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一份奏折送到了皇上面前,里頭羅列了一條條杜楚凡收賄的罪狀。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更何況這回要羅織入罪的,還不只杜楚凡一人,有收賄之人,就必有行賄之人,行賄之人乃是鑫茂錢莊的莊主李厚升.
呈給皇上看的密報之中說了,李厚升為了擴展生意,賄賂金慶縣令方便辦事,只是長久下來利益驚人,縣令因為利益分配不均而與李厚升產生嫌隙,李厚升一不做二不休,便派人暗殺了縣令。
金慶縣一連死了三個縣令,都是因為這個原因,後來,李厚升又見京里調來了刑部侍郎要徹查此案,便故計重施,又送賄款賄賂了杜楚凡。
皇上雖然不信這份密報,但身為一國之君,又怎能循私,只好下令要將杜楚凡帶回京里候審。
杜楚凡感激皇上還是相信他的,否則同樣的聖旨他大可直接廢了他的官職,讓應安府尹審理此案便可,要把案件調回刑部,就是給他抗辯的機會。
只是入了大牢後,杜楚凡卻覺得氣氛詭異,不免開始擔心,有心人根本不會讓他走出金慶縣大牢。
「應安府尹掌握了多少罪證?」
賈貴達又捻了捻胡子,方才說的都是小事,若是透露了罪證,那可是泄露偵辦案件進度的大事了。
秦如意看他又猶豫了,又送出了一只錢囊。
這回賈貴達沒有掂掂錢囊的重量,而是直接收下了,隨即便道︰「陳大人擁有杜夫人您在在鑫茂錢莊開了秘密帳戶的證據,更有人作證看見李厚升不直接進衙門或進杜家與杜大人互通聲息,而是到杜夫人您所經營的客悅坊與您密談,杜夫人,杜大人此案可能永遠不會開堂問案,您自個兒的處境亦十分危險啊!」
「你說此案不會開堂問案是什麼意思?」秦如意很是驚訝。
「明天就會傳出一個消息,杜大人在獄中絕食明志,甚至不惜一死捍衛清白。」
「不可能!楚凡不會用這樣的方法證明自己的清白!」
「杜夫人,關在牢里的事,由著他們說,外人又看不透牢房的那堵牆,誰知道牢里發生了什麼事?」賈貴達壓低了嗓音,故意營造讓秦如意緊張的氣氛,如此,那位高官要他辦的事才辦得成。
聞言,她知道有心人不打算讓杜楚凡進京了,打算在金慶縣大牢里便解決了他,她氣憤又心急。「他們敢無視皇命嗎?」
「皇上高坐金鑾殿,很多事是管不著的。」
秦如意雙手緊握成拳,暗恨自己什麼忙都幫不上。她覺得好無助,原來押解上京對杜楚凡來說才是活路,留在金慶,他性命有危。
「不過……也不是沒有轉機。」賈貴達賣關子似的說。
她狐疑地看著賈貴達。「什麼意思?」
「只要杜夫人肯見兩個人,或許杜大人的事還有轉機,只是對您來說,就不一定是好事了。」
秦如意急忙道︰「要我見誰?只要能救楚凡,我誰都見。」
「爺,我事情就辦到這里,其余的,你們談了。」賈貴達突然轉頭丟下這句話,便帶著飽飽的錢囊,離開了廂房。
與此同時,從屏風後方走出了兩個人,一名中年男子及一名貌美的女子。
秦如意訝異地打量著他們,賈貴達要她見的人,就是他們?
中年男子的眼角略帶皺紋,銳利的視線掃向秦如意,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杜夫人。」
「您是……」
「老夫是沈應德。」
禮部尚書沈應德?秦如意雙手置于腰間,微一欠身。「沈大人。」她的視線繼而望向他身邊的姑娘,對方漂亮的臉上略施薄粉,天生麗質的白女敕肌膚看來吹彈可破,身軀嬌小縴細,她突然一驚,她該不會就是沉涵歡,杜楚凡原先屬意的妻子人選?
