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無悔 第九章 藏一個秘密(2)

尚靈犀一呆,姚玉珍也懷孕了?

不對啊,她會急著跟夏子程說,那代表孩子是夏子程的吧,算算時間,也是在回京路上有的?

「她說,我酒醉被救出來那晚,她因為太擔心我,所以破了禁足令來看我,沒想到我卻對她行畜生事。」夏子程一臉自責,「她留著元帕想洞房花燭夜跟我解釋,卻沒想到我們那一夜她就有孕了,她怕肚子大起來藏不住……尚靈犀,我覺得我不是人。」

尚靈犀整個人呆住了。

內心忍不住吼了起來,不是,那天晚上的人是我,不是姚玉珍!

怎麼會這樣?

如果她現在把事情完整講出來,因為姚玉珍訴說在前,那會變得她很小人,變成她想偷取姚玉珍的人生。

可是怎麼會這樣……

那天晚上他們很晚才轉到另一個驛站,當時已經是三更半夜,距離天亮不過一點時間,她離開他房間時,天空都已呈現魚肚白了,姚玉珍哪來的時間進去?

自己那天離開時有人看到了?

姚玉珍肚子里的孩子……

尚靈犀慢慢冷靜下來,想想也不是不可能,也許姚玉珍比她早去,畢竟自己還洗臉,治傷後才去探視夏子程的,如果把時間差放進去,那就有可能。

天,怎麼會這樣?

現在讓她怎麼開口,她總不能說,我也懷了你的孩子,也是那一夜有的?

就算夏子程很相信她,恐怕這回都會半懷疑。

他心愛的表妹有了他的孩子,他看起來都那樣困擾,自己若說有了他的孩子,他肯定更不高興的。

夏家是百年世家,禮教十分重要,婚前有子,那是大大的丟臉。

「夏子程,你為什麼這樣煩惱的樣子,不喜歡姚姑娘給你生孩子嗎?」

「也不是。」

「那你在煩惱什麼?」

「我覺得自己是畜生,就算酒醉,也不該那樣對待玉珍,她肯定掙扎過,但後來還是從了我,想到她事後如何心慌忐忑,我就覺得自己不應該。」

尚靈犀心想,那是我啊。

我掙扎過,後來還是從了你。

然後心慌忐忑。

現在懷上孩子,想告訴你,但又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你。

這個世界怎麼會這樣?

尚靈犀知道事到如今,自己已經無法跟他開口了——姚玉珍去看他,半推半就從了他,然後懷孕,現在怕肚子大起來,然後這麼剛好,她尚靈犀也去看他,也半推半就從了他,然後也懷孕,現在也怕肚子大起來。

騙子都不會這樣騙人。

「夏子程,你不討厭孩子對吧?」

「我喜歡孩子。」

「那不就好了,幾個月後,你就可以當爹了。」

「我……」夏子程一時之間語塞。

他喜歡孩子,可是那跟這件事情無關,他就是覺得自己很糟糕,而且更糟糕的是,原來那天晚上的春夢是真的。

他本以為是夢,但竟然是真的。

夢境中是尚靈犀的臉,其實卻是姚玉珍。

自己要當爹了,可好像也沒有真的很高興的感覺,想到可能永遠再見不到尚靈犀,他就覺得內心有一處被挖走了。

他這些日子常常在想,自己到底怎麼了,尚靈犀明明是他兄弟,但他越來越想保護她,知道她被傳入宮,還特別求了祖姑的口諭,他怕尚靈犀一個人面對皇太後跟皇後的陣仗,會不自在,他想陪著她。

他都快不認識自己了,他以為自己回到京城第一件事情就是到姚家提親,結果他很不想,反而是尚靈犀一點風吹草動,他都很介意。

其實他原本想等京城的煩擾告一段落,然後請幾個月的假,獨自去西疆,跟尚靈犀說,等你以後可以成婚了,告訴我一聲,我想娶你為正妻——每每有這種想法,他都趕緊甩頭,說自己荒謬,怎會有如此主意。

但這主意卻是出現得越來越頻繁,頻繁得昨天尚靈犀那句「後會無期」他都沒太大的表示,因為內心想著,我們會再見的。

至于姚玉珍這個貴妾,他想她可以理解的,這已經不是他願不願意的問題,皇太後賜下的,不能不要,也不能休,姚玉珍必須到死都是夏家的人。

只不過他不會讓姚玉珍懷孕,他的長子長女,一定是尚靈犀生的。

他想得可美了,作夢真好,夢中什麼好事都有,夢中什麼問題都沒有——他對尚靈犀有那意思,尚靈犀就會點頭,他對姚玉珍沒那感情,姚玉珍也不會有任何問題。

直到姚玉珍跟他說自己懷孕,又泣訴那天他力氣如何大,自己抵抗不能,夏子程突然間醒過來,是啊,沒那麼好的事情,事實上是,尚靈犀不見得會點頭,姚玉珍絕對不會對婚事不過問。

