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面修羅戀逆妃 第5章(2)

啜飲著泛著甘甜蜜香,入口卻苦得讓人咋舌的醒酒湯,慕容妍不無懊惱地皺著眉心。

懊死的!她昨天到底喝了酒?明明她的酒量沒多差,怎麼就被這龍生子搞得不省人事,對昨夜發生的事全無印象呢?

從宮女口中知道嚴熾書並未回昂龍殿,直接與她同榻共寢,甚至連上朝穿的龍袍都是在華顏殿給換上的,慕容妍心中便不免扶額哀號——怎麼就這麼不濟事,錯過了下手行刺的大好時機,還讓他看到自己失態的醉睡樣!

除了宿醉的不適,以及頸際漫到鎖骨處的點點紅痕外,身上沒有任何遭侵佔的跡象,就連錦被絲褥上也沒有落紅的殘跡,這讓慕容妍心底小小地慶幸了下。想來這男人舉止雖霸道,倒也沒有強奪豪取的蠻劣。

蒼術迷迭香的甘冽清香彌漫鼻間,慕容妍忍不住開口朝宮女問道︰「這香何時燃上的?又為何要燃?」

「稟妍妃,這香是昨兒個夜里,皇上吩咐內侍大總管備上的,說是讓您醒後能清腦行氣、穩緒寧神。」手巧地幫慕容妍綰了個優雅的傾髻,再簪上瓖著珠玉的金銀花簪,宮女又接著說︰「皇上還交代,讓您今日在殿里好生歇著,夕顏殿那里今就別去了,免得受風著涼。」

淡淡听著,慕容妍面容平靜,心下卻泛起陣陣漣漪,波蕩不止。

不可否認,這男人不僅處處對她另眼相待,就連她貪杯的下場都體貼的關照到了,那種眷寵的窩心暖意讓才笄年便拿命當賭注,從未識得情愛的她有些心動。

然而,他卻不是她該動心的良人!而是她非要恨殺的仇人!

動心又如何?早在他將她送回東胡的那一刻,她便沒了談愛的權利,甚至摒棄一切、以命相搏地為雙親求得一線生機。

他愛上她又如何?他若真有懂得愛人的心,當年就不會毫無惻隱地利用她來交換利益,不會將無助的她推向虎口。

為自己可笑的心湖波動暗嗤,慕容妍將飲畢的湯碗遞向宮女,輕輕開口︰「皇上不讓出殿,那你上夕顏殿邀長公主來吧。我昨日答應今天要陪她的。」想起平曦,慕容妍不由得露出了笑容。雖是個痴兒,可平曦是個善良的傻孩子,從見她跳舞後便與她一見如故,還妍姊姊長、妍姊姊短地同她親密如斯,那天真單純的憨傻性,讓她很難不喜歡上她。

入宮也好一段時日了,當然也多少耳聞玄殷與平曦的事,是以在知道玄相每三月便例行休沐兩日從今天開始,慕容妍就算身子因為宿醉而有些不適、就算不被允許出殿,也一定要設法陪陪平曦,怎麼也舍不得她沒人相陪,孤單難過又失望。

立在御書房窗畔,嚴熾書一掌撫順著雄鷹豐厚的羽翼,負在身後的掌心卻擰握成拳,面色陰沉地望向天際。

想不到只是要救三個質囚,便讓他折損了幾名身手了得的熾影衛,雖然問寒性命無虞,可由他捎回的鷹訊看來,潛牢救人之計是行不通了,只能暫且默守觀待,再覓良佳契機。

想來烏圖是真把翻了他龍熾皇朝的妄念都擱放在慕容妍這枚嬌棋身上了。

烏圖的愚蠢之念他可以不當回事,真要興兵起戰也非不可為,但除卻好不容易天下堪稱太平,修武也在大大小小征戰中偷得幾許空閑,讓他著實不想再勞民傷財地大動干戈之外,心中那絲怕牽連慕容妍的念頭也讓他眉頭深鎖,郁郁思忖著應對之策。

