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韋爾斯的村子看起來跟英格蘭的可是一點也不像,因為它旁邊既無城堡也沒有教堂。一條寬闊的泥巴路穿過幾座石頭建築,有的上面鋪著石板屋頂,有的則鋪著茅草。可是大部分屋子都是藏在樹或岩石後面,分得很散,不像英格蘭那樣簇聚在一起。到處都可以看見石頭圍成一圈,顯然是廚房後面的菜園。有幾處已經在翻土,準備在春天栽種。
蘭德在村子的一頭停下,其它手下也跟著停下來。他一個村民都沒有看見——男女老少一個也沒有。一只貓坐在窗台上理毛,然後又靜悄悄地消失了。一只狗在門口嗅聞,看見這些騎士時,牠就開始狂吠,身上的毛都豎立起來。可是蘭德策馬繼續前進時,那只瘦狗就退開,躲到一間破屋後面,不過仍舊吠個不停。蘭德確信每個韋爾斯村民都知道英格蘭人來了。
他騎向村里最大的一棟建築。那是一座兩層樓的房子,一樓涂著灰泥,整棟房子也被風雨沖刷得泛白。窗楣上飾著復雜的圖案,雕花門的兩旁則長著玫瑰。
樓上的窗戶有一扇窗簾動了一下,但蘭德的眼楮連眨都沒眨一下。他是以和平的方式來的——至少現在是如此。他下了馬,示意手下也照做。然後他把韁繩交給手下,自己走向那里的房門。
他還沒有走到門口,門就開了,杜伊跨在門坎上,雙腿分開,兩臂抱胸。他雖然比蘭德整整矮一個頭,那神情卻彷佛即使有一只公牛沖過來,他也不會讓開。
蘭德停下腳步,迎視著那個人懷疑的目光。至少跟杜伊之間不會有語言溝通問題。
「我問候你好。」
「你好。」杜伊簡短地答道。
蘭德的目光堅定。「我明白柯克萊往南邊去了。」那個人微感驚訝,眼楮眨了一下,但除此之外並沒有別的回應。蘭德繼續說道︰「我想和裘琳講話。」
「她不在。」
「她就是跟你的主人一起騎馬的那個女人嗎?」
「我們在韋爾斯沒有什麼主人。」杜伊以高高在上的口氣說道。
「她是他的佷女嗎?」
這時杜伊微微露出技笑。「不錯。」
那個狡猾的婊子!雖然說來沒什麼道理,但蘭德卻興起一種無可否認、被出賣的感覺。
「那是不是說,她不再教我說你們的語言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
「也許你可以接任。」蘭德說道,目的只想要氣氣他。
正如他所料,杜伊怒氣爆發了。「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能浪費時間教一個英格蘭人像韋爾斯人一樣說話。」
蘭德瞇起眼楮。「是重要的事,還是愚蠢的事呢?因為要是你和克萊想組成軍隊來對抗我,那麼你的工作可是極為愚蠢的;既愚蠢又危險。」
杜伊挺直身子,眼楮閃現頑固的神色。但他沒有回答,僵持了很長的一段時間之後,蘭德對他微微點頭致意就離開了。這次這些英格蘭騎士穿過村子的時候,有一些瞼孔出現在窗口,也有一些人從門後面探頭出來。
他們看見這些英格蘭人要離開,所以就不怕了,蘭德心里這麼猜想著。可是這些英格蘭人並不是要離開。絕對不會。裘琳與陸歐文聯姻也不會改變任何事,除了他必須另找一個容貌差不多的姑娘來緩和他被裘琳撩起的之外。要另找一位姑娘在他耳邊喘吁吁地對他用韋爾斯語說出挑逗的話。
他踢一下坐騎,馬兒邁步一刖沖的時候,他俯身貼近這匹馬的頸部,可是他無法跟自己的思想比快。因為在他另找女人來滿足的時候,那個歐文卻會用裘琳來滿足。裘琳,仍是處女的她——然而這是真的嗎?