「這是小女。」沈應德看出了她的疑問,也直截了當的道︰「看杜夫人的眼神,想來應是明白杜大人本與小女有段緣分吧。」
「據我所知,是無緣也無分。」
沈應德但笑不語,現在秦如意可以對他充滿敵意,但很快的,她便會明白自己的處境。
「杜夫人可是心急著想救出杜大人?」
「那是自然。」
「這件案子鬧得太大,皇上就算有心,亦不能私了,更何況杜夫人你心知肚明,那些罪證全都是事實。」他不急著說明來意,就是要讓她明白她的處境。
「那些罪證怎麼會是事實,楚凡不是貪官!」秦如意不管其他人怎麼想,她定會捍衛杜楚凡的清白。
「那些罪證與杜夫人習習相關,你是真不知,還是裝傻?」
「我是去過鑫茂錢莊,不過那是為了引出幕後之人,我與李厚升見面,是因為他提供了線報,李厚升的確送了賄款,但那是他判別敵我的方法。」
沈應德相信杜楚凡,所以他也相信秦如意的話,但不可否認這些罪證就像雙面刃,可能劃開迷團,亦可能劃開自己的血肉。「杜夫人,你可知你的話听起來,像是在詭辯。」
秦如意知道,所以她巨口莫辯,但杜楚凡一定有辦法的,只要他能離開大牢,他定能證明自己的清白。
沉涵歡看得出來秦如意已經動搖,她扯了扯父親的袖子。這一天她等了太久,很快的秦如意便不存在于她與杜楚凡之間了。
沈應德不疾不徐地在桌邊坐下,為自己斟了一杯茶,不過他只啜了一口就將茶杯放下了。這小客棧果然拿不出什麼好貨。
秦如意沒他那麼好耐心,有些急切的道︰「如果一切毫無轉機,沈大人不會特地來金慶見我,沈大人不妨明說來意吧。」
「杜夫人還不懂嗎?所有的罪證全指向你,沒有證據證明杜大人直接涉入此案,如此,你可懂得了?」
秦如意听明白了他的弦外之音,他是希望她去扛責嗎?
「我扛責之後,就能保證楚凡離開大牢?有心人花費了這樣的心思將他羅織入罪,真會如此輕易放過他?」
沈應德回道︰「我要的是救出杜大人,並不是送你入獄,你扛責之後,接下來如何救出杜大人便是我的事了。」
秦如意這下子也明白沉涵歡出現在此的原因,想來她對杜楚凡還未死心吧,才會請求父親襄助杜楚凡,為的就是想得到他。
她入獄後換出杜楚凡,對沉涵歡是一舉兩得,因為屆時她不是阻礙,而杜楚凡又得到了自由。
秦如意不想失去杜楚凡,可若她不答應,她同樣得不回杜楚凡。
選擇不難,只是看她能不能割舍……
「沈大人,請您別忘了您的保證,我若出面扛責,您負責救出楚凡。」
「我不會忘,因為救出楚凡就是我的目的。」
待在不見天日的牢房,杜楚凡被折磨的身心不算什麼,他擔心的是在牢房外的人,母親該有多擔心、如意該有多難過?
此時,應安府師爺賈貴達帶著秦如意進了大牢,嘴里不斷說著邀功話語,「杜夫人,你可知只有小人進牢里來就是大事了,要帶著您進來更是不得了。」
秦如意的斗篷帽壓得低低的,整張臉都隱藏在陰影之中,聲音亦是。「你家大人拿了多少,你就拿了多少,夠你壓驚了。」
「說錢就傷感情了,小人這是為杜夫人辦事,一往無前啊!」
「好了,辦好你的事,記得,寅時之前不準來打擾我們。」
「遵命遵命!杜夫人,前頭的石牢就是了,杜夫人隨小人來吧!」
石牢中的杜楚凡先是听見了開鎖的喀嚓聲,接著看見賈貴達走了進來,難道他又為他帶來了秦如意的消息?正當他感到疑惑的同時,他看見了身著墨黑色斗篷的身影。
賈貴達沒有多說,送秦如意入內後便立刻出去了,沉重的牢門又重重關上,落了鎖。
秦如意這才撥下斗篷帽,還沒來得及望向杜楚凡,便被他緊緊摟入懷中。「如意……如意……」
她也用力回擁著他,但一雙大眼卻是憂愁的打量著這間牢室。雖然這石牢大致干淨,但石床上只鋪了干稻草及一床薄被,牢房頂開了個小洞,讓牢房里不至于太悶熱,但因年久失修,沿著牆面留下了一道漏水的水漬,現在是冬天,還吹進了寒風。
「楚凡……他們怎麼能這麼對你……」
听見她哽咽的聲音,他微微推開她,果然看見她頰上的淚水,他不舍的將之輕輕拭去。
靶覺到他的手好冰冷,秦如意連忙把他的手拉下來,探入她的斗篷里,讓他環抱著她。
「我的如意今晚怎麼這麼熱情?」
秦如意嗔望他一眼,與他相偕至床邊坐下,她這可是用自己的身體為他取暖,他還有心情調笑?「溫暖多了嗎?」
「嗯……」杜楚凡舒服的一聲喟嘆,「啊!我的如意身子軟綿綿的、熱呼呼的。」
「都抱了那麼久了,抱不膩嗎?」
「之前我抱的是我自己的身子,抱你的身子才抱沒幾天啊,更何況,我就算抱到老也抱不膩。」
