴妻 第四章 暫時隔兩地(2)

就在寒幽打算去喚人時,身旁突然傳來一道十分輕柔的嗓音。

「小姑娘,要是不介意的話,我讓我家的隨從幫忙扛你爹回去可好?」

寒幽回過頭,看見醫館後頭坐著一對男女,兩人約莫三十多歲,男子的下巴蓄著胡須,一身儒士打扮,雙眼炯炯有神,十分銳利,一瞧便知不是尋常之輩。

他身旁的女子看起來年紀比他小了一些,在男子懷中顯得十分嬌小,臉上覆著面紗,僅露出一雙眼楮,那雙眼楮微微彎著,笑吟吟的看著她。

若是平時,寒幽肯定不會搭理陌生人,但今日情況特殊,眼前這兩人給她的感覺也不像壞人,尤其是那女子,那一雙眼楮總給她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好,那就麻煩這位姊姊了。」她也不扭捏,干脆地應道。

這稱謂似乎取悅了女子,她輕笑出聲,那笑聲清脆如銀鈴一般,十分好听,可惜她笑著笑著突然咳了起來,讓男子擔心的直拍她的背。

「你別激動,就是開心也別笑得太用力。」

「姊姊你沒事吧?」寒幽見她咳得如此撕心裂肺,也忍不住擔心問道。

女子揮揮手示意她沒事,直到順了氣,這才笑著道︰「別叫我姊姊,我叫阿綿,這位是我相公黎圖。」

「阿綿。」她從善如流喚道。

不知為何,她從這女子身上感覺到善意,但他們明明今日才第一次見面。

「我們先將你爹送回去吧。」

寒幽現在最擔心的就是她爹了,自然不會反對。

阿綿帶來的人手不少,幾人手腳俐落的將寒遠扛起,一路穩穩當當的回到了寒府。

「阿綿謝謝你。」寒幽真誠的向她道謝。

「舉手之勞罷了,你先忙,我四處逛逛,你不介意吧?」阿綿隨意的看著這府邸的擺設,有些詫異。

這……會不會太簡陋了?

不提大戶人家,就是和尋常的小康人家相比,這寒家也是寒酸的可以,廳堂竟然就只有幾張椅子和一個圓桌,其余什麼都沒有,沒有屏風、沒有古玩、更沒有字畫,整片牆光禿禿的,讓人看了忍不住搖頭。

「當然不介意,不過我家沒什麼好看的就是了。」寒幽可以從她的眼神里看出那分驚詫,尷尬地道。

莫青夜給的聘禮里自然有古董、字畫之類的擺件,那些東西不只價格昂貴,就是擺出來也是賞心悅目,但她爹娘卻不讓擺,怕摔著、踫著,要是毀了其中一樣,他們都得心疼死。

寒幽也很無奈,有了莫青夜給的金子當本錢,這半年來她可是賺了個金銀滿盆,光是點心鋪子一個月的盈利就有三百多兩,更不要說酒坊了,一日便有九百兩的進帳,扣掉本錢也有七、八百兩的盈利。

她敢說,再給她幾年的時間,就是替自己攢下十里紅妝都是易如反掌。

外人總以為她是靠莫青夜才能過上這般富貴的日子,這話只對一半,錢是她自己賺的,若她沒本事,如何能在短短半年內賺來萬兩銀子?但她不否認,若不是借著他的權勢,她也沒辦法安然當她的小富婆。

