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秘書,請宋小姐听電話。」他撥通內線。
今天是星期五,他打算接她一起回家,如果她願意,他還打算請她到喜歡的餐廳大吃一頓。
「對不起,費先生,宋小姐已經去日本了。」崔秘書的聲音傳來。
「什麼?」費伊凡一怔,「去日本了?她去日本做什麼?什麼時候走的?。」
「今天下午走的,去見一個大客戶。」
「她身為代理總裁,應該留在公司坐鎮,哪用得著她去見客戶。」何況,憑她初出茅廬的蠢笨模樣,也絕對搞不定那些大客戶的。
「宋小姐說她只去一個周末,陪客戶爬完富士山就回來,耽誤不了多久的。」
「爬富士山?」
「對呀,這是那位客戶提出的邀請,他說現在正值登富士山的好時節,過了八月,就要封山了,而宋小姐正巧也想去玩一玩,所以……」
「那位客戶到底是誰?」談生意就正正經經的談生意,為什麼要大老遠把人叫到日本去爬山?
「京田健一郎。」
「京田健一郎?!」費伊凡差點跳起來。
他在美國的時候,就听過此人的大名。沒錯,他的確是宋氏公司的大客戶,不過也是個可怕的公子,每年借著談生意為由,不知把多少良家婦女騙上了床……嘉芊居然跟他一起度周末,而且還是在那座築有不少山間小屋的富士山上?天知道這會不會借著「再也爬不動了」的借口,騙嘉芊與他在山間夜宿。
「公司的業務部經理到哪里去了?怎麼可以讓代理總裁親自跟客人談生意?」費伊凡忍不住怒吼。
「呃……因為我們公司業務部的同事都是男的,而京田先生向來喜歡跟女性打交道……所以,當宋小姐听說了此事,便決定親自上陣……」
「你們也不阻止她?你們難道不知道那個京田健一郎……」話堵在嘴邊,他終于忍住,于是嘆了一口氣,「好吧,崔秘書,馬上幫我訂一張飛往日本的機票。」
「呃?費先生,你也要出國?」
「對,去爬山!」
情況萬分危急,此刻,他不能見死不救,只好硬著頭皮飛過日本去當護花使者。
而他心中一直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這樣做,並沒有別的意思,他只是為了報答宋先生的恩情,照顧他的寶貝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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盎士山像一個倒扣的銀缽,日本人把她比做財富的量具--升,並將富士山自下而上分為十合,每兩合交界處稱為「合目」。
自「五合目」入口攀登至今,已經四個多小時了,宋嘉芊感到筋疲力盡,氣若游絲,彷佛魂魄隨時會離自己遠去。
一路走來,天色漸晚,四周也越來越冷。
她看著山腳下已經燃起的點點燈光,再望向似乎遙遙無期的山頂,感到了旅人的孤獨與無助。
雖然四周有同伴,但誰也不會攙扶你,任憑你累得氣喘吁吁,也只能用自己的腳繼續前進。因為,同伴們同樣疲倦得自身難保。
她好傻,為了漂亮、貪圖輕便,居然穿得這麼單薄。
以為一路上有吃喝不盡的小攤,所以連水也不肯多背一瓶,這下子,口干舌燥的她,望著越來越荒涼的山路,叫苦不迭。
幸好,同行的京田先生還算有紳士風度,把自己壺中的熱咖啡分給她一杯,否則,她可能早就倒地不起了。
終于……終于到達了「八合目」的山間小屋了,感謝上帝!
彼不得小屋的簡陋和床的狹窄,宋嘉芊鑽進被子,倒頭就睡,連晚飯也不想吃。
額頭好燙,該死的,她該不會在這關鍵的時刻發燒了吧?
京田先生明顯是個難纏的客戶,如果不陪他爬完這最後的旅程,不知他會不會出爾反爾,拒簽那份合約?
砰砰砰--
迷迷糊糊睡了一陣子,她忽然听到小屋的門響起劇烈的撞擊聲。
是風在作祟?還是有人在敲打?
