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傲麒發燒了一夜,杜泆澐也照顧了他一整夜。
之前她一直恨他的寡情無義,與自己上了床後就翻臉不認人。現今他落魄病倒了,依照常理她應對他不理不睬,管他要死要活,死了最好!
只是啊,當他真正倒在自己跟前,杜泆澐遂成熔在火里的蠟燭,千仇萬恨憑空消逸不見,再也硬不了心腸棄他不顧!
怎麼說,他們有過男女間最親密的關系,何況在危機解除前還得靠他保命呢!說什麼她也做不到視若無睹……
回家後,她悉心為他換衣服、擦過澡、替他清理被鐵釘扎到的傷口,隔在兩房中間的門沒關過。她不斷來來回回為他換濕毛巾,直到打完一整瓶點滴,稍恢復體力的司徒傲麒才慢慢清醒。
「噢!我的頭好重……」他粗嘎低喃︰「我,怎麼了?」
「真沒想到,像你這種硬梆梆、鐵錚錚的漢子,居然也有雨中漫步的閑情逸致……」
杜泆澐以鑷子挾著消毒棉花,小心翼翼在他膝蓋上抹藥,酒精踫上傷口發出滋滋聲響,她繼續打趣道︰「不過,你也真大意,雨中漫步也得看路啊,怎麼漫步到讓大釘子刺進肉里面?待會兒我幫你打一針破傷風……還有,你連續幾個小時沒吃東西血糖降太低,又淋雨發燒,怪不得要昏倒!我吩咐阿嬸給你炖了雞肉粥,你好好給我吃一大碗下去。」
「誰喜歡淋雨啊?還不是因為急著找你對了!你……昨天沒事吧?我的顯示器一直收不到訊號?急死我了!」
「ㄍ?ㄥ」不出酷模樣的司徒傲麒坦白道出心底真正的擔心。「你們到底上哪兒去了?你應該記得自己情況不允許出差錯的!」
「好啦,又碎碎念了!」杜泆澐斜瞪他一眼。
「現在我不是好好的,什麼事也沒有嗎?人家拍賣場在地下室,訊號當然弱嘍!何況他們也有保全系統,可能互相干擾吧!」
「喔,是這樣啊!」
解開疑慮,他的心確實輕松多了。「那我……我是怎麼回來的?」
清醒後他發現自己好端端躺在杜家的客房里,雨中發生的事情像是一場夢境……
整整四五個小時,他等不到她,沒有她的任何消息,心里忐忑不安可是又無能為力!別說沒胃口吃飯,根本連冷靜思考都沒辦法——
他入行以來,第一次破天荒地徹底失常,因為她……
「別說那麼多了——來,身體轉過去,我幫你打針!」
「你?打針?」
司徒傲麒原本是半睡半醒,這下全嚇醒了!
「你不要開玩笑好不好!我們可不是在玩辦家家酒啊?」
「誰跟你玩家家酒引我可是真正護理學校出身的有照護士!你不要小看我,沒回來以前,我在美國也待了好幾年醫院。」
「嗄?護士?」司徒傲麒不可置信搖頭——
誰能聯想啊?面攤女孩竟然是個護士?他眉心緊鎖,懷疑地瞅住她。
「不像嗎?我打針的技術和煮面一樣好。」
她熟練地在針筒里注入透明藥液,細細針頭泌出幾滴液體。「好啦,不要懷疑——快轉過去,我要打臀部。」
「為……為什麼?打手臂不行嗎?」司徒傲麒吶吶問道,自小他最怕打針了!
盡避走上私人保鏢一途,火里來水里去早是家常便飯,可是他心里對打針的恐懼絲毫未減……
「不準討價還價!轉過去,快點!」
如哄騙稚齡小童的語氣,她溫柔卻堅定聲音道︰「跟你說喔,刺到你的那根釘子長滿了銹呢!如果你不乖不打針的話,萬一得了破傷風是會死翹翹的喔!」
沒辦法,這是杜泆澐的職業病,她以前專門服務兒童病房。
「咳,咳!那我……可不可要點獎品?」
司徒傲麒被她嬌甜可愛的模樣給融化了,忍不住淘氣地眨眼促狹道︰
「听話的小朋友都有獎品領,不是嗎?」
「不行。你又不是小朋友……快點,別拖拖拉拉的!」
杜泆澐嘟著嘴,一手翻過他沉重的身軀,利落拉下他的睡褲,眼明手快地一針往下扎——
「哦——你……未免太凶殘了!」司徒傲麒夸張大喊。「救命啊!殺人了……」
「住嘴!再叫就多打一針!」
她收起針筒,故裝凶惡,那紅撲撲的臉蛋漾著迷媚的笑靨,多令人意亂情迷的花樣麗顏!
