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女爭夫 第2章(1)

「秋兒,你不該為了爹和這個家,拒絕穆公子的邀約。」

與穆懷遠見面當天的夜里,秋霞與父親在燈下對坐,冷老爺對女兒說。

「我當然要考慮您和咱家的作坊。」秋霞不以為然地反駁道︰「沒有我,穆公子仍能做出‘金縷玉衣’,可是‘冷香玉’沒有我,生意會受影響。」

「你以為爹老了嗎?」冷老爺不服地說︰「爹還不老,還可以撐起作坊。就算你去,也只是兩年時間,穆公子還答應,只要你去,他會派人來咱家幫忙。」

「他真奸詐,要您來當說客!」秋霞嘟囔道︰「您不該跟他說那麼久。」

「你突然把客人丟下走掉,那可不是咱家的待客之道,爹還不該陪他坐坐?」

她嘆了口氣。「秋兒不是無禮之人,也沒真認為爹爹老了,只是覺得幫別人干活,真的很沒勁!」

知道女兒心性甚高,冷老爺開導她。「可是幫比你有本事的人干活,你不也能跟著他學東西嗎?」

「這倒也是。」秋霞點頭,心里卻在想,想學那位城府極深的穆公子可不易。她若有所思地問︰「爹,您說穆公子能成嗎?」

知道她問的是「金縷玉衣」,冷老爺點頭道︰「爹認為他能成!」

爹爹肯定的語氣讓秋霞很不服氣。「他不過二十多歲,哪有那麼大的魄力?恐怕是仗著中山靖王的寵信,他才敢接這個活。」

冷老爺正色道︰「話可不能那麼說。他雖年輕,可家學淵源,在咱這一行也算是個頂尖人物。再說中山靖王雖寵信穆公子,但也月兌不掉諸侯王奢靡驕婬之氣。他一心想得‘金縷玉衣’,撥巨資、造聲勢,鬧得沸沸揚揚,又豈能容穆公子失敗?穆公子此番可是踏著利刃行走,絲毫懈怠不得啊!」

听了爹爹的話,秋霞羞愧地認錯道︰「爹說的對,是秋兒淺薄,只看到他表面上的風光,倒忘了他該承擔的風險。皇族權貴圖享樂、輕情義,要的是生前富貴,死後永生,又怎會為他閑撒錢財,縱容財富白白流過?」

冷老爺撫須笑道︰「秋兒不是淺薄,是嫉妒穆公子有所作為吧?」

被挑破心事,秋霞不依地抗議。「爹爹取笑我!」

「爹爹沒有。」老爺子仍笑得平和。

面對爹爹精明的眼,秋霞紅著臉承認道︰「好吧,也許爹爹說得沒錯。制作像‘金縷玉衣’那樣的絕世精品,從來就是每個玉石家的夢想,他年紀輕輕就得到了這個機會,自然令秋兒羨慕不已。如果秋兒也能在有生之年雕琢出一件流傳千古的玉器,那此生就滿足了!」

冷老爺既慚愧又期待地說︰「既然爹沒有雄厚的財力、物力助秋兒制‘金縷玉衣’,你何不應了穆公子之邀去‘五仙堂’,在那件必定轟動後世的玉器上一展技藝,圓個夢想?爹爹相信,秋兒去了,一定技驚八方。」

秋霞當即撇嘴。「我才不要借他人之勢,圓個人之夢呢。咱家財力雖不足以做‘金縷玉衣’那樣的大器物,但傳世精品並非只有那個。孩兒有能力另闢蹊徑,創造新穎獨特的小玉器,讓我們的‘冷香玉’在同行中大放異彩。」

「好,爹爹支持你!」冷老爺高興地稱贊道︰「做人就該有志向,做事就要有目標。只不過,穆公子恐怕會一直對你念念不忘呢。」

秋霞因父親曖昧的話而皺起了秀眉,嗔道︰「這次可是爹爹說錯話了。像他那樣的人物,什麼樣的女子沒見過,怎會對秋兒這樣的毛丫頭念念不忘?」

「爹可沒說他念念不忘的是你這個人喔。」冷老爺逗她。「爹是說你的本事讓他難忘呢!」

知道自己誤會了,秋霞當即成了個大紅臉,羞窘地逃進了自己的房間。

爹爹的笑聲一路追隨著她。「好好睡吧,說不定穆公子明日還會來。」

必上門扉,將爹爹逗趣的聲音阻隔在門外,秋霞靠在門板上,暗自責怪那個沒事惹事的穆公子。都是他多事,害她一整天腦子里都不得清靜。

明天他真的還會來嗎?