這一醒,是真的清醒了。

各方面的。

清楚知道自己的計劃根本不可行,他不能那樣多年沒有正妻,尚靈犀就算等弟弟長大,也不可能隨他來京城定居。

她說過,要在西疆待一輩子。

「尚靈犀,我這麼混帳,你別看不起我。」

「怎麼會。」

「那你臉色怎麼這樣難看。」

尚靈犀打起精神,「難看啊……大概有點舍不得大家吧,朝夕相處了四年,不算短的日子呢。」

「玉珍雖然以貴妾的身分過門,但因為兩家有姻親關系,還是會擺幾桌酒,你來不來?」他想多見她一次是一次,就算那場合不合適,他還是想見她。

到底什麼時候開始對她產生感情上的變化,也許很早,他自己都不知道,也許一直都是,只是沒發現而已,所以在西堯宮中清點東西時,他一看到那塊刻了「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的羊脂玉就扣下來了,並且不打算送給她,而是要做成隨身玉佩,自己戴也或許是第一次打勝仗回來,她一身染血的金色鎧甲,頭發隨風飛舞,在沙地上笑得張揚。

但這些都只能是記憶了。

他的家在京城,她的家在西疆,不管他們幾歲,她的責任是否已經了卻,都是沒辦法在一起的。

尚靈犀搖搖頭,「不去了,我的銀兩還要留著給賀寧過日子,就不送禮了。」

「你真不來?」

「不去,我還得回家看祖母跟母親,這回聖旨來得倉促,雖然勝仗,但我連尚家都還沒回去過一次呢。」

不能去啊,夏子程,我會哭的。

我跟姚玉珍在同一晚上發生了一樣的事情,她給你做了貴妾,將來在夏家的殷殷期盼下生下你的長子長女,我卻得想辦法給自己的孩子弄一個出身,就算我是西疆的女魔頭,只怕到時候也會哭出來,那就太難看了。

原本想問問自己有孩子了,他打算怎辦,沒想到姚玉珍倒是解決這難題,她連問都不用問了。

因為一樣的事情發生兩次,怎麼想機率都很低,而姚玉珍又是先開口的那個,這樣她再用一樣的說法,就會很像騙子……

「對了,別說我的渾帳事了,你找我,是什麼事情?」

「我想……你起個名字給我。」

「起名字?哦,我知道了,玉兔的小馬要用的是吧,我想想,就叫做『信芳』吧,信用的信,芬芳的芳,公的母的都可以用,出自離騷,『苟余情其信芳』。」

「信芳。」尚靈犀念了一下,心里覺得喜歡,「那好,我就要這名字。」

手不知不覺模上肚子,小信芳,娘等你。

不管你是男孩還是女孩,娘都會很開心的。

這兩日心情起起伏伏,在听到「信芳」二字後,總算安定下來。人啊,扭不過天,尚家在西疆世襲罔替,夏家在京城各種姻親關系盤根錯節,真是各種不合適,哪怕她懷了孩子,也想過等弟弟長大後再來京城找他,但終究是連那機會都沒了。

啊,我也懷孕了,啊,也是你酒醉那天懷上的——怎麼想都很荒謬,這種話她說不出口。

所以只能當作沒事。

尚靈犀唯一慶幸的是,自己昨天把藥吐了出來,經過一夜沉澱,她更想要這孩子了,哪怕將來會有很多問題,她還是想要。

至于將來要不要讓孩子回京認親,那些等十六年後再說吧。也許那時候夏子程過得很好,那她自然不會去打擾他。若是他過得不好,那她……好像更不該打擾他了。

結論就是︰孩子自己生,自己養,別打擾他。

聖旨果然下來了,準她休假一年,還給了她五千兩,當游山玩水的開銷。

尚靈犀離京前,分了一半給賀寧,賀寧也不推辭,說︰「我沒娘家可以依靠,此後在京城中能依靠的只有銀兩,也就厚著臉皮收下了。」

「收下收下,我一個人也用不了這麼多,你請遠志幫你買些鋪子收租,不斷的小金進帳,可比大金放在身邊要實用。」

「大堂姊……」

「我明白。」

兩姊妹又握了握手,尚靈犀這才上了馬車——因為有孩子,所以不騎騰起了,另外跟夏子程要了兩個小兵,吩咐他們把騰起跟玉兔送到西疆。

眾人只知道她要游山玩水,卻不知道她打算南下生孩子去。

小糧自然已經從賀寧口中知道,雖然震驚無比,但她是忠心的丫頭,這些年來看著小姐怎麼愛慕夏校尉,她覺得如果兩人沒結果,有夏校尉的孩子也很好啊。

馬車慢慢離開,城樓越來越小,終于消失在眼前。

尚靈犀也不知道這個決定是福是禍,但既然已經下定決心,去做就是了。

大隱隱于市,于是南下找了最熱鬧的梅花府住下,住在宅子最多的青銅胡同——人一多,人人對鄰居都沒興趣。

尚靈犀常常挺著肚子去湖邊散步,也沒人多看她一眼。

就這樣冬去,春至,夏來。

秋天到了。

七月三日那天,肚子開始抽痛。

她有的是銀子,產婆自然早早準備好,疼了兩日,這才在七月五日生下一個男孩。

信芳是男孩子啊。

尚靈犀看著兒子,內心很欣慰,兒子好啊,以後娶老婆收侍妾,生一堆小孫子小孫女圍著她膝蓋打轉。

然後花了大錢給辦事先生,讓辦事先生抱著孩子送上佛寺,要了佛寺的棄嬰書,接著尚靈犀再把這孩子「領養」到自己名下,改名尚信芳。

從此,名字有了,出身有了。

至于原本想多收養幾個孩子,藏木于林的想法反而沒了——她太愛小信芳,全部的愛都給了他,沒辦法再愛其他孩子,而且為了藏秘密而領養,這樣對其他孩子很不公平。

又坐了一個月的月子,這便打起精神,回西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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