然而,不管她是不是處女,蘭德都曾想把她據為己有。
「她真該死!」他低聲咒著,一面策馬開始沒命地快跑起來。在他身後,石頭被馬蹄踢散開來,奧朋的呼喚變成微弱的回響。那個婊子竟把他當成傻瓜玩弄。
她的同胞再也不能對他這麼做。
裘琳窩在濕透的斗篷底下。已經下了兩個小時的雨,陰霾密布使得天色提早暗下來。他們終于騎到亞風谷的時候,已經差不多天黑了。她又冷又濕又餓——他們每個人都一樣。然而,她不認為他們會像他們一樣害怕。不過她還是努力壓抑下來,事實上她一直都害怕得很。
火把閃爍著光,照著他們一路行向那座可怕的村子。有幾間房子圍著一棟比較大的建築,他們要去的就是那座燈火通明的建築。他們行進的時候,吸引了一群好奇的旁觀者,多半是婦女和小孩,因為男人們都已經聚在主廳外面了。
裘琳和其它人下了馬,通往主廳的門打開,一個肌肉結實的灰發大塊頭走到外面來裘琳推測那就是陸邁鐸,因為他長得就像跟在後面的歐文年紀比較大的翻版。
她仔細打量著歐文。她想他還是跟以前一樣英俊,皮膚光滑,五官勻稱。可是他殘酷的內心蓋過了外表。即使是現在,他那雙眼楮上下盯著她時,就彷佛能夠看穿她的斗篷與長袍,直看見她濕衣服底下顫抖的蒼白皮膚。她打了個寒顫,心知這並不是由于寒冷之故。
「歡迎,柯克萊,請進。」年長的那位說道。「在爐子前面讓自己暖和一下。請和我們一起享用食物跟酒,我們有很多話要說。」
克萊用同樣客氣的態度接受對方的歡迎,然後兩人一起走進屋內。接下來就該裘琳走上前到歐文等候的地方。
「妳長大了,也豐滿了。」他低聲說道,同時刻意地用欣賞的眼光打量她。
裘琳的下巴昂了一下。「我不再是許多年以前,受你欺負、被嚇壞的小女孩了。」
他咧嘴笑了,顯然對她的指控無動于衷。他的眼楮直盯著她的胸部。「不錯,我看得出來。」他迎向她的目光,同時對她伸出手來。「我可以陪妳進去嗎?」
「不必了。」她斷然說道。然而她試圖從他旁邊擠過去的時候,他抓住她的手臂,然後用力握緊,她知道那里一定會瘀青。
「我堅持要。」
裘琳听見鮑爾在她身後咕噥了一句話,然後走上前來。歐文的一個手下也采取了同樣的行動。「沒關系。」她打破這緊張的沉默片刻。她抬頭看歐文那張狡猾的臉,然後緩緩地用清楚的聲音說道︰「你弄痛我了。」
他等了好久之後才放開她的手臂。「對不起,裘琳。我有時候會忘記自己力氣有多大。」
裘琳沒有說話。說又有什麼用呢?可是她經過他身邊的時候,她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冰冷的恐懼。有一瞬間費蘭德的影像浮現在她腦海中。要是她能夠選擇,她會選擇投向敵人,那個她比較不害怕的敵人。
可是在走進那煙霧彌漫、點滿火炬的大廳時,她提醒自己,她的意願並不重要。跟韋爾斯同胞與韋爾斯土地的未來比起來,她的未來沒有那麼重要。如果她想把自己的土地從英格蘭人手中救出,她就必須嫁給歐文,她必須給歐文生兒子。慈悲的聖母啊,她可是需要用盡全力拚命祈禱,才能對他盡一個妻子的責任。
她睡得很不安穩。那是一間小小的臥房,位在她叔叔房間的正對面。鮑爾睡在她房門外的地板上——據她叔叔說,這是一種象征性的表示。可是裘琳卻有一點懷疑。她叔叔一整個晚上都在觀察歐文,雖然他沒有說什麼,但裘琳非常清楚他的心情。他並不欣賞歐文,他也不喜歡這種情勢。
她起床的時候.男人都還在睡覺。大廳里,有三個僕人在準備早餐。有一個年紀較長的女人在監督他們,那是陸邁鐸寡居的表妹梅麗,負責主管他的家務。雖然昨天晚上有男人在場的時候梅麗沒有說話,可是今天早上她卻用微笑歡迎裘琳。「在壁爐旁邊坐下吧。我去拿一點東西讓妳身體里頭也暖和起來。」