「木月,傳令下去,無論問寒需要什麼,熾影院全力協援。」沉沉地一聲令下,嚴熾書袖袍一擺,便踏出了御書房。

行至位于東宮後側的一處宮閣,女子嬌嚷的嘻笑聲與男子捉狹的嘿笑聲便傳入耳際,讓踏入閣內的嚴熾書微感不悅的蹙眉。

「就不信世子蒙著眼也抓得著我……啊!」嬌嬌笑著的女子逃得正歡,一旋身望見來人便倒抽口大氣,連忙跪地,「參、參見皇上。奴、奴婢不是有意沖撞……皇、皇上饒命。」

昂手身後的嚴熾書看都不看地上的女子一眼,直視著前頭蒙眼男人的眼神淡淡朝圓子一瞥,後者立馬機靈地讓人將跪在地抖顫的女子給拉了下去。

「你想對芯兒怎麼樣?她可是負責照顧我的醫女。」扯下蒙眼布的男人見狀,便沖著嚴熾書開口質問。

「格圖世子,您面對的可是當今聖上,請小心您的措辭。」圓子立即踏前一步的立在嚴熾書身前旁側,拱手揖身地開口提醒。

「他是天朝皇帝,我可也是東胡大世子,誰大誰小還不一定呢!再說是他自己答應過,在這閣里我想怎樣都成的。」粗擴的眉眼間散發著傲氣,格圖拽拽地一往太師椅上坐下。

「圓子,沒事,你退下。」淡淡輕吐了句,嚴熾書緩步上前落坐另張椅子,朝格圖開口,「朕的確說過在這兒你想怎樣都成,可朕不記得讓你在此靜養時可以調戲醫女。」

「要不是她心細手巧又善解人意,我才懶得調戲她呢。」說完,格圖大剌剌地端起杯牛飲,隨即又開口,「我的嗓和腦可都是在她的照料下日漸恢復的,你可別真的對她怎麼樣。」

早就知道格圖對子女有意的嚴熾書唇角微勾,淡淡說道︰「放心吧,沖著你這份心儀,朕不會動她的。倒是你,在朕這宮閣里過得逍遙自在,都忘了自個兒該坐的位是在哪了嗎?」

「我都還沒問你到底想把我軟囚到何時,你倒好意思先提呀!」嗤笑地啐了聲,格圖正了正神色再道︰「難得你移尊大駕的到我這來,怎麼,熾影衛救人之事敗了?」

見嚴熾書默不吭聲,眉目低斂的斟了杯茶,格圖便知道自己猜對了。「早跟你說過,那祭壇石城是倚山鑿建,易入難出的地方,現又讓烏圖當成了石牢,要從那救出人極有難度,你就不信,這不又折兵了嗎?」

「是朕小看了烏圖囚人的打算了。」

听到嚴熾書這話,格圈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最好這人有道麼謙虛!

雖然嘴里說著自己是被軟囚的質子,可在多年前被嚴熾書救下的格圖其實比誰都明白彼此間為了將來兩國交好的互利關系,「那你現在怎麼打算?」

「坦白說,朕也失了頭緒,所以才來找你商討。」

恢復記憶已年余的格圖聞言,也不免一陣默然。遭受親弟迫害的他當然也渴望反擊,取回應得的汗王大位,可看著嚴熾書一步一腳印地走了多年才奪回皇位,他自然也清楚這事急不得,更別說這麼些年來,在烏圖的只手遮天下,挺他的人馬早就被滅得所剩無幾。真要扳倒烏圖,也只能倚賴龍熾皇朝的大軍援手。

但太平未久,嚴熾書又是有幾分把握做幾分事的謹慎性子,再加上東胡近來與北匈交好,沒有八九分勝算,他是決計不會輕率出手的。

「說實話,你執意救出小妍雙親這事我也幫不上手。要你出借兵馬,以我為首攻回東胡你也覺勝算不足,那也只能兩手一攤,再耗等著了。」「你那賊弟,當真沒什麼軟肋弱處嗎?」

「吧。」才應完,格圖腦子一轉,連忙又開口道︰「對了,烏圖前些時候不是派人遞來和親帖嗎?你不如將計就計地應了,在他樂于婚典之際,出其不意的興兵攻打,然後再趁起戰混亂時進石牢救人。」

「不可能!」平曦成痴已是胸口抹不平的痛,說什麼他都不可能再犧牲這唯一的至親。

「那就別執意要救人了,就按原定計劃穩健行事,精實壯盛軍容,等個幾年再興兵反攻就好了。」雖然不,知道長公主成痴的前因後果,但看嚴熾書臉上的堅決,格圖也知道自己這是提了個蠢意見,不由得雙手一攤,白目回道。

