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松滿志忑不安的走進半個月未曾回來的家中,沉穩的腳步與略顯冷漠的態度掩飾了他心中的焦慮。身為律師,掩飾自己的情緒對松濤而言已經是習以為常的事情。
他走進雲門,經過那一大片的白色花牆,迎面而來的居然是一大團的泥土。
來不及閃躲,黑黑的泥土不偏不倚的砸中松濤俊逸非凡的臉上,然後呈現塊狀的慢慢從他臉上掉落到身上,剛好毀了松濤最好的一套西裝。好半晌他完全沒有反應,只能呆滯的看著自己身上的髒污。
冷不防角落又沖出一個陌生的年輕女人,看她手上拿著一把小錢子,松濤推斷剛剛那團泥土就是她送來的「見面禮」。年輕女人一面慌亂的道歉,一面努力的用手龍他清除身上的泥土。但是由于她的手上原本也沾了不少泥巴,所以忙了半天,她只是更進一步的把泥土給糊上他的西裝罷了。
松濤看看天空,很意外的發現自己一向精明的腦袋現在只剩一片空白。
這就是竹瀚所說的災難嗎?
昨天晚上接到竹瀚的電話,一向樂觀的小弟居然語帶哭音的哀號著,連聲說什麼雲門有難,要他速速返家處理,听得松濤心驚膽跳,連忙丟下律師事務所里的大小案件,第二天一早便趕回家中。
飛車回家的路上,他彷佛又回到五年前。
上一次如此緊急的趕回雲門,是因為接到大哥歲寒一適簡短的電話。松滿回到雲門,迎接他的是一幅可媲美人間地獄的可怕景象,客廳里到處都是血跡,身中數十刀的大嫂倒在血泊中,而歲寒則像是失了魂般,雙眼空洞的坐在客廳,沾滿鮮血的雙手握著一把古劍,臉上一道深而長的傷口正兀自滴著血。
歲寒說他全然沒有記憶,前一秒鐘還與新婚妻子在喝著茶,下一秒鐘他已經申吟著從地上醒過來,所看見的就是倒在血泊中的妻子,而那把染血的凶器正牢牢的握在他手中。
最後,松濤盡全力動員他手下的律師,以「暫時性精神失常」的說詞讓歲寒無罪開釋,然而松濤心中明白,法律雖沒有判大哥的罪,但是歲寒已經替自己走了刑責。無罪開釋之後,他所要承受的是更嚴重的內心譴責,雖然他對那場凶殺案完全沒有印象,但是妻子渾身是血的影像夜夜折磨著他,歲寒已經淪入他為自己所設下的牢獄中。他臉上的疤痕就是枷鎖,這一生一世,他都要帶著這枷鎖生活。
松濤明白,五年前他只是拯救大哥的身體免于受到法律監禁,但是對于心靈上的自我折磨,他是完全束手無策。
今日當松濤再度飛車返回雲門時,心中也曾經驚慌,深怕再次迎接他的,會是五年前的悲劇重演。畢竟連希臘神話中的赫庫力上也曾經二度殘害親人,誰也不能保證,這種事情不會再發生第二次。
但是今個始料未及的,迎接他的居然是一大團的泥巴,以及一個年輕漂亮卻滿身是泥的女人。
「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在挖泥土,想種種花什麼的,但是歲寒拿給我的鏟子太小了,這庭院里的呢上又太硬,我一時用力過猛,所以泥上整個飛了起來。」
她退後一步打量自己忙了半天的成果,皺著眉頭發現松濤原本雪白的襯衫如今已經精采得有如印象畫。「你把衣服月兌下來好不好?我幫你洗一洗。」她提議。
「千萬不要。」兩人的身後傳來一句帶著笑意的警告。「她還沒有把洗衣機的操作方法學會,我跟竹瀚的不少衣服都已慘遭她的荼毒。」
雲歲寒站在小徑上,很難得的面帶笑容。
