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點鐘,袁緗依剛在座位上坐下,就看到一堆慌張的同事從電梯里跑出來,爭先恐後沖向打卡鐘,惟恐晚個一分、三十秒的,瘦了自己的錢包。
「縴荷,今天怎麼回事,大伙干嘛這麼拼命,以往沒見哪個人在乎過全勤那一千塊錢呀?」袁緗依奇怪地問著對桌而坐的搭檔宋縴荷。
「你不知道呀?」
短發及肩的宋縴荷睜著靈活大眼楮,小心翼翼瞄過四周後才很神秘地說︰「听說有個外商集團對我們公司很有興趣,大伙怕萬一公司賣掉會大量裁員,到時候表現不好的不就最容易被……」她可愛地用手畫過脖子,比了個殺頭的動作。
「現在才求表現,哪還來得及。」袁緗依好笑地搖頭,「這是幾時的事,我怎麼都不知道。」
「還不就上個月底,對了,你正好去帶歐洲團,你出門第二天就傳出風聲。」
「饒董會肯賣嗎?」她疑惑地瞄了眼無人的董事長辦公室,「公司營運不錯,又沒有財務危機,沒道理吧?」
「怎麼沒有,你又不是不知道,饒小姐早就懷疑老總和會計室姚經理有一腿,成天擔心人財兩失,一直有意結束公司,拆散他們。」
「空穴來風的話不可盡信。」
「咳,全公司大概只剩你相信他們兩人之間沒有曖昧。」宋縴荷毫不客氣用「你沒救了」的眼神恥笑她。
「若真有曖昧,沒有公事接觸,私下來往還不是一樣。」袁緗依就事論事地說著,搞不懂為啥閑人總是對這種八卦特別有興趣,「那定案了沒有?」
「就是還沒正式公布才緊張。現在景氣這麼爛,萬一被裁到,要找新工作可不容易。」
「那倒是,近來出外旅游的人少好多,上個月的業績是不是很難看,老總開會刮人了嗎?」
「怎會沒有,這幾天天天刮台風,掃得大伙東倒西歪。」
「這麼慘?」
「對呀!」
宋縴荷正想再吐吐苦水,抬眼正好瞥見總經理陪著一位英俊挺拔、器宇軒昂的男人從電梯里出來,趕忙低頭裝乖。
「噓,小心點,老總帶客人進來了。」
袁緗依也不好奇,徑自忙著整理帶團筆記和所有的費用賬單,準備弄好後送去會計室報賬,交出領隊報告,完成帶完團體的最後步驟。
一道異樣的火熱光芒掃過她的背,她敏感地瞥過眼尾視線四下偷瞄,看見正要踏入總經理辦公室的那個陌生背影,心頭不由得大震。她雙眉一皺,急斂心神,立刻回神到手邊的工作上。
不會又來了吧!
袁緗依馬上想起去年靚媚喜宴上那道詭異的視線,當時她什麼都沒有找到,事後雖然又有幾次異樣的感覺,但都平安無事,所以只當是自己疑神疑鬼,一直沒放在心上。不過這一次應該不是她多心,分明是那人的視線讓她過敏。
「喂,緗依!你有沒有瞧清楚那個客人?」
宋縴荷一等他們進入辦公室,馬上又伸長脖子,準備和袁緗依長舌一番。
「看清楚啥?」
袁緗依實在沒啥興致理她,又怕被冠上「傲」的莫須有罪名,只好模著頭隨口應應。
「哎呀,他長得很帥耶,起碼有一米九左右,而且身上的亞曼尼西裝一看就知道很貴,想必他的身價也很不凡喲!」
「老天,才看一眼,你就能看出那麼多,太神了吧?」
「哈,想釣金龜婿,就要快、狠、準,哪能像你漫不經心。」
「縴荷,把心思放在工作上比較實在,金龜婿不可能出現在我們這種鳥不生蛋、烏龜不靠岸的荒漠小地方,你少做白日夢啦!」袁緗依不客氣地笑她。
如果讓宋縴荷發現她曾經在俯首皆是黃金單身漢的場合,刻意避開他們的追求,縴荷大概會先慪死,再數落她個沒完沒了。
「你笨哪,咱們這就是缺少金龜婿出沒,才要把握呀!」
宋縴荷張著大眼楮,死命瞄著總經理辦公室里的男人,一面還不忘順便探探辦公室其他女同事的動靜,一副怕死別人跟她搶的德行。
「你放心,我沒興趣。」
袁緗依低著頭雙手忙著在鍵盤上飛舞,弄完了領隊報告,她還有好幾個客戶準備去拜訪,現在景氣不好,如果不勤奮些穩住舊客戶,順便招攬新公司的團體旅游,根本就不可能交出亮麗的業績。所以,與其把心思放在不可靠的金龜婿身上,還不如自己努力工作來得實際。
听到袁緗依對那只稀有的金龜沒興趣,周圍幾個桌位相近的女同事全都變得躍躍欲試。
「袁姐,你真的要退出競爭?可別半路後悔喲!」團體部控美加團的Obr小桃馬上嗆聲。
「對呀,袁姐如果自願棄權,我們才會有機會嘛!」控大陸團的線控由莉立刻加入搶奪的行列。
「袁姐,你可不要騙我們,害我們空歡喜唷!」
又一個小業務越過宋縴荷的腦袋,出聲表態。
「喂、喂、喂,你們很超過喔,還有我耶,當我是死人呀?」
「縴荷,大家公平競爭嘛!」小桃不服輸地說著。
「就是說咩,袁姐的條件最好,她退出大家的機會均等嘛!」由莉也不示弱。