「謝謝,可是妳不必招呼我。」
那個女人偏著頭看她一眼。「我若是傻瓜才不會歡迎妳來,我非常需要別的女人來這里陪我。這里是一屋子的鰥夫和寡婦。」她繼續說著,彷佛昨天晚上的沉默現在終于解放了。
「我們這樣子已經太久了,我是指我們三個人。我們之中有一個人需要再婚,而歐文比較可能。妳有沒有看過他的兒子?」
「他的兒子?沒有,可是——」
「妳不必擔心,他會出現的。」
「出現?那是說——」
「他不希望他父親再婚。」梅麗打斷她的話,壓低聲音像在講悄悄話般地跟她說。「歐文不在乎那孩子怎麼想,瑞斯多半時間都一個人待在山上。他是一個性情孤僻的孩子,一點也不錯。可是他已經很會使用他那把小杯箭,也很會捕魚。」
「他多大了?」裘琳趁這個女人停下來歇一口氣的時候問道。
「多大了?多大了?好吧,讓我想想。是在那個很冷的冬天,那個可怕的冬天,冰風暴把所有的樹枝都吹斷了。」她數著手指頭。「冰風暴。美根死的那一年——她是歐文的妻子。那一年特夫生病,再下來一年發燒,接下來那年蓋娜的孩子死了,第二年她也死了——她是邁鐸的女兒。」梅麗停了一下。「他現在七歲,或者差不多吧!」
「七歲?可是一個人在山上?他在哪里睡覺?」
梅麗聳聳肩膀。「有時候在這里!就在壁爐旁邊。其它時候在馬房里和馬一起睡。」她搖搖頭。「別擔心這個,倒是那個做父親的,妳最好多注意一點。」
裘琳只覺得一股寒意沿著背脊往下竄。「對。」她低聲說道。「歐文是我到這里來的原因。」她打量著這個女人。她可以信任嗎?她小心地遣辭用句說道︰「妳有沒有什麼建議可以使我跟他的這樁婚姻……容易一點?」
那個女人退縮了一下,然後反常地等了許久才回答。「我不想騙妳,嫁給歐文絕對不是容易的事。不對,這也不是真的,他並不是壞人,但很霸道。他的前妻太溫弱了,妳要知道。他就跟他的父親與爺爺一樣,需要一個比較強勢的女人才能忍受他們的脾氣。要跟他一樣充沛的女人。」她最後又眼中帶著狡意地補上一句。
裘琳又是渾身一陣戰栗,這次更夾帶著劇烈的反感。她知道.而且非常確定,自己對陸歐文絕對不會有什麼,絕對不可能!
梅麗一定是看出了裘琳的情緒,因為她的老臉上神情變得嚴肅了。「做妻子的如果能接受激烈的房事,就會比較輕松。過一陣子妳就將學會喜歡那個,至少到某種程度。還有些女人會跟著男人要呢!」她又面露狡色地補上一句。「每個新娘的感覺都跟妳現在一樣,可是慢慢就會——」
听見窄梯上傳來腳步聲,梅麗的話突然斷了。陸邁鐸走進房間,梅麗匆忙為他拉把椅子就位,然後端上一杯冒著熱氣的麥酒給他。
他向她點頭低聲致謝,然後以銳利的褐色眼眸盯著裘琳。「女人早起是一件好事。」
裘琳決定直言一點。「你兒子要娶我並不是因為我早起還是晚起。」
他格格笑起來。「不錯,的確不是。他想找一個漂亮姑娘上他的床,一個能給他生很多兒子的女人。」
「回報就是他會幫助我們對抗威脅我們土地的英格蘭人。」
「我們會幫著對抗他們。」陸邁鐸修正她的話。「我是這個家族的領袖,我兒子不是。
可是妳要明白這一點,裘琳;不管我們兩家有沒有聯姻,我們都要對抗英格蘭人。最終每一個韋爾斯人都必須與他們對抗,因為如果我們不反抗,他們就會像瘟疫一樣在我們的土地上蔓延。妳嫁給歐文,是保證我們兩家的和平關系,也有助于我們合作起來多一點互信,讓我們持續和平與昌隆。」
裘琳的眉頭皺在一塊兒。這些都是她已經知道的事,然而卻使她更不容易決定嫁給歐文。她承認道︰「我對嫁給你兒子並不是那麼樂觀。」
