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藏郎 第三章

許心坐在床上發呆很久很久了,陽光一點一點從窗霝透出,至此時已滿滿地灑在地板上,甚至投射在他身上,令他感到暖熱。

但說他在發呆嘛。又不完全正確,因為他雙腿間有著一大桶女乃油煮玉米,右手邊是一堆吃完的巧克力空袋,左手邊則是十數桶洋芋片,各種口味都有,而前方則是數大罐各種飲料。

雖然腦袋空空的,全身又酸又痛,他原已自由的腳又再度被銬上腳鐐,但他還是記得要吃東西,而且是不斷的、不斷的吃,填補他似無底洞的胃。

「我昨天為什麼會說那種話?」

啃完最後一根玉米,許心才冒出今天的第一句話。嗯……正確的說,是第一句有意義的話,不然其余的則是嗚和啊。

「我為什麼會這麼輕易就原諒他,我應該去醫院驗傷告人才對。為什麼?究竟是為什麼?我為什麼又被玩了?」將玉米睫丟回桶中時,許心順便將自己的頭給埋了進去。

如果可以的話,他真想就這樣把自己埋進去躲起來,永遠都不出來。

「嗚……又被銬上腳鐐了,我好苦哦!」許心哭著丟開玉米殘渣,轉向洋芋片進攻。

「請不要把我當作不存在好嗎?」楚凌堯坐在許心對面單人沙發上,一手拿著報紙,一手端著咖啡,听見許心的哭聲,他沒好氣地抬起頭來抗議。

「惡靈退散!」許心一瞪眼,抄起玉米睫就往楚凌堯臉上丟……呃!竟然被灑開了,討厭!

「這里是台灣,你要念的話,至少也念什麼波耶波羅密,或南無觀世音菩薩的;要念惡靈退散的話,去日本再講吧。」楚凌堯吐槽道。

「那個波羅蜜不是夏天出產的嗎?現在冬天不生產,沒有啦;南無觀世音,台灣不是在南邊嗎?都說了南方沒有觀世音菩薩,我還念什麼。」許心理直氣壯的反駁道。

「行!你說了算,只要你乖乖的陪我上床,我絕對會讓你吃得飽飽的,就這樣了,咱們各取所需。」楚凌堯一聳眉,再度埋首報紙中。呃,其實是埋首于藏在報紙中的鏡子里;沒辦法,他就是覺得自己的臉比報紙好看億萬倍!

