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愛流言 第四章

風和日麗,冬陽高照,碧潭的水面被暖暖的日光照出一片燦燦銀光,偶有數只飛鳥掠過岸邊青山,更顯自成一派的自然風光。

除了自然風光吸引人外,另外一邊的河堤上群聚的商家,早就已經熱鬧非凡。

只見一個個臨時搭起的黃藍帳棚數座,各個賣的都是台灣各地方的特產,有台東山豬肉、有宜蘭鴨賞,更有南投細心烘培的茗茶。

五彩氣球奔放,熱鬧的音樂聲和談笑聲融合,就連游行的馬車也格外吸引游客的注意。熱鬧的會場里有來自各國的嘉賓,也有熟悉的東方面孔,三五好友群聚在熱鬧的園游會或是比賽場地,一時之間,碧潭河畔成了中西交流的據點。

今天正是國際獨木舟大賽,一早開始就聚集了不少從異國而來的選手,準備在此大顯身手,一展精采的劃舟神技。

「大會報告、大會報告,請參加上午國際男子組第三組比賽的選手,到碼頭邊的入口處檢入……」

擴音器傳來了主辦單位的通知,河堤邊的選手開始有了動作,各個都往碼頭出口的檢入區移動。

站在河堤邊的元已晴穿著一件高領白毛衣,隨興配上牛仔褲,戴著白色草帽,除了遮掩陽光曬烤之外,也遮去了她一半的瓜子臉。

「哪!要不要棉花糖?」

好友沈蕾的聲音從後方傳出,然後迅速地從她四點鐘的方向遞來一枝白拋拋、幼綿綿的大棉花糖。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沈蕾。」

元已晴沒好氣地說著,一雙水眸很快地又將視線擺回碼頭上來來往往檢入的選手。

「干什麼愁眉苦臉的?」沈蕾撕下了一片棉花糖,霸氣地塞到她的嘴里。「我覺得你最近霉運盡退,好運已來,你的專欄不是得到很多女性的喜愛嗎?老編說很多人在網站上反應,藉由你她們看到了另外一面的總統府秘書長!」

「嗯……是這樣說沒錯……」她無意識地咀嚼著口中若有似無的甜蜜,小臉上卻仍是一臉迷惘。

「有什麼關系?反正你現在跟總統府秘書長進展還好吧?」

沈蕾一把摟住她嬌小的臂膀,一邊賊笑低語問她,「每天跟王子殿下吃晚餐的感覺如何?」

「糟透了。」她緊了緊眉,小小的肩垮了下來。

「什麼?怎麼會?」沈蕾大吃一驚,手上的棉花糖險些掉落。「你不是跟他互動良好嗎?你最近變了很多,無論衣著跟打扮上……我以為你們……」

「就是互動得太好,才讓我覺得很可怕。」

她低頭,嘆了一口氣。

棉花糖的感覺就好比現在她心里的感受,看得到,模得到,含在口中就化開了,只剩下一片甜味,見不到棉絮的蹤影。

從陳約翰送喜帖到她那兒的那一天起,她發現她開始跟這個暫住的英俊房客有了互動。

她發現他們都喜歡看電影,喜歡某一個導演導的片子,喜歡新世紀音樂的輕靈,又或是連挑選餐具或食物的喜好都頗為相近。

這是很奇特的溝通方式,元已晴從不覺得自己有什麼特殊或是吸引人的地方,可是偏偏自己居然會跟這個台灣最有價值的黃金單身漢,有這麼多這麼相近的地方!

