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熙這陣子研究麻醉藥及消炎藥,說來很有成果,嚴長紘看她十分熱衷的樣子,又被她以救人為重的理由說服,終究是名醫者,有能救人的方式怎可能不嘗試?所以終于願意幫她的忙。
如今再有了器具,相信她很快就可以做手術實驗了。
「還是殿下有辦法。」
「其實我差點就要辜負你了,我找了不少煉百煉鋼的匠人,但看了你的圖紙都說太過精
細做不了,最後才終于找到一個有自信能完成的匠人。」
「殿下,我真的十分感激。」嚴熙說著終于抬起頭來看他。
「我並不是想要你的感激才做的,是相信你說想救更多病患的誓言,也確信你一定會努力去做到。」
嚴熙對夏景燁不僅僅是感激而已,雖然來到這個民風開放的年代,對女子的束縛不如她在歷史中讀到的嚴格,但畢竟身為女兒身,還是能真切感受到這時代對女子的歧視。
就像她報考醫考遇到的刁難,要應考時遇到的阻礙,再到這回沒考過,又因為馮承紹所做而受謠言所苦,她真的感到無比挫折。
她不明白,一樣是為了她,為什麼馮承紹就做不到像毅王這樣?
毅王一直默默為她而做,也會征詢她的意思,給她的感覺並不是要討好她或是讓她虧欠他,而是真心想幫她的忙。
「殿下大可收下熙的感激,因為殿下為我所做的事真的意義非凡。殿下生為男兒又是皇子,哪里知道女子在這個時代的無奈,但殿下一句信我,對我來說彌足珍貴,連我的爹爹……都讓我說服了好久,才願意與我一起研究麻醉藥及消炎藥。」
夏景燁有些心疼,想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但手挪出了寸許又收回,「是!你的確該好好的感謝我,若有朝一日我需要你幫忙,你也必須義不容辭的助我,這你可答應?」
嚴熙呆了呆,知道夏景燁是想讓她心里好過些才故意這麼說,便也收起原先沉重的心情,破涕為笑,「好!這有什麼問題,只要是我能幫上忙的。」說完,這才想起了還未讓人給夏景燁備茶,但想到夏景燁肯定是在于靜萱的帶領下偷偷過來的,不方便驚動其他人,便拿起桌上的杯子,為夏景燁斟了一杯,「我房里只有白水,殿下介意嗎?」
「白水又如何,你所倒的茶水肯定是甜的。」
嚴熙因這話而感到羞怯,默默的斟茶。
夏景燁任她忙著,看著她修長的十指,只覺得執壺的手看起來賞心悅目。
她將杯子推至他面前,比了個「請」的手勢。
他笑著接過,「嚴姑娘說嚴大夫願意幫你了,那麼現在關于麻醉藥及消炎藥的研發,可有進展了?」
「關于麻醉,直接以金針之術來止痛,若再搭配上加重劑量的草烏或者是蟾酥,應可達到麻醉的效果,不過這需要多次測試,畢竟藥量一不小心加得太多,很可能導致病患再也醒不過來。」
「要怎麼測試?」
「通常會先以動物做測試,有足夠把握了,才會在人的身上測試,目前我及爹爹還在動物實驗的階段。」
「那麼……消炎藥呢?」他記得上回听她提起過需要的藥材,除了麻醉還要消炎。
「消炎藥相對容易些,只是手術前器具的消毒也是重要的一環,遠比事後用再多的消炎藥好。」
听她的說法應該是進行得很順利,夏景燁為她高興,只是想到了什麼,他試探性的問了一下,「你這回研制新藥……沒有找其他藥商相助?」
說到其他藥商,嚴熙就想到馮承紹,接著又想起馮承紹私自幫她用銀子疏通醫署官員的事。
「殿下,我有個疑問,你能為我解答嗎?」
「若我能回答,知無不言。」
「如果是你,看見我報名醫考受阻、應考被刁難,會不管我其實很排斥這麼做,也不管你知不知道我不喜歡這種行為,你都還是會拿銀子幫我疏通醫署官員嗎?」
她指的是馮承紹吧?夏景燁從來不認同這個方式,不僅僅是因為如今生了謠言才這麼想,「自然是不會的,你報考、應考都依規制走,何須賄賂官員?且不論這一回,來年我相信你定會考上。」
「殿下果然對我很有信心啊!」嚴熙沒意識到「且不論這一回」有特別的涵意,只听見夏景燁對她的信心。
「你不值得嗎?我怎麼記得你原是相當有自信的人?」
嚴熙深受感動,不免又紅了眼眶,「殿下,你對我太好了。」
「怎麼突然這麼說?」夏景燁著一抹笑,不反駁,「況且……我不愛看你愁眉苦臉的。」
「難道不是嗎?殿下讓我在你的茶樓里橫行霸道呢!」
「我只不過是讓你買糖炒栗子不限量而己。」
「還讓我得到了一套華美的衣裳,雲裳閣三樓的衣裳只有官宦之家才能選購吧。」
「衣裳是我買的,我還比不上官宦之家?」
「殿下給了我這麼多特權,你還有什麼鋪子,一次告訴我吧。」
「那可不行,你這種客人敬謝不敏。」
「真小氣!」
「我開鋪子是真為了營生,你這種客人多了,我豈不疲于應付。」
