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壽 第十章 成親

想要搞清楚一切,其實很容易,大家先別只顧著發火,靜下心來,團團圍坐,將所有自己明白別人不清楚的事都講道出來好了嘛!

「有什麼好講道的?!」

她恨恨地仰首瞪屋子頂,僵直地坐著椅子上的身子一動不動。

「有、有很多啊。」

原本只是想過來送些東西的小阿樂也很身體僵硬地坐在她一旁,緊緊抱著懷中的錦皮小包袱,看看這個,望望那個,頭疼到臉皮在不自覺地抽筋。

「哦?」她斜眼瞅從不隱瞞身份的黑山小護衛一眼,狐疑道,「有什麼很多的?」

「比如,比如十三你的身世啊。」小阿樂在另一道同樣狐疑地瞪過來的視線注視下,有些尷尬地笑一笑,很想月兌身逃掉。

啊啊啊啊啊,自己做什麼非要選今天來給壽大哥送衣服啊!

真真真真是失策,失策,失策啊!

「我的身世?」十三切一聲,眯也不眯坐在阿樂另一邊的某人,哼道,「我的身世,在我踏進留春鎮子的第一天,黑山早就該調查得清清楚楚了吧?」

「才、才不是第一天就能調查清楚一個人的幾十年。」阿樂硬著頭皮,在人家驀地瞪過來時,還是很堅持地辯解,「其實,我們一直查了你三個多月,最後還是十三你偶爾漏了嘴,我們才循著你說過的話查到你的出生之地的。」

「我這麼簡單的一個人,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第一大的幫派會花上三個月來查?哈,真是我沈十三的榮幸!」翻個白眼,十三才不信阿樂的說辭哩。

「沈十三,江南鎮江人氏,出身自江南第一望族鎮江陳家,幼時口舌蠢笨,因而不能入陳家宗祠,十八歲時因得罪大兄,被逐出家門,自此流浪江南各地。」嘆口氣,小心翼翼瞄瞄自己左右,阿樂很僵地往下背自己曾經在黑山書閣瞅到過的密報,「三年前被黑山七當家無意間收留,于留春鎮客棧停留至今。」

「……就這些?」十三拿小手指挖挖耳朵,很是輕松地笑,「我可是做過許多事跡的耶。」

「你做過再多,還是沈十三啊。」阿樂小聲道。

她的心驀地一冷。

……是啊,不論她再如何努力,還是沈十三,還是沈十三啊!

沈十三啊。

她猛地合眼,深深深吸氣。

「啊,抱歉,十三,我不是故意要這麼說……」阿樂小心翼翼望著她,再偷偷瞄另一邊端坐不語的人一眼,頭更是疼得厲害。

「沒什麼啊,本就是這樣啊。」她無所謂地笑笑,張開眼,眼底的黯然卻是一時無法抹去,「我這些年天南地北地到處走,算來,停在這里的日子竟是最長。」頓了頓,她笑,那笑意卻映不進眸子,「我不該隱瞞你們,抱歉。你們放心,我會立刻走……當然,如果可以,我很願意將這里的事忘得一干二淨。」

「十三!」阿樂皺眉瞪她。

「沒什麼的啊,本就是這樣的。」她扯動有些僵硬的嘴角,有些呆地凝著手掌上黃綠的顏色,輕輕一笑,「過了快三年的安逸日子,對我來說,已經很是滿足啦!」

「十三!」阿樂有些惱了,「你說什麼夢話啊!」

「我很清醒呢,好不好?」她收起手,笑嘻嘻一如往常的模樣,「你們放心,今天這事……我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你從不顧慮別人的想法嗎?」

她一怔,有些遲疑地轉向那個一直沉默的男人。

「你從不顧慮別人的想法嗎,只想你自己的?」男人沉著有些病氣的臉,不看她,只冷冷地道,「自幼隨同母親一起流浪,八歲時被攆出家門,出身江南望族……」黝黑的視線猛地灼向她,輕輕道,「沈十三,你到底哪一句話才是真?」

那猛灼向她的視線,讓她心尖猛地一跳,不可言述的痛,瞬間由心激躥進腦。

「壽大哥……」一旁的阿樂有些頭疼地拍拍亂糟糟的額,很困難地想插進……討論中來,「我想,咱們現在說這些沒多大的意義吧,應該是討論一下那個……」

冷淡淡掃過來的一眼,讓阿樂模模鼻子,很有眼色地閉上了嘴巴。

好吧好吧,自己還是靠邊站,讓人家自己解決好了。

眼,有些期待又有些後怕地瞄向窗外,阿樂不知道自己這一刻是盼自己那個主子前來升堂判案雙方調解……還是怕自己那個主子突然跑過來橫插一刀推波助瀾幸災樂禍……呃,幸災樂禍是不可能,只怕主子他因為愛兄心切會將十三給一腳踹到百仗崖頂上去啊……

頭越來越痛,阿樂嘆口氣,乖乖地站在一旁,看著這兩個吵架起來一點也沒成年人樣子的男人女人吵架,眼觀六路,耳听八方,順便心里不斷組織措辭,好在萬一情景不對勁時,自己好上去阻一阻、擋一擋,免得發生什麼不該發生的……流血事件。

當然,流血事件是不可能發生的,可怕的寂靜,才是這燃著一燭微光的屋子中,唯一的情景。

出身江南望族,自幼到處流浪,八歲時被攆出家門……

倘若她告訴他,這一切,全部是真,他可會信?