她開始會在他晚歸的時候擺上消夜,順便遞上一張卡片要他別太累;或者是他偶有提前回來的時候,她會開始絞盡腦汁要變出怎樣的晚餐……這一切都令她覺得太過于……自然。

「習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她嘆了一口氣,小臉埋在自己冰冰的小手里。

「你知道嗎?昨天我居然在吃飯的時候還安慰他,今天遇見巴里芭拉大使的時候別太生氣……完蛋了!我居然會有關心他的一天……」

「巴里芭拉?」沈蕾揚眉,「你是說上次那個中巴混血小孩監護權的問題嗎?最後還不是把他判回巴里芭拉的爺爺了?」

「對啊!但這讓兩國的外交起了摩擦,總統也很煩惱,差點造成我們跟他們斷交……雖然今天大使還是來了,不過听說還是很生氣的樣子!」

她抬起頭來,很認真地看著好友。「我發覺自己居然不是關心我們國家跟人家斷交,而是……而是在乎他的情緒!」

沈蕾和元已晴對看數秒,最後她緩緩地下了結論。「你在戀愛,已晴。」

戀愛?!

這句話一下子便打中了元已晴的心房,她杏眼圓睜,紅唇微啟,想要辯駁些什麼卻又說不出理由。

最後她放棄了辯解,垂頭喪氣的就像個被發覺做錯事的小孩。「我就是害怕你說出這句話。」

「說出哪句話啊?」

就在元已晴和沈蕾兩人秘密會談的同時,突然從身後冒出熟悉的男聲。

「秘……秘書長!」

兩個人很快地轉身,元已晴的小臉蛋漲成了紅色,活像顆不知所措的小番茄。

怎麼會這麼巧?說人人到、說鬼鬼到!

「呃……我們只是純粹聊天。」元已晴狂跳的心髒簡直要爆炸了,她希望他沒听到最後她所說的告白,立刻轉移話題。「這位是沈蕾,我報社的朋友。」

暖暖冬陽底下,只見湯凌霄褪下了以往的斯文西裝打扮,換上了一件淡藍色的運動長袖,一張俊臉上仍掛著平日一樣的溫和微笑。

「你就是已晴報社的好友沈蕾?我常听到已晴談到你。」

「是的。」沈蕾也臉紅了。

唉唉!希望自己說的話沒被湯凌霄听見,否則她就是第二次害已晴下不了台了。

雖然湯凌霄很迷人,不過她還是快點腳底抹油,溜啊!

「嗯……很高興認識您,湯秘書長,我是來采訪獨木舟選手們的,那麼我先去檢入區了!掰掰——」

「誒!誒!沈蕾……」

這沈蕾也太不夠朋友了吧!怎麼丟下他跟她獨處?她好不容易才意識到喜不喜歡的問題,馬上這個「問題癥結」的男人就出現在她的面前……

「站在這里很熱嗎?」湯凌霄低語,站在她的身旁問著,高大的身子體貼地替她擋去了冬陽的曝曬。「我看你跟你朋友的臉都被曬紅了,今天的陽光是比較大了一些。」

「嗯……是有一點。」

元已晴注視著前面喧鬧的水面和來往穿梭的人群,就是不敢正眼看他,就怕自己的眼楮袒露出不該說出的笞案。「巴里芭拉的大使還好嗎?你有去跟他說話嗎?」

「我有跟他打過招呼了,不過他似乎還是挺不高興的。」

湯凌霄嘆了一口氣。

這小女人跟他說的事情就只能圍繞在公事上嗎?他可是擠過那些繁文縟節、一堆想要從他口中打探消息的大使們,終于來到她身邊,好不容易相心要輕松一下——這是他最近發現的,在元已晴的周圍,總是能讓他十分放松。

他喜歡她的貼心,晚歸的時候每次不同的小點和幽默的卡片,總令他會心一笑,偶爾有提前下班的時候,跟她一起坐在那方小小餐桌上,互相吐槽,這是很有趣的體驗。

她跟著他出訪,或是參加各種記者會、與民眾有約之類的公共場所,總是像只安靜的小鳥,慧黠的眼楮烏亮亮地吸引他的目光,有時候一抬頭不見她,他就會開始猜想,她是累了回家了嗎?還是只是去一下洗手間……

