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頭好痛!在鄭櫻琪理智回歸之前,宿醉殘留的痛楚已經先一步席卷了感官,令她連睜開眼楮的勇氣都沒有,本想抬手揉一揉太陽穴以緩解疼痛,可抬起手臂後卻又牽扯出了另一種酸痛,該死的,她渾身都痛。
一個小小的動作便令那片嫣紅的唇瓣間逸出難抑的申吟,片刻後,對止痛藥的渴望令她勉強睜開眼,茫然地盯著頭頂上的天花板。今天是星期幾?不曉得鄭英杰有沒有在家?尚未完全揮發的酒精仍在麻痹著神經,所有的思考活動都變得十分吃力。
回憶未果之後,鄭櫻琪決定喊幾聲試試看,「鄭英杰?」開口後才發現自己的喉嚨啞得厲害,「鄭英杰,你在不在?」她,動也不動地躺在床上,連頭都不想動一下,「在的話吭一聲。我頭好痛,幫我拿止痛藥……鄭英杰?鄭英杰!鄭……英……」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出口,便有一只手探入視野。
鄭櫻琪哼了一聲,慢吞吞地扭過來,半撐起身子,沒好氣地從那雙手中模過止痛藥,「喊這麼多聲才理我,故意想要人家多痛幾下哦。」說著將藥片放入口中。
另一只手又遞過來一杯水。
鄭櫻琪含著藥片將水接過,舉杯喝水的同時抬眼望去,結果卻被意料之外的臉孔驚到嗆水,咕咚一聲將藥吞下,她放下杯子開始猛咳。
誰能告訴她,為什麼陸盛恆會在這里!
「你、你.」
「你還好嗎?」她咳得好厲害,口水都噴到他臉上了。
「我、我……你……」好一會兒之後才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你怎麼會在我家?」陸盛恆愣了兩秒鐘,「這是我家。」
側頭去看的動作令她的頭一陣劇痛,鄭櫻琪痛吟著撐住頭。
「你看起來很不舒服。」再結合她昨晚的狀態,陸盛恆不得不這樣問︰「要不要去看醫生?」
「不用,宿醉而已。」有氣無力地擺擺手。
「或許躺下會舒服一些。」瞧著她蒼白的臉色好心建議,順勢再將她手中的杯子接過來。
鄭櫻琪只好慢吞吞地又躺了回去。頭痛削弱了她的驚訝,在小幅度地挪動眼珠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之後,弱弱地問︰「我……為什麼會在你家?」
「昨晚的事情,你都忘記了?」
這種口氣是什麼意思,難道昨晚他們兩個發生了什麼?不會吧,她決心要表現得像個成年人一樣,但這並不代表就要去做些成年人才會做的事啊。該死的,她頭痛得什麼都想不起來了。陸盛恆可是一個有未婚妻的人,她怎麼可以……帶點心虛的目光滑向陸盛恆的臉,「記不清了。」
「哦。」他垂下眼,看起來似乎有些為難,「我認為你還是自己回憶起來比較好。」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轉述。
鄭櫻琪聞言心涼,她該不會真的酒後亂性、獸性大發,然後把陸盛恆給怎樣了吧?眼珠滴溜溜地亂轉,然後情不自禁地轉向已經站起的男人。
不同于昨晚的正式,他今天穿得休閑而輕松,即使穿著寬松的灰色運動裝,卻仍舊可以看出他脖子修長、肩膀寬闊,衣料之下的勻稱肌肉隱約可見,是很標準的衣架身材。他將上衣拉鏈拉到最高,領口緊圈著微微見方的下巴,氣質一如既往地冷淡死板。
陸盛恆垂眸,正捉住鄭櫻琪盯著他一直瞧的目光,氣氛一陣尷尬。
不曉得自己現在造型如何?平躺的姿勢會不會顯得臉好大?可沒等鄭櫻琪擔憂多久,陸盛恆就已經眉目淡淡地調開目光,「等頭痛好些了,你可以去洗個澡。」
「喔。」
「干淨的衣物在床頭,走出臥室右轉是浴室。」
「喔。」運動的裝束和欲走的姿態,令鄭櫻琪忍不住好奇,「你現在是要去……」
終于又舍得再看她一眼,「晨跑。」
「喔。」他要把她一個人留在自己的公寓嗎,這麼放心,他們可還是「點頭之交」呢。
「床頭櫃上貼著寫有我手機號碼的便利貼,有什麼事情打電話。」
「喔。」
「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悄悄地拿高杯子,鄭櫻琪遮去唇際難掩的笑意,「拜拜。」
昨晚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不然陸盛恆怎麼會忽然變得這麼關心她。難道「嘴巴冷漠、身體誠實」的狗血情節發生在自己身上了嗎?高冷孤傲的男神在被撲倒之後便屈服在她高超的床技之下?
天吶,太邪惡了,鄭櫻琪,你怎麼可以染指一個已經有未婚妻的男人,又怎麼能夠在染指之後一點罪惡感都沒有,而且還……這麼開心。
忍下胳膊的酸痛,猛地拉高被子,鄭櫻琪忍無可忍地偷笑出聲。她是不是睡到陸盛恆了?一定是睡到了,其實酒後亂性有時也不是一件壞事嘛。
不過很快,鄭櫻琪就發現事情或許和自己想像得不一樣。
首先,她並沒有一絲不掛。
頭痛不再那麼肆虐之後,她小心翼翼地從床上坐起來,低頭間才發現昨晚那件酒紅色的小禮服還完好無損地穿在自己身上……啊咧?
