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宅生香 第七章 不要太好奇(2)

「慢著,我們是不是扯遠了?我明明在跟你說大公主……雖然不可能,可是,我總覺得你得罪她了,她看你的眼神有一股怨氣。」

「怨氣?」她覺得好笑。

「我不會看錯。雖然我從來不認為她性子好,但至少笑臉迎人,就是面對與她合不來的四公主她也笑得出來,唯獨看見你的時候眼神就不對了,想笑卻笑不出來。」

季霏倌不會認為榮清寧眼花了,可是,大公主為何對她會有滿腔怨氣?不過,先不說是不是怨氣,有一件事情她倒是可以確定,大公主看她的眼神確實不尋常,好像一直在變化,這意謂什麼?大公主對她的感覺很復雜?

說起來,這是她第二次見到大公主,大公主對她不至于有如此復雜的心情吧,唯一的解釋,她很可能勾起大公主內心深處的某段記憶……難道她那個侯爺爹與大公主有曖昧?

「不說這個,我們去御花園走走,听說御花園有許多珍貴的花,即便如今天寒地凍,也可以看見各色花朵錠放。」

雖說宮里嚴禁亂跑亂闖,但是皇後娘娘的生辰宴設在御花園旁邊的錦繡樓,就是為了方便受邀的臣子及眷屬可以在御花園游玩。

「御花園今兒個有許多花是從暖房搬出來的。」季霏倌隨著榮清寧出了錦繡樓。錦繡樓里衣香鬢影,香氣燻得教人喘不過氣來。

進了御花園,風兒冷颼颼的吹來,榮清寧因為踫到季霏倌暖呼呼的手,這才想起一事。

「哎呀!我忘了帶手爐了,你在這兒等我一下。」她自認為身強體健,不需要那些保暖的東西,可是這兩日有點咳嗽,伯母就擔心的從早叨念到晚,今兒個若是不小心招了涼,伯母豈不是要將她拘在房里一個月?千萬不要,她會悶死。

榮清寧回頭去拿手爐,季霏倌趕緊縮到可以抵擋寒風的假山後面,從這兒能看見來往的人。

不過假山後面還是有點冷,所幸不久就聞到某人身上散發出來的香味,她腳步就要跨出去之際卻又突然縮回來——不對,這不是清寧的味道,而是……

轉眼之間,她就見到大公主帶著一名宮女行色匆匆而過。

她告訴如葉,宮里最重要的行事準則——凡事不可太好奇了,可是此人是大公主……不知為何,這個女人讓她很想一探究竟。

咬了咬下唇,季霏倌豁出去的跨出腳步,順著香味慢慢跟過去,很快的,她就尋到大公主的身影,生怕被發現,她不敢太靠近,就近鑽進一個石洞,豎起耳朵。

「他要回來了?這是真的嗎?」大公主的情緒太激動了,完全忘了控制音量。

「是,他們此時應該起程了。」

「他終于死心了,是嗎?」

「听說……李夫人吵著回家。」

「她還知道回家?」大公主輕蔑的「哼」了一聲。「這真是笑話!」

侍衛沒有說話,顯然不知道如何回應。

「回到京城,留下兩個人盯著就好了,免得驚動人,還有,任何時候,有他的消息即刻回報。」

「是。」

是誰?季霏倌不自覺動了一下,這一下竟然踩到枝葉,發出聲響,很輕,可是足以在此時人煙稀少的御花園制造出驚人的動靜。

「是誰?」大公主急忙一喊。

完了,難道她今日要命喪在此?季霏倌慌張失措的用雙手捂著嘴巴。

「是誰?還不出來!」大公主又是一喊。

她又不是笨蛋,出去必死無疑,不出去還有一線活命的機會,可是下一刻,一股似有若無的香氣向她逼近,應該是那個侍衛身上佩帶的香包散發出來的味道,也就是說……她的心一點一滴沉入谷底,今日真的是她的死期……

「喵!」一只貓兒突然從樹叢後面跳出來,從侍衛前面跑過去。

「殿下,是一只貓。」侍衛顯然松了口氣,今日這樣的日子鬧出人命總是不好。

「這兒怎麼會有貓呢?」大公主好像無意追究這個問題,緊接著道︰「走吧。」

餅了一會兒,季霏倌緊繃的心情終于隨漸漸淡去的香味放松下來,太好了,命撿回來了……不行,她還是趕緊回錦繡樓,這里太危險了。

可是,她的腳步正要跨出去,某人從後面捂住她的嘴,她不由得一僵。開什麼玩笑,剛剛逃過一劫,怎麼又來一個?

