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門出貴妻 第五章 熱心的夫婦(1)

早上之事很快便傳到莫青夜耳里,讓他嘲諷的勾起唇角。

「不是我要說,那真是你親小姨嗎?明知道你躲梁歌牧都來不及,還下帖子請她上門。你什麼時候將人趕走?你都不知道你爹因為『金屋藏嬌』這事被笑話了好幾年呢。」二皇子離謙手支著腮,一頭黑發也未束,任由它們披散于後,那模樣慵懶至極,似笑非笑的調侃眼前的好友。

「那是他的事,與我無關。」莫青夜冷聲道。

離謙嘖嘖兩聲。「這鎮國公府還好有你,要不肯定敗在你爹手上。」

不只黃忠和離謙這麼認為,這京城里不知有多少人都是這麼想。

要說莫鈞也不是差,就是明明有著極高的習武天分,卻老想著風花雪月吟詩作對,月復中墨水沒多少,文人的迂腐倒是學了不少,偏偏還想用他的想法來約束莫青夜,好在莫青夜自小是祖父養大,不然不知會被教得如何的不倫不類。

至于莫青夜為何如此厭惡夏嵐芯,別說外人了,就是莫鈞都不明白,身為好友的離謙只以為他是不喜他爹將人留下,打算給他當後娘。

「你都訂親了,到時媳婦過門,難道要讓她侍奉那女人?」

這算什麼事?要說夏嵐芯是莫鈞的女人,卻連名分都沒有,若當她是小姨,莫青夜卻是不認,要離謙說,當他的媳婦還真夠慘的。

提到寒幽,莫青夜那冷硬的臉龐倏地柔和許多。「這不用你操心,那丫頭什麼都吃,就是不吃虧。」

這半年來兩人雖沒見面,書信倒是通了不少,一開始那丫頭還挺乖的,按照約定兩天一封信,到後來她忙著開店鋪,便從三日一封、四日一封,現在若是夜虎沒上門催促,這丫頭索性偷懶,十天半個月才來一封信。

要不是知道她在找珍稀藥材,他答應在京城替她留意,那丫頭恐怕連信都不寫了。

莫青夜想起她書信里調皮又新奇的用詞,彷佛她的人就在眼前,活靈活現的對他說著話,忍不住期待她來京城的日子。

見他那一臉春心蕩漾,離謙忍不住打了個冷顫。「瞧你這表情,是真喜歡上那乳臭未干的小丫頭了?你不是說她才十三?」

他從不知道這家伙真打算老牛吃女敕草,他還以為那鄉下丫頭是他拿來躲梁歌牧的擋箭牌罷了。

「十四了!」莫青夜睨了他一眼。

寒幽的生辰在八月,上個月剛滿十四歲,再一年便及笄,能嫁人了。

「……十三和十四有什麼分別?」離謙抽了抽那比女人還漂亮的嘴角。「她十四,你也二十了,你倆差了六歲呀兄弟!」

身為好友,自己有必要提醒他這個差距。

誰知,莫青夜只是冷冷的掃了他一眼,道︰「你府里的舞姬最小幾歲?」

離謙當場便噤了聲,想到自家府里的確養了幾個十歲都不到的小舞姬,雖說他行得正坐得端,單純喜歡看小姑娘跳舞,絕沒有歪心思,卻還是立馬轉了話鋒。

「年紀小好!好教,到時別忘了請我上門喝喜酒。」

「人不到無妨,禮金不能少。」

听听,這是穿同一件褲子長大的好兄弟嗎?

「不說這事了,你知不知道離皓想把你弄到南揚國?」離謙說起正事。

南揚國與離路國國力相當,一直以來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甚至每隔十年便會進行聯姻,以保持兩國的友好關系。

然而這幾年南揚國的皇帝生了重病,情勢也有了轉變,就在前幾個月,探子回報,南揚國正大規模練兵,練好的兵卻不知所縱,有人說那些兵曾出現在萊新國與南揚國的邊界,再聯想萊新國的突襲計劃,讓人不得不深思。

萊新國不足為懼,但若再加上一個南揚國那可不同了。

離皓雖已監國三年,卻未曾經歷過戰事,如今南揚國有了侵犯之意,雖沒有證據,卻不能沒有防備之心,離皓與內閣商議的結果,便是派兵到南揚國的交界之處魏城駐守,至于由誰來擔任主帥便很有得商量了。

