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門又重新關上,程瑜才瞪著一臉嘲諷的男人。「她不會說出去的」
「娘子就是太容易相信別人了。」容子驥不以為然地回道。
不過程瑜也有自己的看法。「連身邊的人都不能相信,活著也太辛苦了,我不想老是懷疑人家會陷害自己。」
「如果你上頭的兩位兄長以及尚未進門的未婚妻,是被身邊最親近的人給咒殺,下一個可能輪到自己,你能不去懷疑嗎?」他也該把這些往事告訴自家娘子,要她務必小心提防了。
程瑜楞楞地看著他。「咒殺?」
雖然是第一次听到,但是光從字面上來看,就已經夠令人毛骨悚然了。
「那是用一些旁門左道的功夫來害人的手段,只要有了對方的生辰八字就可以作法,讓對方生一場大病,更狠一點的,拿到頭發便可以殺人……」容子驥大略說明之後,這才道出多年來一直在暗中追查的秘密。
「當時大哥才一歲多,原本還好端端的,突然七孔流血,就這麼沒了氣息,二哥則是剛滿三歲,一樣七孔流血而死,就連御醫也找不出病因,只好推說是得了怪病。爹懷疑是人為的,加上當時娘病得嚴重,便決定帶她前往昌州府療養,也遠離潛藏在這座府里的凶手,至今連祖母都不曾懷疑過,一直以為是為了幫娘治病,才不得不離開京城。」
听完,程瑜吶吶地回道︰「沒想到有這種事……那麼當時照料相公兩位兄長的女乃娘和婢女都沒發現嗎?」
容子驥拉著她在身旁的椅子上坐下。「我爹懷疑是這座府里的人干的,更有可能是親人所為,當娘又懷了我之後,他沒有一天睡得安穩,就怕連我也遭到毒手,幸好當時遠在昌州府,要拿到我的頭發並不容易,除非是完全信任的人,否則爹不會讓任何人靠近我……」
「相公到現在都平安無事,也就表示凶手並沒有再出手不是嗎?」程瑜緊張地拉住他的手掌問道。
他哼笑。「應該是說就算真的出手,也傷不了我。」
「怎麼說?」程瑜不懂。
「寫在族譜上的生辰八字是假的。」容子驥狡詰地回道。
她張大嘴,說不出話來。
「當時爹娘都在昌州府,身邊只有一個老僕和嬤嬤,就連接生也是我爹自己來,所以我的生辰八字自然可以瞞過所有的人,何況是遠在京城的親人。」他臉色陰沉。「就算凶手想要加害于我,恐怕也無從下手,只是沒料到會把目標轉到董氏八娘身上,是我太大意了。」
「這個凶手未免太心狠手辣,連嬰孩都不放過……」程瑜腦子突然閃過一些什麼。「咦?不對,既然姊姊當時還沒進門,凶手又是怎麼拿到她的頭發的?」
容子驥撇了撇唇。「董家的閨女有好幾個,專門伺候的婢女和丫鬟自然就多了,只要買通了其中一個,女眷的日子過得又揮霍,經常有些賣胭脂水粉或磨鏡的小販出入府里,若那些小販是女的,要進出閨房也容易,自然有辦法拿到頭發。」
「好可怕……」她從來沒想到只是生辰八字和頭發,都會被歹人拿來利用。
「凶手為何要這麼做?」
容子驥橫她一眼。「娘子猜不出來?」
「難道是……只要相公這一房沒有男丁,自然會由其他房來繼承爵位?」程瑜不敢相信有人會為了這種事而犯下這麼泯滅天良的事。
他揶揄地說︰「娘子一點都不笨,馬上就猜到了。」
自己思前想後,這應該也是最主要的原因。
「我听了怎麼一點都不高興?」她沒好氣地回道。
「為夫可是在夸獎你。」容子驥笑得很欠揍。
程瑜丟了一記白眼,懶得跟他多說。
「相公有想過會是誰嗎?」這才是重點。
他沉吟了下。「有想過會不會是二房,不過二嬸的妒忌之心太過明顯,若真是凶手,也太過愚蠢,何況也看不出她懂得那些旁門左道,或是有和一些相關的人來往,至于其他房的人就更不用說了。」
「那麼就是沒有線索了。」她泄氣地道。
「如今我娶了你,有你這個續弦在,早晚都會生下子嗣,凶手一定不會讓這種事發生,肯定會故技重施。」容子驥只能按兵不動。
聞言,程瑜馬上跳起來,揮舞著拳頭。「誰敢傷害我兒子,不管對方是誰,我一定會跟他拚命。」