「你們太可惡了。」
大家七嘴八舌氣得宋縴荷哇哇叫,好像入甕的金龜婿要被搶走似的。
「好了,別吵啦!」袁緗依趕忙出聲制止,「你們節制點,窩里反呀,當真業務量太少,都太閑了是不是,小桃你的機位擺平了沒?」
她銳利的眼神一掃,小桃脖子一縮趕緊打電話和航空公司聯絡。
「由莉,這是江南美食五天特別團,要三十五個位子,你馬上幫我處理。還有跟中旅小莊說這是我的團,讓他估頂級餐和五星級飯店,指定最好的地陪不要被考倒,要不然當心我去掀他的桌子。」
由莉接過迎面飛來的File夾,很認命地回頭做事。
小業務一瞧大姐發飆,身子一轉不敢再打混,只剩下不怕死的宋縴荷照舊哈啦。
「喂,你不是去帶團?幾時又弄了個Case回來,太猛了喔!」
「順便嘛!那個團里正好有人想走江南美食五天,這行程我早就倒背如流,順便brush一下,出發日是下個月底,走的天數短,趁著團員們都在興頭上,打鐵趁熱就搞定了。」
「緗依,你再這麼拼,玉仙經理會恨死你,她的風采全讓你搶光了。」
「拜托,我是為了生活,可沒興趣跟她搶什麼鋒頭。」
「那是你的想法,蒜頭可不這麼想,你的業績沖得快又猛,抓的全是有名的大公司,一次出擊就勝過別人整個月做個半死,你想怎不讓她眼紅。」
宋縴荷飛快瞄了眼空空無人的團體部經理寶座,才神秘地對她說︰「我偷偷跟你說,你听了別火,蒜頭早就看你不順眼,說你不知道和多少男人上過床,才弄來那些Case。」
「去她媽的……」說不生氣是騙人的,就算平時一副好脾氣的袁緗依,也忍不住暗自罵了幾句不雅的粗話,「她干嘛,我沖出來的業績還不是掛在她團體部,她臉上不也光彩。」
「可是大伙心里有數,團體部業績是你在撐,蒜頭只是撿現成的。」
「無聊。」
袁緗依冷哼一聲,不想理那些沒趣的閑言閑語,她老爸欠風雲集團上千萬的債務,雖然任傲雲很爽快說一筆勾消,可她總不能白佔這份便宜,好歹能還多少就還多少。
「喂,你不要不當一回事,當心她……」
宋縴荷還來不及叮囑,她們的頂頭上司吳玉仙經理,綽號蒜頭,踩著時髦的木制拖鞋,「叩、叩」響著晃到袁緗依的桌旁。
「大紅人,老總有請。」吳玉仙眼楮里閃著妒羨的怒意,咬牙切齒說著。
「謝謝經理,我馬上過去。」
袁緗依故作無所覺,將整理好的報告交給她,「經理,這是我這次帶團的領隊報告,請你過目。」隨手把桌面上的單據收進抽屜里才離開座位。
臨走前宋縴荷猶不忘偷偷遞了個眼色,讓她瞧清楚那位貴客。
她攏起眉,無趣地瞥宋縴荷一眼才走開。搞不懂像她這種小職員和公司買賣能扯上什麼瓜葛。
袁緗依禮貌地敲敲門,等到響應,才推開門進入。
「錢總,您找我?」
她踏入總經理辦公室刻意避開房間里的客人,雙眼直接對上總經理錢浩。
「緗依,你快過來,我幫你介紹一下,這位是世界知名‘海濤旅游集團’的代表樓韶宇先生。」
「樓先生,她就是本公司表現最好的業務悍將袁緗依小姐。」
錢浩笑嘻嘻地說著,一副巴結的嘴臉,好像巴不得把她當作供品,裝在銀盤上奉獻出去。
听到海濤旅游集團確實讓袁緗依的眼楮一亮,身為旅游人對海濤絕對不會陌生,遍布世界知名的海岸都有海濤名下的伊甸園渡假村,而陸地的城市也不乏由海濤出資或管理的五星級大飯店。總之海濤代表了旅游人一生最大的夢想。
她好奇地轉頭看向這位瓖鑽純金打造的大人物,不懂他怎會相中他們這家勉強還算大間的「逍遙旅行社」。
「樓先生,您好。」
袁緗依客氣地伸出手和樓韶宇打招呼,一對上她熟得不能再熟的相貌,她的心何止多跳了兩下,簡直如同萬馬狂奔,劇跳如鼓,慌忙垂下眼瞼掩飾失措的神情。
樓韶字眼中快速閃過一抹異樣光彩,快得當袁緗依抬起眼眸與他相望時,只見到他眼中客氣的愉悅。
他冷俊的臉上噙著抹客套的笑起身,伸出手和她輕觸,「你好,袁小姐。」
樓韶字生疏客氣的態度,讓袁緗依放下心里的忐忑,卻又難免有些許的落寞難以言喻。
是她的記憶發生錯誤,還是他已經將她遺忘,她弄不清楚,也不想弄清楚,或許就把他當作陌生人,才能更坦然地和他相處。
樓韶字在她瞬息多變的眼中看到她真實的情緒,他暗自偷笑,原來她並非如人前這般灑月兌,疏遠的應對只是唬人的表象。
他不動聲色地將她從震驚轉化鎮定,落寞又強作平常的種種表情盡收眼底。剎那已然通盤算計好該如何達到狩獵的目的,最好的狩獵者,當然是讓獵物不知不覺自動掉入陷阱。
「請坐。」
樓韶宇別有用心地拉開他對面的椅子請袁緗依坐下,相對而坐有助于他對她的端詳。
「樓先生,您太客氣了,這是敝公司。」
袁緗依奇怪地看看他,難道受西方教育的男人都這麼彬彬有禮嗎?