離路國並非只有莫家出武將,還有僅次于莫家,手握禁衛軍的林家以及掌管京師安危的五軍都督府曾家,雖說沒有鎮國公府那般威名赫赫,卻也一個個都是有才之輩。

鎮國公府手握三十萬兵權,世代駐守石寨溝,乃離路國重中之重的關口,若是沒能守住,離路國也離滅國不遠了。

照理說,莫青夜已承襲了護國大將軍這名號,理當與先祖一樣鎮守石寨溝,不曾想離皓竟釋放出要派他前去魏城的意思。

莫青夜眯了眯眼。「他那點小心思能瞞得了誰?」

離皓這人最是虛偽,他的所作所為在明面上絕對讓人挑不出毛病,可私底下在想什麼,莫青夜卻是清楚的很,這是想報復他。

離皓與歷代的先皇不一樣,沒有雄才大略無妨、資質平庸也無礙,偏偏他胸襟不夠寬廣,眼界也小,最重要的是極為記仇。

在他眼里,國家大事重要,他的私仇一樣重要,明明多的是武將能去魏城、明明知道石寨溝少了莫青夜極有可能會讓人鑽了空子,離皓仍然說服了文武百官,讓他留在京城,就為了給他添堵。

離皓知道他不喜梁歌牧,偏偏與他唱反調,趁他回京受封時便想要賜婚,若非他有先見之明,事先與寒幽定下親事,這賜婚一事肯定如他所願。

為此離皓氣得牙癢癢,一計不成便再施一計,明里暗里流露出要派他去魏城的意思,接管魏城那一盤散沙,若是他能將魏城的兵帶好,那自然是好,若是不成,正好挫挫他的銳氣,讓世人知道他這個戰無不勝的名頭不過是夸大罷了。

很好猜的心思,可身為臣子,他拒絕不得。

離謙同情的看著他,安慰道︰「其實梁歌牧也就是驕縱了一些,臉蛋還不差,嫁妝也多,要不你就從了吧……」

對他那個太子大哥,離謙也是無語,一看賜婚不成,竟私下派他前來轉告莫青夜,只要莫青夜肯娶了梁歌牧,便另派他人去魏城。

拿國家大事當兒戲,他真不知父皇當初怎麼就這麼放心,將重擔扔給這樣的儲君後就一走了之?

以私心來說,他自然是不希望莫青夜去魏城。

南揚國此時就是團迷霧,敵不動他們也不能動,否則誰先挑起戰事便是錯的一方,戰勝還好說,若是戰敗,肯定會在史書上留下一筆,這是離皓萬萬不能允許之事。

而莫青夜的名聲太過響亮,絕對是萊新國與南揚國極欲除之而後快的第一人選,若是傳出他只帶兩千名精兵前往魏城,這些人哪可能會放過他,其中的凶險可見一斑。

偏偏離皓那腦袋不知怎麼長的,對持反對意見的臣子揚言南揚國意圖不明,若有莫青夜這個護國大將軍前去坐鎮,說不定能威懾對方一番,既而打消不該有的念頭。

為了這事,朝中吵得不可開支,離皓卻是心意已決,派他來正是給莫青夜一個選擇的機會。

「作夢!」莫青夜只扔了一句話,便拍拍走人。

他這人就是硬骨頭,不論是誰都威逼不了他,梁歌牧不行,離皓更不可能。

要他娶一個是從小便纏他纏得緊,只要有小姑娘稍稍接近或是對他笑一笑,便把人打得半死的惡毒女子,那他寧可終身不娶。

再說了,遇到寒幽後,他便認定了他的妻子就只能是她,誰都取代不了,這份堅持很莫名,明明認識她時不過是個黃毛丫頭,兩人相處的時日也不長,但對她的在意卻是一日比一日深,每日看著夜虎的匯報,看著她寫來的書信,就好像她人就在他眼前,表情豐富的和他說著話。