「宋嘉芊--」隨後,又有人急切地喚她。
是誰?她不由得彈跳起來,彷佛在作夢--為、為什麼方才听見了費伊凡的聲音?。
「你再不開門,我就撞門進去了!」
沒錯,世界上會說這種蠻橫的話,只有那個討厭的家伙。可是,他怎麼也跑到這個鬼地方來了?
她趕緊打開門,面對著這個混蛋,屋外的冷空氣害她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他在哪里?」費伊凡凶神惡煞地沖進來,第一句話就弄得她莫名其妙。
「誰?」
「京田健一郎!」
「大概在隔壁的某一間屋子里吧。」宋嘉芊好奇地盯著他,「你找他有什麼事?」
「我是怕你跟他在一起會有事!」確定小屋里再無別人,他才舒了一口氣。
「我跟他在一起會出什麼事?」她更詫異了。
「因為他……」看見她那張懵懂無知的天真面龐,他忍住話,沒吐露事實真相,「沒什麼,只是怕你搞不定這個‘難纏’的客戶,所以跟過來瞧瞧。」
「姓費的!」她不由面帶微慍,「我會這麼沒用嗎?不過一個小日本而已,我搞不定他才怪!」
「不是我小看你,而是你真的很沒用。」費伊凡哼笑,「一座山還沒爬完,就感冒了。」
「我、我哪有……」正想反駁,一個驚天大噴嚏又從鼻中鑽了出來,讓她的嘴硬不攻自破。
「為什麼不多穿點衣服?」他蹙著眉打量她的行裝,彷佛在責怪她不懂的愛借自己。
「我哪知道夏天也會這麼冷。」
「這里是終年積雪的富士山耶!」他翻翻白眼,「你以為是在台灣嗎?」
「雪?哪里有雪?」她四顧打量。
「笨蛋,終年積雪只是一種習慣性說法而已,表示這里常年的溫度都很低。」
「我哪里知道!」她聳聳肩,坐到床邊揉自己被山路折磨得酸疼的腳。
他忽然嘆了一口氣,蹲子,握住了她的足踝。
「你……」一股電流瞬間穿透了她的身體,她言語微顫,「你干麼?」
「我不希望你明天下不了山。」大掌沒有退縮,執意按摩她小腿的肌肉。
不知為什麼,她好喜歡他這樣的觸踫,如同上次在車水馬龍的街邊,他指尖的溫度可以立刻安撫她低落的情緒。
「你們的行程是怎麼安排的?」
「只會在這里休息幾個小時而已,等到凌晨一點繼續出發,登到山頂看日出。」說實話,她懷疑自己那雙軟綿綿的腳是否還可以多走一步路。
「你吃藥了沒有?」
「我沒有帶藥來。誰知道在這山上這麼容易著涼呀!」
「出門旅行的人怎麼連普通的感冒藥都沒帶呢?」真是敗給她了,他無奈搖頭,從背包里拿出自己備用的感冒藥,「把這個吞下去。」
「不,我不吃!」她瞪大眼楮,雙腳亂踢,「一會兒還要繼續爬山,我吃了藥,會想睡覺的。」
他無視她的無理取鬧,冷漠地擒住她的脖子,打算逼她把藥吞下去。
「不,不要--」她像被妖魔鬼怪嚇壞的小孩子,慌慌張張地摟住他的腰,「我不要!嗚……我怕苦……費伊凡,你這個壞蛋,為什麼只帶這種苦苦的藥?你故意整我!」
「故意整你?」他不由得啞然失笑,「我哪里知道你會這麼沒用,這麼快就感冒了。我只帶這種藥是因為它功效比較快,不僅可以治感冒,還可以治發燒。」
「反正我不吃!我寧可病死,也不願苦死!」她倔強的反抗。
「傻瓜--」他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好吧,我這里有巧克力,如果你肯吃藥,我就給你。」