可惜她爹娘樸實成性,就是知道閨女有錢也過不慣富貴人家的日子,這好好一棟宅子愣是被他們當成芙蓉村的祖宅在住。

寒幽見他們繞了一圈便往花園晃去,這才對著一旁哭紅眼的蕭雙雙說︰「娘,你先去把房間收拾收拾,等等再讓人將爹扛回房里。」

床榻得先鋪上一層厚厚的棉被,否則寒遠躺著也不舒適。

「我這就去!」蕭雙雙急忙去準備。

直到廳堂剩下父女二人,寒幽這才從懷中拿出稍早畫成的止痛符圖,遞給了他。「爹,你拿著這個。」方才在外頭不方便,回到家里便沒了顧忌。

寒遠下意識接過,看著掌心里那被折成八卦形狀的圖紙,納悶的問︰「阿幽,這是什麼?」

「是符圖,我從一本古書上看到的,便照著畫下來,說是能止痛,我也不曉得它怎麼使用,爹,你拿著有什麼感覺?是不是沒那麼痛了?」

寒遠聞言,忍不住笑了起來。「傻孩子,這不過是張紙,怎麼可能能止痛?」

打從閨女兒病了一場後,不僅個性有了大轉變,整個人也成熟了不少,有時候他們甚至會忘記她只有十三歲,這會兒居然會說出這般孩子氣的話,讓他忍不住失笑。

「沒感覺嗎?」寒幽有些失望,卻不願就這樣放棄。「爹你等等,這符說不定要化水喝,我去盛水。」

寒幽也不曉得這止痛符圖正確的使用方法,只好試試化符水這個爛招。

她動作很快,不一會兒便回來了,事實上她是去空間盛了一碗水出來。「爹,你把符放到水里試試。」

寒遠覺得閨女難得這般可愛,便想依了她,可他還沒把符放進碗里,便听見外頭傳來著急的呼喊——

「水!快拿水來!」

寒幽認出那是黎圖的聲音,還未反應過來,就見身旁像有陣風似的,下一刻她手中的水便不翼而飛了。

這變故讓她臉色微變,這可是空間里的靈水,就是她爹娘,一開始她也是摻著一半的泉水才敢讓他們飲用,不是怕會有壞處,而是恰恰相反。

靈水的功效有多顯著,沒人比她還清楚,尋常人喝了定會發現異樣,若是遇到心懷惡意之人,肯定會引來大麻煩。

她急忙追出去,就見她的靈水在方才扛她爹回來的其中一名隨從手中,他正將水遞給黎圖,而黎圖懷中抱著的竟是不知為何軟倒的阿綿。

寒幽還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就見黎圖將一顆白色的藥丸扔進水中,小心翼翼的將水喂進阿綿的口中。

看見這情形,寒幽也顧不得要回水了,連忙問︰「阿綿怎麼了?」

黎圖沒有回答她,直到懷中人兒的急促喘息漸漸平息下來,臉色也不再那麼死白時,才松了口氣。

「阿綿……」他的聲音哽咽,沒人看見他緊握的拳頭正微微發抖。

寒幽也顧不得計較了,問︰「要不要請大夫來?」

「不需要。」黎圖搖頭,阿綿這病沒人能醫,請大夫來也是無用。「替我準備一間房吧。」

人家幫了她的忙,她自然不會連借個房間都小氣。「跟我來。」

黎圖抱著阿綿直接進了房,門一關,他帶來的隨從立馬守在門外,一排四人將房間守得固若金湯,只留寒幽在門外看著落葉飄啊飄。

這人怎麼連句謝謝都不會說?

寒幽無奈地嘆了口氣,罷了,阿綿是在昏迷的狀態下喝了靈水,或許感覺不出功效。

這麼一想,她心情好了不少,想起她還躺在行軍床的爹,她趕緊跑回去。

寒遠一看到女兒,連忙招手。「阿幽,你快來!」

「怎麼了?爹你哪不舒服?」寒幽著急的跑到他身旁。

寒遠左看右看,發現她身後沒其他人,這才小聲的說︰「阿幽,爹好像不疼了。」

「不疼了?」她低呼出聲,發現聲音太大,連忙壓低了音量。「爹,你是說……你的背不會痛了?」

寒遠點頭如搗蒜,用比她還小的音量說︰「你說是不是你這個符圖的關系?爹方才是真的疼得連動都不能,可這會兒卻像沒事人一樣,一點感覺都沒有。」

「你說真的?完全沒感覺?」寒幽一雙眼兒亮得嚇人。

寒遠點頭,接著又說︰「阿幽,這東西你可千萬要收好,不能隨便給人,知道嗎?」

他是老實,可卻不傻,這麼神奇的東西要是流了出去,絕對是禍不是福,他不知道閨女從哪找到那本古書,但他知道那本書絕對是個寶物,還是大寶物。

寒幽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卻還是難掩興奮。「爹,你快告訴我,你什麼時候覺得不痛的?」