他從未對一個姑娘這般上心,寒幽是頭一個,也會是最後一個,就算那丫頭對他似乎還沒有那份喜歡,但他相信她的心遲早會是他的。

看著遠去的莫青夜,離謙揚了揚眉。「這家伙,脾氣還是這麼硬,真不知被他看上的姑娘是幸運還是倒楣……」

氣候日漸寒冷,遠處的長城因漫山火紅的楓葉聲名遠播,它們紮根于岩石的縫隙,像點燃的野火般在內外蔓延,染紅了城牆,也染紅了蕭索落寞的秋天。

寒幽一家子耗費了三個多月的時間,終于在秋天的尾巴來臨前到了京城。

看著那火紅一片的城牆,寒幽忍不住贊嘆。「真美……」

她一直以為城牆就該是恢弘古典、高大宏偉,就像北京的紫禁城那般,從未想過有人可以把一座城池蓋得這般美麗。

「阿綿最愛的便是楓樹,趕緊把藥水給我,好讓她也能出來賞楓。」

寒幽正沉浸在眼前的美景,身旁卻突然傳來煞風景的聲音,讓她沒好氣的轉過頭。「我說黎大叔,你能不能別這麼準時?還有,就說了這藥水一天只要喝夠量就行了,你一個時辰便來討一次,你當我很閑嗎?」

寒幽本以為阿綿那日昏迷不醒,應當是喝不出靈水的妙處,誰知黎圖沒多久便激動的沖來,對她說阿綿醒了!

當時她一頭霧水,喂了藥清醒也是遲早的事吧?

後來她才知,阿綿生了一種怪病,身上滿是紅斑,只要一犯病便會喘不過氣,昏迷不醒,就是吃了藥最少也得三日才會清醒過來。

但這一回卻只有半日的時間便醒了,這讓黎圖如何不激動?

為了妻子的病,他走遍了大江南北,也只在童神醫那求得一藥方,且那藥方只能壓制她的病痛,卻無法根治,再這麼下去,她的日子也不長了。

所以當阿綿醒來的那刻,他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楮,仔仔細細的問了她數遍是不是不舒服,深怕這是回光返照,直到阿綿再三保證自己很好,黎圖這才松了口氣。

但阿綿的病已有十多年,這還是第一次清醒得這麼快,兩人苦思許久,發現極有可能是寒幽那碗水的緣故,黎圖當下便沖去問她。

寒幽自然是死不承認,硬是辯稱那不過是碗普通的水,卻在看見被病痛折磨的不成人樣的阿綿時心軟了。

寒幽看見沒有面紗遮掩的阿綿,才知她在醫館時的那股熟悉感從何而來。

阿綿和她前世的母親長得一模一樣,雖然知道阿綿不可能是她的母親,卻也因為這緣故,她松了口。

她告訴黎圖,那是她自己到山里頭采藥草,瞎調配出來的藥水,沒有什麼藥方,平時就自家人喝罷了,她知道這藥水能夠強身健體,卻不知還能治病,要是喝出問題她不負責。

黎圖一听這話也冷靜下來,阿綿的病尋遍各地名醫都無法治癒,一個小姑娘胡亂調配出的藥水怎麼可能治好?他也是急瘋了才會病急亂投醫。

寒幽見他被勸阻,這才松了口氣,靈水的秘密知道的人愈少愈好。

誰知她高興得太早,隔日,阿綿親自來找她,告訴她這些年她有多痛苦,恨不得自我了斷,要不是知道她死了黎圖也不會獨活,她也不會拖著這一身病體苟活于世,不論她的藥水有沒有用,她都想試一試,是生是死都不怪她。

見到阿綿那無助又脆弱的模樣,寒幽根本狠不下心拒絕,最後還是答應了,只不過加了但書。

她告訴他們兩個條件,第一,藥方她沒辦法給,若是想治病,他們便只能跟著她;第二,除了他們兩人,藥水的事不許再透露給第三個人知道,若是他們同意,她便答應提供藥水給阿綿。

阿綿怎麼可能不答應,而一切以妻子為重的黎圖見她答應,自然也是點頭應下,于是一行人便跟著他們一塊來到京城。

「幽丫頭,為何你叫我大叔,卻直呼阿綿的名字,這是不是不太對?」黎圖挑起眉,沉聲問她。

寒幽腳下一陣踉蹌。「黎大叔,您的高冷範兒呢?」

這黎圖,剛認識時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經過三個月的相處,她才知這家伙壓根是裝的,什麼高冷、什麼威嚴,通通沒有,自從阿綿的身子一日好過一日,他的節操也一日比一日還低。

  