「大哥?」松濤忍不住仔細打量一個多月不曾見面的大哥。大哥跟兩人上一次見面的模樣截然不同,從命案發生這五年以來,松濤不曾見過如此輕松的大哥,更別提看過大哥微笑了。
他的眼楮里恆久的冷漠融化了,看向那個年輕女子的眼光柔和而帶著感情。
靶情?!這個全身泥巴的女人到底是誰?居然有這麼大的能耐,能夠讓大哥走出他為自己所設下的牢籠,拋開那些枷鎖與恐懼。松濤心中好奇不已。
「即使不待在屋子里,你還是有辦法惹事。」歲寒面對嬡憐陽光似的笑容,就算有再大的憤怒也不忍責備她。
「我只不過是在挖泥上,要怪只能怪你們雲家的泥土太硬了。」她朝歲寒甩甩手,小臉皺成一團,半撒嬌的說︰「我的手好痛喔!沒跟你們雲家要求賠償就不錯了,你可別想罵我。」
歲寒看著她,毫不思索的執起她的手,果然發現她漂亮得像水蔥的手指指甲如今已斷了兩很,心疼的感覺瞬間淹沒他。那陣感覺來得如此迅速,他根本無從閃躲,更無從掩飾。
「很疼嗎?」他緩緩的撫模斷了半截的指甲。
嬡憐甜甜的一笑,把手指事到他面前。「吹一吹就不痛了。」
「你們兩個拜托一點,不要當眾表演好不好?存心刺激我這個單身漢嘛!」竹瀚大聲的嘆息,在看到松濤的時候嚇了一跳。「啊!二哥,你回來了。」該死的,他本來還想趁二哥回來之前溜出雲門的。
松濤面帶微笑,不過是那種會令人起雞皮疙瘩的微笑。竹瀚低著頭想從他身邊溜走,松濤手腳俐落的拎起小弟的衣領。
「雲先生,想上哪去?怎麼見了二哥我就想開溜?」
二哥的問話讓竹瀚有種錯覺,一瞬間他彷佛成了法庭上的證人,正在接受律師的質詢。
「沒有啊,我只是想出去買便當,因為剛才廚房先是鬧火災,按著鬧水災,我們的午餐被毀了,如今大伙還餓著肚子,所以我出公差去買午餐。」他忍住心中翻騰的恐懼,硬著頭皮說。
「是嗎?」松濤靠近小弟的耳邊,飽含威脅的說道,「那你昨晚打給我的電話又是什麼意思?雲家的三少爺,謊報案件可是觸犯刑法的。」
嬡憐靠在歲寒身邊,張大眼楮看著這兩個人奇怪的對話方式,她從此人外表上與歲寒及竹瀚的相似可以猜得出來,他絕對是雲家的老二,那個大律師雲松濤。
「他們的感情很好啊?」嬡憐問。看兩人如此親密的擁抱,像是許久不曾見面,她彷佛感覺到手足的溫情,臉上帶著感動的微笑看著這一對兄弟。
歲寒不想戳破嬡憐的幻想,告訴她眼前這一對兄弟可能馬上要上演手足相殘的戲碼。
竹瀚不知道又做了什麼事,看松濤那邪惡的笑臉,小弟可能要倒大楣了。
「我不是故意要說謊的嘛!只是我如果不這麼說,你這個工作狂根本不會回雲門。
再說,我說雲門有大劫,這也不夸張啊!你看大哥身邊那個女人,她就是我說的大災難,來不到幾天,雲門已經被她毀得差不多了。」他看著二哥身上髒兮兮的西裝,有些得意的挑起眉。「看吧!你才剛回來,馬上就受到她的‘照顧’了。」
松濤好不容易放開小弟,給他一個「咱們私下解決」的眼神。
「嗨!大哥。」他再次打聲招呼,視線落在嬡憐身上。「這位小姐是?」
他不相信大哥會主動帶女人回來,大哥原本就不是會被感情沖昏頭的人,再加上五年前發生那種事情,他更是把自己的感情給冰凍起來,怎麼才一個多月不見,大哥身邊會突然冒出一個年輕女人?更奇怪的是,她與大哥之間的那種親昵感,除了情人之外,松濤再也想不出別的形容詞。
「她是胡嬡憐,雲家生意上的伙伴。」歲寒簡單的介紹。其實情況那麼復雜,他也懶得從頭跟松濤解釋。
「只是生意上伙伴會住進雲門?」松濤聲音里透露出難以置信。