她是只左右他視線的小鳥,悄悄地替他拾回在心中那一片一片他曾經不想要的溫柔和溫暖。

但是……他會不會重蹈多年前跟那個女孩的慘劇?每每想至此,湯凌霄便躊躇不敢向前。

「凌霄?這不是凌霄嗎?」

就在湯凌霄陷入回憶之際,從後面傳來了一聲叫喚,他跟元已晴都回過頭去。

只見在另外一頭,走來一個穿著休閑服的男子,臉上的笑容十分熱絡,往兩人所在的方向走來。

「林俊龍學長?」湯凌霄在記憶中搜尋著這個學長的模樣。

懊死!人在想要忘記過往的時候,總會有人出來讓你無法丟掉過去。

林俊龍很快地來到兩人的身旁,一副跟湯凌霄很要好的模樣。「好久不見,這些年來我都在美國,沒想到回來就听說你當了總統府秘書長了!」

「是上面的長官提攜我的。」相較于林俊龍的熱烈,湯凌霄回以淺笑。「學長怎麼會回到台灣?想要搬回來定居嗎?」

「才不是呢!是我老婆想要跟我回台灣來看看,我們大概停留一個禮拜玩一玩就會走了,沒想到今天來到碧潭還會遇見你,真是稀奇!」

林俊龍的眼光飄到了站在他身旁的元已晴。「這位是……」

「這位是記者元已晴小姐,現在在替我寫隨筆專欄。」他簡單地介紹著,「已晴,這位是我大學學長,林俊龍。」

「哦!你好、你好!」只見林俊龍不改熱情本性,頑皮地笑著說︰「我剛剛遠遠地看,郎才女貌真登對,還以為你們是男女朋友呢!」

「不、不是的。」元已晴臉紅地否認。

男女朋友?倘若真的是這樣那就好了,只可惜是她一個人在唱獨腳戲。

「湯先生是不婚主義者,我只是來替他做一系列的采訪罷了!」

「唉,我說凌霄啊!雖然已經事隔多年了,你難道就不能放下那女的帶給你的陰影嗎?」

林俊龍搖搖頭,看著默不出聲的湯凌霄,用一種悲憫的眼神。「世上不是只有一種女人,人也不會一生只能談一場戀愛,你如果不能夠往前看,光是背負沉重的包袱,很快會壓垮你自己的。」

包袱?那女的?

元已晴感到好奇,那個女的是誰?

對于湯凌霄的過去,她一無所知;人生而需要親密感,沒有人一開始就會想要不婚地孤單活下去,莫非這個「她」就是影響湯凌霄之後不婚的關鍵人?

「我知道。」

湯凌霄不想要在這個話題上多作著墨,也不希望讓元已晴知道太多自己不想讓人知道的過去,于是露出客套的笑容,看了看表,快速地結束對談。

「我要過去替選手們嗚槍了,如果下次有機會的話,學長務必要來官邸敘舊一番。」

他回避了一場與學長敘舊的機會,腳步加快地離開了林俊龍所在的地方。

如果可以的話,他根本不想要再遇見過往跟他和「她」有關系的人,因為那些都只會讓他跨往尋愛之路的障礙增加罷了。

「……你還好嗎?」

元已晴氣喘吁吁地追來,打斷了他紊亂的思緒。

「你不想要跟學長多聚聚嗎?他好不容易回台灣一趟耶……」

「今天時間太緊迫了,我不也跟他說過叫他有空過來我這兒聚聚?」他露出微笑,想要逃避話題。「公事重要嘛!」

是這樣嗎?

元已晴對于他的轉變有滿月復的疑問,第一次,她察覺到他的神情不對勁,就連撒的謊都相當勉強;可是她看得出來湯凌霄並不想讓人知道這過往的一切,每個人都有不想讓別人知道的一段過去,將心比心,她只能等湯凌霄自己願意時再說。