寒遠仔細想了想,才道︰「應該是你一放到我手上便有感覺了,只是那時候爹不敢動,這才沒注意到。」

現在想想,他原本光是扯一扯嘴角都會牽扯到傷處,方才卻還能笑著說閨女孩子氣,這不就代表符圖一拿到手上,他便不疼了。

「太好了,我還以為要化成符水喝呢!」沒想到只要配戴在身上就行了。

她也是傻了,她身上沒病沒痛的,帶著止痛符圖自然沒有用,可放在寒遠這重傷患者身上就不同了。

得知符圖有如此大的功效,她恨不得立馬進空間去畫個十個八個備用,這東西比嗎啡還有用,自然是有備無患。

興奮過後,她才想到件事,忙道︰「爹,這符圖只說了能止痛,可不代表你的傷沒事,頂多就是減輕你的痛楚罷了,這陣子你還是得乖乖臥床養傷,為了不讓人起疑,符圖你可得藏好,在人前該裝疼還是得裝,知道嗎?」

寒遠慎重的點頭。「爹知道該怎麼做,你放心,我連你娘都不會說。」

不是他要瞞著蕭雙雙,而是這事愈少人知道愈好,要是不小心說溜了嘴,可是會招來大禍的!

父女倆打定主意將這事瞞進肚子里,誰也不說。

京城,鎮國公府。

看著空無一人的房間,莫鈞瞪著眼,看向身旁的國公府大總管黃忠。「世子人呢?」

黃忠斂著眼眉,沉聲道︰「將軍一早便去了廣寒寺,為夫人上香。」

莫青夜三日前進宮受封,離皓多年未見到死對頭,本想刁難一番,偏偏莫青夜原本就戰功斐然,加上識破了萊新國的偷襲計劃,不僅阻止了一場大戰,還抓了對方的將領,這份軍功就是離皓也壓不下來。

他只是監國,上頭還有內閣壓著,在百官的要求下,這一品護國大將軍的職位就是想刁難也沒辦法,莫青夜便這麼順順當當的受封為離路國的護國大將軍,承襲了祖父的官職。

莫青夜一升職,朝廷上下便改了口,不再喚莫青夜世子爺,而是改稱呼將軍。

莫鈞聞言梗了下,惱怒的又罵,「這家伙!早和他說過蘭郡主今日要來探望他,出去也不說一聲,忠叔,麻煩你派人去看看他什麼時候回來。」

兒子去給亡妻上香,他還能怎麼罵,只能吩咐下去,讓他早些回來。

黃忠眼皮不抬地道︰「老爺,將軍出門前吩咐過了,說蘭郡主什麼時候回去,他什麼時候回來。」

這話讓莫鈞再也忍不住,吹胡子瞪眼地罵道︰「這混帳東西!蘭郡主盼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盼到他回京,早早就下了帖子說要上門拜訪,他不留在府里也就罷了,竟還說出這樣的話!」

蘭郡主閨名梁歌牧,是長公主的掌上明珠,家世顯赫、相貌柔美,這樣的女子對莫青夜一往情深,揚言非君不嫁,從八歲便開始等著,這一等便是十年,眼看她十八歲的生辰就要到了,這才會纏著離皓讓他將莫青夜召回京,盼著能早日與莫青夜結為連理,誰知竟听見一個青天霹靂的消息。

「老爺,將軍已定了親事,且國公府並沒有個正經的女主人,蘭郡主登門拜訪並不適合。」黃忠淡淡凝了他身旁的女子一眼。

他是老將軍培養出的心月復,老將軍將他交給將軍,他自然是站在將軍這邊。

听見這話,莫鈞身旁的女子臉色微變,旋即斂下了眼,嗓音有些沙啞地道︰「鈞哥,你說我是不是不該順著郡主的意,下帖子請她上門?阿夜似乎真的不喜歡蘭郡主,要不怎麼會一聲不響的跑出門,甚至連訂親這等大事都瞞著我們……他是不是還是很討厭我?我以為這麼多年過去了,他應該明白我對他的好,沒想到……」

說著,她像是再也受不住委屈,淚水潸然而下。

莫鈞見她落淚,輕聲安撫道︰「小嵐,那渾小子就是那倔脾氣,你別和他計較,這些年你犧牲自己照顧阿夜,把他當親生兒子般疼愛,他豈敢惱你?他氣的是我,不關你的事。」

女子不是別人,正是莫青夜娘親一母同胞的妹妹,莫青夜的親小姨夏嵐芯。

  

莫青夜的娘親夏悅茵在他四歲那年患了重病,久咳不癒,身子愈來愈差,到後來甚至連路都無法走,夏嵐芯心疼姊姊與年僅四歲的外甥,不顧自己即將出嫁,堅持前來鎮國公府侍疾,衣不解帶的貼身照顧胞姊,這一照顧便是整整一年,生生將自己的親事磨掉了,對此夏家人十分不諒解。