「既然不須客套,那請你喊我韶宇,我則直接稱呼你緗依,往後我們相處的時間很多,如果還先生、小姐的叫,確實滿奇怪的。」
「什麼意思?」她不解地看他。
「怎麼?錢總沒有跟你提嗎?」樓韶宇劍眉一挑,冷眸瞥向錢浩。
「事情是這樣……」錢浩戰戰兢兢地說著,「樓先生代表海濤集團,和我們公司談合作案,想把所有海濤名下的渡假村交由我們代理。」
「談代理權是公司的事,和我有什麼相關?」
「但是海濤集團有個先決條件,必須確定我們公司有能力幫他們推動業務,所以樓先生希望公司派出最得力的人手當他的顧問,幫助他做評估。」
「公司里人才濟濟,為什麼是我?」
「因為你是貴公司業務能力最強的,何況這一年多的業績更是大弧度領先其他同事,自然你就是不二人選。」
袁緗依不悅地輕哼一聲,她不喜歡讓人一眼看透,到底是總經理將她全盤供出,還是樓韶宇對她做過調查,無論是哪種都讓她非常不舒服。
「論海濤的知名度,就算不刻意brush,業務也非常容易推動,樓先生又何必多此一舉,做什麼評估調查?」
「這是敝公司的例行公事,其它地區的代理商也是經過這道程序才取得代理權,所以亞洲地區也不能免俗。」
「亞洲地區?」袁緗依吃驚地看他,「不是只有T省的代理權嗎?」
「難道貴公司的能力這麼小?」樓韶宇故意流露出遺憾的語氣,「那合作案,海濤可能要重新考慮,或許其它公司會有比較強的能力。」
「樓先生,您千萬別誤會,我們當然有這個能力,袁副理……」
錢浩緊張地向袁緗依使個眼色,強迫她趕快補救失言。
「樓先生多慮了。」袁緗依無奈地垂下眼,不想讓他看到她的懊惱,「我們公司當然有這個誠意,也有這份能力。」
「這樣說來,你是願意配合我的行動?」
「端人碗服人管,我只是遵照公司的命令行事。」
袁緗依不想讓他太得意,盡往公司方面推。
「錢總,既然緗依答應,是不是可以讓我們私下溝通一下?」
「可以、可以,當然沒問題。」
錢浩高興地猛點頭,抬眼偷覷了眼袁緗依,才歡歡喜喜退出總經理辦公室,讓他們就地直接溝通。
「行了,現在沒別人,你可以老實說出你的意圖了吧?」
袁緗依臉上保持著專業的笑容,心里卻疑雲叢生,搞不清楚這個家伙到底在打什麼歪主意,為什麼讓她有種她是獵物,公司業務反倒是障眼法的疑慮。
「意圖?」
樓韶宇半倚在椅把上端詳她,各種復雜的情緒在心田翻騰,臉上卻是一徑的冷漠與公式化,「當然是希望盡快與貴公司達成合作,以便繼續我其它的工作行程。」
袁緗依秀眉一揚,有些惱地轉轉眼珠子,「那麼樓先生有什麼計劃,希望我怎樣與你配合?︰
「韶宇,我的名字是音召韶、宇宙的宇。」
「喔,我知道了,然後呢?」
要裝呆是不是,那就來玩唄,誰怕誰呀!
