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羔羊 第六章

鄭雅今的廚藝和寧與錦無法相提並論。

寧與錦煮出來的食物叫‘吃了不會死’,保證洗干淨、有煮熟而已。

先前鄭雅今說過想吃他煮的菜,真的嘗過之後,此類話題不曾再出現。

比較起來鄭雅今應該稱之為‘十年老店的大廚’,手藝當然有其獨到之處,雖無法保證樣樣絕品,但必定有幾樣拿手菜能哄得人眉開眼笑。

有句話明曾經滄海難為水,寧與錦在吃不到鄭雅今煮的飯時便有此感覺。

比較正常的時候,寧與錦一天吃三餐,午餐、晚餐和消夜;忙碌時有一餐會被犧牲掉,懶得弄東西吃的他泰半不吃消夜即上床睡到餓醒。

而鄭雅今是上班族,雖然是不用打卡的業務員,但畢竟是公司職員,無法翹班翹得太厲害。

于是,每天固定到‘地下室’喂寧與錦一餐的他,九成煮的是消夜,而且是十一、二點‘地下室’正忙時煮出來的消夜,讓寧與錦吃也不是、不吃又舍不得,只好可憐兮兮地暫時將店交給鄭雅今或君子旭鬼搞,自個兒爬到三樓吃飯……題外話,他始終想不通的是︰為什麼大家都很歡迎他們鬼搞?

剩下一成機會是鄭雅今難得天沒完就醒,又遇到‘地下室’太晚關門,他會做好飯逼著寧與錦吃完東西才睡。

在這種時候,原本累癱了的寧與錦吃完後隨便刷個牙即倒頭就睡,從不理鄭雅今在做什麼、何時離去;當他發現鄭雅今會乘機偷吻他後,他便開始堅持送鄭雅今出門,然後將所有門窗鎖好才去睡。

問題在于鄭雅今並非安分守己的人,從來不是。

前一段戀愛他之所以爽快放棄,原因十分簡單——他聰明嘛!

既然他愛的人不愛他,身邊又有別人長駐,天底下有情之人何其多,與其長久等待,痛快放棄聰明得多。

雖說寧與錦口里不承認對鄭雅今確有情意,但鄭雅今又不是未解情事的孩子,怎麼可能看不出來?再加上寧與錦身邊沒有別人搶先進駐,他覬覦‘空位’實屬正常。

所以,某個天氣晴朗的日子,早早完成工作的鄭雅今出現在寧與鋪床邊,並非天大的事情。

‘早。’

柔軟大床旁,身形修長的男子彎腰俯視床上的人,微笑道早安。

昨夜入睡前開著冷氣,因而緊閉門窗,時間到冷氣自動停止的現在,室內僅存令人幾乎窒息的悶熱。

寧與錦靜默著,被眼前鄭雅今放大的面孔驚得無法動彈。

反射性地,寧與錦揉揉眼楮再睜開,人竟然還在!再揉一次……‘手上細菌多,揉多了眼楮會發炎。’鄭雅今皺眉將他的手拉開。

寧與錦恐懼地看著自己的手,順著往上看,又是鄭雅今的臉。

不是夢啊!鄭雅今真的在他家!

在他家,在他床邊……床邊!

‘可惡!你私闖民宅!’他登時清醒,跳起來罵人。

‘我想你嘛!’無視于寧與錦的憤慨,鄭雅今乘隙在他唇上偷個香吻。

寧與錦再度陷入呆滯狀態,原本站直的身子亦軟軟地坐回床上。

嗯……也有可能是想睡,畢竟此時才上午十點半,離密與錦平時的起床時間還很久。

‘你怎麼進來的?’呆滯之後,寧與錦腦中閃過這個重要問題。

‘我之前撿到過你的鑰匙。’鄭雅今的話只講了一半。

被嚇醒的人容易愛困,寧與錦很快又陷入半夢半醒之間。‘但你還給我了。’

