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壽 第九章 身份被發現了

進了旁邊的屋子,她也懶得找火折子點燈,反正也不算暗,便就著窗外淡色的月光模索著走到床前,鞋子踢掉,衣服也不月兌地仰頭倒在床鋪上,有些呆地瞪著烏黑的床頂,心中的煩燥再也壓抑不住。

銀雕果然在這個看似弱氣書生的男人手中!

這個看似弱氣書生的男人果真是黑山的人!

黑山的人。

黑山……的人啊。

煩躁地拿手狠力拍上額頭,她重重嘆口氣。

這已經算是認識了三年的男人,其實,便真的是她千辛萬苦尋來留春鎮要尋找的那人吧?

怎會是這麼的巧合?又怎麼會是這樣的……

老天真的是不愛她,從小到大,總是這麼地……欺負她啊……

烏色的長衫子,暗色的玉制腰帶,斜襟的領口,露出弱氣的修長頸子,尖尖的下頜,淡色的薄唇,筆挺的鼻梁,一雙墨色深瞳無動無波,天庭飽滿,發色極濃,一支黑玉長簪,將長長發絲整齊地系于腦後。

……當七月十五那日,她奔進小亭子,還未見到她的大目標的樣子,卻在腦海中意外地出現這麼一個酸書生的相貌時,她便隱約覺得有些大事不妙了。

「哎呀,沈十三啊沈十三,你真的是白活了二十五年!」

有些惱地狠揍自己腦門一巴掌,她似哭似笑地隨手扯過被子遮在臉上,順便遮掩自己的躁熱。

懊怎麼辦啊,她該怎麼辦啊?

這男人,這男人手中的銀雕,她到底該怎麼辦啊?

索性強行奪了他手中的銀雕算了?

反正他看著也不像是有武功的人,她應該能對付。

那麼,強行奪了他手中的銀雕,便立刻出留春鎮,她雖然武功沒有,但隨便換換裝,打扮成另一個模樣,相信就是黑山的人發覺了立刻去追,她也有信心從山間密林間逃月兌的。

而等她從山間密林逃月兌,便走水路,在南下的客船上尋個打雜的活兒,一路順利返回江南,到那時,即使黑山勢力再大,想要尋她這條回了水中的小小蝦米,也是沒法子了吧?

在留春鎮三年,她早已將後撤之路選好,只等她功成身退。

而今,她總算是模到了成功的小尾巴吧?

可是,為什麼,如今她的心里,竟沒有絲毫的喜悅與興奮,只有滿懷的煩躁?

有些賭氣地將被子緊緊壓在腦袋上,她小小聲地悶悶一哼。

沈十三啊沈十三,你可要把握住啊,你能不能順利認祖歸宗完成你娘親的願望,可就真的成敗在此一舉了!

你可萬萬不能出任何的岔子!

倘若你——

她狠地抓一把頭發,悶悶哼幾聲,突然嘆了口氣。

呆呆地丟掉腦袋上的被子,她睜開眼。

視線里,還是一片的黑暗,淡色的月光漸漸西沉,一片無聲的寂靜。

難言的難受,難言的,苦痛。

為什麼,這個世界上,從來就只有她,一個人?

有些淒然地伸手,她蓋住那淡色的月光,順便蓋住眼角的澀意。

苦澀的味道,沖進她的鼻腔。

有些熟悉,有些陌生,她抬起手,眯眸呆呆地努力去看,暗色的手上,看不出任何的東西,她卻突然輕輕笑一聲。

是那核桃皮子的味道吧?

「真是的,怎麼不說清呢,害我染了一手!」她喃喃抱怨,順便伸舌頭舌忝了下掌心,立刻流下淚來,「啊呀,好澀好苦!」

她吸吸鼻子,粗魯地抹一把臉,驀地有些惱怒。

好了好了,什麼也不想了,去洗把臉,好好睡一覺吧!

反正來日方長,她已經努力了好些年,就繼續努力下去好了。

翻身坐起來,她鞋子也懶得找,光著腳丫子便走出門,順著小石子路轉過屋子,果然見一彎三尺見方的小泉水池子出現在小小的竹林邊上。

泉水在淡色的月光下,甚是清澈,幽幽的,池底小小的鵝卵石竟是清晰可見。

蹲,手探進泉水,溫暖滑膩的觸覺,讓她樂了。

竟是北方很少見的溫泉耶。

她立刻來了興趣,仔細听了下四周動靜,滿意地點點頭,三兩下將身上的衣裳扯下來,縱身撲進泉水,她將腦袋猛扎進去。

事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便算一步吧。

反正,她有的是時間,不必這麼著急。

笑嘻嘻地,她從泉水中冒出腦袋來,抹一把臉上的水珠子,她順手解開束在腦袋瓜後頭的馬尾巴,將一頭的青絲滑進泉水中。

那首很有名的長詩是怎麼說的?

溫泉水滑洗什麼凝脂?

她瞅瞅自己蜜色的肌膚,笑著甩甩頭發,將衣裳胡亂披在肩上,一跳一跳地往屋子走。

毛巾沒帶,皂角沒拿,甚至連換洗的衣裳都沒拿出來。

初秋深夜的風吹在潮濕光果的身上,涼涼的,有些冷。

她微微地打個寒戰,笑嘻嘻地赤腳踩在石頭小徑上,低聲嘀咕著自己的腦子笨和一時的心血來潮,幸虧這里沒人,幸虧這里是深夜,不然可就要沒面子咯!