「鳴……我為什麼會原諒你,我應該去告你才對。」許心瞪著楚凌堯半晌,再度哭訴道。

「因為你笨!」楚凌堯閑適的聲音由報紙後傳來。

他的聲音不大也不小,恰好能讓許心听得一清二楚,以便讓許心有理由丟出第二根玉米睫。想當然耳,手軟腳軟的他,自然沒丟中。

開玩笑,他精雕細琢的面容怎麼能讓玉米睫這種沒格調的東西擊中,何況上面沾了一堆許心的口水,可是會把他用魔術燙得美美的頭發破壞掉的。

「嗚……為什麼、為什麼我竟然坐在這里?」

「你大概是被我的帥臉迷住了吧!不過,你們許家人也不錯,媽媽美爸爸帥,有個哥哥被人死命追。」被說中心事的許心,面上一陣潮紅。

楚凌堯趁著換姿勢欣賞自己的同時,淺笑以答,換來了第三根玉米睫的攻擊,他輕而易舉的躲過了。

「跟我們許家一樣!你知道我是誰?」第四根玉米睫猶在手上,許心後知後覺地驚詫道。

「昨天去查的,沒想到你是許朵的兒子。頂頂大命的命理師,不知道有沒有算出她親親小兒子會落人今天的情況,大兒子則被個男人死纏爛打!」

楚凌堯笑得像個奸臣,非常適合在電影里飾演俊美的反派,完全不需要演技,僅需發揮本性即可。

楚凌堯話說完時,第四根玉米睫從他的頰畔擦過,在他臉上留下一道濕冷的不快觸感。他劍眉一擰,快快抽了張衛生紙拭淨他的帥臉,視線盯緊了鏡子,生怕他的俊容有半分損傷。

「哼!差一點!」許心對著沒達成任務的玉米睫,發出可惜地嘆息聲。

「現在有力氣丟東西了,你好象恢復得差不多了嘛!」檢查無恙後,楚凌堯邪邪一笑,對許心丟的玉米睫不再特別在意。

楚凌堯收起報紙,順便收起鏡子,一口飲盡咖啡,而後舉步朝許心逼近。

「沒!沒!我還沒恢復,我現在好累,好想睡……」嗅到危險的味道,許心嚇得倒床就佯睡,還很膽小地拉起被單蓋住自己。

「你不覺得我的臉,讓你的下半身有一陣熱流竄入?」爬上床,楚凌堯以誘惑力極強的聲音說道。

「不覺得!」許心的話語由被單里透出,听來和他的心情一樣悶。

至于楚凌堯,他正在清除所有不該出現的東西,垃圾、食物之後,就連礙事的被子也一把扯掉。誰教許心有駝鳥心態,以為躲在被單里就能逃過一劫。

「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嗎?我為了你把頭發染成金色的,應該挺不錯的,至少我自己很滿意。」楚凌堯輕聲道。

他邊用低沉的聲音誘惑許心,邊快手快腳的欺上許心,更將許心那雙推拒的手高高地固定在床頭。

「不想!」許心語帶哭音,他還以為自己躲得好好的,沒想到……他仍是被吃了。死變態自戀男,明明是他自己喜歡打扮,竟好意思說是為了他!

「不想就算了。」楚凌堯奸邪地笑了,意味深長地模著許心烏黑的頭發,他真不知道這等黑色可以維持多久了。

「嗚!我真是倒了八輩子的楣。」

「不錯了,八輩子的楣一次讓你倒光。」

「你過分!」

「普通啦!」

許心不該被踫的地方傳來異樣的冷冰,惹得他一陣戰栗,想掙開又受制于楚凌堯。「無恥!」他語帶哭音地罵道。

「蒙您贊美,愧不敢當。」

「嗚……」這次,許心是真的哭了。

「小豬寶寶,我來用餐啦!」在開動之前,楚凌堯猶不忘先行告知。「嗯,昨天是用大火烤豬,今天用文火煨炖好了……」

當然啦,評心是不可能會同意的,只是他的抗議他沒人理會。

「嗚……嗚嗚嗚……」哭哭啼啼的許心,一直到結束,眼淚都不留停止。雖然他不明白自己是因為痛而哭,或是因為初戀的幻想處于半破滅狀態;可他卻對楚凌堯的喜歡有增無減,每每瞥見他在床上的溫柔表情,就不由自主地原諒他的一切作為。

他一點也不知道,為何每次完事後被解開的腳鐐,總在他忙著吃東西或哭泣時重新系回腳上,讓他怎麼也逃不掉。

「你為什麼要對我做這種事情?」他拉著被單罩住扁果身軀,也順便承接眼淚和鼻涕。

听著他的問題,搬了台筆記型計算機坐在一旁打電動的楚凌堯,不禁挑高眉頭,禁不住地笑出聲。

「有什麼好笑的!」許心怒喝道,如果他手邊還有東西的話,他現在一定丟!

「這個問題你昨天第一次被吃時就該問了,現在才問會不會太遲了點?」楚凌堯眉一挑,笑得好不開心,就像挖到絕世寶物一般。

「什麼時候間還不都一樣!你快給我回答。」許心先是一怔,而後惱羞成怒道。

「沒什麼,我只是想找個人玩,本來想用金錢交易,沒想到看見你倒在路邊,就帶回來玩!」

楚凌堯說得好象今天飯真好吃一樣的雲淡風輕,讓許心再度愣住,完全不了解,為何眼前人都強要了自己,卻還一點感覺也沒有。

「你到底有沒有羞恥心啊?」許心驚訝地忘了哭泣,完全想不出來世上有這等厚臉皮的人。

心底柔軟的部分一下子承受不起重擊,好象破了一個洞,緩緩淌出血來;他仍喜歡著眼前的變態自戀男,仍盼望……

「沒有!」楚凌堯斬釘截鐵地回答。

「你……嗚……我果然遇人不淑。」

「沒辦法,看見你,任何一個好人都會逃之夭夭。」楚凌堯依然犀利得很。

「你……你上輩子一定是惡魔!」許心嘴巴扁扁的,掉落在床單上的液體大量增加。

他的心好痛好痛,比楚凌堯當年離開學校那天更痛,雖然他早知道楚凌堯不會喜歡上他,可是笨蛋如他,仍有希冀啊!

