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賜郎君 第8章(2)

王寶秀滿意的看了眼跪在地上、狀似恐懼的慕容流月後,開口道︰「秋月,從現在起,月兒就代替你來服侍我,你回下人房睡,月兒就睡這兒。」她所說的「這兒」,指的是她房間旁的一間給服侍她的婢女住的小房間,那小房間和寶華樓的外室相通,是為了半夜里主人有事時,可隨時叫喚婢女來伺候。

秋月領命後,一刻也沒多留的急急出去,一來她不敢有所延遲,二來她也亟欲遠離暴風圈。

遣走秋月後,王寶秀聲色俱厲地又說︰「月兒,你給我好好地听清楚,你想進我唐家大門,那是不可能的事,識相點的,你就早早離開唐府,去誘拐別的男人,若你仍執迷不悟,硬要賴在這兒不走,可有你苦頭吃的,到時可別怪我手下不留情。」

聞言,慕容流月覺得羞憤交加,忍不住為自己辯駁,「夫人,您誤會月兒了。月兒是真心喜歡少爺的,只是單純地希望留在他身邊照顧他,從來不敢有非分之想。」

她的解釋只是讓王寶秀心里一把無明火又燒了起來。「誤會?你沒有非分之想?那我兒子會糊里糊涂地要娶你?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啊。我再告訴你,我王寶秀的兒子只能娶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你就死了這條心吧,別再痴心妄想了。」

王寶秀越說火氣越大,忍不住又揚起手想教訓慕容流月時,卻看到她紅腫未消的臉龐,這一瞧,她的手便放了下來。

並不是她突然良心發現,而是她想到,若在慕容流月臉上留下太多傷痕,難保兒子看了不會和她反目成仇,進而壞了母子情分。

不過,她忍得下打人的沖動,嘴巴卻饒不了她,拍桌大罵道︰「你這個大膽賤婢,竟然敢跟主子頂嘴,你眼里還有我這個主子嗎?我罰你兩天不準吃飯,看你還有沒有力氣頂嘴。」

慕容流月瞠大水眸,難以置信地看著她,想起自己往後的命運,她便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覺得這個冬天為什麼這麼寒冷?

王寶秀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還愣在這兒做什麼?我說得口都渴了,還不快倒杯茶給我。」慕容流月心急地想爬起來倒茶,可她一起身,卻又軟倒在地,因為她跪得腳都發麻了。

王寶秀見狀,又大罵道︰「你這個死奴才,還在那兒裝模作樣的,快起來,難不成還要我扶你啊?」

強忍著雙腳的刺痛,慕容流月掙扎地站起來,走到桌邊倒了一杯仍冒著熱氣的茶,微顫著手端到王寶秀面前︰

王寶秀伸出手,狀似已接住杯子,可慕容流月一松手,茶杯立刻掉了下去,瓷器碎裂聲跟著響起。

她嚇了一大跳,什麼都還來不及反應,耳邊又傳來王寶秀的斥責聲

「叫你倒杯茶給我,你就這麼心不甘情不願,還是你存心想要嚇死我?真想不到你一個小泵娘心機這麼深,知道我死了,你就能得償所願地當上唐家少夫人,你真是太可怕了!」

面對無中生有的指控,無力反擊的慕容流月只能拚命的解釋,「夫人,我沒有……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杯子就掉下去了,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委屈、驚嚇的淚水在眼眶里地打轉著。

「你還敢狡辯?跪下!今天我若沒有好好的教訓你,我就不叫王寶秀。」話一說完,王寶秀便走進緊鄰的下人房里。

慕容流月跪在地上渾身發抖、淚水直落,不知道王寶秀又要如何對付她。

不一會兒,王寶秀出來了,手里拿著雞毛撢子,看著一臉驚駭的慕容流月,她的嘴角揚起殘忍的笑意,只見她二話不說,揚手將雞毛撢子不斷地往慕容流月身上抽打。

慕容流月哭喊著閃躲,可她越是這樣,王寶秀的力道便越強,口中的叫罵也更加的惡毒。

秋月還沒走到門口便听到一聲聲淒慘的哭喊,她膽戰心驚地走到門口,映入眼中的是令人慘不忍睹的一幕,她不忍的撇開頭。

她剛剛去少爺那兒收拾慕容流月的衣服時,少爺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若是讓少爺知道慕容流月被大夫人打得這麼慘,只怕他會暴跳如雷。

不知過了多久,房里漸漸地安靜了,只剩下王寶秀的重重喘氣聲和慕容流月的哭泣聲。

打人打累了癱在椅于上的王寶秀,發現秋月站在門口,立刻吩咐道︰「秋月,我不想再見到這個大逆不道的賤人,把她關到柴房里,不準給她飯吃,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能放她出來,知不知道?」