夏悅茵感念妹妹對她的好,但臨死前兩姊妹卻突然大吵了一架,沒多久夏悅茵便病逝了,至于兩人吵了什麼至今仍沒有人知道。

莫鈞成了鰥夫,而夏嵐芯未嫁,為了避嫌,莫鈞自然得將她送回夏家,誰知夏嵐芯卻抵死不從,揚言為了照顧胞姊,她已和父母鬧翻,若莫鈞執意送她回去,她便絞了頭發去當姑子。

她如些堅持,莫鈞還能怎麼辦,只好讓她留下,從此鎮國公府就多了一個不是女主人的女人,這事也讓莫鈞成了京城里的談資之一。

「鈞哥,你別安慰我了,我有自知之明……」夏嵐芯自嘲的說。

莫青夜是她的親外甥,兩人卻一直不親近,甚至她還能感覺到莫青夜十分厭惡她,每次見面不是無視便是出言諷刺,時常惹得她以淚洗面,莫鈞見狀少不得要教訓他,因為如此,父子的關系一直很緊張。

莫鈞也不曉得那渾小子為何這麼不喜夏嵐芯,這些年他不在京城,逢年過節夏嵐芯都讓人送衣袍、送吃食過去,卻總是被退回來,夏嵐芯也不氣餒,他退他的、她送她的,直到有一年莫青夜不再讓人將東西退回,而是送來一封信。

夏嵐芯以為他總算是接受她了,誰知信上只有短短一句話,意思很簡單,他底下的兵是用來保家衛國,不是用來替她跑腿退東西,她若再送東西來,他也不退了,直接扔了干脆。

自此,夏嵐芯便不再做無用功了。

「小嵐,你別多想,那渾小子的個性就像我爹,是茅坑里的臭石頭,等他娶了媳婦,就會懂得你對他的好了。」

夏嵐芯吸了吸紅通通的鼻頭,明明已是三十多歲的年紀,模樣卻和少女沒兩樣。「就怕阿夜定下的媳婦也和他一樣不喜我……」

若非如此,她又何必順著蘭郡主的意給她下帖子?

雖說蘭郡主個性是驕縱了些,可至少還當她是莫青夜的小姨,若是蘭郡主過門,她的日子或許能和現在一樣舒心。

「什麼媳婦?」莫鈞一听到莫青夜私自定下的親事便擰起眉。「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人和他一樣,自己請了媒人就上門下聘的?再說了,一個鄉野村姑竟妄想當我鎮國公府的媳婦,這親事沒我點頭,自然不算數!」

黃忠一直未開口,直到听見這話才淡聲道︰「老爺,這親事是老將軍替將軍定下的,老將軍已經點了頭,您有沒有點頭並不重要。」

莫鈞聞言頓時漲紅了臉。

他生在武將世家,又是唯一的嫡子,父親自小便逼迫他習武,他雖說有著莫家人的習武天分,但他心不在此,自然學得不倫不類,每每都惹來父親一頓打罵。

隨著年紀增長,他愈來愈畏懼父親,父親對他也是愈來愈失望,直到他生下了阿夜,父親這才徹底放棄他,將全副心思轉到孫子身上,而阿夜也是爭氣,三歲便現露出習武的天分,讓父親喜不自勝。

雖說不應該,但父親的放棄確實讓他松了口氣,自此之後不必再被逼著習武,可以看他喜愛的書、可以去酒樓與人吟詩作對,日子過得好不快活。

然而,父親的威嚴卻是深深烙印在腦子里,即便已經逝世多年,光是听見父親的名號,他還是忍不住繃緊身子。

而黃忠雖然是府里的大總管,卻不是賣身的僕役,而是和莫長卿一塊出生入死的部下,十幾歲便跟著莫長卿,當時也是位高權重,直到莫長卿過世他才辭了副將軍一職,遵遁莫長卿的請托,留在鎮國公府輔佐莫青夜。

黃忠是看著莫鈞長大的長輩,他年少時沒少教訓他,在黃忠面前,莫鈞實在硬氣不起來,最後只能氣惱的甩頭走人。

夏嵐芯見狀,自然是跟著離開。

直到看不見兩人的背影之後,黃忠這才挑起花白的眉,沒好氣地道︰「好在將軍爭氣,否則就他這副德性,鎮國公府遲早敗在他手上。」

都幾年了,連個女人的真面目都看不清,他實在不明白老將軍這般英明,怎麼會生出這般蠢笨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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