袁緗依努力壓抑火氣,恨死他浪費她出去打拼賺錢的寶貴時間。
「很簡單,我希望你能從喊我的名字開始,展開我們之間的關系,你那種生疏的語氣,實在不是對待親密合作伙伴該有的態度。」
「你……」她勉強咽下即將迸出口的粗話,這個可惡的人根本是故意找她麻煩。「我想我們之間不會有任何關系,就算要一起工作,也絕對不到親密的地步,所以‘韶宇’……」她故意在他名字上加重語氣,「請你盡快進入正題,我的時間很寶貴,沒空和你在這閑扯淡。」
「嘖嘖嘖,大小姐你的待客禮貌有待加強。」他終于直起身和她正眼相看,「如果你都是用這種態度面對客戶,我相當懷疑你的亮麗業績是怎樣做出來的。」
「這不勞您費心,我的服務態度有口皆碑,你大可隨便打听一下。」她忍著氣,皮笑肉不笑地對他笑說︰「所謂待人如面鏡,你得到的就是你所表現的,如果不信,敝公司的會客室有片整衣鏡,您可以去印證一下。」
「好個尖牙利齒。」樓韶宇終于嘗到踢到鐵板的滋味,想不到她一副嬌美溫柔的模樣,骨子里脾氣也滿嗆的,「這麼說來是你對我特別有意見,所以才對我如此不客氣?」
「不敢,您頭上頂著海濤的光圈,我縱有不滿也懂得要禮讓三分。不過,如果你不滿意我的工作態度,歡迎向錢總要求換人,相信敝公司里所有的職員都非常樂意和你一起工作。」
「只除了你以外。」他很肯定地替她說出沒有說出口的話尾。
還不笨嘛!袁緗依在心里點頭認同,嘴上卻口是心非地客套著,「怎麼會,我覺得相當榮幸。」
「是嗎?」
樓韶宇看著她難掩怒火燦芒的雙眼,故意戳破她的場面話,「心口不一很虛偽喔,如果眼光可以殺人,我大概已經被你砍成腐尸無數段了。」
哼,知道就好,惹到我有你受的。
她無聲偷罵他,輕輕眨眼掩去雙眸里真實的情緒,他既然如此精明,她只好拿出點實力來打贏這場仗。
「您愛說笑,我若有此特異功能,早就四處去招搖撞騙,何須留在這里賺這種辛苦錢。」她面色一整,嚴肅地看他,「海濤集團既然選中敝公司作為代理的合作對象,必然對我們做過詳細評估調查。逍遙在T省甚至亞洲地區,雖然經營得還算不錯,卻絕對排不上數一數二,我不懂我們為什麼雀屏中選。但是對逍遙的每一份子來說,人人都會把握住這個機會,當然我也不例外。」
「既然你有此認知,我們一定可以處得很愉快。」
他說著推出一大疊伊甸園渡假村的資料給她,「這些能讓你對海濤充分認識,等你對它們熟悉以後,我們再來作進一步溝通會更容易。」
他打量的眼光一直很技巧地停留在她身上,她的一顰眉一眨眼,他都未曾錯過,尤其她的自信和不服輸的個性,正好輕易讓他將她掌握。
「謝謝您的賞識,希望我的表現不會讓您有錯眼相待的遺憾。」她難改對他排斥的印象,言詞中不免含刺。
「不客氣,我非常相信自己的眼光。」他好像根本沒有听出她話里的諷刺,很自負地應道。
沒有氣到樓韶宇,袁緗依難免覺得有些無趣,伸手拿起桌上的資料,她站起身對他輕輕頷首,「對不起,我還有事,先告退了。」
「沒問題,你請自便。」他絲毫不生氣,起身點點頭目送她離開董事長辦公室。
袁緗依片刻不留地迅速開門出去,門關上的剎那仿佛看到他揚起得意的笑容,她眉頭一皺,心里非常不爽,暗地里有種慘敗的挫折感。
一踏出辦公室正好和錢浩錯身而過,他臉上逢迎拍馬的表情,更讓她對樓韶宇倍增反感。禮貌性對錢浩點點頭,她快步往座位走去,準備將討厭的家伙拋到腦後。
可惜這個想法很快泡湯,因為她還沒坐定,宋縴荷已經迫不及待抬頭想打探他的消息。
「怎麼樣,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袁緗依怒氣未消,口氣有些嗆地應著。
「當然是他嘍!」湊熱鬧的小桃也興致勃勃地問道︰「他叫什麼名字,從哪里來的……」
「對呀,他幾歲,多高,帥不帥?」
「他什麼身分,是哪個公司的,是不是要來買我們公司……」
「停,你們當我是八卦收集站呀!」
大伙七嘴八舌的問話,吵得心情郁悶的袁緗依越加煩躁,她明眸一瞪,沒好氣地說︰「他叫樓韶宇,幾歲、身分、打哪來,我一概不知。」
「別這樣嘛,快點說啦,我們才好擬訂策略捕捉這只金龜呀!」
「抱歉,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不過我確定他不是來收買公司的。」她索性把抱出來的資料立起來給大家看,「他只是來和我們公司談個案子的代表,這是他交付我的功課。至于是啥案子,對不起,老總沒有公布我不方便說。」
「哇塞,全英文的耶!」
離她最近的宋縴荷瞄一眼那堆半尺高的資料驚呼一聲。
袁緗依隨手一翻,才發現真的整疊資料全是英文。
臭蛋豬八戒……她在心底偷罵,那個混賬當真和她過不去,沒事丟這個燙手山芋給她難過日子。就算她英文听說都強,不表示讀寫也行呀!
她心底的怒氣八成沒有掩飾好,周圍追問八卦的美眉們全怕掃到台風尾,個個脖子一縮噤聲不敢再哈啦,乖乖回頭做自己的事,以保平安。
耳根子總算清靜,袁緗依隨手丟個檔案夾蓋住那堆讓她看了就火大的東西,拿出沒算完的單據繼續工作。
「袁姐,午休嘍,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出去吃飯?」
小桃熱心召喚,埋頭做事的袁緗依才驚覺一上午過去了,瞧瞧眼前還沒弄完的資料,下午又有幾個既定拜訪,遂隨代,「不了,我還沒弄完,幫我帶個排骨便當回來就好。」
「不好吧!你總不會讓我這個遠來的貴客陪你在辦公室吃便當。」
超討厭的聲音在袁緗依的耳邊響起,讓她倏然抬頭瞪他,「什麼意思?」
「為了日後我們相處的默契,錢總希望由你來招呼我認識環境。」
抽氣聲乍響,賴在周圍不走的女生們個個拉長耳朵,想要听到第一手八卦。
袁緗依不想被當做看戲的對象,美目一掃眾人,「小桃,謝謝,便當不必了,你們去吧。」
一聲驅逐令讓大伙好失望,不過最懂看她眼色的宋縴荷趕忙催促小美眉們閃人,現在留在暴風圈里絕對不是聰明的行為。
樓韶宇氣定神閑地看著頭頂濃煙四冒的袁緗依,想試試看她的底線在哪里。
袁緗依好像看穿他玩的把戲,既沒吼也不罵,隨手拿起小錢包,「走吧!我帶你去吃午飯。」
她的反應出乎他的意料,樓韶宇掩住驚訝,比了個小姐先行的手勢,請她走前面。
袁緗依也不客氣,徑自往電梯門走去,根本不理他有沒有跟上。她把所有的不痛快收納在心底,豈能讓他事事都料準,那她可不太遜了。
筆意要招惹她是不是?那就來斗一斗吧!