「是。」秋月連忙進來拉起俯趴在地上的慕容流月。

「秋月,這件事不準向任何人說起,尤其是少爺,懂嗎?」王寶秀冷聲吩咐道,語氣里有明顯的警告。

秋月急急地點頭,「懂,奴婢懂的。」

王寶秀這才不耐煩地揮揮手,示意她們離開。

秋月攙扶著快昏過去的慕容流月,緩緩的朝柴房走去,不經意發現慕容流月的手臂上那一條條觸目驚心的傷痕時,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深怕哪一天自己也會遭到同樣的待遇。

原本大家都以為搗蛋鬼唐婉婉一嫁人,便能過安靜的太平日子,沒想到又發生這種風波,大夫人的脾氣比唐婉婉還要可怕。

此時的秋月心中只有一個想法──這唐府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慕容流月恍恍惚惚中仿佛回到過去。

她回到了有母親呵護的那一段溫暖時光,那時她躲在母親關心的羽翼下,無憂無慮的盡情享受著天倫之樂。

突然,母親的身影離她越來越遠,絲毫不顧她撕心扯肺的喊叫,還是一徑地飄然離去,留下無盡的黑暗和寒冷。

那伸手不見五指、寒徹心扉的冷黑,和那椎心刺骨的痛楚讓她清醒了過來,她慢慢的睜開雙眼,隨即發現自己身處在柴房。

她怎麼會這里?娘呢?娘不是來看她了嗎?

慕容流月疑惑地想坐起身,但她才稍稍一動,渾身尖銳的疼痛讓她倒抽一口氣。

她躺著直喘氣,挨打的記憶也在這時回到腦海里,讓她明白一身的痛楚是從何而來,四周一片昏暗,也讓她明白自己昏睡很久了。

這時,門外隱約傳來一陣腳步聲,沒多久,柴房的門被打開了。

不知來人是誰,慕容流月強忍著渾身的痛楚緩緩地坐了起來,一聲女性的嗓音隨之響起。

「你醒了?」

就著屋外黯淡的光線,慕容流月看清楚了蹲在眼前的秋月,「秋月姊姊,我……怎麼會在這里?」她困難地問著,全身似火灼般的痛。

秋月拿出火折子點燃蠟燭,回答說︰「是大夫人說她不想看到你,要我將你關在這里的,她還吩咐不讓你吃飯。」

唉,大夫人這麼做實在太殘忍了,真不知她怎麼會狠得下心對待這麼一個柔弱的女孩子?秋月直搖頭想著。

她是趁王寶秀睡了,這才冒著被發現的危險來看看慕容流月,幫她擦藥。

慕容流月聞言神情木然,已經無法再做出任何響應了,只是隨著秋月的動作看著自己手臂上、身上到處是令人觸目驚心的傷痕,秋月一面看、一面搖頭嘆息,口中也不住的嘀咕著。

可是慕容流月還是沒有表情地看著秋月小心的幫她擦藥,只有藥涂在傷口時傳來的刺痛,才讓她皺了皺眉有了些反應。

餅了好一會兒,秋月終于擦完藥。

「秋月姊姊,辛苦你了,真謝謝你。」

「謝什麼?咱們同為下人,你的苦處我很了解,可是我能幫你的,只有這麼多了,因為大夫人說你的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所以……」秋月體貼卻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說著。

「沒關系,我不怪她,況且,我也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慕容流月一樣不想讓唐之毅知道這件事,以免引來一陣軒然大波,她受苦沒關系,可是她不能再害他們母子反目成仇了。

看她一副逆來順受的模樣,秋月忍不住問︰「月兒,真的沒關系嗎?天氣很冷,你關在這里又沒有飯吃,這樣你能受得了嗎?而且你真的不怪大夫人、不恨大夫人?」這事若換成了自己,怕早就氣瘋了,哪還能這麼冷靜。

慕容流月只是淡然一笑,「秋月姊姊,若易地而處,說不定我也會這麼做,所以我誰都不怪,也誰都不恨……沒關系,我真的不礙事,別為我擔心,夜深了,你趕緊回去休息吧。」

「月兒,我真是服了你了。好了,你自己多保重,有機會我再來看你,我走了。」秋月的離去,也將唯一的光源給帶出柴房。

又陷入黑暗中的慕容流月,只覺心力交瘁,她緩緩地躺回冷硬的地面,在人前堅強的她,此刻已不必再偽裝了,無助的感覺讓她異常想念母親,想念唐之毅溫暖的懷抱。

一想起心愛的人,她再也忍不住地哭了出來,哭得一發不可收拾。

「之毅……毅……」在陣陣心酸的哭泣聲中,她不斷地喊著唐之毅的名字,仿佛這樣她就能見到他,也仿佛這樣她便能得到支撐下去的力量。

黑夜深沉,寒風呼嘯,慕容流月就這樣哭著進入夢鄉,暫時遺忘了令人心碎而絕望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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