容子驥目光轉暗,口氣更是透著陣陣寒意。「我不像我爹,親生骨肉被人害死了,卻又顧念親情,只能自認倒霉,不願加以追究。我定要讓對方也承受跟我同樣的痛苦才行。」
她終于明白這個男人為何寧可相信鬼,也不願相信人,人真的比鬼還要可怕,要不是公爹費盡心思,說不定老早就被害死了。
「我知道了……」程瑜可以理解他的心情,還有為何總要裝出一副人畜無害、溫弱好欺的模樣,原來是想要拿自己當餌,引誘對方出手。
「我也會保護相公,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你還是先顧好自己,不要到時害為夫分心。」他故意挖苦。
程瑜忍不住本噥。「干麼說得這麼難听?」這也是自己的一片心意。
「娘子以為隨便一個女人就有本事讓為夫分心嗎?」容子驥听她這麼抱怨,涼涼地補上一句。
她听了卻分外窩心,這才甜滋滋地笑了。這表示相公喜歡她?如果不喜歡,又怎會令他分心?不過程瑜還是好想親耳听到他說出口。
「都已經一個月了,娘子也該氣消,回咱們的寢房睡了吧?」他苦苦捱了這麼多天,總算盼到了。
「我……今晚就搬回去。」夫妻之間要學的事很多,除了不要有任何欺騙和隱滿,還要信任對方。
容子驥笑開,將她一把摟住。
「不過……我可不配合相公那種「邪惡」的興趣。」程瑜加了但書。
他垮下俊臉。「那才不邪惡,那是增加夫妻情趣。」
「我不要!」她堅決不肯屈服。
「那麼綁兩條就好。」容子驥退而求其次。
程瑜臉上頓時三條黑線。不然你原本是打算綁幾條啊……
當天晚上,她把隨身物品又搬回原本的寢房,讓丫鬟下去歇息之後,有些戒備地看著性致高昂的男人。
「娘子……」容子驥才伸出手,就見自家娘子已經跳開好幾步,不禁一臉受傷。「娘子這麼不想被為夫踫嗎?」
她突然有些罪惡感。「不是……只是有些緊張。」
容子驥擺出無辜的表情。「真是這樣嗎?還是娘子依舊不肯原諒為夫?」
「我早就原諒相公了……」程瑜一時不察,主動靠過去。
他有些委屈地問︰「娘子若不願意和為夫同床共枕,為夫也不會勉強……」
「我已經說過不是了!」她大聲嚷道。
「那麼我現在可以抱抱娘子、親親娘子嗎?」容子驥半乞求、半期待地問。
程瑜看見他的表情,一顆心都軟了,哪還拒絕得了?「你是我相公,當然可以給你抱、給你親了。」
「娘子……」他感動地伸臂抱住她,低頭攫住許久不曾踫觸的小嘴,先慢慢地引誘,讓丁香小舌主動探出迎合,才貪婪地含住吮吸。
上次這種親昵的滋味,仿佛已經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兩人體內的血液都開始燃燒,也不知是誰先動手月兌起對方的衣物,腦子里只想著要更接近對方。
兩人全身果裎地擁吻著,全身都在發燙。
程瑜不住嬌喘著,感受到男人的唇舌在身上移動,吮吸著自己的敏感部位,不禁拱起身子,想要更多。「相公……」
……
她的腰快斷了。連著兩天承受相公的疼愛,程瑜真的快吃不消了。
「秋香……」她好餓,卻不見丫鬟的蹤影,只好披衣下床。
才打開房門,冷風灌了進來,她馬上打了一個哆嗦。
「好冷!」程瑜本想把門關上,但因為太餓,于是伸長脖子,想看看有沒有其他人在,不過轉念又想,竹院里頭最多的是鬼,而不是人,不禁嘆了口氣,想要退回房內。
「呃……夫人?」一個怯怯的嗓音響起。
程瑜叫了一聲。「哇!」
「奴婢不是故意要嚇夫人的……」鈴兒瑟縮著肩頭。
她看著出現在門外的胖丫鬟,連忙定了定神。「沒事,你不要放在心上……我是在找秋香,也不知她上哪兒去了?」
鈴兒偷偷地瞄她一眼,生怕程瑜會嫌棄似的。「侯爺出門之前吩咐過了,若夫人有需要,可以命奴婢去做。」
「侯爺出門去了?」
「是,侯爺說要去調查一些事……」
「調查什麼事?」相公怎麼沒跟她提過?