腦子一片混亂之間,一股熟悉的氣息鑽進鼻子,瞬間她平靜下來,因為她已經知道身後的人是誰了。

「別說話。」

左孝佟話落,季霏倌就聞到那名侍衛的味道,立刻也明白她再一次與死亡擦肩而過,宮里的人果然狡猾,竟然玩這一招,若非左孝佟阻止,她已經自投羅網了。

侍衛仔細檢查一番之後,再一次離開了,左孝佟終于松開手,季霏倌轉身面對他。

「你怎麼如此莽撞?」左孝佟低聲責備,「若非我派人暗中看著你,今日你很可能會失足落水而死。」

他不說,她都忘了,侍衛不會讓她血濺宮中,而是將她打暈了,丟進寒冷的湖里淹死,如此一來,她的死就可以歸于意外落水而亡……季霏倌不由得打了一個冷顫,這種死法實在太蠢又太難看了。

「我不能今日就娶你進門,你能否別再教我擔心掛念?」臨仙閣的意外教他怕了,她雖然聰明,卻過于善良,不知人心險惡,連身邊的丫鬟起了賊心都沒有察覺,若他不派人盯著她,真不知道她會不會又落入危險之中。

「我……一時好奇……」季霏倌羞得臉兒都紅了,可是,又覺得好甜蜜,從來沒有一個人如此在意她,這種被人珍惜疼愛的感覺真好。

「皇家的人是不容侵犯的存在,對他們不要有任何的好奇心。」

「我知道,可是大公主……她好像很討厭我,而我又沒得罪她。」

左孝佟微皺著眉,「是嗎?」

「也許,我就是生得特別不討她喜歡。」

「別想太多了,離她遠一點,知道嗎?」

季霏倌點了點頭,「我也不是特別留意她,今日是巧合……糟了,寧兒……」

「沒事,我已派人遞話給她,將她留在錦繡懷,你只要記住,你一直與我在一起,與任何人無關。」

雖然令人害羞,季霏倌可不敢有任何意見,今日之事絕不能傳出去。

「我送你回永寧侯府。」左孝佟將她披風的兜帽戴上。

「我不回錦繡樓嗎?」

「這會兒回錦繡樓容易引人注意,還是直接回永寧侯府,榮二姑娘會將你的丫鬟送回永寧侯府。」

左孝佟理直氣壯的牽起她的手,她心兒怦怦跳,完全不敢掙扎,由著他熟門熟路的帶她出宮。

從宮里回來之後,季霏倌倒未惦記著大公主和侍衛談論的內容,反倒是大公主對她的不喜,始終教她難以釋懷。

原先,她還以為大公主與她那侯爺爹有私情,如今听見大公主殷殷期待某人回京,他們想必沒有關系,既然不是她的侯爺爹爹惹的禍,再來就是她的姨娘了。眾人看她,是陳姨娘生的,不喜歡她,自然是對姨娘有意見,遷怒到她身上。

為了確定她的猜測,這日離開季老夫人的德暉堂,她便來到春香居。

「你來得正好,這是姨娘多年為你積攢的嫁妝,你來瞧瞧。」陳姨娘熱情的拉著季霏倌在軟榻坐下,幾上擺著一個匣子。

自從輔國公府與永寧侯府交換庚帖,確定左孝佟與季霏倌的親事,陳姨娘在府里的地位就「揚眉吐氣」了,如今人人爭相巴結,難免教她連走路都生出風來。

季霏倌看也不看匣子一眼,只道︰「你們都出去,我想跟姨娘說些體己話。」她已經認定自個兒並非永寧侯府的姑娘,對公中那份嫁妝,還有祖母添的,她都沒放在心上,更別說陳姨娘只是一個小闢家的庶女,陳家不會給她多少嫁妝。