皺鼻子扮鬼臉,她從屋子後繞到門前,看也不看地便推門進了去。

而後,有些傻眼地瞪著屋子中突然不點自燃的油燈,腦袋後冷颼颼的風呼嘯而起。

太、太、太……

「我拿了藥油給——」

屋子里,坐在桌子邊的男人,笑眯眯地朝著她舉起小瓷瓶,而後同她一樣,傻眼了。

怎、怎、怎……

「誰要用藥油!」她惱了,忙將衣裳裹裹,狠瞪這個不請自到的男人。

「你、你——」

小瓷瓶啪地掉在地上,破了,濃濃的藥油味道很快充斥這小小的屋子。

「我什麼我?我是女人!」她心頭火越燒越旺,圓眼狠狠瞪這個男人,「留春鎮子上的每一個人都知道我是女人!只有你,還整天嘲弄我娶不到周家的二丫頭!」

「……」傻眼的男人原本笑眯眯的臉漸漸沒了笑意,有些僵地坐著,仿似石雕。

「我可告訴你,我可不是成心要欺瞞你,是你自己沒看出來!」她同樣板起臉,見他還是坐著一動不動,便轉身走出去。

算了算了,算她倒霉!

恨恨地走到屋子後,她七手八腳地將髒污了的衣裳重新穿了上,濕濕的頭發還任它散著,再繞到門前氣勢洶洶地闖進去,直接奔到床邊將鞋子趿上,回身便走,看也不看那個男人。

「你去哪里?」聲音,有些冷。

「回客棧啊。」她同樣冷冷地哼,腳步不停,奔出屋子,「你放心,今天這事我不會告訴任何人!反正會被嘲笑的人是我,我又不是傻——哎喲!」

走得太急,又沒看路,結果一腦袋栽在了樹上。

「真的倒霉了!」她揉揉撞得生疼的腦門,一腳踹上樹干。

結果本就一跳跳疼著的腳丫子疼得不是一跳跳的了,而是一陣陣的了。

「真真是什麼都同我犯沖!」她啐一口,繞過樹,繼續走。

「你不想說什麼嗎,同我!」

冷冷的聲音出現在她身後。

「說什麼啊說!」她被嚇了一跳,卻更是惱極,頭也不回地繼續走,「被看光身子的是我耶!我還沒說你沒禮貌了,你還想怎麼不成?」

「沈十三!」

散著的頭發猛地被揪住了。

她本就往前走著,自己力氣又大,結果這猛不丁地被扯住頭發,頭皮的巨痛立刻逼得她眼淚嘩啦啦噴了出來!

真、是、夠、了!

暗暗咬牙,她緩緩站直身子,停住看也不看直往前奔的步子,冷冷一笑。

「你放心,從此後,我再不出現在你眼前,老楊那里我會去說,留春鎮我不待了總成了吧?」

「沈十三,該生氣的是我吧?」男人依然抓緊她的頭發,冷冷道。

「你生氣?」她嘲諷一笑,「壽先生,我不管你有沒有斷袖之癖,也不管你怎麼厭惡女人,我沈十三本就如此,分辨不出來,是你自己眼楮不好,是你自己笨!這同我,有什麼關系?」手扯住自己頭發往回用力一奪,卻只扯得自己腦袋皮更痛,她怒道,「放開!」

「你存心隱瞞了我,還敢說不是故意?」他將她頭發揪得更緊,冷冷盯著她的後背,額上青筋畢露,「黑山的人都知我不喜,更從不會讓女人出現在我眼前。你費盡心機,到底是想如何?」

「是我要故意出現在你眼前的?」她笑得冷冷,肩膀聳聳,輕描淡寫地哼,「我被老楊收留,是他要我做一身的男子打扮,你若有什麼不滿,該去向他問罪才是,關我什麼事!」

「你竟往老楊身上推?!」

「本就是事實,怎麼說是我錯?」微仰首,她眯眸瞪向依然淡淡顏色的夜空,輕輕一笑,「就算我沒告訴你我是女人,有什麼關系?我和你,不過是客棧的小打雜和送菜的菜農而已,你厭惡不厭惡女人,同我有什麼干系?」

「你!」

「我什麼我?」她彈彈手指,聳聳肩,根本不再操心自己的頭發還掌握在人家手里,竟是松了一口氣地笑起來,「好啦好啦,你這麼惱做什麼?你樂意怎麼想就怎麼想吧,反正我不在乎。」

「你是女人!」

「女人怎麼啦?」她微回頭,圓臉蛋上是無所謂,「我是男人女人,同你有什麼關系?壽先生,你似乎搞錯了吧?不要以為你有斷袖之——唔!」

她這一次,真的不得不震驚了。

啊啊啊啊啊!

這個男人在干什麼啊?

被狠力扭著的頸子幾乎讓她連氣也不能喘,而狠狠被啃咬著的唇舌,差點讓她號啕幾聲。

吧什麼啊吧什麼啊吧什麼啊!

「我會負責。」

這只不過是轉瞬間的事,沒等她發力掙扎,男人已一把推開了她,冷冷盯著她凌亂的發,冷冷道︰「我有沒斷袖之癖,你該清楚了?」

……清楚個屁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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