「今天有很多外國人來這里游玩,希望這里的好山好水可以讓他們看到不同風貌的台灣。」元已晴轉移話題,看著往來的外國游客和選手。「也許我們可以先跟他們示好……」

「謝謝你。」他拍拍她的肩膀,微笑如陽,感激她不揭發他的創傷。「這種事情交給我來做就可以了,我只不過跟你吐吐苦水。我先去碼頭那兒準備替選手們嗚槍開賽了。」

他的這一拍,溫暖的感覺從手掌直接傳送到她的心坎上。

望著他遠走的背影,元已晴不曉得該怎麼說明自己此刻的心境。

他們的背景相差太多了。

她只不過是個單單純純的報社記者,而他卻是萬人喜愛的總統府秘書長,兩個人會湊在一起,也不過只是一個機緣巧合。

她苦笑,自己的男人運怎麼老是這麼差?配的都是她高攀不上的人……

「OH!CRIB!」

突然,在人群中傳出了一聲女人的尖叫,元已晴轉過頭去看,只見一名外國女子驚慌失措地大喊搶劫,一個蒙著口罩的男子拿著艷紅色的包包,從元已晴身旁跑過。

「別跑!」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元已晴很快地追了上去。

總統跟其他重要官員都在此地,這里這麼多外國使節和外國游客,在元首蒞臨的會場當眾行搶,這種事情如果被傳出國外,不曉得會對台灣的外交加上多少負面的批評!

她緊追了上去,不過男人的腳程實在太快,元已晴根本來不及在眾多的人群之中抓到這名竊賊,她眼兒一轉,恰好看到游行專用的馬車。

一個翻轉,她爬上馬車,解開了馬兒身上的繩索,一張俏臉露出了微笑,跟正在一旁與小販聊天的馬夫說道︰「借我一下!馬上歸還!」

「什麼聲音這麼吵?」

大會在碼頭上準備檢入,湯凌霄一邊微笑地看著眼前檢入的選手,一邊暗自低問身旁的柳一奇。

「听說是有竊賊行搶外國女士。」柳一奇低聲通報,順手遞給他望遠鏡。「為了不打擾各國使節跟總統看獨木舟比賽,我已經派人去緝拿這名嫌犯,好像在那邊騷動著……不過我相信等會兒就會平息下來了。」

「我看看。」湯凌霄取餅望遠鏡,探看遠方。

他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在人群中快速移動,不過……不會吧?

湯凌霄放下望遠鏡,揉了揉眼楮,繼續將望遠鏡拿起來看——

元已晴怎麼會在……馬上?

「這是怎麼一回事?」湯凌霄看著望遠鏡中的小女人,只見在馬上的她花容失色,小嘴里還不曉得在叫嚷些什麼。「已晴怎麼會在馬上?」

「咦?」柳一奇听到湯凌霄這麼一說,覺得頗為意外,連忙拿起望遠鏡一瞧。

老天爺!真的是那個女記者,

「這……她怎麼會騎馬在河堤上狂奔?剛剛我沒看到她啊?」

「這個給你,你來嗚槍。」只見湯凌霄將手中的槍交給了柳一奇。

「秘、秘書長?」柳一奇瞪大眼楮,連忙出聲阻止湯凌霄。「你要去哪里?你等一下要嗚槍耶!」

「我要去救她!」

不曉得為什麼,她的一舉一動、她的安危,他都牽掛,他說得理直氣壯,瀟灑的背影就這麼快速轉身,奔入人群。

賓滾沙塵,精壯的馬兒在人群之中左閃右躲,達達的馬蹄奔在路上,震得馬上的元已晴好不舒服。

她……她實在低估了馬兒的野性了!

為什麼她看電視上那些電影明星,總是能將馬兒騎得悠哉游哉的?

她現在人在馬上,小手握著韁繩直到關節都泛白,她也不過學習電影里面的主角,踢了一下馬月復,誰知這馬兒跑得比誰都猛,一上一下,比七級地震還教她暈天轉地!

