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賜郎君 第9章(1)

唐之毅從沒來寶華樓來得這麼勤過。

一連兩天,一直處于焦慮不安的他不時去寶華樓找慕容流月,可是都沒見到面,因為王寶秀推說她上街去辦事了。

第一天他相信了,所以他失望而歸,可到了第二天,面對相同的答案,他卻覺得事有蹊蹺,不禁起了疑心。

唐之毅來到大門口,詢問守門的阿南︰「阿南,今天你有看到月兒姑娘出門嗎?」

不明白少爺為何要這麼問,但阿南仍老實回答說︰「沒有啊,少爺。我從早上守到現在,都沒有看見月兒姑娘出門。」

「你確定?你沒有看漏或看走眼?」他確認地再次問道。

阿南以為少爺是在質疑他沒有盡忠職守,急得回道︰「少爺,是真的,我可以發誓,月兒姑娘真的沒有出去。」

唐之毅點點頭,卻一臉的疑惑,那娘為什麼要騙他?

一想到這里,不祥之感躍上心頭,他轉身快步往府內奔去,留下一頭霧水的阿南,直搔著頭困惑不已。

心急如焚的唐之毅到處尋找慕容流月,但卻遍尋無蹤。

他不斷地告訴自己要冷靜,努力地壓抑心里的焦躁後,把事情仔細思索一遍後,這才發現每當他問起下人慕容流月的行蹤時,他們似乎都面有難色、吐吐吞吞的,為什麼他們會有這麼奇怪的反應?