這個名門世家貴公子大概從沒有看過平民小百姓是怎樣過生活的,她就不相信他能受得她的「熱情招待」。
樓韶宇伸手按B1,袁緗依不理會地徑自按下一樓,午休時間,電梯幾乎層層都停,一直涌入的年輕女郎個個睜大眼楮地盯著他猛瞧。更慘的是,狹小的電梯內,女孩們用眼楮看不過癮,索性乘機撲在他身上吃他豆腐。
從來沒有受過這種騷擾的樓韶宇,直往袁緗依的身上靠去,一面又擔心擠到她,干脆背轉身向外將她護在懷中,擋住所有的推擠。
低頭看她,想確定她安好,卻看到她噙著一抹幸災樂禍的淺笑,差點叫他氣絕。無聲看她一眼,他暗下決定此仇稍候必報。
電梯搖搖晃晃抵達一樓,眾人紛紛往外走,他正想按關門鍵,袁緗依卻拉著他跟著走出來。
一堆舍不得走的女孩子全杵在一樓大廳里爭相看他。他習慣性板起臉,眼中寒芒掃過,渾身冷冽氣息四射,當場嚇得貪看帥哥的花痴女孩跋腿全跑了。
「我的車在地下停車場。」樓韶字拉著袁緗依停在電梯門前不走。
「吃個午飯還要開車?」袁緗依搖搖頭,甩開他的手往外走,「你想去哪?」
「六福皇宮,很近,我住那里。」
「拜托,午休時間只剩七十五分鐘,等你把車開到,再回來就差不多,還吃什麼吃?」
「喔,那這附近有什麼?」
他環顧四周,老舊的辦公大樓林立,沒有看到什麼象樣的餐廳,惟一大排長龍的快餐店其貌不揚,簡陋得讓他卻步。倒不是他吃不慣家常菜,實在是不喜歡和閑雜人等擠成一團。
袁緗依在心底偷笑,看他故作隨意的樣子,明明很勉強,還死要面子。既然你不肯開口求饒,就別怪我故意整你。
她壞心地領著樓韶宇從長安東路轉松江路走向熱鬧的四平街,看著他亮晶晶的古奇皮鞋,顯然很少踏上柏油路,惡意勞動他一雙長腿,不知道有沒有被他在心里偷罵到。
「吃個飯需要走這麼遠嗎?」他有些懷疑地四下看看。
雖然不介意和她一起散步,不過如果能摟著她相依而行,他會更樂意一些。
「平時我都在公司旁邊的巷子里吃路邊攤,不過今天既然要帶你認識環境,我想稍微走遠一點,多介紹一些附近的環境,你應該不介意吧?」
她故意曲解他說的話,穿過南京東路繼續往前走,一路上盯著他們打量的目光不斷。
穿進屬于四平街範圍的小巷子,陣陣食物香氣撲鼻,本來不覺得餓的樓韶宇也被引出食欲。
「這間不錯,味道很香,就這里吧?」他很有興趣地指著四平街上最出名的「富霸王」豬腳飯。
可是袁緗依偏不如他意,故意拉著他走進隔壁幾乎客滿的簡陋小吃店,「不,我們要吃這里。」
擁擠的人潮,窄小的座位,吆喝吵雜的噪音,樓韶宇不知道已經多少年不曾經歷過這種用餐環境。想想反正入境隨俗,又能順了美人的意,何樂不為呢?
袁緗依拉著他擠在很里面的座位,用道地的T省小吃肉羹湯、炒米粉和蚵仔煎填飽他原本只接受山珍海味的脾胃。
用完餐後,樓韶宇習慣性取出皮夾想付錢,攤開來只有美金和信用卡,馬上被店家搖頭拒絕,只好眼睜睜看著袁緗依用三張紅色鈔票擺平問題。
幸好他們的座位在很角落,川流不息的客人來去匆匆,縱然有些訝異的目光投射過來,但可能是把他身上的名牌真品當作地攤上的仿冒貨,所以也就不奇怪為什麼穿得起如此昂貴衣物的大帥哥,居然會窩在這種小店讓女伴幫他付賬,還吃得津津有味。
看他毫不在意吃得高興,袁緗依只好承認她的整人游戲宣告失敗。真不甘心又輸一著,她草草把食物掃入肚子里,領著好奇的他走入人潮熙攘的四平街。
松江路到伊通街這一段不算寬的四平街,從中午到黃昏被列為行人徒步區,兩邊的地攤陳列著各式各樣的商品,仿冒得幾可亂真的偽品擺滿貨架,圍在攤前搶購的人潮讓樓韶宇大吃一驚。
「難怪T省被稱為C字開頭的海盜王國。」他很不以為然地皺眉,「這些人難道不知道自己買的是仿冒品嗎?」
「當然知道,這里的價錢與真品差上一兩個零,怎麼可能不知道。」
「那為什麼還搶成這樣?」
「上班族辛辛苦苦能攢幾個錢,香奈兒、蒂芬妮、凡賽斯、古奇,隨便一件就能讓我們不吃不喝餓上一兩個月,偏偏女孩子都愛漂亮,只好走旁門左道嘍!」
「你也這樣?」
他瞥向她的穿著,雖不新但質地不錯,並不像名牌仿冒品。嗯,他暗暗點頭,沒變,還是當年那個有原則的女人。
「我,沒興趣。」
袁緗依搖搖頭,不想讓他知道,她連名牌仿冒品都嫌貴,何況她也是很有原則的,平常衣物她從不講究,至于用來做門面的戰袍,她則選用T省設計師的產品,算不上愛用國貨,只能說是選擇最大的投資報酬率吧!