他那銳利的眼光幾乎想把她看穿。「妳有別的愛人?」
「沒有!」可是她知道這並不盡然真確。那個英格蘭人當然不能算,尤其是他只想要簡短的雲雨之歡,而且他也不會真的變成她的愛人。
陸邁鐸打量著她。「我會管著我的兒子。雖然他脾氣很大,但他從未傷害美根;他也不會傷害妳。」
這實在算不上什麼安慰,但對裘琳而言,這是她所能得到最大的保證了。這時克萊下樓到了大廳,陸邁鐸就轉身招呼他。屋子里的人漸漸多了起來——男人開始吃早飯,女人和僕人則在旁邊伺候著。
歐文一進來就在找裘琳。「來坐在我旁邊吃飯。」他說道,同時抓住她的手臂。
他的動作相當溫柔,微笑也很真誠,就連他的話听起來也像是請求而不是命令。雖然她不想跟他在一起,裘琳還是認為最好是听他的話。在這煙霧彌漫的房間里,大家都在注視著他們。他陪著她走到大桌前,然後示意僕人把食物和飲料端上來。
裘琳在凳子上坐下,他坐在她旁邊,一只裝得滿滿的盤子和杯子立刻擺在她面前。然後他把他的刀子遞給她,她知道自己必須接受。她低聲說道︰「謝謝你。」
「我們結婚以後,我所有的東西都是妳的。從這把刀子到這個大廳都是。」他用手比著,同時用另一只手拿起杯子喝起來。
你還不是這個家族的領袖,裘琳想著陸邁鐸幾分鐘以前說過的話。歐文既有野心又自大。然而這應該不算是批評,因為難道那個英格蘭佬不是比他更具有這種大男人的特性嗎?這些特性當時並沒有讓裘琳起反感,為什麼現在會呢?一定是歐文還有其它方面的問題。
說不定只是由于她受到這樁被迫的婚事所威脅,裘琳自己分析著,同時勉強自己吃一點東西。說不定如果她不覺得自己是受困于這樁婚事之中,她就可以在歐文身上找到某些值得欣賞的地方。她用力把刀子放下。為了他們兩人,她必須試著去挖掘出來。
「我們可不可以離開這里?我想跟你私下說一些話。」她說道,同時小心地瞄著他。
他的嘴邊露出狡笑。「听妳的。」他起身牽著她的手臂。
「我只是想談談。」她說道,因為她必須把自己的意思講清楚。「我想緩和我們之間的緊張氣氛,如此而已。」
他盯著她思考了好一會兒。他們站在那里的時候,屋子里沉默下來,每個人都瞪著他們。「很好。」他答應著。「我們去走走,談一下。如此而已,就目前而言。」
外面的空氣酷寒。他領著她走上一條小路,離開那充滿煙味的大廳和擁擠的村子。他們來到一片櫸木林地,她停下腳步。他轉身看她,同時向她伸出手,可是她把手縮開。他的眼里閃現一絲不悅之色,可是他迅速把它隱藏起來。他對她笑笑。「妳想談什麼?」
裘琳清一下嗓子。這樣子實在有一點太笨拙。「我們是被強迫湊在一起的。你會覺得跟我結婚有壓力嗎?」
他聳聳肩。「我需要討老婆。」
「哪一個女人都一樣嗎?」
他一定听出了她語氣中的怒意,因為他咧嘴笑了。「一個老婆不是任何女人都可以當;她必須溫柔漂亮,能夠吸引我每天晚上都待在她的床上。」
「我明白了。」听見他這坦白的話,她的臉紅了。「你是在暗示說,要是她不夠吸引你,你就會去上別人的床嗎?」
「妳不必害怕,漂亮的裘琳,妳非常吸引我。要我證明給妳看嗎?」他說著就用手去拍拍褲襠。
裘琳氣得怒火中燒。她轉身要走,可是他笑著抓住她的手臂。「妳這種潔癖倒真符合人家所稱的處女。不用怕,裘琳,我會讓妳慢慢適應婚姻的方式。不久妳就會對當我的老婆滿足得不得了。」
梅麗也是這麼說,然而裘琳無法相信。她必須跟某人談談,一個像奈絲或葛蕾那樣的已婚婦女。「也許你這方面是對的。」她低聲說道,一心只想趕快離開令人作嘔的他。
但是歐文卻不打算放過她,他強迫她轉身面對他。「我們應該用一個吻來印證我們的婚約。」