冷靜下來的唐之毅思前想後,直覺得這一切謎團,除了不會告訴他答案的母親外,只有一個人可以給他答案。

唐之毅又開始找人,沒有多久,他在回廊上堵到了他要找的人──秋月。

秋月一見擋著她去路、臉色鐵青的少爺,不禁心虛地不敢看他,她的反應更證實了唐之毅的想法。

「秋月,月兒在哪里?」唐之毅開門見山的問道。

秋月渾身一震,囁嚅地回答說︰「少……少爺,月兒……月兒不是在大……大夫人那里嗎?」

「胡說!月兒根本沒在我娘那兒。秋月,你再不說實話,一旦讓我查出真相,而你又知情不報的話,後果你自己負責。」見她一臉的心虛,唐之毅大聲斥責還語出恫喝。

秋月一听,臉色全白了,這「前有狼、後有虎」的狀況,讓她是左右為難又進退兩難。

「秋月,你還不說?若月兒有個三長兩短,那你也別想活了。」

這一聲極為嚴厲的恐嚇,讓秋月嚇得腳一軟,跪倒在地哭著說︰「少……少爺,你千萬別怪秋月,是……是大夫人交代我不能泄漏半句話的……」

至此,已經沒有退路的秋月一五一十地將那天發生的事全說了出來,唐之毅听得目瞪口呆、倒退連連。

「月兒!」唐之毅痛心疾首地大叫一聲,隨即朝柴房飛奔而去。

他口中不斷地呼喚著心愛之人的名字,一腳踹開木門。

他以為慕容流月會喜極而泣的飛撲到他懷里,他以為她會和他一樣聲聲呼喚彼此的名字︰

可是,沒有,一點聲響也沒有,有的只是倒在地上動也不動的瘦小身影。

「月兒!」唐之毅心跳幾乎為之停止,沖到那瘦小的身影前,一把扶起了躺在地上毫無知覺的慕容流月,立時感到她高熱的體溫。

「月兒,你怎麼了?我來了,你醒醒啊!醒醒回答我。」唐之毅手足無措地喊著懷中看來毫無生氣的慕容流月,絕望的感覺涌上心頭。

「不,不曾的,月兒,你不會這麼狠心離開我的,不會的、不會的已︰」他一把抱起她,對著隨後趕到的秋月大喊︰「趕快去請大夫,快!」

話一落,他抱著慕容流月直奔雲霄樓而去。

唐之毅將氣若游絲的慕容流月安放在床上,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見的事實。

躺在床上的慕容流月全身傷痕累累,整個人是那麼的憔悴、那麼的瘦弱,她的生命猶如風中之燭,隨時都會熄滅,和兩天前還跟他有說有笑的人兒判若兩人。

「怎麼會這樣?月兒,都是我害的,我早該听你的話,不該擅自提出成親的事,不僅害得你吃盡苦頭還命在旦夕,我真該死!」唐之毅紅了眼眶,不斷地自責著。

這一番話,讓聞訊趕來的唐傳生和何翠青全听在耳里。

雖然他們不是很了解為什麼慕容流月會變成這副模樣,但還是為兒子的深情感動。他們都不知道的是,其實王寶秀也隨後趕到了,在听見唐之毅的話後,她心虛的不敢踏進門。

何翠青走到唐之毅身邊,安慰道︰「之毅,月兒一定不會有事的,大夫很快就曾來了,你要振作一點啊。」

「二娘,我錯了,若我不一意孤行,這會兒月兒應該是在和我談笑風生、聊天說地的,不會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月兒……」看著臉色蒼白如紙的慕容流月,唐之毅一遍又一遍地自責著,悔恨不已。

正當何翠青不知要如何安慰他時,大夫在秋月的帶領下,十萬火急地趕到了,那大夫不是別人,正是回春堂的王大夫。

一言在門外徘徊的王寶秀在示意秋月別張揚後,跟著王大夫走進房里,不過,她還是不敢太靠近,只敢遠遠地觀望著。

「王大夫,求求你,無論如何一定要救救她,求求你……」唐之毅神色淒楚地哀求著王大夫,只差沒跪下來。

「唐少爺,老夫自當盡力。」王大夫安慰的拍拍他的肩,瞥了眼床上的病人,有些驚訝的開口道︰「咦,這……怎麼會是慕容姑娘啊?」

一直沒說話的唐傳生聞言,連忙問著開始把脈的王大夫︰「王大夫,你認識這位姑娘啊?」

王大夫點點頭,「是啊,她娘親的病一向是我在看診的。慕容姑娘可孝順了,待人謙和有禮,人又長得漂亮,認識她的人沒有一個不豎起大拇指稱贊的,誰能娶到她呀,可說是三世修來的福氣啊。」可這會兒她怎麼會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王大夫滿月復疑雲地暗忖。

這一席贊美慕容流月的話,說得唐傳生和何翠青既驚且喜,尤其是唐傳生,原本他對慕容流月就頗有好感,只是礙于她的來歷不明,此時王大夫一語驚醒夢中人,讓他既後悔又慚愧,心中再沒半點反對兩人婚事的意思了。

站在角落里听得一清二楚的王寶秀腦中轟然作響,雖然她還是不願慕容流月做她媳婦,可是她也知道壬大夫從不打誑語的,這下子她真的慌了、亂了。

唐之毅一徑地緊盯著床上的人兒,因為王大夫所說的優點,他全都知道,此刻他關心的只有她的情況。

「王大夫,她怎麼樣了?沒事吧?」見王大夫一臉沉重地把了半天的脈,卻還是沉吟不語,唐之毅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緊皺著眉頭的王大夫放下慕容流月的手,他先看了看眾人後,才慢慢地說︰「你們想先听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他這話說得眾人不明所以,唐傳生怕兒子承受不了,便搶先道︰「當然是先听好消息了。」