它面有難色。「奴婢也不清楚,侯爺只說晚點才會回來。」
「我真的可以拜托你嗎?」她又問。
听她說話客氣,鈴兒不再那麼畏畏縮縮。「夫人請說。」
「我肚子有點餓了,想問廚房有沒有點心……」
「奴婢這就去。」
話一說完,它就不見了,程瑜想要把它叫住都來不及。
「要是讓廚子撞見可怎麼辦?」希望不會正好讓她猜中。
結果,廚子看到一碟包子浮在半空中,真的當場嚇暈過去。
「都是奴婢的錯!奴婢還以為廚子已經下去歇息,沒想到他又回來……」鈴兒回來跟程瑜稟告。「都是奴婢不好……」
她咬著只剩下余溫的包子,擺了擺手。「這不怪你,他應該只是暈過去,很快就會醒了,你不要自責。」
「多謝夫人……」侯爺夫妻都是好人,更是好主子。「要是奴婢能在活著的時候遇到侯爺和夫人,該有多好。」
听鈴兒這麼說,程瑜不禁對它生起憐憫之心。
「會的,等你重新投胎做人,一定可以踫到更多的好人,因為所有的業障都已經在這一世做了了結,下一世必定會過得更好。」
「夫人真的這麼想?」它嗚咽。
程瑜用力頷首。「那是當然,只要放下心中的怨,就能得到解月兌。」
「放下……」自己真的辦得到嗎?
她笑了笑。「不急,你慢慢想,總有一天會想通的,要是心里有話想要找個人傾吐,我願意傾听。」
鈴兒不由得掩面哭泣,也將死前的不甘和憤怒傾瀉而出。
就如同程瑜所擔心的,連著幾天下來,竹院里頭一連串不尋常的詭異景象比之前還要頻繁,把兩個廚子給嚇到魂飛魄散,再也無法自圓其說是老眼昏花或是大白天就喝醉,立刻跟老太君稟報,說什麼都不敢再待下去。
老太君只好把容子驥夫妻倆叫去問話,得知是鬼報恩,若不讓它們完成心願,恐怕會一直糾纏不休,不禁左右為難。
「比起活人,孫兒還覺得那些鬼更懂得所謂的人情義理,也就不便阻止,等報完了恩,自然就會離開。」他說得頭頭是道,令人信服。
看著相公說謊都不會臉紅,程瑜心想自己真該好好學一學。
「可它們畢竟是鬼,跟它們太過接近,女乃女乃擔心會傷了你的身子。」老太君憂心忡忡地說。
容子驥卻不以為然。「娘子有恩于它們,它們又豈會反過來傷害孫兒呢?女乃女乃真的想太多了,何況娘子幫了它們,也是在做善事,老天爺自會保佑孫兒一生平安。」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老太君找不出話來反駁,只好把矛頭指向程瑜。
「要是三郎有個什麼損傷,唯你是問。」
她趕緊回道︰「是。」
「至于廚子,就先從府里其他廚房挑兩個膽子大的,平日不做虧心事,夜半敲門心不驚,鬼並不全然都是不好的,要是真的沒有,再從外頭去找。」容子驥兩、三句話就解決了。
老太君嘆了口氣。「也只好這樣了。」
就在這當口,管事來到花廳稟告。
「戶部尚書登門拜訪,說是要親自跟侯爺和夫人道謝,因為沒有先遞帖子,所以前來請示。」
「多半是因為前幾天娘子替尚書夫人解決問題,戶部尚書才會親自登門道謝,此人深得皇上倚重,能得到他的信賴,往後孫兒在朝中也能多一分力量。」容子驥這番話當然是說給祖母听的。「這可全都是娘子的功勞!」
程瑜謙虛地配合。「相公過獎了。」
對于這一點,老太君真的無法否認,她一直看不順眼的孫媳婦,最近在達官貴族之間的名氣,也間接提高了容府的聲譽,就連其他房都跟著沾上好處,來自各方的宴席、茶敘不斷,這可是之前始料未及的,其他媳婦可沒這個本事,若再繼續刁難,只會顯得她這個老太婆心胸狹窄。