「這輩子也是。」

楚凌堯雖然嘴上毫不放松的笑容,卻伸手按了暫停,放下筆記型計算機,用饒富興趣、又萬分困擾的眸光注視著哭泣的許心。

連同剛剛那次算進去,他已經要了許心三次了,他以前從沒想過跟一個人有第二次的,打從他失去初戀情人以後;至于許心,留下來作伴倒是挺不錯,他就不用每天去找人了。

「喂,你餓不餓?」想了一下,楚凌堯苦惱的臉上終于展現一絲笑容,他想到安撫許心最好的方法。

「不餓!」許心賭氣道。

「不餓啊,那我就自己吃了。本來想帶你去吃泰國菜的,我覺得那家店的沙嗲做得不錯,肉質又好,吃起來肉汁四溢,齒頰留香。不過,既然你不餓那就算了,我自己去吃。」

說著要走掉的話,楚凌堯卻一步步走向許心,最後坐在床沿,並拿著一盒面紙,抽出幾張折疊好。

他對自己的耐心和溫柔感到驚訝不已,不是沒看過別人哭泣,也不是沒見過比許心更為俊美的人,可為什麼抓住他目光的人偏偏是許心……難道,是因為初次見面的許心所展現的大食量和不在乎嗎?許心說話的方式讓他覺得舒服,是他長久以來沒體驗過的舒暢感。

「你別以為用食物就可以安慰我!」許心忿忿地叫道,恨自己就是心動了……呃,其實動的不是心,是他開始蠕動的胃,唉!他又餓了!

「沒,我怎麼以為食物就能安慰你呢!只不過我早上請廚房做了一些餅干,現在應該剛好出爐,如果你不想吃就算了。」

楚凌堯抓著許心的弱點猛攻,他就不信能吃掉一整桶玉米的許心,在經過激烈的運動後會不餓。

「我、我不餓。」許心硬是說了違心之論。可惡,楚凌堯為什麼偏偏要挑他傷心時,加以食物的攻擊,害他想吃又不敢吃。嗚……他餓!

「哦!那我就不打擾你了。唉!淋上焦糖的餅干,再配上香氣襲人的桂花茶,真的很好吃。既然你不餓,我只好自己享受。」說著,楚凌堯偷瞄許心的反應,看著他乍白的臉龐,和不住抖動的手指,一股笑意不由得襲上心頭。

「對了,我等一下有事要出去,大概要到半夜才能回來,你的肚子可以『不餓』到那時吧!」楚凌堯作勢走入,嘴角彎起的弧度益發加大。

一听到半夜才有得吃,許心哪里擋得住饑餓。

「嗚……你過分、過分、超過分!我、我餓總行了吧!」許心一抬頭再度放聲大哭。

他怎麼又敗給自己的胃了?他為什麼這麼愛吃?為什麼他老是為了食出賣自己……

「你餓了就說嘛,我一定會喂飽你的。」楚凌堯淺笑地答道,眼角眉梢淨是得色。他憐愛地幫許心擦眼淚和那似乎流不完的鼻涕,既然決定收他為伴,他必然會好好對待。

「你為什麼老是欺負我?嗚……」見鼻涕有人幫忙擦,許心哭得更大聲了。

楚凌堯則淺笑著沒有響應,卻覺得一陣緊繃,不知道是該先喂飽許心,還是先「喂飽」自己;許心的女圭女圭臉,不論哭或笑都挺美的,不愧是他看上的人。

唉!好難決定哦!楚凌堯搖頭,暗暗的嘆息道。

然而,看著許心天真單純,外加愛吃貪嘴的神情,他的心髒驀地漏跳了半拍,終于有了決定。

雖然他也覺得許心可憐,但是,誰教他的座右銘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算許心倒霉遇上他!