歲寒聳聳肩,無可奈何的看著掛在他身上的嬡憐。雖然溫香軟玉靠在身上的感覺不錯,但是看她身上的泥巴,自己現在穿著的這件衣服大概等會兒就要進洗衣機了。
「我拒絕過。」他說,聲音中充滿無力感。
一星期前嬡憐從「魅惑人間」一路跟著他回來,不論他怎麼說,她就是硬要跟著回雲門。表面上說得冠冕堂皇,說什麼要跟著歲寒學習關于古劍的知識,住進雲家也好俠些得到情報,能在第一時間得知鴛鴦劍的下落。她臉不紅、氣不喘的說謊,然後就賴在他身上回到了雲門。
嬡憐雖然知道自己的動機不純正,但是混進雲門的她心中充滿浪漫的情懷。這就像是一個美麗的冒險,能夠待在歲寒的身邊,看著他從原先的面無表情,到現在不時會驚出微笑,嬡憐就已經滿心喜悅了.。她感覺得到歲寒的改變,而她內心深處有個聲音告訴她,千萬要留心歲寒的改變,直到他願意走出糾纏他的莫名恐懼,接受她雙手奉上的真情。
她有一種極荒謬的想法。她留在他的身邊,其實是在保護他,只是她不清楚她要保護的是什麼。他的身體,或是他的靈魂?
知道跟她爭辯也是枉然,歲寒不置可否的把嬡憐帶回來,起先是受到竹瀚及雲老爺的大力歡迎,但是幾夭之後,當微波爐爆炸、洗衣機報銷、冰箱中找不到能吃的食物、衣櫃中找不到能穿的衣服時,這一老一少才驚覺大難臨頭,只差沒喊救命了。
竹瀚每天往外面跑,非必要不會留在雲門;雲老爺則是坐在電話前面哀聲嘆氣,內心掙扎著是不是要放低姿態打電話回瑞士,跟老伴告饒,好收拾行李回家去,月兌離這個煉獄。
歲寒不再多說,轉身走向主屋,在他的書房中還有一些文件需要處理。
嬡憐眼巴巴的看著他,可憐兮兮的問︰「我也進屋里好不好?我保證不會惹麻煩。」
她所說的話全然沒有說服力。
一上午,眼看雲門主屋已經被嬡憐「整治」得快要面目全非,加上歲寒手上又有事情要處理,若是把這迷糊的小女人留在屋內,他勢必無法專心工作,總要擔心她是不是又闖了什麼禍,是不是弄傷了自己。因為雲家主屋的牆壁上掛了數十把的古劍,他實在害怕嬡憐一時好奇,拿下來戲耍。
那些劍可不同于道具,每一把都鋒利得足以置人于死地。
這一點,歲寒比任何人都清楚。
為了避免發生意外,歲寒翻出一把種花的小鏟子交給她,好說歹說的才讓她乖乖到屋外去翻動那些泥巴。
「嬡憐,我必須工作。」
「讓我待在書房里,拿一本書給我看嘛!這樣我就不會吵了,好不好?」她哀求的扯住他的衣角,同時又把泥巴沾在他身上。
歲寒舉起手,模模她沾了泥巴的臉蛋。「先去把你自己弄干淨。」
嬡憐用力的點點頭,朝其它兩個男人甜甜一笑,之後邊跑邊跳的往主屋的方向移動。
苞嬡憐相處的這幾天,歲寒發現一件事情。雖然這小女人固執得令人不可思議,但是她往往只對某些比較重要的事物堅持,對于生活上的瑣事,嬡憐就乖巧得有如貓兒。
他不知道她是真心願意听從自己的話,還是她根本懶得動腦筋,干脆他說什麼,她就做什麼。
「為什麼讓這個女人住進雲門?」松濤還是不解,職業上的習慣讓他凡事都想弄個清楚。
「反正雲門空房間挺多的,不是嗎?」歲寒的視線還停在嬡憐身上,嘴角噙著一抹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含意的笑容。
「話不是這麼說,照你的說法,雲門豈不是成了旅館,哪個生意伙伴想來住就來住?」
