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
見李姮漱不往主桌去,而是大步去了隔壁桌,喜秋連忙跟上去。
這一幕,顧紫佞也看見了,從步履里就可以感覺到她的殺伐之氣。她要做什麼?整個人像要出征的戰神,裙擺生風,氣勢不一般。
李姮漱走過去,她將李善彬拉了起來,李善彬一臉訝異。「大姊?」
「大姑娘您做什麼?」伺候李善彬的吳嬤嬤要阻止。
李姮漱卻是不理會吳嬤嬤,她一眨也不眨的看著弟弟說道︰「你身為李家嫡子,坐在這里成何體統,跟我過去主桌。」
李善彬愣愣地道︰「可姨母讓我坐這里……」
李姮漱嘆了口氣,善彬都是學她的,稱江琳玥那個壞女人為姨母,這一點也要改過來。
「是啊。」吳嬤嬤忙道︰「是玥姨娘吩咐讓大少爺坐這兒,大姑娘快放手吧……」
李姮漱寒目瞪視,「我在說話,有你一個下人插嘴的余地?」
吳嬤嬤立即愣住了,她待在這家里都二十年了,從來沒見過大姑娘有如此眼神,叫人不寒而栗。
吳嬤嬤不敢再造次了,緊閉起嘴巴,而李善彬也感受到了李姮漱身上那不同于以往的氛圍,他順從地起身,乖乖讓李姮漱牽到了主桌邊。
可是,主桌只有一個空位。
不等有人發話,李姮漱便看著李老夫人,先發制人的開口道︰「祖母,姨娘能與主子同桌,孫女還真是聞所未聞,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咱們李家沒規矩,竟允許一個奴才爬到主子頭上。」
一席話連敲帶打,臉上對李老夫人恭敬的神色半點不變,可席間的氣氛一下子就尷尬了,所有人都往這邊看,李老夫人愛面子,不能在賓客面前丟臉,忙看著江琳玥板起了臉。「還愣著做什麼?還不下去!」
江琳玥如在夢中,好一會兒才意會過來李姮漱這是在當眾給她難堪,趕她下桌。
所有人都看著她,她身邊的李雲樵雖然蹙著眉卻沒有出手幫她的意思,這沒用的男人!
江琳玥低垂的眼里閃過一絲恨意,恨恨的起身,灰溜溜想要走,李姮漱卻勾了勾嘴角。「站住,就在那里伺候我娘用膳。」
江琳玥一臉窘迫,她何時受過這種屈辱了?但此時,她知道指望不了任何人幫她解圍,她低著頭,咬牙退到了江靜芝身後,看著李姮漱和李善彬坐下,李老夫人恢復了笑容,宣布開席。
江琳玥死死咬著牙,怨毒的瞪著若無其事入席的李姮漱,她是不是在作夢?李姮漱這個死丫頭是吃錯什麼藥了?怎麼在她面前突然端起了主子的架子?
不急,等宴席過後,她會弄明白的,肯定只是一時受人挑弄才會來這一出,她太明白李姮漱了,這死丫頭是逃不開她的掌控的,她要她往東,她不會往西,要她坐下,她不會站起來,自小就讓她拿捏得死死的,如今才來反抗她,有可能嗎?當然不可能了。
她丟給女兒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而李佩兒自然是急到不行,自己親生的娘像個下人似的站在後頭伺候,人人都知道她是玥姨娘所出,她的臉往哪里擱?何況在場的還有她的意中人顧紫佞一家。
要知道,江琳玥雖然是姨娘,但在府里素來有地位,沒有人認為她坐在主桌上,坐在李家的家主李雲樵旁邊有什麼不妥,直到李姮漱發話前,連李老夫人都沒感覺到哪里不對。
李佩兒恨恨的瞪著李姮漱。好啊,這死丫頭,敢讓她和她娘丟臉,回頭讓她吃不完兜著走……等等——
她向來著重穿著打扮,很快就發現到李姮漱的穿著打扮與以往不同。淡淡的藍和淡淡綠,發髻只有玉簪,向來喜歡一手戴五、六只不同手環的她,今天也只戴著一只銀鐲子。
奇怪?這死丫頭怎麼不穿金戴銀了?怎麼可以打扮得如此素雅、如此月兌俗?畫了那麼淡的妝,卻分外的適合她……
該死!該死!該死!究竟是誰給她打扮的?李姮漱自己絕對不會有這樣的眼光,再看過去,顧紫佞竟然一直在看著李姮漱,眉眼間還帶著欣賞的笑意,這是什麼情況?