她希望不要,今天,她已經把話說清楚了,還對他那麼不客氣,照理說,他應該不會再來了。

可是,從爹爹的口氣听來,他對她似乎並沒有死心,那麼他會對她做些什麼?

直到入睡前,她仍不知答案為何。

穆懷遠知道答案。

經過一路的深思熟慮,深夜,當他回到「五仙堂」,早已在此等候的古淮南問起他與冷姑娘見面的感受時,他直言不諱地承認道︰「你確實給我出了個良策,我會向冷氏提親!」

他的決定令古淮南大吃一驚。盡避這是自己最先提出的建議,但他忽然由堅決反對娶妻,到立刻要娶妻的轉變也太大了。「你是真心的?」他問。

「如果只有這樣才能將她弄進‘五仙堂’的話,那麼我當然是真心的。」穆懷遠的回答有點玩世不恭。

迸淮南看著他依然平靜,但更加深沉的瞳眸,擔憂地問︰「你見到她了?」

「見到了。」

「她的本事很不一般,對吧?」古淮南小心地試探。

「絕對不一般。」穆懷遠盤膝坐下。

「既然這樣,你干嘛很不高興的樣子?我還以為傳言有誤呢!」

「絲毫無誤!」他的眉毛揚起。「依我看,那女子的實際才能遠勝傳言,她算得上是我見過最好的玉匠。她非常熟悉玉種,對玉石的了解令人佩服!」

迸淮南笑了。「所以說,你並沒有隔著簾子與她說話,而是面對面,是嗎?」

「是的,我是個幸運者。」他笑了,可笑容有點苦澀。

十分了解他的古淮南發現了,立刻追問道︰「怎麼了?與她見面很失望?」

他微微搖頭,卻沒有回答。

他的沉默令古淮南心一沉,想起當初他拒絕提親時,說過「丑八怪」、「老女人」之類的話,再想起冷秋霞隔簾做買賣的「規矩」,他開始擔心情形果真如此。

唉,看來自己真是給朋友出了個餿主意!

懷著遺憾和愧疚,他對穆懷遠說︰「盡避主意是我出的,但我覺得你沒必要為了她的才能而娶她。」

「可是不娶她的話,我就得不到她的才能。」穆懷遠沮喪地說。

「征募她不行嗎?」

「我可還記得,是你力勸我‘把她娶回家永久收藏自用’的,怎麼忽然改變主意了?」穆懷遠似笑非笑地問,並沒說冷秋霞拒絕他的邀請一事。

「那是因為我只知道她是個好玉匠,卻從未見過她。」古淮南帶著惋惜的口氣辯解道︰「我寧願幫你另找好工匠,也不想看到你娶個丑八怪,過不幸福的婚姻生活。」

「丑八怪?誰?」穆懷遠迷茫地看著他,隨即想起自己曾經說過的話,不由笑了起來。「噢,你是說她?不,冷秋霞絕對不是丑八怪,她很美。」

原來是自己弄錯了,那女人不丑!迸淮南的心情霎時輕松起來。「既然如此,你為何悶悶不樂?」

「我沒有悶悶不樂啊,我只是在思考。」

「還思考什麼?既然她能干又漂亮,那就快娶她吧。」

「她父親接受我的提親的話,她應該不會反對。」他沉思地說。

「她為何要反對?嫁給你,可是許多女子朝思暮想的美事呢。」

「你不是說過,她與其他女子不一樣嗎?」穆懷遠咧嘴笑道︰「不過,我相信她會嫁給我,畢竟我不是什麼無名小輩,而她,也到了該出嫁的年紀。」

「你當然不是無名小輩,等娶了她,有她相助,你會如虎添翼!