「我還沒有答應——」
「可是妳會的,妳沒有選擇,不然英格蘭人就會奪走妳的土地。」
「常常有人這麼提醒我。可是你自己的父親相信所有的韋爾斯人都必須聯合起來對抗英格蘭人,不管我們有沒有結婚,你們家最終都會幫我們的。」
「最終,也許吧!可是到那時候柯家人已經所剩無幾。男人都死光了,女人都被強暴了,最後連小孩也都餓死了。而這都是一個處女的潔癖所害的。」
他所描繪的景況真實得駭人,然而事實未必一定如此。「你們可以在那之前就先幫助我們。」
「目的何在?我為‘河岩’賣命並沒有得到任何好處。可是如果我知道妳會在床上等我……如果我知道妳會給我生下健康強壯的兒子使兩家團結起來,並且終止我們兩家人之間的敵意……我就會有去打仗的理由。」
他把她拉近一點。她可以感覺到他的體熱,然而她卻從未覺得這麼冷過。
他又低下頭湊向她的臉。「吻我,裘琳。不要再做以前那個小女孩,做一個在我懷里的女人,只一個吻就好。」他催著她。「我現在要的只是這個。」
如果只是因為他把她困在這里,她就會轉身走開。她可以大聲求救,並且用全力反抗他。但現在使她僵立在他面前不只是因為他的力氣比她大,還因為她對族人有責任,對所有將在英格蘭人統治之下受苦受難的男女老幼都有責任。于是她在他的懷里一動也不動,看見他露出掠食者一般得意的笑容時,她閉上了眼楮。
經過一段很長的可怕停頓之後,她睜開眼楮。這時他才動了起來,把她用力拉向他,將他的下月復貼向她身體。她感覺到他的僵硬部分頂著她,一股驚恐像巨浪一樣朝她襲來。
看見她眼中的懼色,他這才低下頭。她全身莫名地害怕發抖,他卻更用力地狂吻著她的嘴。
蘭德吻過她,雖然那也讓她害怕,可是卻同時融化了她體內的某一部分,歐文卻只是讓她害怕得全身僵硬,而且又氣憤得發冷,恐懼得作嘔。
他並不殘暴,可是這只是她對他唯一能稱道之處。他並沒有傷害到她身體,但他卻是不顧一切地貪得無厭。當他把舌頭強塞入她口中時,他又猛力把下部頂向她。
她用力打他的頭,听見他驚訝得哼出聲。「至少妳有這股精神,」他放開她後說道。「至少我知道妳在我的床上會活力十足。」
裘琳怒視著他,一面用袖子擦嘴。她不要讓他的味道留在她嘴上,可是那恐怕是永遠也除不掉了。
「你是一只豬!」她罵著。「我也許是一個處女,可是你對如何取悅女人卻是什麼也不知道。」
他的狡笑消失了。「以後妳就會渴望我踫妳。」
不知什麼地方傳來小孩的歌聲。「等石頭長高,樹木不再生長……」
她冷後退開,眼楮一直警覺地盯著他。「你是一只豬!」她又重復一遍。然後她轉身跑走——不是跑向村子去追求安全感,因為那是歐文的村子,而是跑去找叔叔尋求庇護。她不能忍受這樁可憎的婚姻,她做不來。
結果她沒有選擇余地。克萊與邁鐸已經同意兩家聯姻,婚約也已經敲定。除非裘琳希望挺身拒絕歐文,從而令自己同胞更加遭受陸家仇視,否則她必須嫁給歐文。
可是不是現在,還不是。
「那是什麼時候呢?」歐文對克萊喊道,並用眼楮向他挑釁著。「我現在就需要一個老婆。」
「聖喬治節那天比較適合上裘琳與她嬸嬸有時間準備一下。」克萊反駁道,對歐文的威脅態度毫不畏縮。
邁鐸說︰「一這個要求很合理,還剩不到兩個星期。」
「你們要到柯家參加婚禮,並且在那里至少住到秋天。」
歐文吼道︰「我才不要!」
克萊用平穩的聲調說︰「如果我們兩家要和平,你就得這麼做。」
「這一點我們也答應。」邁鐸說道。他提醒著兒子。「再說,那里當做攻擊英格蘭人的據點也比較好。」