「偎!你干什麼?」

「吃飯!」

「喂,我餓了!」許心尖叫。

「我也餓了。」楚凌堯俊朗的臉上綻開一朵如君子蘭般的高貴笑顏。

「你說要吃餅干的……」許心發現自己好可憐哦!

「是啊、是啊!」楚凌堯雖點頭稱是,但一口吃掉了小豬寶寶。

苞甜食比起來,他更愛吃咸的!

暗夜里,穿戴整齊的許心舉腳踢了踢躺在床上的人,見楚凌堯沒醒,他大膽的再踢一腳;剛剛是踢在大腿上,這次則踢上楚凌堯俊挺的面容。

「呿!睡死了,真沒意思。」沒見楚凌堯響應,許心登時覺得沒啥意思。

許心朝「吃飽喝足」的楚凌堯比句髒話,而後瀟灑閃人。

「現在不走更待何時,再待下去,我一定會被折磨死!這家伙,他的存在果然對堯舜禹湯都是一種凌辱。我怎麼這麼倒霉,偏偏遇見他?我以一八成是兩光型的,不然……不然也不會悲慘至此!」

許心嘀嘀咕咕地念著,以發泄心頭不滿,可惜他徹底忽略一件事,他其實還是喜歡楚凌堯,依舊沒有看人的眼光,沒有半點進步。邊念著,他邊以不出聲的小碎步移向門口,打算趁著月黑風高,惡魔在睡覺時逃跑……

可是,他又餓了,唉!

走到門口,許心又折了回來,開始在床上模索,希望能找到一點吃的,不然找到值錢的東西也可以,他能忍受走到外面成店家買東西吃。

「這家具太大了,看起來值錢是值錢,不過神經病才搬這個;花瓶,算了吧,打碎多麻煩;畫像,鬼才知道這玩意兒值不值錢。怪了,怎麼沒看到金子,也沒有看到鈔票;這台筆記型計算機搬去賣好了,這玩意兒應該很值錢才對。」

就在許心打算動手搬走筆記型計算機時,卻瞥見楚凌堯手上的金表;他一拍掌,恨自己沒注意到楚凌堯手腕上的鑽石金表,那看起來很值錢的樣子。

許心欣喜的笑著,動手準備除下楚凌堯手上的錢,冷不防對上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楮。

「你在做什麼?從剛剛就一直念念有詞的,肚子餓了嗎?」滿足自己之後楚凌堯睡眼惺松地露出柔柔的笑靨。

「沒、沒有!我見你的表漂亮,想拿來看看而已,真的……相信我。」許心發顫的聲音,透出不值得相信的訊息。

「喜歡就拿去啊!」楚凌堯一改先前的惡魔樣,溫柔的伸出手任許心月兌下。

「那我就不客氣了。」見楚凌堯完全搞不清楚狀況,許心這才大了膽子將金表月兌下。

「你餓了嗎?」楚凌堯說著,並由床上爬起,準備幫許心張羅食物。

拿好了金表,許心便往自己手上套,他現在除了想逃跑之外,沒有心思再管其它,只是萬分驚恐地看著楚凌堯準備起身。

開玩笑!楚凌堯要是起來了,他還混什麼,他怎麼可能逃得掉?

「你在干什麼?」楚凌堯對著許心皺眉,完全看不懂他的舉動代表什麼意思。

「你去死吧你!」許心大喝一聲,便隨手抄起一張椅子,就往楚凌堯頭上砸。

砰的一聲!楚凌堯悶哼一聲,軟倒在床上。

「呃……別、別怪我!你千萬別怪我!誰教你要對我做那種事,如果一次兩次就算了,你沒听過事不過三嗎?誰教你做了四次,我、我當然要跑啊!」許心亂了心緒的胡言亂語道。

臨走前,他朝癱在床上、生死未明的楚凌堯拜了拜,快步沖出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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