「快把人請進大廳奉茶!」她開口吩咐管事。
避事餃命退下了。
「孫兒這就去前頭招呼客人,先告退了。」容子驥起身說道。
老太君瞥了孫媳婦一眼。「雖然對方親自登門道謝,但也不可得意忘形,丟了咱們容家的臉。」
「孫媳婦明白。」程瑜也很難得溫順地回道。
夫妻倆轉身出去,才跨出廳門,程瑜便有些不敢置信地問︰「女乃女乃這是承認我是容家的媳婦了嗎?」
「她想不承認也不行。」容子驥早就算到這一步,只是比預期的還要順利,自家娘子一旦被祖母所接納,相信隱藏在府里的凶手也會跟著蠢蠢欲動,就等著對方露出馬腳。
程瑜總算有種苦盡笆來的感覺,看以後還有誰敢欺負她。
再過十日便是過年了,天氣愈冷,過節的氣氛也愈濃。
這天晌午左右,容子驥突然造訪知府衙門,劉知府親自出來迎接,擔任同知的容永全听說佷子來了,也到用來接待客人的廳堂表達關切之意。
劉知府先請貴客上座奉茶,這才開口。「不知侯爺今日前來,有何指教?」
「事情是這樣的,」他啜了口茶,說明來意。「知府大人應該已經听說賤內看得到那些不干淨的東西吧?」
「下官確實听說過。」劉知府頷了下首,心想鳳翔侯的續弦看得到鬼的事,在京城的達官貴族之間相當有名,恐怕沒有人不知道。
他佯嘆一聲。「就是因為賤內看得到它們,那些不干淨的東西才會找上她,向她喊冤,前些日子就遇上了,而且還是兩個「人」來跟她哭訴,說它們遭人殺害,被埋在一座廢棄四合院里的大樹下頭,希望賤內幫它們找到凶手,好還它們一個公道。」自家娘子可以見鬼的天賦傳開之後,做事也方便多了,只要推說是她遇上的就好了。
容永全十分驚詫地看向上司。「大人,前些日子確實有幾個孩子因為貪玩,跑進一座被附近居民戲稱為「鬼屋」的四合院,結果發現大樹底下埋了兩具尸首,可惜全身上下腐爛到只剩下骨頭,從性別和年紀來判斷,有可能就是那兩名失蹤人口,由于連仵作也無法判斷出真正的死因,想請死者的家屬前來認尸,也怕有錯,咱們正為了這事頭疼不已。」
「你說得沒錯……」劉知府點頭如搗蒜。
「這兩名失蹤人口是何時失蹤的?」容子驥問。
回答的是二叔容永全。「根據兩名死者的性別和年紀,應該就是今年元月中旬失蹤的百姓,隔天是由家人前來報案的。」
劉知府接著又問︰「不知侯爺夫人可有詢問它們的身分來歷?」
容子驥從袖口內取出事先寫好的紙條。「賤內自然已經問過……這上頭寫了兩名死者的姓名、住址和生辰八字,跟失蹤的百姓核對一分,便可以查出它們在失蹤當天究竟去了哪里,又見了什麼人,應該就能知道凶手是誰。」
容永全接過紙條,轉交給劉知府。「請大人過目。」
他看了之後頻頻點頭。「許大貴、魏平……沒錯!失蹤的確實是這兩個人,侯爺真是幫了大忙!謗據他們家人的供述,兩人當天就跟平常一樣出門工作,結果到了晚上都還沒有回來,至于去了什麼地方、見過什麼人就不太清楚了。」
「原來如此,另外還有一件事……」容子驥有些難以啟齒。
劉知府見他面有難色,立刻說道︰「侯爺但說無妨!」
「本侯在昌州府曾經認識一位精通陰陽術數的先生,跟他學了一些皮毛,看了兩位死者的生辰八字,原來它們都是陰年陰月陰日陰時所生,這也未免太過巧合,而且不妙。」他面露憂色地說。
聞言,容永全看了劉知府一眼,這才問佷子。「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