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一切看似太平時,朝中一場盛大的典禮正在火熱籌備中。初來帝京的錢朵朵以為只不過是場尋常的祭祖大典,也沒放在心上,她暗自打算到時就偷溜走人,和蛤蟆扮出京游玩一番。
朱守鎮知道她對進宮沒興趣,也就隨她去。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祭祖大典的前一天,幾個太監宮女趁著朱守鎮到宮中主持大典時,來到侯府,不由分說地把錢朵朵拎上馬車,直奔皇城。
她起初還以為是懷靈帝的命令,等下了馬車,才發現她被帶到皇宮西北角一個沒什麼人煙的院落。
「還不快跪下拜見珍太妃。」
般不清楚狀況的錢朵朵莫名其妙被太監吼著,心情壞透了,口氣不佳的回道︰「誰是珍太妃?」听都沒听過!
「怎麼會是你這個小丫頭嫁給我的守鎮?」一個雍容威嚴的貴婦自屏風後緩步而出,挑剔的目光審視著她。
「你是侯爺的娘?」這位貴婦竟然是朱守鎮的娘親?她眨眨眼楮,仔細看了看珍太妃,她雖然已經五十開外,但容貌月兌俗,氣質高雅。
丙然,也只有這樣的母親,才能生出像朱守鎮這麼俊美的男子。
「你倒挺機靈的,哀家長年住在青宵殿內,極少去榆林侯府。」珍太妃由一老宮女攙扶入座,她緊擰著眉,慍怒的直盯著錢朵朵不放。
「這就是你平日在府中的穿著?」先不說別的,錢朵朵那一身五顏六色的羅衫繡裙,就讓珍老太妃按捺不住火氣。
「怎麼了?不好看嗎?」錢朵朵先低頭看看大紅的絲裙,瞧了瞧臂間纏著的黑色看帛,再瞄了一眼足上滾著兔毛的長靴,頗為意外地回道。
她自覺這身打份挺不錯的啊!
「守鎮怎麼能忍受如此低俗的女子。」珍太妃毫不掩飾自己厭惡,撫著額頭,難掩氣怒。
她很低俗嗎?錢朵朵敏感地打量著周圍的宮女,每個人的衣裳看起來都很……
單調,哪像她的那麼有趣。
「听說你爹是南方首屈一指的富商?」
「嗯。」
「家中可有人做官?」
「沒有。」
「你可是出身書香門第?」
「不是。」
「你是錢家正室所出?」
「我娘是丫鬟。」
「混賬!這等身世,你是如何讓皇上指婚的?」明明不是大家閨秀,居然攀上皇親?這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皇上見我聰明伶俐,與侯爺非常匹配,他就指婚了。」她她討厭珍太妃盛氣凌人的態度。
世人都是爹娘生的,生來平等,她憑什麼把她貶得好像很低賤似的。
「胡來!皇上一定是看守鎮不順眼,才用你來羞辱他。」珍太妃很清楚,皇上早就視榆林侯為眼中釘,想必這門親事是沒安好心。
「你的嘴也太毒了吧!」
「你竟敢如此對珍太妃說話。」隨侍在旁的太監喝斥著,欲上前教訓跪在地上的錢朵朵。
「慢。」珍太妃冷笑一聲,「你叫錢朵朵是吧,別怪哀家如此瞧不起你。」她收起憤怒的心情,冷傲地走到她面前。
她在宮中生活多年,周旋在後宮眾妃的爾虞我詐之間,論心機深沉,沒有人斗得過她,怎麼可能收拾不了一個小丫頭,不然她這幾十年的歷練不就白費了。
「哼!」蘭錢朵朵看在朱守鎮的面子上,忍不住沒有回嘴。
「榆林侯乃是太祖最小的兒子,也是當時宮中最得寵的一個。他身體里流的是純正的皇族之血,天下能配得上他的女人,試問又有幾個?」珍太妃冷眼看著錢朵朵道︰「他自小聰慧,深得先皇垂愛,視這個皇弟為寶貝,而守鎮也相當爭先,不到十歲便能熟讀經書,更懂得察言觀色,在諸多皇子中,太祖對他百般呵護,要不是我兒推讓,他早該是個王爺。」
朱守鎮是皇族之後,而她呢?錢朵朵有些自卑地將頭垂得更低,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在嘲笑兩人這間如雲泥之別,那鄙夷的語氣,更像狠狠甩在她臉上的巴掌。
「你看看你,出生暴富之家,言行粗鄙,你拿什麼與榆林侯匹配?嗯?侯府隨便一個小小侍書丫鬟都比你強十倍。她們穿著得體,進退得宜,你會嗎?你只會丟侯府的臉,舉手投足都顯示出丑惡的本性。」
錢朵朵咬牙忍著淚,珍太妃說的每一字每一句,無不惡狠狠的刺進她心窩,自卑的她,根本無法反駁。
「我要是你,根本沒臉繼續待在侯府。」
「你說夠了沒?我不奉陪了。」她強忍難堪地站起身,提裙就要往外走。
「你走不了的。」
「你還想干什麼?」