「雲門從來沒有明文規定,不準朋友或是生意上的伙伴來住宿,問題是除了我們的親戚,任何人非必要不會來這里,每次都是來去匆匆,有如這間屋子受到詛咒,而他們寧願離得遠遠的,永遠不願意接近。」歲寒若又所思的說。「我想,這或許是我們態度上的問題,我們也該試著改變一下態度了,你說是嗎?」
松濤久久無法言語,只能看著大哥。
這是那個深受折磨的雲歲寒嗎?事隔五年之久,松濤本以為大哥永遠會與人保持疏離的態度,但是在極短的時間內,大哥居然願意打開自己的心扉,試著動用他那冰封許久的感情。
是因為那個年輕女人嗎?那個嫵媚美艷得令人覺得危險的女人,那個眼眸中帶著燦爛陽光的女人。
歲寒已經轉身雖開,竹瀚走上前來,拍拍松濤的肩膀。
「我等了很久,終于上天還是有眼的,幫大哥送來這種女人。」
「這種女人?」
「是啊!」竹瀚咧開嘴,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一個勇敢又識貨的女人。她有足夠的眼光,能看清大哥的好;她也夠勇敢,不畏懼任何拒絕,執意融化大哥冷漠又孤獨的心。」
松濤看著大哥的背影,欣喜的心中慢慢涌現另一種情緒。一種他稱之為恐懼的情緒。
※※※
住進雲家一個禮拜,嬡憐是如魚得水,她始終賴在歲寒身邊,只差沒在他睡覺的時候,抱著棉被去跟他擠。
其實她心里是真的很想啦!因為歲寒房間里的那張雙人床看起來真的挺舒服的,不過上次她好不容易溜進他的臥室,在那張床上不亦樂乎的跳投幾下,就被歲寒以「名節問題」為由給請出臥室。不過,小狐仙嬡憐才不會那麼容易就死心了。
她不要他再那麼冷漠,嬡憐心中清楚,他是可以愛得溫柔的,歲寒的心靈雖然受過傷,但是鐵定比任何人都溫柔善良。他之所以剛硬、冷酷,全是因為外人對他謹慎恐懼的態度,那些冷漠及無情的言語,為的只是保護他那顆受過傷的心。
他或許善于攻擊,習慣和他人在商場上廝殺,玩著爾虞我詐的游戲,但是只要別人稍稍靠近他,不懷著抗拒恐懼的心,只是溫柔相待,歲寒反而會變得手足無措。
她看得出來他的慌亂,卻更高興的發現他冷漠的保護色已消失無形,展現在她眼前的,是一個溫柔體貼的雲歲寒。
誰說這不是一種攻擊?女人或許不擅長硬踫硬,但是對于歲寒,這種感情的近距離攻勢無疑的比什麼都有效。
「你不是要看書嗎?」歲寒從文件中抬起頭來,卻發現嬡憐沒有如她所說的乖乖埋首書中,反而用手支著頭,痴痴的看著他,眼中流動著夢幻似的光彩。
起身走到她身邊,他才發現嬡憐手上的書還停在目錄那一頁。從她拿到這本書到現在已經半個小時,嬡憐卻仍然毫無進展。
「你比書本好看多了。」她率直的說,索性把書給丟開。
這樣裝模作樣,好累啊!雖然她已經夠高了,但是坐在這張專門為歲寒設計的大皮椅上,她的一雙長腿還是踫不到地面。
既然佯裝不成淑女,她索性順從自己的習慣,把鞋子給月兌了,雙腿縮到皮椅上。
她的姿態意外的撩人,那雙長腿足以引起男人的遐思,歲寒搖搖頭,把驟起的男性騷動甩開。
「我並不好看。」他走近嬡憐的身邊,呼吸到她身上淡淡的、卻令人迷醉的燻衣草香氣。「我的臉上有疤痕。」
嬡憐猛然從皮椅上跳起來,雙腳跪在椅面,視線剛好與他平行。她瞪大雙眸,意外的激動。她伸出手,想也不想的捧住歲寒的臉。
「那道疤痕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問題是個一直繃著臉,像是用盡全力要別人去注意那道疤痕。」她的手下滑到他的胸膛,輕輕的平貼其上,像是要用掌心去感受它的體溫與心跳。