‘對,我還你了。’鄭雅今笑吟吟地偷親他的唇。

說正格的,寧與錦並非人見人愛的大帥哥,方正的男性化臉孔不特別有型迷人,但是鄭雅今就是喜歡,非常、非常喜歡。

‘混帳,你偷打了一副!’忽然清醒的寧與錦用力大吼,表情猙獰。

‘什麼偷打?我光明正大拿去配的。’鄭雅今這話是火上加油。

他今天做成一筆大生意,現在心情好又有空閑,用來逗寧與錦玩再好不過。

正好!口拙的寧與錦擅長揍人,伶俐的鄭雅今熱愛閃躲。

但是此時此刻猶在寧與錦平常的睡眠時間,他揮拳幾次皆落空後,爽快地放棄追打。反正成功機率不高,他又沒法將鄭雅今送進警察局——舍不得啊!

認命的寧與錦索性爬回床上與周公大戰第二回合。

先前說過鄭雅今不是安分守己之人,要他什麼都不做的看寧與錦沉入夢鄉,恕他做不到!

只是憐惜心上人的情感,鄭雅今亦有。

沒有再騷擾寧與錦,他僅是開了冷氣、月兌去外衣,側臥在寧與錦旁邊,輕輕地撫模他的頭發。

寧與錦閉著眼沒出聲,身子卻挨進鄭雅今懷里,汲取溫柔情意。

然而,他們卻還不是情侶。

‘你干嘛每天都來找我?’應該睡著的人閉著眼問道。

‘我在追你啊!你沒感覺嗎?’鄭雅今訝然的道。

他以為他做得夠明顯了,沒想到寧與錦這麼遲鈍!

‘加油。’

鄭雅今失笑,懷疑寧與錦在說夢話,便拍拍他的背而沒有出聲響應。

難道他還不夠努力嗎?

夢里,寧與錦牽著一個人的手,走在長長的彩虹橋上,快到家了……不知該說是被雨聲吵到,或是從廚房飄來的氣味太誘人,引得寧與錦甘願放棄夢中美景醒來。

他剛剛夢見兒時被母親大人擁在懷中輕拍入睡的畫面。

萬分不舍地睜眼瞪著天花板,難得好夢依舊有醒時啊!

房里的冷氣已關,窗戶開了一條縫透風,門亦開著,不知是鄭雅今忘記合上或是刻意開著方便留意他的動靜。

無論答案如何,起床吃飯都是他此刻必須做的事情。

深深吸一口氣,他翻了個身趴在床上,培養起床的感覺。

平時他不會賴床,可是今天的夢境好美,多希望能再睡一會兒,即使只是趴在床上享受余溫也好。

‘吃飯了。’

寧與錦猶在床上抱著薄被溫存,門口處具誘惑力的男聲溫柔響起。

床上人的反應簡單至極,伸手抓起枕頭蓋住雙耳,當自個兒是只駝鳥。

‘我用前天剩的咖哩做了咖哩焐飯。’鄭雅今閑閑地靠在門邊雙手抱胸,等待寧與錦自動起床。

他習慣將吃剩的醬汁冷凍保存,不但節省,亦能使另一道菜美味加分。

寧與錦猶自與枕被纏綿,回憶著剛剛夢境里的溫暖,不願下床。

鄭雅今撇撇嘴,趨前準備實行叫人起床第二招,效果保證一級棒。

此時正值盛夏,炎熱的天氣讓人睡覺時僅留下最低限度配備。

冬天會換上全套長袖睡衣的寧與錦,此時僅著運動短褲和寬松T恤,瞧在鄭雅今眼中,不啻是下手的好機會。

色魔手一伸,目標正是寧與錦的短褲。

寧與錦尚未反應過來,色手已順著空隙溜進敏感地帶,修長的手指甚至已踫上他……他依然純潔的禁地。

講白點,寧與錦至今還沒對別人邪惡過,亦沒被人邪惡過;他月兌離幼兒期後再沒被別人踫觸過的地方,竟然被鄭雅今踫觸著,還越鑽越里面,天哪!