他記得,這個小傻瓜很喜歡巧克力,每一次聞到那濃濃的香味,她就兩眼發光,如同貓看見了魚。
「真的嗎?」她凝眉深鎖,彷佛在思考什麼人生重大的決定,「那、那好吧……你說話要算數哦!」
小臉皺成一團,她終于勉為其難的將藥像吃毒藥地吞下去,隨後又「咕嚕咕嚕」喝了他帶來的半瓶水,方才舒展眉頭。
「我的巧克力呢?」她沒有忘記伸出手大聲索取自己的禮物。
「呵呵--」費伊凡忍俊不住,「我沒有巧克力。」
「你……」她杏眼圓睜,「姓費的,你騙我!」
「不過,我可以用另一種方法,讓你忘記藥的苦澀。」
他忽然將她圈入懷中,俯下了自己的唇。
「唔--」正想反抗,小嘴就被封得密密實實的,正如那夜在花園中,他的氣息立刻包裹了她。
兩只手兒胡亂拍打,想推開他,但漸漸的,它們听話地垂了下來,緊緊握住了他的肩。
身子不由得向後仰,砰然陷入了床榻之中。
他說得沒錯,那溫潤如玉的舌的確勝過了世上最美味的糖果,讓她淪陷,征服了反抗的心。
他的身軀,偉岸熾熱,驅散了山頂的寒冷,為她烙下難以言喻的戰栗與快感。
如同在孤寂的旅途中遇見了熟識的故人,她抱著他,忽然覺得好安心,不再懼怕富士山的漫漫長途。
「睡吧、睡吧……」終于,他的唇離開了她,但身子沒有離開,仍枕在她身邊,大掌輕輕拍著她的背,哄她入眠。
「費伊凡,」良久良久,她的目光仍迷醉的盯著他的俊顏,忍不住想尋找答案,「你……你干麼親我?」
「為了讓你忘記藥的苦澀。」他緊鎖雙眸,淡淡地答。
「那麼上次呢?」她不滿地追問︰「上次在花園里,又是為了什麼?」
「上次?」他沉默不語,似乎睡著了,半晌才出聲,「上次是你答應要給我吻的,我不過是索債而已。」
「笨蛋!」宋嘉芊氣得嘟起嘴巴,翻身背對著他。
這個笨蛋,只不過是兩個吻而已,她又不會逼迫他娶她,干麼不肯說些好听的話呢?
她只是希望听一句「因為我喜歡你」,真有那麼難以啟齒嗎?
這時,她似乎听到他在背後輕輕地笑了,一條手臂橫過來,摟住她的縴縴細腰,俊顏就貼在她的頸間,給她最大的溫暖。
「傻瓜……」他輕輕地說。
為什麼吻她?其實他自己也給不出一個正確的答案。他只是喜歡吻她晶瑩的唇,每當夜深人靜時,他總是瘋狂想索取她的純真。
大概,是純屬男人的沖動吧?
「費伊凡,我的腿還是很疼,明天會不會下不了山?」無奈中原諒了他不會說情話的笨拙,她幽幽嘆了一口氣。
「我去租一匹小馬送你下山。」
小馬?從五合目到七合目,的確有租借的馬兒可送人上山,可是巔峰之上,哪還有馬兒的影子?
他在說笑話逗她吧?但不知為何,這個笑話竟讓她忽然不再擔心,所有的緊張完全釋放,藥力也漸漸發作,在他的環抱中,她沉沉入睡。
她作了一個夢。夢中,她乘著一頭雪白的獨角獸從銀色的富士山頂飛向人間。獨角獸展開巨大的翅膀,在她耳邊掀起溫暖的風。
然後,當他們落在開滿紫陽花的綠地上時,這匹坐騎忽然幻化為一個英俊絕倫的男子,對她舒展迷人的笑容,迷眩了她的雙眸。
但更耀眼的,是那男人的面龐,一張跟費伊凡一模一樣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