陳姨娘的大丫鬟柚心和如意應聲退了出去。

「什麼事?」陳姨娘不自覺坐直身子。不知何時開始,她對這個女兒多了一種道不明的懼意,仿佛深藏在內心的秘密被她看穿似的。

「我想將如萍留給姨娘。」

陳姨娘驚訝的瞪大眼楮,「如萍不是你最得力的大丫鬟嗎?」

「如萍的爹是莊子上得力的大管事,我想如萍還是留在府里比較好。」

「也是,不過,如萍肯定想跟著你去輔國公府。」

季霏倌若有所思的瞧了陳姨娘一眼,「姨娘,主子是我,不是如萍。」

陳姨娘怔楞了下,不自在的道︰「我只是想,有如萍跟過去伺候你,我更安心。」

「我身邊的丫鬟各個都很好,不差如萍一個。」

「這是當然,四姑娘會教丫鬟。」

「這事先別說出去,姨娘知道就好了。」

陳姨娘張著嘴巴又閉上,點了點頭表示記住了。

「姨娘認識大公主嗎?」

一怔,陳姨娘好笑的搖搖頭,「大公主是什麼身分,我又是什麼身分,我豈能認識大公主?」

「爹可曾在姨娘面前提過大公主?」

「我不曾听過侯爺提起大公主,倒是听見夫人提過,听說大公主是個巾幗英雄,很得皇上寵愛……你為何問起大公主的事?」

「我在宮里遇見大公主,大公主待我很客氣,我還以為姨娘認識大公主。」

「大公主待你客氣應該是看在榮二姑娘的面子吧。」

「姨娘為何覺得是因為寧兒的關系?」

「我听說,當初大公主能夠順利從西夷逃回來,乃因為大公主遇見榮大將軍派去巡邊的騎兵隊。」

「原來如此,我不曾听寧兒提過此事。」

「榮二姑娘是個好的,你要多跟她往來。」

季霏倌胡亂的點點頭,看了一下陳姨娘為她積攢的嫁妝,便起身離開。

走出屋子,季霏倌在廊上站了一會兒,困惑地想著︰若非因為姨娘,大公主對她的怨氣從何而來?

「王婆子,昨晚我兒子打了一壺酒回來,我特地留了一點給你。」

王婆子?不就是前世揭穿她非陳姨娘所生的那個婆子嗎?季霏倌看著守著春香居大門的王婆子,此時正喝著另外一位婆子遞來的酒。

待那位來送酒的婆子離開,季霏倌走過去。「王婆子。」

「什麼事……四姑娘!」王婆子嚇得整個人差一點跪在地上,難得偷喝一碗酒,為何如此倒霉的被逮個正著?

「你不是伺候姨娘很久了嗎?」

王婆子松了一口氣,原來小姐不是怪她當差的時候偷喝酒。「是,從侯爺納了姨娘,老奴就一直在姨娘的院子里伺候。」

「所以,你是跟著姨娘從南都來京城的?」永寧侯府的爵位是大夏立國之初,季家先祖跟對主子得來的,可惜一代不及一代,後來先皇將皇城從南方遷到北方,永寧侯並未列在先皇看上的權貴之中,便只能繼續守在南都,直到武成侯得到皇上賞賜,她那侯爺爹才在武成侯的幫助下來到京城。

「是,雖然老奴不是家生子,可是沒有家人,也就跟著一起進京。」

「當初姨娘在宜津驛館生下我時,你也在場?」

怔楞了下,王婆子神情變得有些不自然。「是,平日伺候姨娘的全留下來了。」

「我听說那夜生產的過程很凶險,你們是不是都嚇壞了?」

「是啊,還好四姑娘福大命大,有驚無險。」

「從南都到這兒,你跟著姨娘至少有十五、六年了,怎麼還是個粗使婆子?」

「……老奴沒本事。」

「好好當差,我會勸姨娘將你調個好差事。」

王婆子瞪大眼楮,歡喜的拱手拜道︰「謝謝四姑娘!謝謝四姑娘!」

季霏倌轉身出了春香居。

理論上,主子會重用跟著自個兒多年的奴才,可是因為心虛,姨娘卻冷待王婆子,也難怪前世王婆子會出賣姨娘。老實說,她很矛盾,若是王婆子出賣姨娘,她的身世之謎就能夠順理成章地水落石出,問題是,她找到親生父母,陳姨娘在永寧侯府的日子也到了盡頭……

即使姨娘不是她親生母親,姨娘卻用心教導她,真心將她當成女兒疼愛,她豈能不管姨娘將來的日子好或不好?只要左孝侈幫她找到秦大儒,相信她的身世之謎遲早會水落石出,又何必靠王婆子出賣姨娘追查真相?

說起來,王婆子與她尋找的石婆子都是粗使婆子,王婆子所知道的事理當與石婆子一樣,可是,為何前世王婆子會出賣姨娘?這可不是小事,王婆子若非握有什麼證據,又豈會無端做出這樣的指控?可惜,前世她因為如萍的背主,根本無心關注王婆子憑什麼指控她非永寧侯府的孩子,要不這一世追查起來,應該能省事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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