鄭雅今滿心以為會接到寧與錦飛來的拳頭,手指忙碌的同時猶不忘警戒,沒想到寧與錦全身僵硬,完全忘了翻身跳起來揍人。

短褲的空隙並不大,鄭雅今的手再細長仍是成年男子的手,即便他的最終目標近在咫尺,然而他最多僅能做到輕輕按壓,連劃圈圈都不成。

饒是這樣,未經人事的寧與錦猶被陌生觸感惹得呼吸困難。

或許有一半原因在于他把頭埋在枕中啦!

察覺寧與錦慢慢被挑逗起來,鄭雅今登時將吃飯一事拋置腦後,另只手大膽的搭上褲帶,準備解除束縛……不巧,寧與錦在重要時刻理智恢復,聲若蚊吶地問道︰‘那個……今天中午嗯……中午吃什麼?’

鄭雅今遺憾地收回手,臉上出現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似表示說下一次他必定將寧與錦看光、模光兼吃光。

色手一離開,寧與錦旋即翻身坐起,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拉過薄被掩飾他有反應的地方。

‘我醒了。’

‘看得出來。’鄭雅今的語氣難掩失望。

唉!雖說下次仍有機會,但今天能成功該多棒,下次他們的契合度必定更高!

‘下雨啦?’寧與錦望向窗外。

‘嗯,你睡著沒多久就開始下了,有下雨才好,沒水喝的日子不好過。’鄭雅今瞅著寧與錦的側臉,心緒一下子變得祥和安寧。

初次見面時僅僅三分長的頭發而今已將及肩頸,在他剛毅的臉部線條上增添幾分柔和氣息,不過也多了夏季盛產品——痱子。

‘等會兒想去什麼地方?我送你去。’

鄭雅今深知寧與鋪路痴的程度,亦知他牢時不大出門並非好靜內向而是害怕迷路,既然自己有空,充當司機也是愛情的表現。

‘不用了,下雨天客人少可以晚點開店,我想去剪頭發。’說時寧與錦下意識地抓抓後頸發際,癢啊!

他以往都是一個半月到兩個月剪一次頭發,不過最近先是迷路,再來又被抓去相親,緊接著是鄭雅今進駐他的生活,再加上‘地下室’生意忙,搞得他壓根兒忘了理發這件事。

‘在哪里?我送你。’鄭雅今連忙討好的道。

‘不用,就在書局旁邊。’寧與錦搖搖頭,臉上因著剛剛的事猶泛紅暈。

他說的是附近一間傳統理發店,專門剪學生頭和西裝頭的。

‘你該不會又要把頭發剪成三分頭吧?’鄭雅今驚愕的問。

有些人適合中長發,有人留三分頭好看,有人光頭才有型。

問題是寧與錦明明是中長發最有味道,偏偏次次將頭發理得超短,把原本就不帥的臉搞得更加愛國。

好在他的長相沒有再扣分,若是原本已為忠誠愛國相,再配上爛發型,鄭雅今大概要花一段時間才能說服自己愛上寧與錦並非自己瞎了眼。

‘那間店只有光頭、三分頭和西裝頭三種選擇,他們剪的西裝頭我不喜歡,不理三分頭,難道你要我理光頭嗎?’寧與錦淡然的道。

除卻西裝頭,他對其它兩種都不排斥。事實上他曾經理過光頭,可惜每個來‘地下室’的朋友、熟客全都求他留長,因為他們從沒見過理光頭這麼怪的人。

‘你不能換別家嗎?’鄭雅今皺眉問道。

他無法忍受好不容易變好看點兒的人,又要變回愛國模樣。

‘附近只有這麼一家。’寧與錦反應冷淡。

就算這次鄭雅今能帶他到別家去,下次呢?下下次呢?反正三分頭即便不好看,也不算難看。

有個念頭在鄭雅今心中存在已久。遲遲沒提出是怕被寧與錦打回票,而現在倒不失為說出的好時機。

只見他微傾身子挨向寧與錦,露出潔白牙齒,笑得清新怡人。

寧與錦狐疑地盯著鄭雅今瞧,弄不清楚他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

‘我幫你剪如何?’