司徒傲麒耐不住心中悸動,一把握住她的手,定定以含情的眼眸問道︰
「你不討厭我了?不再擺臉色給我看了?」
「哼,少臭美!」她摔掉他溫熱安全的大掌。
「不然,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不但照顧我一整晚,還幫我清傷口、打針?」
「我……我……」
杜泆澐愣住說不出話來,雙頰刷上醉人紅彩,水眸更染上灩瀲波光……
「你說啊?為什麼要勞煩你這金枝玉葉一整夜照顧我?」
司徒傲麒徹底降服在她以美麗與柔情築起的萬丈深淵,再不能自欺欺人,說當時自己意亂情迷上了人家的床,純為發泄而已——
錯不了!那些莫名其妙亂發的醋意全是愛她的緣故。他情不自禁將她的手放在唇邊親吻,溫溫軟軟的唇傳遞濃深愛意。
這次,杜泆澐也感受他的情生意動,心頭涌出愛的熱泉在血管里快速竄流。
「我……其實,其實……我只是……」
「其實什麼?」
傲麒以灼灼眸光逼問。「你會眼睜睜看我倒臥街頭嗎?」
她低低垂下頭,吞吐囁嚅著。「不會啊……任何人我都不會……你想太多了!我只是不忍和生病的人計較罷了!何況我的命還要靠你救呢……所以,你不要亂想……」
「我亂想?」
司徒傲麒失望苦笑。「哈哈!我覺得這笑話不好笑!你……真的認為是我頭腦發燒,胡亂妄想嗎?」「嗯……我說真的。」杜泆澐咬著紅唇,用力點點頭。
或是矜持,或是一點點不甘心想要扳回面子,她不想讓他太輕易看透自己,于是堅持口不對心。「你不要再亂想了……好好休息吧!我去看阿嬸雞肉粥做好了沒?」
她心兒慌亂,砰砰砰地狂奔下樓,留下自尊受傷挫敗及滿肚子不解的他在房中怔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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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家客廳
舒詮治氣沖沖攔下端著補藥湯水到樓上房間的杜泆澐。
「!你不覺得太過分了嗎!他算什麼東西!為什麼要你這大小姐親自端湯送藥?憑他?我呸!」
「你說話一定要如此刻薄嗎?知不知道你這種傲慢的態度讓人覺得討厭?」
杜泆澐沒好氣瞪著暴跳如雷的男人。
「刻薄?我是實話實說你現在是杜氏的總裁,在家紆尊降貴地幫員工親伺湯藥,傳出去像話嗎?」
「傳?誰會傳這種無聊的事?我看只有你吧!」
杜泆澐把熱湯交給佣人,吩咐道︰「快端上去給司徒先生,請他喝完再吃藥……」
「是。馬上去。」佣人恭敬照辦了。
「哼!口口聲聲司徒先生,一副關懷備至的樣子……再笨的人也感覺得到了!你還嘴硬!」
舒詮治恨恨咬牙。「老實說吧,你不肯答應我的求婚,是因為你已經愛上那怪里怪氣的家伙吧?」
「胡說,拜托你不要胡亂牽扯!」
杜泆澐圓睜杏眼,氣急敗壞吼道︰「我跟你本來就不適合!對你半點感覺都沒有……跟他,跟任何人都沒有關系!」
「你很理直氣壯喔?哼!可惜我一點兒也不相信——」
舒詮治被強烈的妒嫉沖昏頭,他紅著眼,怒氣沖沖指控。「外表、家世、人品……不論從哪個角度來看,我們都是最合適的!遑論你父親遺囑里交代的附加條款,還有,在聯姻之後,我必然會推動杜氏爬上最巔峰……如此無懈可擊的對象放在面前,任何人都不會放棄!唯獨你,一再聲稱不適合、沒感覺……我想問你,究竟誰才適合?誰才讓你有感覺?難道是那個保鏢?」
「那是生意,不是婚姻!別的女人或許會為了錢結婚,但我絕對不會!」
燈不點不亮,話不說不明——