「你現在還不能走,每個皇室成員都要參加祭祖大典,你想讓守鎮丟臉嗎?」
珍太妃冷著一張臉,心中早有打算。
「我不去!」
「能加祭祖大典是皇族的職責,你是侯爺夫人,不能缺席。」
錢朵朵委屈到了極點,卻倔強的不肯在珍太妃面前掉淚。她抬高下巴,很有志氣地回道︰「我去就是了,但不會跟你一起。」
「隨你。」珍太妃面露不屑。
錢朵朵雖然沒大沒小,便庶出的身份,讓她比錢家其他孩子更倔強,向來不願意勉強自己做不喜歡的事,更何況是對討厭的人低頭,可是她只要一想到朱守鎮,以及他尊貴的身份,她便不得不妥協。
她無法做出讓他為難的事,為了他,就算再困難,她也願意嘗試。
在眾多太監的服侍下,瀟灑俊逸的朱守鎮穿上祭祖大典時的慶典袍服,步出側殿,走向太廟的中央祭壇,打算做最後的準備。
腳踩漢白玉石,穩穩繞上環型的高台,下方諸位王公大臣、天潢貴冑的儀仗緊挨,各式旌旗隨風飄揚,場內響起震耳欲聾的擊鼓聲。
在他環視四周的同時,突然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不是要出京去玩嗎?怎麼會出現在這里?朱守鎮在高台上看到她,先是心中一冷,只不過馬上開始懷疑是否出了什麼事。
朱守鎮含情脈脈望著錢朵朵的同時,被太妃眨得灰頭上臉的她,她正紅著眼眶,仰首凝望著驕陽下的朱守鎮,夏季的微風吹起他身上赤紅色的披風,更顯得他高高在上的尊貴氣息。
錢朵朵心中突然一陣酸楚,她推開周圍的命婦,一個人頭也不回地奔進太廟附近的宮殿里,將朱守鎮憂慮的目光拋在身後。
「討厭!他沒事干麼長得這麼好看,又那麼有錢!」她走過埋怨,第一次感受到他與她之間遙不可及的距離。
錢朵朵邊走邊看,發現屋里放滿了許多稀世珍寶,有夜光杯、金銀壺、白玉筆洗,各式古董擺件。
錢家雖然也曾興盛過,家產卻不及此處的十分之一,一想到家,她的心情又沉重幾分,不曉得家人是否安好,會不會又被債主逼得走投無路?
正思念著家人,眼前突然出現一群宮女環伺著的妃嬪們,錢朵朵對宮中的品級還相當陌生,根本無法從她們的穿著分辨她們到底是什麼。
她大剌剌的個性不擅于應付這些外表看似高貴,卻飽含心機的婦人,她連忙轉身想躲開,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大伙來看看,這只花麻雀是哪來的啊?」一個身材矮胖,打份得花枝招展的女子指著錢朵朵尖聲說道。
「妹妹,你真是眼拙,這位可是榆林侯的正室夫人。」
「我的天!我要暈倒了,人中之龍的榆林侯怎麼會娶像她這樣的女人?」眾人聞言,皆大驚小敝地開始碎嘴。
錢朵朵越听越氣,勃然大怒的轉過身,指著那群女人罵道︰「你們才是哪里來的瘋女人,怎麼隨便批評別人?」她才不管這些女人有多尊貴,出口諷刺人就是該罵。
「舉止竟然如此粗俗。」妃嬪們難以置信地瞪著她,仿佛她是不小心混入宮中的小乞丐。
「她跟我家佷女比起來,可差了十萬八千里。」其中不乏想將自家親戚嫁給榆林侯的,一看到錢朵朵的相貌,就忍不住大肆批評。
「就連九品官家中的小姐都比她強。」
「我可是侯爺夫人,由不得你們這樣指指點點!」錢朵朵的耐心已經到極限了。
「哼!侯爺夫人如何?見到我們都不用行禮的嗎?一點規矩都不懂。」談到身份,這里每一位可都高過錢朵朵。
「這里是可以讓你囂張的地方嗎?別忘了,宮中可不比那些不三不四的下等場所,是個講規矩的地方。」一名宮女不善地低聲提醒。
是,她就是出身低下、不三不四的下等人,但他們這些狗眼看人低的皇親國戚又高貴到哪去了?錢朵朵抑郁地望向熱鬧的宮殿外,一股強烈的孤寂頓時涌上心頭。
「榆林侯會娶你是皇上的旨意,可別得意忘形了,你以為侯爺會真心接納你?別作夢了!」
「對啊,誰都知道榆林侯對女人的要求極高,你就等著獨守空閨吧!」
「哼!狽眼看人低,而且一次還這麼多雙。」錢朵朵向來不容得別人貶損自己,更受不了她們間接諷刺到朱守鎮。
語間剛落,惱羞成怒的婦人們即命隨侍護衛和宮女太監將她圍住,準備好好教訓她頓。
「你們想干麼?」被宮女緊緊抓住,她來及用輕功逃走,只能頑強抵抗。
其中一個一旁站著的宮女,在主子的示意下,隨手取來幾件小巧珍寶,趁錢朵朵掙扎時,將東西藏入她的腰帶里。
錢朵朵一邊反抗,一面忍不住難過的想著,她已經對朱守鎮動了心,卻在此時發現兩人無法跨越的鴻溝,她該放棄還是該堅持下去?