「營生?皇子的俸祿這麼少啊!」
夏景燁忍俊不住,她是把大慶看得多寒酸,會讓皇子養不起自己的人?更何況他是十分受寵的皇子,而且還戰功彪炳,賞賜可是不少。
「撐起一個毅王府還是沒問題的,但我若不在民間紮根,國庫能讓我倚靠一輩子嗎?萬一有一天倚靠不了,是得辭退了我的人讓他們生活頓失所依?還是被迫跟某些人一樣貪贓枉法?抑或是……為了這事而妥協,最後回到皇宮去?」
「回皇宮?」嚴熙放下托腮的手坐直身子,明白這三個字絕對不是字面上那麼簡單而已,「陛下他……屬意殿下為儲君嗎?」
夏景燁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倒是說出了自己的心聲,「戰爭平定後,我無心奪嫡,不想回京,父皇寵愛我,所以才封賞毅州予我,讓我離開京城,但我畢竟是最受寵的皇子之一,怕是有朝一日還是會被父皇給召回京。」
因此他才決定在各地開設各式鋪子,讓軍中退役的弟兄至少有份可以糊口的工作,也能向父皇表明他不奪嫡的決心。
當然,如果其他兄弟都沒有足以讓父皇托付江山的資格,真到了那一天,他還是會扛起大慶江山之責,只是,他並不希望父皇目前只看著他,只把他當成唯一選擇。
「殿下的事業做得很好呢!」
「這是所有鋪子管事們的努力,還有羽娘,她是我一名下屬的遺孀,本來只是在我的鋪子里幫忙,直到我發現她管事的能力,拔擢她為總管,代替我管理所有的產業。」
嚴熙听到夏景燁很受皇帝寵信,心里有些落寞,若有一天他當了皇帝,那她便更配不上他了,但……
「殿下,要扛起這萬里河山的人絕對得是最有資格的人,若到了那一天而殿下是唯一有能力者,那麼殿下不該放棄。」
「這是你的真心話?」
「是真心話。」只是……她很不願意真心話成為事實罷了。
夏景燁听到她這麼回答,卻是收起了笑容。
原來她心里所想的,與他所想的……終究不一樣嗎?她對他成為皇帝就必須離開毅州一事,就沒有一絲不舍嗎?
她有沒有想過,以她的身分,他若真成了皇帝,豈不是離她更遠了?
「你知道皇城不在毅州吧?我若回宮,就得離開這里了。」
嚴熙當然知道,只是听見夏景燁親口說出來,不知怎麼她突然感到一股悲傷沉沉的壓在心頭,眼淚不自主的盈滿了眼眶。
夏景燁急了,她怎麼又哭了呢?他急忙伸出手為她拭淚,卻見她淚水越來越多,怎麼也止不住。
「熙……」
「對不住,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夏景燁無措,最後只能緊緊抱住她,「好了,別哭了,我不走,不離開你好嗎?」
「殿下說……不離開我?」
「我送你衣裳,想你來謝我,你還不知道我什麼心意嗎?」
「殿下是什麼心意?」嚴熙推開夏景燁,傻傻的看著他,眼淚未止,淚汪汪的,惹人心疼。
夏景燁終于順應了自己的心意,俯首吻住了她。
嚴熙從沒想過與夏景燁之間的曖昧會成真,也沒想過夏景燁會吻她,她動彈不得,並不是因為夏景燁抱得太緊,而是她擔心自己若妄動,一切就會如夢消散。
吻漸漸變成了耳鬢廝磨,嚴熙能感覺到夏景燁灼熱的氣息撲在耳後,她的心跳加快,呼息也更為急促。
「我心悅你……熙,我心悅于你……」在她的耳畔,夏景燁這麼低喃著。
嚴熙听夏景燁坦承了心意,她不知自己此時是心喜還是感動,只知道她也藏不住自己的愛戀,「我也是……殿下,我喜歡你,不知道何時開始,看見你就心跳加速、就會臉紅。漸漸的,我發現我喜歡上你了,只是……我知道自己的身分不配,卻還是控制不了自己……」
夏景燁與嚴熙額抵著額,听見了她的回應,他自然開心,至于身分問題,他會為她解決。
因為常年在軍中,又不是縱欲之人的緣故,他才會至今連個正妃都沒有。戰爭平定後,父皇及母妃催了他幾次,也提出幾個人選讓他考慮,但他並不喜歡為了平衡朝中勢力而選妃,所以婚事暫且壓了下來,至于能壓多久,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曾明確的告訴過父皇,他會認真考慮婚事,只是人選,只要家世清白,他若喜歡誰,都請父皇能允許,父皇當時雖沒有立刻答應,但似乎也願給他極大的自主權。
「沒有什麼身分的事,我要的人,從來由我決定。」
嚴熙看著夏景燁真誠的眼神,她信他,盡管他們的身分天壤之別,她還是信他。
「我信你,殿下,我信。」嚴熙說完便倚靠在夏景燁的懷里,感受著他胸膛里跳動的真心。
夏景燁將她摟住,他知道,為了完成這份承諾,他得回京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