臉色一黑,嚴熾書幾乎咬牙地低低狺語,「你到底還記不記得自己本該是汗王!」

「當然記得,可我就被你軟囚在這,你不出手我是能拿什麼爭回汗王之位?」不過是帶點嘲弄的譏語回應,沒想到竟讓他揪著了嚴熾書禁不得激的尾巴,這倒有點意思了。

「不要以為朕不敢將你逐出中原。」

「你就是把我捆了送回烏圖手上,我也相信你敢。可針對眼下讓你感到心礙的事,我提的建議難道不對嗎?」

聞言,嚴熾書冷冽的眸心閃過一絲難堪,格圖說的一點都沒錯,要嘛放棄心中堅持,要嘛放手一搏的兵戎相見。可心中那份意欲彌補的想望讓他難以斷然棄之,而一國之尊的思維又容不得他驟然出兵。

「如果換成是你,醫女與汗王之位只能擇一,你做何選擇?」

榜圖咧嘴一笑,「我不擇,因為我會傾盡全力,魚與熊掌俱得。」光听嚴熾書這樣譬喻的反問,就知道他是為了什麼在與自己過不去,「也許你認為幫小妍救出雙親能弭平她對你的恨,可就算沒了恨,她也不見得就會愛上你。你又何必在這當下執著糾結呢?」

心思被看得透徹,嚴熾書心下極為惱羞,卻只是沉著臉色,不發一語地轉身離去。

一個執著取命自救,一個執意出手相助,這對冤家還真是有趣……

看著嚴熾書離去的背影,格圖不由得低低竊笑,殊不知接下來的一整個月,他都會見不著自個兒喜愛的小醫女,只因為人稱玉面修羅的熾皇在踏出宮閣後的一聲低令。

自從上回與她對飲過龍生子後,接連數月都沒再蒙受召見的慕容研難得落得輕閑,更因為沾了平曦的光,而有機會出宮一游。

不同于東胡的游牧習性,皇城百姓人人安居樂業的景象讓慕容妍開了眼界,熙來攘往的巷道上各式攤販更讓她感到興奮。

然而在胡人侍女刻意引領下,與玄殷及平曦一行人走散的慕容妍卻在死巷內收到了讓她心神俱慌、傷心慘目的密訊。

顫抖的掌心上攤著紋有代表祭司身分印記的人皮,慕容妍隱忍淚水地咬著唇心,粉女敕的唇瓣都咬綻出裂口,汨汩流出的嫣紅將櫻唇染成了刺目艷紅。

耳際回響著汗王密使帶來的口信︰「這回僅是刨皮,下回可就直接見尸了。」渾身抖顫的慕容妍在心舞之余更深感自責,要不是她不夠本事,遲遲殺不了嚴熾書,養父何須遭受胸口被刨下大片膚肉的痛。

無聲垂淚,徹夜未眠的慕容妍不食不語的過了整整一日,終于在日入之時下定決心,開口要宮女幫她梳妝打扮。

同時,浸浴玉池內的嚴熾書才听完他派在慕容妍身邊隱護的熾影衛回報,正郁郁思忖。

榜圖刻意相激的話雖是刺耳,卻也在心頭提點了幾分,彷佛想證明自己仍是那個從不對六宮粉黛上心的冷情帝王,這數月來他刻意不召見慕容妍,就連每逢兩日便在咸樂殿賞舞的雅興也給罷了。

見到養父被刨下的虜皮,當是哭得淒慘,她倒是悶聲隱忍,想來烏圖這般脅逼又將她暫時斂下的殺意給激出來了。倘若他讓她得手一次,會否讓烏圖有所松懈,讓她稍稍消解心頭恨意呢?

不對。烏圖心一松懈,定會聯合北匈進攻中原,那對仍處于養精蓄銳的龍熾皇朝來說定是不利的。再則,誠如格圖所言,不恨了也不見得就會愛上,她的恨意與他的愧疚又有何意呢。

掬水潑臉,嚴熾書試圖撫平心下焦躁、揮去腦中擾人心煩的儷影,然而在二更鼓聲乍響之際,從殿門匆促踅回的圓子卻彎身低稟︰「皇上,妍妃在殿外求見。」

雖是猜得到她定會鋌而走險的下手,但嚴熾書沒想到她會在主動求見。

「讓她進來。」起身讓內侍拭身,嚴熾書在吐出不必身之語後,便忍不住在心底恥笑自己。不是才想著就當她是普通嬪妃,怎麼一听到她甘冒大不諱的上帝王寢殿求見,仍是禁不住地給了另眼相待的偏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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