朋友的話令他臉上的笑容加深了。「但願如此。」

看著他的笑容,古淮南話題一轉,嘆著氣說︰「不過你那位方芳小妹,這下可要失望了。」

「不用理她,我從來沒想過要娶她。」

「可老太太一向護著她,以她的脾氣,一旦得知你娶妻,不知會鬧成啥樣。」

「我從來不受女人支配。無論是誰,都不能影響我的決定!」盡避好友說出的事實令穆懷遠皺起了眉頭,但他神態堅定。「你能不能多留一、兩天,替我找個媒人,跑趟京城?」

「沒問題,這等大事,兄弟我自當全力相助,明天我就去找個好媒人。」古淮南爽快應諾,並問︰「老太太那里怎麼辦?」

「事成後再稟報。你只管帶著我的聘禮、媒人走這一趟吧。」

那一夜,確信自己的娶妻計劃萬無一失後,穆懷遠情緒高亢,徹夜無眠。

他一再回想著與冷秋霞見面的細節,感嘆她對玉石的豐富知識。如此才女,他一定要得到她,而她──毫無疑問的,她會接受他,因為他確信自己的能力和容貌足以征服任何女人的心,而他倆的結合會是天作之合,她將是他最珍貴的財富!

兩天後,看到古淮南滿臉沮喪地回到「五仙堂」,再听芸娘──中山國最富盛名的媒人以三分諂媚、七分無奈的語氣講完對方父親允婚,女兒卻反對的求親過程後,穆懷遠確確實實學到了一課──有了完美的計劃,並不能保證有完美的結局。

「那個冷秋霞不識抬舉!」

送走媒人,轉回屋內後,古淮南坐在席上,忿忿不平地說︰「她竟敢提出要你入贅這樣荒唐、可笑的條件?」

「先喝口茶,你也辛苦啦。」與他隔幾而坐的穆懷遠反而神態平靜。

「我不辛苦,只是生氣!」古淮南端起茶碗,一揚脖子,喝去大半碗,擦擦嘴角繼續道︰「就算她不知道你是穆家獨子,也該知道你是天下聞名的‘南北玉行’大當家,是轟動人間的‘金縷玉衣’制作者。你的身分和事業注定你現在、將來,永遠都不可能入贅!她那樣說,分明是在抗婚。你該親自去京城,看她敢不敢當著你的面要你入贅?」

穆懷遠表面神色自若,內心卻沸騰不已。

長這麼大,他想做什麼事或想要什麼東西,通常都能成功。可今天,得知自己的提親如同他的征募一樣,被對方拒絕後,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打擊,但他不是個會將情感外露的男人。

「沒必要那麼做,她的提議並非全然無理。」克制著內心的失望,他冷靜地對朋友說︰「她因擔憂出嫁後,她爹爹孤獨無依,因此提出招婿入贅的要求,我不會因為她的孝順而責怪她。」

「你真仁慈。那麼你自己呢?」古淮南仍替他抱屈。「你兩個姐妹早已出嫁,你也算獨子,又經營著龐大的家業。與穆家比,冷家不過是個小作坊,怎能要求你舍大求小,入贅冷家?況且冷老爺已先允婚,如果冷姑娘孝順,就該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她卻提出如此苛刻的條件,看來,她未必是個真孝女。」

他的慷慨言詞,令穆懷遠心情輕松了不少,笑道︰「有你這樣的好朋友,我可真是三生有幸哪。不過我還是覺得冷秋霞說的是實話,並不是想為難我。」

「既然你如此想,那做朋友的我還能說啥?」古淮南也咧嘴一笑。「只能怪兄弟這張嘴笨,沒替你把親事說成;也怪那女人沒眼光,看不到你的風度翩翩,竟然不願嫁給你。」

「她並沒說不願嫁給我。如果我答應她的條件,她會的。」穆懷遠悠悠地說。

「那麼你會答應嗎?」古淮南望著他追問。「你會答應她的條件嗎?」

「當然不會。」雖說欣賞她的孝順,但穆懷遠不會答應她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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