「這好消息就是,慕容姑娘有了身孕。」

不過,就他所知,慕容姑娘應該還沒嫁人,那這算不算是好消息?王大夫看著眾人驚喜的神情……嗯,應該是個好消息。

「可是,壞就壞在她高燒不退,人又太虛弱,這樣一來,很有可能撐不了多久,也就是說,可能會一尸兩命。」

一句「一尸兩命」,猶如響雷暴雨重重的撞擊著在場的每一個人,何翠青忍不住痛哭失聲,唐傳生也無力地跌坐在椅子上。

唐之毅更是無法置信地苴搖著頭,「不!不可以,月兒,你不能丟下我不管,你醒來,醒來看看我,我是你最愛的人啊,你怎麼忍心離開我……別離開我……」

他感人肺腑的話,深深震撼了所有的人,包括了正掩面無聲痛哭的王寶秀。她只是想教訓教訓慕容流月而已,沒想到事情會變得這麼嚴重,還連累了未出世的孫子。

她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兒子會原諒她嗎?悔恨交加的王寶秀簡直不敢想像事情會如何發展。

唐傳生看到站在床旁的秋月,突然拍桌大叫道︰「秋月,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月兒先前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一轉眼她曾病得這麼嚴重?」

泣不成聲的秋月聞言,整個人跪在地上,抽抽噎噎地正要說話,王寶秀卻在一咬牙後,勇敢地站了出來。

「不用問秋月了,這事是我惹的,就由我來說吧。」

事情是她惹出來的,雖說她不想逃避責任,可面對眾人虎視耽耽的神情,真要說出自己的惡行,王寶秀還是免不了怯懦,最後是在唐傳生的催促下,她才囁嚅地說出一切。

「老爺、毅兒,我當時是氣瘋了,所以才會做出這樣的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也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你們……你們就原諒我這個糊涂的老太婆吧。」

震怒不已的唐傳生看著結發幾十年卻死性不改一錯再錯的妻子,心中是又氣又恨,可當他發現王寶秀在這一刻仿佛衰老了好幾歲後,也不忍再加以苛責了。

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他還是一字一句地宣判了王寶秀的命運,「夫人,你做出這種令人發指的事,照理說,我大可將你休離趕出唐府的,可是念在咱們夫妻一場,我也不忍心讓你下半輩子孤苦無依,你走吧,回你的寶華樓,永遠別再讓我看到你。」

王寶秀怔怔地說不出一句話,悔恨的淚水不斷地滑落眼眶。她緩緩地望向坐在床邊、痛不欲生的兒子,只盼他能開口對她說句話,可他只是背對著她,不僅沒說一個字,連看她一眼都不肯。

她再也忍不住痛哭失聲,「老爺、毅兒……」他們是她這一生最愛的人,可她也明白他們怕是永遠也不會原諒她了。後悔不已的她很想說些什麼,但是一股打心底深處涌現的無力感緊抓著她不放,讓她吐不出半個字。

何翠青走到她身邊,拍著她的手安慰的說︰「姊姊,你先回去休息,等老爺氣消了,就會沒事的。」

甭立無援的王寶秀簡直不敢相信唯一來安慰她的人,竟然會是自己恨了一輩子,計較了一輩子的何翠青。

她感激地看了何翠青一眼,這一眼讓何翠青受寵若驚之余,也讓她覺得王寶秀真的是後悔了,相信以後她再也不會做出這種事了。

「秋月,扶大夫人回去休息。」她示意秋月攙扶王寶秀回房。

王大夫將寫好藥單放在桌上,「這副藥盡快讓她服下,好好安胎,倘若燒能退了,慕容姑娘還有一線生機,一切就看老天爺的安排吧。」

他口中這麼說,心里卻想著︰看他們臉色凝重的模樣,他是不是將慕容姑娘的病情說得太過嚴重?嗯,不會不會,說得好,剛剛那一幕好戲,不就證明他的話整到了那個可恨的唐大夫人了嗎?

原來,王大夫見一個好好的小泵娘,竟然被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樣子,雖然他不清楚慕容流月來到唐府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在存心替她討一個公道和出一口氣下,他故意將她的病情說重了幾介。

雖然他夸大她的病情,不過,慕容流月的病並不怎麼樂觀,一點也大意不得的,相信他的話會讓她得到最好的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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