怎麼會沒事把話題扯到她身上來,她心神一斂專心應付他,不想讓他知道太多屬于自己的事情。
正中午幾乎是四平街人潮最多的時段,附近辦公大樓的上班族吃飯逛街,全都在這段小小的街道里。來來去去的人常常會因擁擠而擦撞到,高大的樓韶宇很順手地將袁緗依圈在身旁,體貼地幫她擋去所有的踫撞。
袁緗依別扭地推推他,想月兌離他的護衛。和他靠得這麼近,幾乎可以感受到他吐納的氣息,讓她非常不自在。
這些年她雖然和男人交往,但大都沒有深交,更不曾親昵到讓對方將她擁在懷里的地步。
「嘿,別亂動,這麼擠當心被A到。」
樓韶宇發現她的不自在,卻樂在其中,故意當作不知道。一路走著他對各種商品都有興趣,拉著她問東問西,那模樣讓人看來,還真會當他們是對親密情人。
袁緗依掙不開他的箝制,心里有些氣惱他的故意,腦筋一轉,眼楮忙著到處飄,想找個機會擺月兌這個劣勢。
看到賣吃的攤位,忙碌的老板快速地傳遞碗盤,她不動聲色地引他往那里靠近,既然他故意忽視她的意願,就不要怪她陷害他讓自己月兌身。
她刻意拐了一下腳,身體一歪整個重量偏向他,讓他往正接過盤子的客人身上倒去。
眼看他那身價值昂貴的西裝就快遭殃,偏偏他的反射神經非常靈敏,扶著她腳步橫跨,身體一旋,情況馬上轉樣。
快被撞上的客人也迅速往旁邊閃,但是立身不穩,反而把那盤該撒在亞曼尼西裝上的湯汁,莫名其妙全潑在她的衣服上。
「對不起,對不起……」
無辜的客人緊張地對他們猛道歉,好像擔心一直對女友小心護衛的嚴峻男人,會送他一記鐵拳似的。
「沒事,沒事。」
袁緗依飛快把難以置信的驚訝,用若無其事的面具掩去。她一扯身旁繃著張臉的樓韶宇,盡速月兌離現場。
啐,去他媽的現世報,她在暗地里猛罵自己豬頭,當真衰神隨身,明明就計算精準的步數,臨場還硬是給她凸槌。
這下害人不成反害己,看著上衣從肩膀到胸前,一道紅紅的甜辣醬混著黑色的醬油膏,老天,她馬上要趕赴的約會,全是商場上人人喊得出名字的大公司,這下她有得瞧了。
樓韶宇硬逼自己裝酷,免得不小心笑出來,會當場引爆袁緗依這顆不定時炸彈。一路走來,她算計的眼神全落在他的眼中。雖然眼前這場災難不是他所樂見,但是或多或少卻幫他報了電梯里的一箭之仇。
「嗨,你還好吧,有沒有怎樣?」
他的關心听在她的耳朵里像極了嘲笑,她沒好氣地橫他一眼,默不搭腔。想起伊通街口的洗衣店,馬上快步走過去,想盡快把衣服恢復原狀。
「等等,你要去哪里?」見她沒有反應,樓韶宇干脆伸手拉住她。
「去送洗啦!」她忍著氣,像看白痴似地瞪他,「我等會要去拜訪客戶,這樣子能見人嗎?」
「送洗?何必麻煩。」
他眼明手快,在伊通街上揮手攔了部出租車,直接將她塞進後座。
「喂,你想做什麼?」
「買套新的比較快。」他抬頭看向想問話,又找不到機會開口的司機,「麻煩你,送我們到最近的仕女服飾精品屋。」
「你發神經呀,這里就有一堆賣衣服的,干啥舍近求遠?」訓完他,她回頭對不知該不該開車的司機說道︰「對不起,我們不搭,請開門讓我們下車。」
「開車。」
他不跟她辯,只是直接對無所適從的司機下命令,「這里的衣物,和你的品味不搭,配不上你的格調,而且我不樂見你去助長仿冒的歪風。」
「除了仿冒品,四平街對上班族是個不錯的采買地點你知道嗎?」
她實在很想拿枝榔頭敲一敲他謹守貴族風範的死腦袋。