其次,她身上的味道相當難聞。
被酒精麻痹的嗅覺終于恢復正常,她遲鈍地發現自己臭得像是一只在酒缸里溺死,又被丟到太陽下曝尸三天三夜的蝦子……啊啊咧?
再次,她的臉慘不忍睹。
浴室的鏡子清晰地映出了一張女鬼般的臉,精致的眼妝糊成了一團黑,眼眶下歪歪扭扭的黑色淚痕一直蜿蜒到那唇膏被抹得亂七八糟的嘴唇上……啊啊啊咧?
臭蝦一樣的味道、女鬼一樣的臉,鄭櫻琪不相信自己可以憑藉這樣的「尊容」睡到陸盛恆。所以那昨晚參加完婚宴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
鄭櫻琪嚴肅地盯著鏡子中的自己,不安地等待著記憶一點一滴地流回腦海,她的臉一寸一寸地慘白下來。終于,在記憶全部恢復的瞬間,鄭櫻琪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情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對著鏡子張開嘴,放聲尖叫。
鄭櫻琪,你一定要表現得像個成年人一樣,這又有多難呢。是的,不難,一點都不難,因為當一個人喝醉了之後,所有的事情都會變得簡單純粹起來。
鄭櫻琪與陸盛恆在婚宴上進行了一場成年人之間的「敘舊」活動,他們的互動方式,如當年,始終是她不停地說,他安靜地听,毫無營養的聊天內容令陸盛大恆幾次都想找借口離開,可惜鄭櫻琪根本不給他機會,瓶中的酒越來越少,她的話卻越來越多。」
當她第N次將杯中的酒重新倒滿時,陸盛恆終于忍不住說︰「你喝人東立。」
「才兩瓶而已。」鄭櫻琪不太贊同地搖搖頭,「兩個成年人喝兩瓶酒,算多嗎。」
「但是……」無言地看了眼自己一口都沒喝的那杯酒,「我並沒有……」
「欸,等一下。」雙手還捧著紅酒瓶的她忽然好認真地看向陸盛恆,秀眉緊擰。
「怎麼?」出了什麼事?
「我們剛剛聊到哪里了?」沒等他回答,鄭櫻琪便滿臉興奮地連哦了好幾聲,「哦哦哦,想起來了,我們聊到了我的前男友,對不對。」
陸盛恆頓了頓,終于還是說了一聲︰「對。」
「那你知道……」說到一半,她又被岔開了注意力,「嗅,你的酒怎麼還剩下那麼多?」
因為他並不喜歡喝酒……但這句話還是沒有機會說出口。
鄭櫻琪再度搶在他前頭開口,「我幫你重新再倒一杯好了。」
「謝謝。但是……」陸盛恆用手蓋住杯口,想要禮貌地拒絕。
「喂。」啪的一聲,輕落在杯口的修長大手被某人毫不留情地拍開,「洗手了沒有?」陸盛恆縮回手,望向她的目光中盛滿了訝異。
鄭櫻琪豎起秀眉,毫不留情地教訓他,「沒洗手的話怎麼可以直接放到杯口上,那麼多細菌。」
「其實我……」只是把手懸在上面,並沒有踫到啊。陸盛恆想解釋,但轉念一想還是搖搖頭,輕聲嘀咕,「算了。」他肯定沒機會把整句話說完的。
丙然,鄭櫻琪也並沒有搭理他的興趣,伸長了玉臂將他手邊的那杯酒拿過去,再度一口喝干,豪爽地飲盡後,還無意識地探出粉舌,將唇際殘留的酒液舌忝去。打了個酒嗝後,心滿意足地將殘留的紅酒全部倒進酒杯。
陸盛恆抬手想接,結果卻見鄭櫻琪一仰頭,又喝光了。他眉心微皴,忍不住再次提醒,「鄭小姐,你喝太多了。」
「才兩瓶而已。」不太贊同地搖搖頭,「兩個成年人喝兩瓶酒,算多嗎?」
陸盛恆無言地看著她,好熟悉的對話,她該不會打算接著這個話頭重新來一遍吧?
「欸,等一下——」
丙然。
「我們剛剛聊到哪里了?哦哦哦,想起來了,我們聊到了我的職業,對不對?」不是前男友嗎……陸盛恆現在已經可以斷定,這個看起來依舊口齒清晰的女人其實已經醉了。
「吶,你知道我的職業是什麼嗎?」
他沒有回答,只是輕輕搖頭,若有所思的目光卻已飄向別處,似乎在斟酌著該找誰求助。
「我是動物醫生哦。」她得意地宣布答案。
重新拉回的目光里多了一絲好奇,「動物醫生?」
「是哦。」她忽然湊過來,明媚的眼眸將他的臉清晰倒映,「厲不厲害?」
她靠得那麼近,近到陸盛恆可以透過那濃濃的酒味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氣。他情不自禁地吸氣,輕輕地後仰,「嗯。」思忖一秒後又起了疑惑,「可我記得你暈血。」要不是因為她暈血到腿軟沒法走路,當年他也不會一時心軟送她去醫院。
「你還記得。」喜悅點亮了眼底的笑意,她忍不住貝唇,看起來好開心,「你還記得。」
「嗯。」他又不是痴呆,為什麼會記不得。之前沒將她認出來,是因為多年不見,她的變化真的好大。
「真好。」鄭櫻琪痴痴地笑,可越來越重的笑容卻一點點地壓彎了唇瓣。上一秒還在傻笑的她,下一秒就忽然換上一副要哭的表情,「我以為……你全都不記得了。」她還以為
從頭至尾只有自己在懷念。鄭櫻琪低下頭,順勢趴了下去,然後便不動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