「真正的傷口不在臉上,而是在這里。你臉上的傷早就痊愈了,可是這里的傷卻一直被人忽略,你就帶著這道傷口,一直以為自己是殘缺的。其實只有個自己還記得那道疤痕,旁人所看到的,不是個臉上的傷,而是個刻意表現給他們看的冷漠。」她的聲音輕柔,帶著撫慰的力量,緩緩的,歲寒敏銳的發現她靠得極近。
哪個男人能拒絕這種誘惑?歲寒申吟一聲,對心中的按動投降,主動縮短兩人之間所剩無幾的距離,手掌探入它的黑發中,讓兩人的唇在下一秒密合。
在嬡憐住進雲門這一個禮拜來,類似的情形不知發生過多少回。歲寒開始懷疑她是有所預謀的,存心營造令他無法抗拒的氣氛,然後正大光明的勾引他。
居住在同一個屋驚之下,歲寒才真正的看清楚嬡憐有多麼的「不客氣」。她毫不隱藏對他的好感與愛意,有機會就賴在他身邊,不能掛在他身上的時候就用眼神默默的追隨他。照竹瀚的說法,她就像是一只饑渴的貓兒,正猛盯著一盤女乃油,竹瀚發誓,他甚至听見了嬡憐吞口水的聲音,他還建議歲寒在臥室門口多裝一個大鎖,免得嬡憐半夜爬到他的房里去。
兩個人的熱吻一次比一次激烈,好幾次都游走在失控邊緣,面對嬡憐的「全力配合」,歲寒簡直跟身處煉獄沒什麼兩樣。
他還在遲疑,那個詛咒依然籠罩著雲門,在暗處虎視眈眈。
但是隱含在血液之下的騷動變得更明顯了,歲寒不能分辨那陣騷動所包含的成分。
他無法以偏蓋全,忽視那種復雜的情感波清,但無可諱言的,他願意承認自己對嬡憐的激情強烈到已經轉變成為一種隱約的痛楚,但是他還不敢踫她,仍有一種更永恆的東西在困擾著他。
一種相屬的情感,強烈深刻到令他害怕。
他明白嬡憐給自己帶來了什麼。她是陽光的化身,誤闖進他的黑暗世界,執意要拯救他這個沉淪多時的靈魂。他伸出手觸踫那種溫暖,仍然是怯生生的。
歲寒就如同沙漠中的族人,已經饑渴了太久,在發現綠洲之後卻不敢輕率的品嘗甘霖。
如果這只是海市屢樓呢?絕望太久的人,是受不了一絲希望的挑撥,如果這一切僅僅是他的幻想,在他敞開心靈之後,嬡憐又會被他所傷,他不能保證自己是否還能再次承受那種靈魂被撕裂的痛楚。
他傷害過一個女人,幾年來更害怕自己再犯。況且他心中明白,嬡憐對他而言更加重要。
「大哥,陳紹國他……呃,對不起。」松濤打開門,看見這一對吻得難分難舍的情侶。
他站在門口,雖然有些震驚,但沒有退開的意思。
嬡憐紅唇微微顫抖,眼眸中的光彩佣懶滿足,閃爍著激情的光芒,當歲寒轉過頭去詢問松濤的時候,她還呆果的看著他的側臉。
「陳紹國?他來到雲門了嗎?」
一瞬閑,他的臉色丕變,嬡憐猜測,陳紹國這個名字帶給歲寒很大的壓力。
松濤點點頭,朝嬡憐看了一眼。「你要不要我把她帶出去?讓陳紹國見到她不太好吧!」
陳紹國?嬡憐皺起彎彎的秀眉,扯扯歲寒的衣領。「為什麼我不能見他?再說,我在宴會上已經跟他見過面了,他起先很熱心的給了我雲門的住址,之後看見你跟我的見面情形,突然說了一大堆讓人听不懂的話,然後要我把雲門的住址給扔了。」
松濤靠著門,端詳大哥跟胡嬡憐之間親密的氣氛。「今非昔比,現在不想讓他看見你,原因是因為你住進了雲門,更嚴重的是你還跟大哥在一起。」最後一句話的含意深遠,他故意留下話尾。
歲寒看了大弟一眼,忍不住提醒他。「不要跟嬡憐玩這種文字游戲,她听不懂的,跟她對話,麻煩你一切挑明了說。」
「那可不行,我是個律師啊!請問雲門大當家的,你听過哪一個律師說話不繞圈子的?