杜泆澐心想︰干脆挑明把話說清楚,省得讓他再痴纏下去。「要不是看在過世的父親跟你們交情匪淺,說實在,我還懶得理你——你想讓兩家沒朋友做就盡避再胡鬧好了……」
「我沒有鬧!我是真心對你……為什麼你不願接受?」
「抱歉,你的真心,我無福消受。不要再說了!」
杜泆澐懶得跟他多費唇舌,撂下狠話徑自走開——
「杜泆澐你!好啊……枉我一片真心誠意對待,你竟然……」
盛怒的舒詮治頭頂幾乎冒煙,他揪住她的臂膀。「不必自欺欺人了!我知道你是愛上那個不知何時就要到下面報到的短命鬼!版訴你,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一個以幫人家擋子彈為行業的男人有什麼前途?你愛上他的英雄氣慨,但那可以當飯吃?還是當水喝?」
「給我問嘴!你沒資格羞辱他!」
杜泆澐忿恨摔掉他的臂,呻罵道︰「對!我心里已經有了人。很抱歉,那個人不是你——如果你非要听到這結論才肯死心,讓我再重復一遍︰我有喜歡的人!這輩子,你舒詮治沒機會了!」
「好!傍你臉你不要臉!我舒詮治不是省油的燈……你看著辦!」
他惡狠狠放話,流氓似的尋釁道︰「以舒家的財勢權勢,要撂倒你們杜家並非難事!從今天開始,你等著吧,好菜會一道道端上來……」
「你不必恐嚇我——」
杜泆澐嫌惡地怒瞪。「哼,我真慶幸及早看清你這小人的真面目——滾吧,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杜泆澐,你必須為你今天所說的話付出代價!」
臨出門,舒詮治凶神惡煞地拎起一只古董花瓶往地上狠擲,匡地一聲巨響,碎片四散分裂。「看!你們杜家,遲早會如這只花瓶一樣……哈哈哈!」
「滾!」杜泆澐別過頭,看也懶得看。
這一幕激烈的爭吵,被跛腳撐著走出來一探究竟的司徒傲麒看進眼里。
情緒激動的杜泆澐縮在沙發里低聲啜泣,無助地哭得肩膀一抖一抖地,他了解她所背負的強大壓力,一個女人承受那孤立無援的苦楚,確實讓他看得好心疼……
「那種卑鄙小人你何必跟他計較?」
司徒傲麒忍痛拖著步伐,坐到她身邊安慰道︰「別哭了!為他流淚不值得……」
長久的委屈壓抑,從來只把苦水往肚子吞的杜泆澐剛好踫到這缺口,突地轟隆一聲全炸開了!
前塵往事不想則已,一想到心酸處,杜泆澐愈哭愈不能自己。
「嗚……我覺得自己好倒霉,該享受大小姐養尊處優生活的時候,好處全輪不到我……現在回來了,竟是一大攤爛泥,怎麼收都收不完……連基本的人身自由都沒有了,生命受威脅,連帶婚姻也被當生意一樣,價碼合適就成交……嗚……我真的好可憐,好倒霉……」
她的眼淚如斷線的珍珠不停滑落,司徒傲麒的心隨著落下的珠淚,隱隱抽痛不已……
他好想好想啥也不管地把將她緊緊擁在懷中,撫慰她的傷痛!
然而,他終究沒敢這麼做——因為太了解她對自己的強烈誘惑,一靠近怕又是天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拾……
「你……你不要想太多,事情總可以解決的。起碼在人身安全上,我會保護你!相信我。」
「誰保護都沒用!這種日子過起來一點兒都不快樂!我好恨……」
輕拍她削瘦的肩背,司徒傲麒輕言軟語安慰道︰「會過去的,再難捱的日子都會過去……放心吧……」
「你懂什麼?什麼叫如坐針氈?你能體會嗎?你光講那些場面話有屁用?根本不了解我真正的感受嘛!」
他所說的那些不痛不癢的應酬話,讓杜泆澐沒來由義憤填膺。經過這麼多事,他還不懂她的心嗎?他不了解她企求安定的渴望嗎?
為什麼不肯認真說幾句內心話?還當她是一般委托人嗎?明明都听見自己對舒詮治承認已有喜歡的人,他竟還無動于衷,連一句求證話都不問嗎?