「哀家今日就好好教教你規矩!彬下!」為首的龐太妃架勢十足的命令道。
「我不要,放開我!」
被架住的錢朵朵不知被誰從膝後踢了一腳,不由自主的腿一彎,便被強迫跪在這群趾高氣揚的女人面前。
「現在先教你怎麼磕頭,你磕個頭來瞧瞧。」龐太妃惡毒的說著。
錢朵朵當然不願意向她們磕頭,她倔強的挺直身子,眼神不馴的看著她。
龐太妃的心中冷笑一聲,以眼神向一旁的宮女示意,兩名宮女隨即走近她,用力按著她的頭想強壓她磕頭。
錢朵朵倔強得不讓自己掉淚,她不想認輸,依舊用力扭動身子,不放棄任何可以掙月兌的機會。
龐太妃才正準備好好羞辱她一番,整個人卻突然癱軟倒地,這一跤她可摔得真重,在場眾人仿佛都听到骨頭斷裂的聲音。
眾人還來不及反應,下一秒,正抓著錢朵朵的兩名宮女,也突然飛到五丈外,口吐鮮血倒地不起。
「各位太妃,祭典已經開始了,你們全圍在我夫人身旁,不知是有何指教?」
眾從正驚恐之際,朱守鎮已站在這些妃嬪身旁,笑容可掬地扶起全身僵硬的錢朵朵,將她緊摟的懷里。
他雖然帶著笑,但額際浮現的青筋和眼神中的冷冽殺意,將他暴怒的心緒表露無遺。
「侯爺!」眾人頓時慘白了臉,方才的囂張氣焰轉眼間都消失了。
「各位太妃們的一言一行都是朝中命婦學習的典範,可要當心別丟了皇室的顏面,若是出了什麼事,皇上怪罪下來,本侯可承擔不起啊!」
「侯爺這是哪的話。」龐太妃在婢女的攙扶下慢慢起身,忍著疼痛訕笑道。
「錢朵朵是本侯用八人大轎親自迎進府的,難道各位還不滿意?」
「侯爺,都是誤會、誤會……」妃嬪們現在只能尷尬陪笑,試圖討好。
「哼!」錢朵朵厭惡這種場面,這里的每個人都是權勢的奴隸。
她憤恨的瞪了朱守鎮一眼,看見他滿是寵愛的笑看自己,反將她的不堪彰顯得更加無處可躲,她好後悔今天穿了這一身衣裳,更後悔當了侯爺夫人。
她想甩開朱守鎮的懷抱自行離去,卻怎麼也掙月兌不了。
「本侯的夫人不懂事,有什麼冒犯之處,還請各位多提點,但錢朵朵是皇上指給本侯的娘子,也是我榆林侯府的女主人,要是被本侯發現誰傷了我娘子,本侯絕對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面帶笑容的恫嚇,反而更讓人不寒而栗。
他說了這麼多,她只听進一句話,他說她是侯府的女主人?
突地,她感覺到他溫熱的鼻息噴在自己臉上,還來不及眨眼,她有芳唇已被納入他的薄唇中。
他的吻,平撫了她的難過、不堪,重新給她力量。
大典開始的鼓聲轟然鳴響,震撼整座宮殿,但她只覺得周遭頓時變得好安靜,他人的誤解和鄙夷,此時再也無關緊要,因為她有一個寵著她、珍惜她的男人。
她閉上眼楮,不管四周的抽氣聲,決定與他共沉淪。
他用這個吻,向眾人展現他對她的心意,也讓那些妄圖欺負她的人,知難而退。
「侯爺、侯爺,大典已經誤了時辰了。」宮中太監氣喘吁吁好不容易找到朱守鎮,焦急不已,這可是十年來的皇室盛事,卻被拋諸腦後。
「無妨,讓仲寧代替我。」離開令他沉醉的朱唇,朱守鎮微微推開懷中早已暈眩的錢朵朵,她的唇被他吻得有些微紅腫,更顯得可口。
「侯爺,這怎麼行呢?皇上要你……」
「就說本侯身體不適,先回府了。」他攬緊懷里的人兒,讓她安穩的靠在他身上。
「不好了,不好了!儲芳宮丟了好多御用之物,快來人啊!」一名小爆女自大伙身後跑出來,焦急地嚷道。
「宮中有賊!」大家七嘴八舌的議論紛紛。
「本侯先行回府了。」朱守鎮不打算理會這種無聊事,擁著錢朵朵準備離去,沒想到才走幾走,一串青玉珠便從她的腰帶滑落,圓潤含光的珠子散落滿地。
「站住!這是供在儲芳宮的佛珠,怎麼會在你身上?」趕路來的管事太監指揮著護衛攔住所有想離開的人。
錢朵朵根本不曉得東西是什麼時候跑到她身上的,也還不曉得事情的嚴重性。
朱守鎮瞄了她一眼,反應極快的將她拉到身旁,一只手迅速地將她露出腰帶外的玉淨瓶抽出,藏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