不,冷靜下來,她不可以自亂陣腳,姨娘已經讓李姮漱趕起來了,她得好好扳回一城。
定了定神之後,她起身,從丫鬟手里接過一幅繡品給李老夫人恭恭敬敬的呈上,福了福身子,嬌柔直爽地說道︰「祖母,這是孫女親手繡的壽禮,給祖母添福添壽,希望祖母您會喜歡。」
李老夫人接過繡品,驚喜地道︰「哎呀,這是雙面繡啊!」
李佩兒很是得意,雙面繡是在一塊底料上,一針同時繡出正反色彩一樣圖案的一種繡法,復雜難學,不是人人學得會的,尤其她一面繡著蟠桃獻壽圖,一面繡仙鶴賀壽,圖案極多,至少要繡上半年。
李老夫人讓同桌者傳看,繡品獲得了一致贊賞,顧老夫人甚至還說了繡技如神這樣的贊美。
李老夫人眉開眼笑。「佩丫頭就是手巧。」
李佩兒很是得意,但她臉上卻裝出一副謙虛的表情。「祖母和顧老夫人謬贊了。」
她呀,可是下過苦工練繡活的,而李姮漱根本不會女紅,連條帕子都不會繡,更不用指望她會親手繡什麼壽禮了,若是送買來的壽禮,那麼有錢就買得到,人人都可以去買,不稀奇也沒誠意,總之不管李姮漱送的是什麼,都不會越過了她去。
李姮漱等所有人的贊美之聲都過去,這才若無其事的起身,她接過喜秋打開的食盒,在李老夫人跟前跪了下來,如此恭敬的態度讓李老夫人一愣。「漱丫頭,你……你做什麼?」
「祖母,這是我稍早親手做的壽桃,雖然禮輕,但包含著孫女的心意,請您品嘗。祝祖母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松。」
「你親手做的?」看著食盒里那六個白生生的壽桃,又听到向來反骨的李姮漱如此嘴甜,李老夫人一臉不信。
別說李老夫人不信了,李雲樵和江靜芝等其他人也不信,一個從未下過廚的孩子,怎麼可能做出壽桃來?
「是真的!」喜秋知道大家不信,忙跳出來為主子做證。「是奴婢親眼所見,大姑娘從揉面團都一手包辦,沒有經過別人的手,不只奴婢,大廚房里的人都看見了,可以為大姑娘做證。」
「是嗎?」李老夫人還是半信半疑,不過看那壽桃做得飽滿,形狀勾人食欲,她拿起了一個。「既然是你的一片心意,那我就品嘗品嘗了。」
一口咬下,口感綿密,搭配濃濃豆沙香的內餡,竟然不知不覺的吃完了,而眾人看到李老夫人將一整個壽桃吃完也很是驚訝,前頭上了不少菜,老夫人也吃了不少,竟然還能吃完壽桃,換句話說,那壽桃有那麼好吃嗎?
就在眾人都在想同一個問題時,顧紫佞噙著笑容開口了,「祖母,準孫婿可以向您討個壽桃吃嗎?」
前世,經商是他的志趣也是他的娛樂,他對沒興趣,平常就對吃食挑剔,廚子只要有一次做的菜不合他的胃口,他就會毫不留情的換掉,出門在外更是不曾馬虎,一定讓人先去打听當地知名的酒樓和知名菜色。
因此,他對吃食可說是很有研究,是個挑嘴的美食家。適才看到李老夫人一口咬下那壽桃的表情,便知道那壽桃肯定是極好吃的。
所有人頓時都看向顧紫佞,尤其是顧大夫人孟氏,她很想踩兒子的腳,滿桌的佳肴,他做什麼?居然向李老夫人討壽桃吃?那是壽星吃的啊,他居然也要吃?
說也奇怪,這孩子過去可不是這樣的性子,自從一年前落馬醒來後,性格就有了很大轉變,與過去的拘謹和一絲不苟截然不同,她常常都覺得自己好像換了個兒子,只是面孔長得一樣罷了,骨子里是不同的人。
「自然可以,自然可以。」李老夫人笑呵呵的讓貼身丫鬟春枝用碟子裝了一個壽桃送到顧紫佞桌上,那一聲祖母叫得她極為舒心。
說真的,她很不滿意漱丫頭,平時沒大沒小、沒規矩,可看在她有一門好親事的分上,她才忍的,能和馨州首富顧家結親讓她很有面子,在她的牌搭子面前,她不知道炫耀幾次了。
她這個人啊,沒什麼挑剔的,就是愛面子。只要誰能讓她有面子,她就偏袒誰多一些。
春枝將壽桃送到了顧紫佞面前,說了聲二爺慢用便退下了。
顧紫佞先是端詳壽桃的形狀,包身一邊成尖細狀,頂部表面為淺粉紅色,光是這包身就極為完美,而入口也如他預料的,十分美味。
顧老夫人咽著口水。「不如……不如老身也品嘗品嘗……」
顧紫佞一笑,他老早發現他的便宜祖母是個吃貨,有好吃的絕不會錯過,就像現在。
听到顧老夫人的話,李老夫人連忙讓春枝也給她送一個壽桃過去,顧老夫人則是毫不客氣的吃掉了。
吃完,她眼楮發亮的大贊了起來,「我說佞兒的準媳婦兒,你的手藝怎麼那麼好,將個平凡無奇的壽桃做得這麼好吃,你這手藝是打哪學的啊?還會做別的不會?」
一時間,除了江琳玥和李佩兒這對母女,席上人人都想品嘗壽桃,而李老夫人也看出來眾人的垂涎了,連忙讓青枝將剩下的三個壽桃讓眾人分食了,眾人吃了連連贊嘆,對壽桃的美味爭相發表高見,自此再無人討論那幅雙面繡品。
李佩兒和江琳玥見李姮漱出盡了風頭,李佩兒強顏歡笑維持著表面風度,江琳玥暗自咬牙。
好啊,就讓李姮漱暫時得意一下,她安排的丫鬟快要上場了,等到黏呼呼的甜湯灑在李姮漱身上,不信屆時李姮漱不會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