元已晴完全無法顧及四面八方向她投來的注目禮,眼見有人居然「借用」了在一旁游園花車的馬,居高臨下不說,奔跑中揚起的喧嘩熱鬧就夠吸引人目光了。

不過馬兒雖然震得她頭昏眼花,她卻沒有忘記自己最終的使命,直奔那個搶匪逃命的地方。

「別想逃……搶搶搶搶匪!」

只見她張大嘴想要壯大聲勢,可惜胯下的愛騎可是一點都不領情,無法展現她帥氣正義的一面,一句應該是要讓對方心生畏懼的話,經過馬兒的震動下,分成了好幾個音節。

筆意跑向人多的地方的搶匪,原以為這次的行搶十分成功,正準備躲到人群之中月兌身,回頭一看,卻沒想到後面會跟來了如此龐大的陣仗,馬兒所到之處,眾人立刻讓開一條路!

那男人抱著艷紅色的皮包,一咬牙,跑到用黑色浮桶連接綁成的碼頭道路上,元已晴見狀,立刻也連人帶馬地跳到浮擺不平的黑色浮桶上,為的就是要將這名可惡的搶匪一舉成擒。

「別跑!」她大吼一聲,馬兒奔得更急了。

搶匪沒料到後面追來的這個女人居然緊咬著自己不放,就算奔到了河堤的盡頭還不放手,索性在馬兒快要追上自己的那一瞬間,他將皮包往碧潭清澈的水面上一丟——

皮包!

元已晴在那一瞬間丟下了韁繩,離開了馬鞍,情不自禁地就這麼站了起來,眼見就要接到那皮包……

嘩啦!

所有的事情彷佛快轉的鏡頭般令人屏息,深怕一個不小心就會漏掉這一連串精采宛如電影般的情節,在場的民眾莫不為這個場面呆住了神,張大了口。

只見伴隨著轟天落水聲的是高聳的水花四起,元已晴小小的身子離開了馬上,身子像是長了一雙翅膀,她嬌小的身子迎向天空,在牢牢實實地接到紅色皮包的同時,也急速地往下墜落進碧綠的水面。

雖說是暖冬,不過碧潭的水溫還是凍得嚇人!

靶覺到自己沉入碧潭水面的那一瞬間,冷冷的水從四面八方涌來,浸濕了她的身子,埋住了她想要呼救的嘴。

「救……救命啊!」

水花咕嚕咕嚕的進了她張大嘴想要求救的喉嚨,元已晴努力地想要往上爬,但

好痛!她的小腿傳來了熱熱辣辣的觸電感,又麻又痛,那不舒服的感覺就像藤蔓蔓延竄升,教她在喝足了碧潭水之余皺起了柳眉,她的小腿因為沒有做足暖身運動,在這種天氣下跳下水的後果就是——抽筋!

她努力地想要用雙手讓自己離開水面呼吸氧氣,不過紅色的皮包浸了水之後笨重了起來,沉甸甸的就像裝滿了石塊,教人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她死握著好不容易得來的皮包,揮呀揮的小手最後也酸軟無力,快要喪失最後一口氧氣,費盡力氣的元已晴在昏暗的意識之中,腦海浮現出湯凌霄的笑臉,她絕對不能夠死在碧潭……

猛然間,有一只大手將她從深綠色的水中拖了上來,她閉著雙眼,泡在水中過久而顫抖的身子總算得到了陽光的溫暖。

「已晴,」

她听見了湯凌霄叫喚著自己的聲音,還有那雙大手緊緊抱住自己的溫暖,但她就是張不開眼楮,她知道他在搖晃著自己……

「你醒一醒!」

湯凌霄急了,大掌輕拍她被凍得紅通通的臉頰,一邊大聲叫喚,「已晴!你醒一醒!」

嗚嗚——好痛好痛,可是她一動,就覺得腿上的抽筋像是針刺一般讓她想哭,而且她的手也沒有力氣將湯凌霄的手給撥開。

這女人怎麼這麼令人擔心呢?

明明現場就已經有警力部署,干嘛去把花車游行的馬兒解開追賊呢?