榜調?等填飽肚子還有余力,再來考慮還差不多。像她,能有衣可穿就該心滿意足,要求什麼品味,真是多此一舉。
「先生,在這里下車嗎?」出租車很快經過永琦百貨公司前面。
直接搖頭,他連瞧都沒瞧一眼。
「你到底打算上哪去?」
她瞥了眼手表,已經快過午休時間,再不進公司,老板大概會以為她下午逃班。「該上班了,再不回去,老板會找我麻煩。」
「放心,有我這張護身符保你,錢浩不敢隨便動你的。」
「你……」她氣得撇頭看向車外,心想,辦公室里那堆丫頭可有得長舌了。
他簡直是她命里的克星,才半天時間,她就被他制得死死的。她看著光亮的櫥窗,暗暗嘆氣。
唉,出租車司機終于找到一家讓他看中意的地方,新光三越南西店。開玩笑這種店在不打折的時候;隨便買套衣服就能讓她錢包扁上大半個月。她遲遲不肯下車,直想請司機帶她逃回公司去。
樓韶宇一眼就看穿她的意圖,「不是說來不及,還不快下來,不怕錯過會面時間?」他比了比手表,提醒她。
她不情願地丟了張鈔票給司機,連等找零都來不及就被他摟著往大門走去,讓她恨恨地看著月兌身的途徑離她越來越遠。
可惡、專制、霸道,他完全符合她列入拒絕往來戶黑名單上的資格。
「歡迎光臨!」
甜得發膩,嬌嗲得讓人雞皮疙瘩掉滿地的聲音沖著他們殷勤招呼。
袁緗依最不愛和帥男人同行,就是討厭隨時隨地會撞上花痴女人,實在是丟光女人的臉。
樓韶宇早就對女人傾慕的眼光免疫,如果不巧遇到熱情過火的情況,他冷凝的臉色就會變得更加酷厲,所以還沒有女人真的敢輕易靠近他,和他搭訕。
他很快就發現袁緗依心不在焉,只見她身體本能地跟著他走,眼楮卻四處亂飄,不曉得在找什麼。
「上手扶梯,當心。」他一路提醒她注意,直接把她往女裝部帶去,「你到底在找什麼?」
「公共電話。」都怪他擾了她的心神,她又在他的罪狀上加上一筆,「我剛剛出來吃飯忘了帶手機。」
「請用。」
一只精巧先進的大哥大馬上塞人她的手中,他聳聳肩看她,讓她找不到埋怨的機會。
盯著手機,她心想,透過國外打國內,不是得多花很多冤枉錢?不過反正有人願意當冤大頭,她又何必替「好男人」省這點小錢。
她這面忙著和約好的公司延後會面時間,他那邊細細地打量她,一眼就挑中兩三套剪裁簡單大方的褲裝。
只要想到她修長筆直的美腿會讓眾人垂涎,他就很自動刪除所有的裙裝,她的美麗最好只有他能欣賞。
名牌服飾的專櫃小姐眼楮都非常雪亮,她笑嘻嘻地招呼著財神爺,熱情地想幫袁緗依試衣服。
「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好。」她交還手機,正想先偷瞄眼哪一套比較便宜。
那廂識破她想法的樓韶宇便道︰「都試穿,等我看過再決定。」
好家伙!當試衣間的門關上,袁緗依沖著整衣鏡扮鬼臉,他當真想害她破產不成。一套試過一套,試到第三套,她的耐心正好達到磨滅的臨界點。
「不必換了,就這一套。」
那是今年最流行的黑白色長褲春裝,至于價格多少,動作迅速的專櫃小姐早已撕下卷標準備結賬。
反正事已無可挽回,袁緗依認命取出信用卡想簽賬,櫃台上樓韶宇金筆一閃,龍飛鳳舞的字跡飛揚,交易完成。
她正想開口抗議,迎上專櫃小姐笑得快抽筋的圓臉,只好作罷。只見對方眉開眼笑地遞給樓韶宇一個超大號的紙袋,不由讓她懷疑她原來的那套衣服有需要裝得這麼夸張嗎?