「阿綿只比我小一歲,你該叫她綿姨。」黎圖一听便知道她誤會了。

他還沒這麼厚臉皮讓她喊他一聲黎大哥,再說了,這丫頭的未婚夫和他兒子是同輩,她叫聲叔叔、阿姨也是應該。

寒幽聞言,挑起眉。「你和綿姨才差一歲?你這是怎麼保養的?」

這是在嫌他老?黎圖額角一抽。罷了,看在她肯改口的分上,他就不計較了。

「你們在京城可有地方住?」黎圖問。

「有。」寒幽點頭。「我未婚夫替我置了一處兩進的宅子。」

兩進的宅子夠他們一家三口居住了,誰知黎圖卻很嫌棄,「兩進?你未婚夫就這麼點能耐?」

寒幽無言的睨了他一眼。「大叔,京城的地寸土寸金,阿夜曾讓我去他的宅子住,但我還沒嫁,怎麼可能去?」

莫青夜說的宅子,是他半年前置辦的,花了近萬兩,還很不害臊的對她說,以後他們成親就住在那兒,讓她來京城時直接搬進去住就成了。

寒幽看了信,當下便回了他一封自畫像,一個使勁兒翻著白眼的小人兒,又附了五千兩的銀票,告訴他,她自己有錢置產,若他不收,那她也不來京城了。

莫青夜收到信時笑了許久,最後還是依了她,用五千兩替她置了處兩進的宅子。

黎圖挑高眉。「看不出你這丫頭這麼有骨氣,不過兩進實在是太小了點,既然如此,我們就不同你一塊住了,你將地址留給我,藥水我會再派人去取。」

欸欸欸,誰答應要和你一塊住了?

忍住賞他白眼的沖動,寒幽點頭。「行,就這麼辦。」

兩人商議好,便在進城前分道揚鑣,離別前阿綿依依不舍的抓著寒幽的手不放,眼淚嘩啦啦直落下,黎圖好說歹說,告訴她沒事便會帶她去寒家串門子,她才止住淚水。

寒幽也有些不舍,畢竟相處了三個多月,她是真心喜愛阿綿這個性溫柔、心性卻十分堅毅的女子,但再不舍也得分開,好在都在京城,就像黎圖說的,想彼此的時候還是能串串門子。

告別了他們夫妻倆,一家子這才跟著進城的隊伍緩緩排隊。

「別哭了,你要是真喜歡那丫頭,我就讓她永遠陪著你。」黎圖見不得妻子這般傷心。

「怎麼陪?」阿綿淚眼汪汪的看著他。「阿幽有父有母,怎麼可能陪著我……」

她很羨慕寒幽的父母,能擁有這麼一個乖巧伶俐、嬌俏可人的的閨女,她一直在想,若是她身子康健,她的女兒應該也像寒幽這麼大了。

「這事我來處理,你別擔心。」黎圖輕拍著妻子的背,又道︰「阿綿,我知道你不願回來,這陣子只能委屈你,待你的病好了我就帶你離開,永不回京,可好?」

阿綿的眼角還懸著淚水,看向丈夫,啞聲道︰「阿圖,你為我已經做得夠多了,這一次不論我的病能不能好,我都不會再吵著離開了。」

她是京城人,若非為了治病、若非不願見到那些令她傷心的人,她豈會願意離開?

當初離開,是因為她累了也倦了,最大的原因是她的心已死,要不是黎圖追來,她恐怕早成了一抔黃土。

如今卻是不同,有了寒幽的藥水,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身子正在慢慢好起來,只要能擁有健康的身子,她什麼都不想計較了,畢竟丈夫為了她,已經犧牲太多太多了。

「阿綿,是我對不住你,這些都是我該——  」

她捂住他的嘴,搖首。「別再道歉,這事怪不得任何人,要怪只能怪我自己。」

若不是她這一身病,怎麼會有後來這麼多事?

「阿綿……」黎圖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阿綿恨過他、怨過他,因為他言而無信,無法做到答應她的事,她要如何對他,他都承受,但怪她自己這還是第一次,偏偏這樣的她更讓他感到心疼與不舍。

緊緊的擁住她,他啞聲說︰「阿綿,以後不論發生任何事,我都不會再背信于你。」

她一樣緊緊的抱住他,沒有回應,而是柔聲道︰「我們回去吧!」

三年了,也是時候回去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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