瞧瞧這會兒,她都已經陷入昏迷狀態了,還死拉著那個浸水的紅皮包不放,要不是他穿過重重人群,立刻跳下水去把元已晴撈上岸來,只恐怕她早就咕嚕咕嚕地沉到碧潭去當女鬼了。

「已晴、已晴!你醒醒!快點醒來啊!」湯凌霄不顧現場有許多民眾對他們兩個投以注目禮,不斷地吼著她。

不曉得為什麼,她落水的那一剎那,他居然失神了。

好像心里面最脆弱、最重要的那一部分被破壞掉,他居然……居然害怕元已晴就此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他在那一瞬間不再是什麼全國最有價值的單身漢,也不是日理萬機的總統府秘書長,更不是每天擺出商業笑容的政客,而是一個害怕擔心失去她的普通男人。

他害怕她給予他的小小溫暖,還有那個甜甜笑容以及害羞的身影,會永遠就此不見;原來,習慣是一件如此令人害怕的事情。

他已經習慣了跟她呼吸同樣的空氣,吃著同樣的食物,安安穩穩地相處在溫暖的屋檐下……

她的落水就像是打亂了他心中原有的躊躇不前,在緊急的時候,身體的反應遠比理智還要快速。

「湯先生……」

很快地,隨扈大軍排除兩旁的閑雜人等,將湯凌霄跟元已晴圍了起來。

柳一奇也拿出了大毛巾穿過人群,原本想要遞給湯凌霄,卻沒有想到會看見這令人屏息的一幕——

湯凌霄很快地將昏迷的元已晴平放,他的唇覆蓋上她冰冷的小嘴,開始為她進行人工呼吸……

他不想失去她!

華燈初上,安靜的巷道內飄來了每戶每家的晚餐香味,只可惜今晚的元已晴無法掌廚,和湯凌霄兩人共度愉快的晚餐。

佇立在寧靜冬夜中的醫院一角,走廊盡頭的單人房外站了兩三個西裝筆挺的男人,隨扈大軍永遠跟隨著正在單人房內照顧元已晴的湯凌霄。

「你這個笨蛋!」

湯凌霄的聲音貫穿了整個安靜的病房,威力之大,就連元已晴手上拿的熱可可也搖動出幾許黑色波瀾。

「我……我也不是故意的……」

嗚嗚——元已晴水眸微微往旁邊一瞄,恰好對上了湯凌霄陰沉的俊臉,從認識他到現在,從來沒見過他大動肝火,現在她終于明白原來湯凌霄生氣的時候比誰都可怕,不愧是總統府秘書長!

她雖然不再受到碧潭冷水的可怕煎熬,不過一被救上岸之後,命運也沒多好過,湯凌霄高大的身子矗立在自己的面前,活像學校里生氣的老師對待頑劣的學生。

「你有沒有學過騎馬?」他低沉的聲音問著坐立不安的元已晴。

「沒……沒有。」她咽了一口口水。

這個男人果真有領袖的架式,光是那雙眼眸一掃過自己,她就好像去掉半條命。

「你會不會游泳?」他再問,又更加接近在病床上的小人兒。

「嗯……」元已晴那雙晶亮的眼楮轉了一轉,最後怯生生地丟出了一個答案,「狗……狗爬式算不算?」

「如果狗爬式也算的話,你還需要我救你嗎?」

「呃……」元已晴小臉上冒出三條黑線,對于每句話都有道理的湯凌霄一點也無力反駁。

「你知不知道你那個樣子很容易就溺死在碧潭?又不是小孩子了,做事還那麼魯莽!」

湯凌霄一雙鷹眼緊盯著往病床枕頭縮過去的小女人,嘴上振振有詞地說教著,「下次如果你要引起眾人目光的話,告訴我,我相信每個報社都很樂意刊登,寫著『總統府秘書長當眾毆打女記者』的新聞!」

「我……我也不過……」一股委屈涌上元已晴的心頭,貝齒咬住稍稍恢復血色的紅唇,一臉哀怨的看著眼前的湯凌霄。「我也不過只是想追回那只皮包……」

嗚嗚——她真是好心被雷親!