「你想跟我一起到老嗎?」
杜楚凡彷佛當她傻了一般的笑著。「當然,別跟我說你不想。」
秦如意笑得嬌羞,不好意思的將視線瞥向他處。「我當然想,但我希望你記住這句話,你答應要跟我到老。」
他沒有沉醉在她的柔情之中,他馬上就察覺到異狀。「你怎麼突然這麼說……外頭傳了什麼風聲,是不是?」
她沒說話,只是收攏了懷抱。
杜楚凡推開了她,看著她的眼楮,他想讀出她的心思。「你是不是听到了什麼我在牢中想不開的事,才冒了這麼大的風險買通賈師爺進來看我?」
發現他猜錯了方向,秦如意為了怕露餡,便順著他的話回道︰「外頭傳說你絕食明志,有意以死證明自己的清白……」見他急著要解釋,她安撫的又道︰「我知道你不可能放下娘、放下我,我擔心的不是你自殘,而是有心人要害你。」
「你放心,我會沒事的,你進來很危險,那些罪證也與你有關,你能離這件事越遠越好。」
發現他直至此時還是擔心著她不顧自己,她幾乎又要掉下了眼淚,但她要自己堅強,于是眼淚在眼眶里轉呀轉,就是沒有落下來。「我來這里沒有任何危險,是連應安府尹都放行的,我先透過那個一臉奸臣相的賈師爺找上了應安府尹的夫人,我們都是女人,悲情攻勢容易打動她,再讓她出面去跟應安府尹商量,最後他便答應了。」
連應安府尹都願意放行,的確讓杜楚凡感到意外,他入獄的這段時間,已經可以肯定應安府尹也是官商勾結中的一環。「那個陳俊昌不可能是像我如此愛妻如命的男人。」
哪有人像他這樣,在數落別人的同時,還要小小夸耀自己一番,秦如意嬌嗔了他一眼,才道︰「當然,也得要應安府尹是個看到銀子就眼發直的家伙才行,你不要怪我花你太多銀子就好。」
「你是杜家的小當家,銀子怎麼花用,都隨你。」
「那我花了大把銀子疏通來見你這個情郎,你不介意吧?」
杜楚凡輕輕的捏了下她的鼻尖,寵溺之情溢于言表,雖然見到她讓他很開心,但這里她不該久待。「當然不介意,不過你別在這里待太久,你快回去吧。」
「我不要,我要陪你一夜。」
「不行,石牢里太冷了,你受不住的。」
秦如意撒嬌的偎入他懷中。「我現在身體好很多了,而且我也出不去了,明日寅時之前不會有人來,門已經鎖上了。」
「你……」
「我不管,我要陪你。」
杜楚凡無奈一嘆。「好,我知道了,我不趕你走,好嗎?」他擁著她,兩人一同躺到石床上,滿溢的相思之情都在這個擁抱得到了宣泄,盡避他不斷向她保證他會闖過此關,但他不會自欺。
他知道這個關卡難過,如果他挨不到進京的那一天的話……
或許是想到這個可能,杜楚凡更珍惜能與秦如意在一起的時間,如果可以,能不能讓時間永遠停駐,黎明莫來。
「楚凡,我想完全成為你的女人。」
杜楚凡輕揉著她的手臂,是那般疼惜,完全不帶任何。「不行,在這種地方太委屈你。」
「只要是你,我願意。」
他還沒意識到她的認真,只當她是因為擔心,為了給她安全感,他道︰「我最珍視的愛人,就算我與你初次的魚水之歡不是在我們的房中,那也應該是以茵茵綠草為鋪、以日月星辰為被,共度綺情一夜。」
秦如意從他懷中抬起頭,水靈靈的大眼陣眨呀眨的,毫不掩飾她的渴望。杜楚凡看得呼息一窒。「如意……」
「我們身下的干草也曾經是茵色的,日月星辰也正從那小洞里窺視著我們,而只要是你給我的夜,都是綺情的……」
「你是認真的?」
她殷紅豐潤的唇在他的唇上輕輕印下一吻,但在他身上留下的熱度卻久久不褪。
「除非,你根本不要我,才會直到現在還不抱我……」
「你明明知道我是擔心你的身體,才忍耐著自己。」
「我的病好得差不多了,你無須忍耐了。」她嬌嗔的模樣是在考驗杜楚凡,考驗他誘惑當前能忍耐到什麼程度。
面對秦如意,他只能棄械投降,他再次開口時,嗓音因為充滿而顯得沙啞,「你這小妖精……」
「人家才不是!你有看過這麼圓潤的狐狸精嗎?」
「圓潤才會鮮美多汁、才會可口啊!」
「討厭!很羞人啊!」
秦如意不依的輕捶著他的胸膛,卻被他一把擒住了雙手,貼放在心窩,他突地斂起笑容,表情嚴肅的道︰「如果我回不去……」
她不讓他說完,也不想听他講這種話,主動吻住了他。
杜楚凡亦不再開口,緩緩加深了這個吻。
他知道這是她的第一次,可是他卻無法控制自己,激情得好似這是此生最後一次,甚至到了近乎粗暴的地步。
因為他希望借此讓秦如意記得他,一輩子都不會忘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