杜泆澐真的徹底失望,她糊著眼淚鼻涕控訴。「我受夠了!明天,我叫閻律師結算你的薪資,你可以月兌離苦海了!隨便那些人要殺要剮,我沒意見……反正,這種分分秒秒恐懼日子我也過怕了,不如一槍打死我來得痛快!」
她甩月兌他的手,飛奔上樓,撲在床上痛快哭一場……
「你不要自暴自棄啊……」
司徒傲麒忍著腳痛追上去。「相信我,很快地我就能把躲在暗處的歹徒揪出來,很快就可以自由了!」「你走!我想自己靜一靜……」杜泆澐哭聲仍未歇。
「不!你把門打開,讓我看看你好不好?」他了解她個性鑽牛角尖,不放心她一個人鎖在房間里。
「你沒必要管那麼多,我的心情好壞,不是你負責的範圍……」
「工作上或許那不該歸我,但朋友總可以吧?」
他邊敲門邊勸說!「開門讓我進去……」
「求求你!不要煩我!」
現在才說是朋友?哼,平常不都一副剛毅不阿、公事公辦的正氣凜然嗎?根本是貓哭耗子假慈悲嘛!「誰跟你是朋友?我沒有你這種沒心沒肺、麻木不仁的朋友!」
想起他的殘酷狠心,他的無動于衷、他的有情似無情……杜泆澐委實生氣,煩躁地用力揮倒一整排CD架,嘩啦嘩啦CD片傾倒灑了一地——
「啊——好痛!血……」
尖銳的鐵架割破她蔥白幼女敕的手指,殷紅的血液如泉狂涌,叫人看了觸目驚心!
她堅強地捏緊出血部位,咬著牙忍痛去翻找急救箱。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
砰!司徒傲麒從他的房間大力打開中隔的隱形門,焦急沖上前擁住她。
「讓我看看,傷到哪兒了?」
「沒事,被鐵架割傷了。」
她吸著鼻子,帶著濃濃鼻音抽噎道︰「可是好痛啊!」
他蹙緊劍眉,以唇吮去沁出的血滴,心疼不已道︰「你也真是的!吧嘛跟自己過不去?」
「我就喜歡跟自己過不去!不行嗎?要你管!你管躲在暗處拿槍的就好了!」
她紅著眼眶、癟著原本美麗的菱唇,哭紅的小鼻尖還抽抽噎噎地——
「要命!怎麼會割這麼大一個洞!」
她躲在床角攤開藥箱上藥,像獨自舌忝舐傷口的小獸,又要躲避殺戮,又要努力存活,任誰看了都心生不忍,就連一向沒血沒淚的司徒傲麒也不例外。
「來,我來幫你涂藥。」他輕柔握住她受傷的手,千年冰山的冷酷心腸也被她的楚楚可憐融化了……
「不用。我自己會——」
她嘟著嘴,吸著鼻子,小小臉蛋仿若一株梨花春帶雨,讓他風吹雨打不為所動的心旌徹底敗倒——再也想不到任何理由阻止自己愛她……
吸口氣,不由分說地,他輕輕掬捧起她的粉臉,重重往她迷人的嫣唇吻下去。
尋到她溫熱芳甜的小舌,他吸吮屬于她的醇美,只有她才能讓他忘記自己特殊身份!徑自陶醉呵!
「不,不要……」
杜泆澐下意識地要反抗,以為他又要趁人之危。即使身體已經被他的柔情電得微微輕顫,仍然奮力想掙月兌!
「……確定你真的想拒絕我?嗯?」
他的聲音嘶啞而誘人,不停以品嘗人間美味的溫柔啃咬她豐潤的唇,擁緊她的雙手也開始在她光滑胸臆小骯間流連撫弄。「噢,你真是迷人的甜心寶貝……」
一邊溫柔,他還用力箍緊她,讓自己躁動難安的欲求獲得舒解。
「我……」
杜泆澐說不出話了,整個人像被丟到火里焚燒的紙女圭女圭,除了隨著火焰化成灰燼,她別無選擇啊!
「噫?那是什麼?」
當火熱交纏的兩人正難分難舍的時候,杜泆澐突然感覺牆上射來一道奇異的光線,她用力推開司徒傲麒八爪魚似的擁抱。「你看,原本擺CD架的牆上好像有東西?」
「唔……天啊!」
他跳下床上前查看,臉色瞬地沉黯。「這里一直都放那個CD架嗎?」
「是啊!至少我來住以後都是……怎麼了?你好像被嚇到了?」
「沒事!牆壁掉漆露出里面鋼筋,沒事……」他沉住氣,努力粉飾太平怕嚇壞了她。
那不知藏在牆壁里多久的,正是高倍率的針孔監視器——
司徒傲麒不寒而栗,渾身寒毛直豎!
這個無意間發現的針孔監視器昭明一個事實︰他倆的一舉一動早被人家查看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