玩文字游戲是我們的專長,是我們賴以為生的拿手好戲。」
歲寒哼了一聲,把嬡憐從皮椅上抱下來,示意松濤把她帶出去。
「跟她相處一個小時,要是照你先前那種說話方式,我保證一個小時之後,你會被嬡憐整到連國語都不會說了。」
松濤挑起眉,一臉的不相信。「喔,是嗎?那麼就請胡小姐移駕到另一個房間。」
他彎下腰,優雅的行禮。
※※※
「我為什麼不能待在那里?就算是陳紹國來了又如何?為什麼不能讓他看見我跟歲寒在一起?他來雲門做什麼?你們先前就認識嗎?你想他會不會是查到古劍的下落,要來通知我們?」被「請」到另一個房間的嬡憐滿心的不情願,在看不見歲寒的情況下,她干脆痛快的把心中的問題一古腦兒的全吐出來,而眼前的雲松濤無疑的就該幫她解答。
松濤有幾分鐘只能呆呆的看著她,全然不知道要如何反應。從來只有他這個大律師盤問別人,怎麼如今在這個小女人面前,一向口才犀利的他居然會啞口無言?
「胡小姐,等等。麻煩你一次一個問題好嗎?」難怪竹瀚那小子興匆匆的跑來,說什麼要教他如何在短時間內把腦細胞訓練得堅強些的辦法,原來家里的人全領教過胡嬡憐的厲害。
「陳家一直跟雲門有生意上的往來,兩家算得上是世交。陳紹國則是大哥的高中同學。」
「嗯,歲寒看起來年紀比陳紹國大些,可能是穿著的關系吧!他的衣服不是黑色就是白色,再不然就是一些沉悶的顏色,讓他看起來老了好幾歲。」不專心的嬡憐在一旁自顧自的說。
松濤皺眉,對于她的插嘴也無可奈何。
「你對大哥了解多少?嗯,我不能這樣問,應該說,你對大哥的過去了解多少?」
他靜靜的開口,肅穆的神情取代了先前輕松的態度。
大哥接受了這個女人,竹瀚也對她有著不錯的評語,但是松濤就是想自己來試探她。
當他踏進大哥的書房,看見擁吻約兩人時,松濤知道事情已經刻不容緩。尤其是大哥看胡嬡憐的眼神,他知道大哥已經對這個突然間冒出來的小女人產生深刻的感情。雖然大哥仍在自制,但是那種自制力太薄弱了,經不起更多的情感波濤。
松濤必須自己弄清楚。上一次因為他的疏忽而讓大哥痛苦了五年,要是他在那個女人嫁進雲家之前弄清楚她的意圖,雲門就不會遭受那種災難。
前一個接近大哥的女人嫁進了雲家,給雲家帶來了可怕的詛咒。
而眼前這個女人呢?她有什麼意圖?松濤目光銳利的打量胡嬡憐,像是要透視她的靈魂。
嬡憐瞪大眼楮,咬著下唇想了一會兒,終于還是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垂下頭來。
「歲寒沒有跟我說過他的過去。」
他看著這個女人,想看出她究竟是帶著什麼心態接近雲門的。會是一個想釣金龜婿的拜金女郎嗎?這幾年來倒是有不少人懷著這個目的接近雲門,但是她卻是頭一個有勇氣接近大哥的女人。
「他殺過一個女人,那是他的妻子。」松濤若無其事的說,視線沒有雖開過她的臉,執意要捕捉她任何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