心底冷冷一聲笑,微圓的臉龐上卻是雲淡風輕,她依然笑嘻嘻的,一如往常的模樣,清光瀲灩的眼眸,微微垂下,望著自己長滿硬實繭子的手掌,滿不在乎地笑。

「沈十三,你到底有沒有心?」那對她漸漸失望、或者說從不曾對她抱有什麼希望的男人,冷冷望著她,冷冷地輕輕地嘆。

「能有飯吃,能有衣穿,能有房子住,這便很好了。有心……要心做什麼啊?」

她輕松地握起手,將那硬實繭子拳進誰都看不到的掌心,笑嘻嘻地斜著腦袋,視而不見一旁小阿樂朝她猛使的眼色,嘆也似的輕輕笑,「阿壽,我是什麼人,只要不會危害到黑山,只要不會給黑山造成任何危險,我是什麼人,同你沒什麼關系吧?我當你是種菜賣菜的阿壽,你當我是好吃肉愛偷懶的客棧打雜的十三,不就什麼事也沒有了嗎?」

喋喋不休地對著她刨根問底做什麼啊?

「沈十三!」那男人似乎終于被她激怒,一張有些病氣的臉龐上,竟是……恨意。

恨意?

心再一痛,她卻理也不理,只依舊笑嘻嘻地聳聳肩,滿不在乎他的惱怒。

「你是女子!」

她一驚,而後哼一聲,輕飄飄地將視線轉到黑沉沉的窗外,竟是毫不理會。

阿樂卻也是一驚。

沈十三本是女兒身。

這事,雖從不曾有人拿到明面上說起過,但留春鎮上幾乎每一個認識十三的人都是曉得的……只除了他們黑山的大當家與大當家的這位親兄。但就像十三剛才所言,她是什麼人,只要不會危害到黑山,只要不會給黑山造成任何危險,她是什麼人,同別人的確是沒有任何的關系……

頭,不由又是一痛!

十三啊十三,你是什麼身份的人,的確是同他人無任何的關系,可這是阿壽大哥啊,這三年來幾乎每天都會同你踫上一面說上幾句話相處一兩時辰的阿壽啊!

你如此說,卻是將他置于何地?

狠狠捏捏漲痛的額,阿樂嘆口氣,有些無力地瞪著身邊這兩個吵……嘴的成年男女,將懷中的小包袱用力揉成了一團。

壽大哥過去三年一直不曾發難,不管他是否真的不知十三是不是女兒身,可如今,卻突然變臉,向來淡然的性子更是瞬間成了咄咄逼人之勢,非要拿十三身為女兒身的事發難,到底是為了什麼啊?

暗暗回想剛剛自己來時的情景︰月落星沉,十三披頭散發,阿壽震怒非常……

猛地倒吸一口涼氣,阿樂眼前如夏日閃電迅猛劈過!

不、不會吧?

瞬間瞪圓的眼,有些呆呆地望向十三。

向來高高吊在腦袋頂上的馬尾巴如今有些凌亂地散在肩後,平日里總是整整齊齊利利索索的一身短襟店小二打扮的人,如今卻是腰間織帶有些扭曲地拴在腰上,斜領的短褂子似是匆匆穿就,里面的灰色粗布小襖,更是……系錯了扣?!

「阿樂!」

一聲暴喝,阿樂忙將幾乎爆了的視線飛也似的從十三身上挪開,臉,止不住地發起燙來。

咳,咳,不會吧,不是吧,不能吧?

「天很晚了,阿樂你回山去吧。」

對自己一向和藹親切的男人聲音,這會兒竟是冷淡到了不能再冷淡。

阿樂有些吃驚,呆呆瞅著記憶里向來對自己和藹以對、不是親生對自己卻比世間那些親兄弟還要好上十分的壽大哥,一時難以接受。

……就因為剛剛自己打量了衣衫不怎麼整齊的十三兩眼,對自己比待他自己親弟還要好上好幾分的壽哥,竟然,竟然,竟然……

……生氣了?

……發怒了?

……吃……醋……了……

老天啊,老天啊,老天啊……

緊抱在懷里的錦皮小包袱「撲通」一聲掉到了地上。

「阿樂,你回山告訴小天一聲,就說我明日成親。」

男人,聲音還是冷冷淡淡的。

這一次,「撲通」一聲,阿樂直接從椅子上摔下了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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