歐文對著克萊瞪了許久。裘琳看著他臉上顯現出不斷爭斗的情緒,眼里也在掙扎著要強忍住沖動。然後他笑了,那是一種平靜得可怕的冷笑,讓她看了嚇得直發抖。「好。」他同意道。「我們就住在柯家——等到把英格蘭人趕走為止。可是在那之後,你們誰也不能再干涉我的婚姻。」
他們離開的時候,他那充滿惡意的威脅仍然在裘琳的腦袋里回響。一旦嫁給了他,她就將完全任他擺布;一旦成為他的妻子,他說的話就將成為法律。
當然她還是有一點安全保障;他不能打她,不能拋棄他對她的責任。但他仍可以使她的生活悲慘不堪。她害怕的是,他還有很多種方法可以使她的日子痛苦得無法忍受。
他們離開陸家寨時,天色陰沈,烏雲低垂。他們默默地成單排騎行,裘琳騎在中間。就這樣陰郁地離開一個陰郁的地方一個陰郁的未來正在那里等著她。她里在斗篷里的身體直發抖,不過那寒意是起自她內心,沒有什麼斗篷足以抵擋她心底的寒冷。
叔叔一定感覺到了她的心情,因為他們一進入森林,他就放慢速度與她並騎。「妳在擔心什麼嗎?」
她搖搖頭。「我很好。」她在扯謊。我再也不會很好了。你怎麼會以為我會很好呢?」
我不會有事的。」
森林里的聲音填補著他們之間的沉默。鳥和松鼠開始了春天的活動,依季節進行築巢與孵育的工作。裘琳抬頭看向樹林,光禿禿的赤楊樹抽出了新芽,熬過了一個冬天的橡樹頂仍然留著一小叢葉子。一只松鼠對著下面經過的馬隊發出叫聲;一只紅喙烏鴉梳理一下羽毛,然後飛到更高的地方去了。
在一棵榛樹的枝叉間,有個東西動了一下,裘琳瞪著那里。是臭鼬嗎?不可能在樹上。
是小熊嗎?不可能在這麼早的時節。
然後那個東西往下看著他們,她笑了起來。是一個小孩,一個臉孔髒兮兮、衣服破爛的小男孩。而且他的眼楮發腫,眼神黯淡。她勒住馬,也吸引了她叔叔的注意。
他問道︰「妳掉了什麼東西嗎?」
「你看那個小孩。在那里、在那棵樹上。」她指給他看。「他受傷了,臉上被東西打到了。「她身後的鮑爾走上前。「那是歐文的小表,他的名字是瑞斯。我昨天在廚房旁邊的菜園里看到他。他父親打了他一巴掌,我不知道為什麼。可是他沒有傷得很厲害,別看他這麼小,他連哼都不哼一聲。」
那男孩怒視著他們這樣談論他,然後他往更高的地方爬去。他滑了一下,差一點掉下來,看得裘琳倒吸一口氣。不過等他安全地跨坐在一根牢靠的樹枝上之後,他就又轉回那張髒瞼看著他們。
「滾回你們自己的地方,你們這些賊驢!」他喊道,並從破外套里掏出一塊石頭丟向他們。「滾開,妳這冷血的婊子!」
「嘿,你這小表!」鮑爾揮拳對他回喊道。「講話小心一點!不然我把你的舌頭挖出來,你這又臭又髒的小乞丐!」
「你敢試試看,我父親就會把你的卵子切成一片一片的。我還會拿來配飯吃!」
「你他媽的才敢!」鮑爾氣得要下馬,但克萊揮手阻止了他。
「不要管他,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呢!」
「那個多嘴的小表應該用鞭子好好教訓一頓才知道尊重別人,尤其是對即將成為他母親的女人。」
另外有一個人說道︰「你還能期望陸歐文的兒子怎麼樣?」
的確能怎麼樣?裘琳心里想著。
他們繼續走下去。那個孩子把剩下的石頭都朝他們丟過去,可是卻因為太遠而沒有打到。裘琳轉頭看他最後一眼,想看看這個她很快就要接手照顧的孩子。他彷佛覺察到了她的想法,于是朝她丟出最後一顆石頭。雖然那石頭沒有打到她,但他的話卻傳到了她的耳朵里。
「我恨妳!」他用小孩尖細的聲音喊道。「我恨妳!妳永遠也做不了我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