鄭雅今業務員式的笑容在寧與錦眼中閃閃發光,讓他不由得心神蕩漾。

‘免費?’寧與錦心動歸心動,該問的還是要問。

‘免費。’鄭雅今點頭,繼續加深笑容。

然而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他索求的代價自然不是錢可以代替的。

‘你會剪?’寧與錦疑惑地望著鄭雅今。剪發是專門手藝,鄭雅今懂嗎?

如果鄭雅今僅是三腳貓功夫,一剪壞,他豈不是得理光頭才救得回來?那他不如一開始使到隔壁去剪。

‘我家開美容院。’鄭雅今自信滿滿地笑著。

依他媽媽的說法,別人的胎教是音樂、美景,他的胎教就是洗發、剪發和做臉,再加上別的孩子在上幼兒園時,他天天拿剪刀玩假人頭,如今能弄得有模有樣實屬正常。

‘我從小看我家女乃媽照顧小孩,現在依然不會照顧小孩子,那又怎麼說?’寧與錦舉出一個很爛但是很貼切的例子。

‘你光看不去照顧當然不會,我可是從小拿假人頭玩。’鄭雅今笑容不減,努力說服寧與錦。

想當然耳,他如此賣力說服他自是有利可圖!

‘我不是假人頭。’寧與錦有些不高興。

‘你放心!我技術好得很,連我媽都認為我不走美容美發這一行是浪費。’鄭雅今極其自然地撫上寧與錦的頭發。

寧與錦扁著嘴試圖專心思考,可惜鄭雅今的輕柔動作讓他沒法思考。

謗據科學研究,被撫模的人心跳會減慢,腦內產生嗎啡而有幸福之感……‘免費?’定了定神,寧與錦很在意錢的問題。

像他這種工作是沒有退休金的,又沒法結婚生子、養兒防老,現在不多存點錢,老了以後怎麼辦?等救濟嗎?

‘當然免費。’鄭雅今唇角上揚,傾身在寧與錦困惑的小臉上一吻。

寧與錦聳聳肩,看在鄭雅今常常煮飯給他吃的份上,就當一次白老鼠吧!

若剪壞,大不了再剃成光頭,反正厭惡他光頭模樣的人不包括他自己。

沒再听到寧與錦的反駁話語,鄭雅今知道他已經同意,便愉快地再偷一口香。

‘你有工具嗎?’寧與錦突然想到重要問題,‘總不能用普通剪刀吧?’

頭發模起來十分柔軟,事實上並不好處理,用普通剪刀雖然剪得斷,但很難剪出優美發型。

寧與錦的擔心並非沒有根據。

‘你吃飯,我去跟我媽借一套。’見寧與錦好不容易才答應,鄭雅今當然不可能放過此等大好良機,縱使要他從母親大人店里偷一套出來,也在所不惜!

鄭雅今向來是行動派,現在的動作更快!話聲才落,他人已經走到門口。

‘吃完飯再走也不遲啊!’並非寧與錦希望鄭雅今陪他吃飯,而是一人獨享美食卻讓做飯的人外出奔波,他會愧疚。

‘Bye!’

有時候裝聾作啞會讓生活順利一點,鄭雅今迅速的沖回來從寧與錦唇上偷個道別吻,又一陣風似地沖出門去,留下寧與錦坐在床上嘆息。

‘剪個頭發而已,怎麼弄得好像我答應跟他上床似的?’寧與錦喃喃自語。

下一秒,他卻被自個兒的話弄得面紅耳赤。

沒辦法!誰教他想像力豐富,腦子里已經浮現兩人赤果相擁的畫面,再加上剛剛的觸感尚留在皮膚上,教他怎能不起反應?

‘混帳!’小小聲地罵了自己一句,密與錦將自己的頭埋進薄被里。

他沒法去吃飯了。

不要問他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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