她也不過只是想得太過單純了一點,想要幫湯凌霄一點忙,不要讓那麼多的外國使節看到台灣黑暗的那一面,結果沒想到弄巧成拙,還要被這樣訓話一頓。

元已晴不曉得這樣的行為會引起湯凌霄這麼震怒,一股尷尬而沉重的氣氛在病房中蔓延了開來。

她小腦袋垂下,啜飲著甜甜溫溫的熱可可,心中的委屈將自己壓得透不過氣。

「不過我要謝謝你。」

突然間,湯凌霄的聲音傳了過來上只大掌揉揉她烏亮柔順的發絲,溫柔和熱度從他的觸模傳到了她的身上。

「你今天搶救的,正是巴里芭拉大使夫人的皮包。」

「什麼?」

原本垂頭喪氣的元已晴,听見了湯凌霄所說的話,立刻抬起了小腦袋,瞪大了眼楮。「你說擁有那個皮包的外國女人,就是大使夫人?」

「是的。」

看到剛剛她低頭不語,好像自己真的罵得太過火了,其實他只是想提醒她今後千萬要注意自己的安全,現在發泄也發泄完了,他便對她繼續補充說明。

「巴里芭拉大使夫人很感激你,她要我們代她好好表達她對你的感謝之意,皮包里面有很重要的私人物品,幸好在你的追趕之下,皮包才沒有被搶匪拿走。」

「太好了……」元已晴露出笑顏,像是一朵在鵝黃燈光下綻放的小白玫瑰。

「我就是看到有人在搶劫外國人,心想這里這麼多的外國使節,千萬不可以讓他們感覺到台灣治安敗壞的不好印象,所以才會拚命地想要追回那個皮包……」

「你這個小傻瓜!警察都有在附近站崗啊!」他點了一下她紅紅的粉頰,感受到她粉女敕的肌膚。「就算你不追,當時警力眾多,也能夠從後面追捕搶匪到案的,何必要冒著生命危險?」

「因為!你說過你很苦惱現在的外交政策啊!」她閃亮的大眼在他的鼓勵之下,不經意地月兌口說出理由。「我希望每天看到你都是快樂的,我喜——」

她猛然住口,心中暗叫不妙,居然這麼不小心就差點說出她喜歡臉帶微笑的他。

「怎樣?」他看著她,期待她下一句的台詞。

「吳小姐,我說過,秘書長在里面探視元小姐,你不能進去……」

突然間門外傳來了一陣嘈雜,病房的大門猛地被推了開,硬是打斷了兩個人的談話。

只見門後出現了一個縴細的女子,這名女子有著一張不輸給名模的臉孔,鵝蛋臉上一雙銳利的眼眸掃過房間里的兩人,艷紅水女敕的唇緊抿著,儂縴合度的身子搭配上暖暖的紅色洋裝,整個人就像是一朵嬌艷的紅玫瑰,帶著濃濃的敵意現身。

「吳小姐,請您立刻出去。」柳一奇阻止她進入元已晴的房間,帶著強硬的口氣說著,「元小姐身體還很虛弱,請不要打擾病人安靜休息。」

「醫師說她只不過喝到了一點水,不是嗎?」從那抹紅唇里吐出的是有些低沉的聲音,听來敵意萬分。「更何況,我們偉大的總統府秘書長還當場英雄救美,口對口人工呼吸呢!在愛情的滋潤下,怎麼可能虛弱?」

「吳真,你有什麼事,我們可以到外面說。」

湯凌霄皺起了劍眉,站了起來,準備到外頭去,可是擋在門外的吳真卻不領情,硬是用她豐滿的胸脯阻擋了湯凌霄的去路。

「有什麼話不能在現任女友面前說的?」吳真的杏眼瞪著床上的元已晴,露出無懈可擊的笑容。「還是……你怕我這個前任女友說了什麼不該說的前塵往事?」

前任女友?

原本元已晴想要微笑辯解自己不是湯凌霄的女友,不過吳真說了這樣的一句話,令她臉上的笑容,瞬間凍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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