走過一樓服務台,在大門口準備上出租車的袁緗依,突然發現一路緊盯著她怕她開溜的牢頭,不見跟來。
此時正是擺月兌他的好機會,只是不曉得把他扔在這里會不會鬧到要去警察局領回他的局面,想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不要嘗試比較妥當。
「想什麼?」隨後跟來的樓韶宇看她傻傻失神的樣子,輕推她上出租車,「我以為你會先走,放我鴿子。」
「你怎麼知道,我是很想呀!」
袁緗依跟司機報了逍遙在長安東路的地址,才轉頭跟他要剛才買衣服的發票,「把兩百萬給我,我回頭領錢還你。」
「幾時要?」他毫不遲疑地問道。
「現在呀!」她不解地揚眉。
他一句話也沒多問,直接拿出手機,「Kaye,你馬上匯十萬元美金到T省……」他轉頭看向袁緗依用英文問道,「你的銀行賬號多少?」
被他突然變得嚴肅的表情唬住,袁緗依傻愣愣報出她的銀行賬號。
樓韶宇直接把手機對著她,讓對方听清楚她口里的數字,拿回電話嚴厲交代著,「什麼時候匯到?太慢了……」
袁緗依的英文听力很強,沒有他壓迫性的凝視,她猛然驚醒,他居然是要把那筆錢匯進她的戶頭。
他一切斷電話,她馬上疑惑地問︰「你為什麼突然需要那麼多錢,而且還是匯入我的賬戶,有沒有搞錯呀?十萬美金等于三百多萬台幣耶!」
「你不是跟我要兩百萬,我想應該是新台幣而已,所以先匯個十萬應該夠你用了吧?」
「哇咧……」
她哭笑不得地看著他振振有辭的模樣,連出租車司機都忍不住驚奇地從後照鏡偷看這個超級闊氣的男人。
「小姐,你有這麼愛你又大方的老公,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喔!」
「謝謝,可惜我沒那個命,他不是我老公啦!」
轉眼出租車停在逍遙的辦公大樓前,袁緗依好笑又好氣地應著,拿出小錢包準備付車錢下車。
不過這一回,樓韶宇飛快丟出一張五百元台幣,「謝謝,不必找了。」他剛剛用信用卡預支了現金出來。
「小姐,這種好男人很少了,要把他搶來當老公唷!」
熱心的司機好像巴不得馬上撮和成功他們,還是把該找的鈔票塞入袁緗依的手里。
她好笑地對他擺擺手,將手里的紙鈔遞還樓韶宇。
「你留下吧!」
他搖搖頭,不收回,「那是他要找給你的。」其實他很高興听到出租車司機說的那幾句話,但是眼前並不合適把喜悅的表情表現出來。
她也不客氣地把錢收下,和他並肩停在電梯前等待,想起方才兩百萬惹出來的誤會,她趕緊用英文跟他說︰「你快點打電話叫對方不要匯錢來。」
他沒有開口問她為什麼,只是不解地揚起眉看她。
「我沒有要跟你借錢,所謂兩百萬是指那張買衣服的收據可以兌獎,最高獎額是兩百萬。」
她忘了他雖是黑發黑眼、中文流利,並不表示他一定是T省人,哪里懂得發票可以兌獎,她一時習慣月兌口而出的無心之語,居然換來他沒有半點質疑的一筆巨款。
「喔,沒關系,你依然可自由使用這筆錢。」
「老天,我要你這一大筆錢做什麼,我又不揮霍,我也還不起。」
她真的快被他弄昏倒,不曉得他是不是有毛病,竟然可以莫名其妙隨手送人十萬美金,幸好遇上她這個很守本分又不貪心的女人,要不然就算他有萬貫家財,只怕也禁不起這般揮霍吧!
電梯門開啟,要死不死迎面踫上她的頂頭上司吳玉仙,曖昧的眼光飄過她身上的新衣和他手上的新光三越紙袋。
「哎喲,真好命喲!懊不會談公事談到百貨公司去吧?」她酸溜溜的話里含針帶刺。
「對不起,我回來晚了。」袁緗依氣得暗自咬牙,臉上卻笑嘻嘻地對她說︰「吃飯時被服務生端的湯弄髒衣服,這是餐廳老板賠給我的洗衣費,我在四平街買的,怎樣,很像真品吧?」
吳玉仙沒想到袁緗依居然能忍下她的冷嘲熱諷不發作,只好很沒趣地自找階梯下,「嗯,不錯,真的很像,不過可惜畢竟是仿冒的。」
她若有所指地瞄一眼一旁繃著臉不吭聲的樓韶宇,「樓先生,錢總問你好幾回了……」
「謝謝,我們馬上上去。」
他冷漠地打斷她的嘮叨,一拍袁緗依的背同時跨步進入電梯,隨即將她丑惡的嘴臉關在門外。
「她常常這樣對你?」看到她被人如此欺負,他的心里升起濃濃怒意。
「平常不會啦,這次應該是為了你,因為她覺得我搶了屬于她的風采。」
「哼!」他不屑地冷哼一聲,藐視的意味非常濃厚,「不自量力。」
「算了,別生這種閑氣。」
她畢竟待在充滿八卦和閑言閑語流竄的環境里比較久,就算听到不高興的消息,也很快就能調適好心情。反觀眼前這個顯然高高在上習慣的貴客,怕是很無法適應。
伸手接過他手上的提袋,她用英文小聲對他說︰「回頭記得告訴我衣服多少錢,順便提醒我要把錢匯回你的戶頭。」
他無所謂地搖搖頭,看來一點也不在乎那些錢。
袁緗依沒轍地看他一眼,反正錢是他的,他不急,她好像也沒有理由幫他急。
送走了他,她疾步趕回座位,身上的新衣服正如所料引來同事們的竊竊私語。她坦然迎上所有猜測的目光,眼楮飛快瞄一眼牆上的掛鐘,快兩點半。
遲了,沒閑工夫可以浪費,她急忙把紙袋塞入桌下,背起手提電腦丟入手機,抓著車鑰匙、安全帽,對宋縴荷匆匆交代。
「縴荷,我現在要趕去敦北的高松公司,有人找我就幫我留話,我會打電話回來問……」
「了解。」
宋縴荷好奇死她身上那套價值不菲的名牌春裝,想不通這麼精打細算,從不為爭奇斗艷花錢的女人,會舍得砸掉整個月以上的薪水買下一套當季名牌服飾。
她還來不及開口,袁緗依已先出聲堵她,「我現在沒空滿足你的好奇心,想知道內幕等我案子談回來再說。」
明知道宋縴荷愛玩,每天都巴著準時下班跑去Habrbry,她偏偏掐住她的超強好奇心整她,留下氣嘟嘟的宋縴荷,徑自沖向電梯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