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娘闖高門(上) 第5章(2)

真正高招的囚禁手段是讓人連走都不想走,大門敞開還嫌招風,要人關得密實,美人在懷醉生夢死,紅暖帳里翻春浪,日日是婬聲浪語,誰還記得今夕是何夕,但求一朝醉。

在兩名皇子間兩邊討好的段文義向來是道義放兩旁,利字擺中間,誰給的好處多他便偏向誰,兩手收錢一點也不心虛。

但夜路走多了總會踫到鬼,他倒霉地撞進狡詐的夏侯禎手中,那是掛著笑面的閻羅。

其實一開始夏侯禎就布了一個局,引雙方人馬互相廝殺,他隔山觀虎斗,看誰是最後勝出,他再來打漁收網。

不過他一時大意被人鑽了空子,沒注意二皇子那邊殺出個灰衣人,他故意做出刺中左胸的假象,實則傷的是肩,再趁拔刀之勢往後一仰,跌入冰冷刺骨的江河中。

他這是欺敵之術,讓人以為他中劍,疏于防備,事實上他水性極佳,在落入江中後立即泅泳到停在不遠處的小舟,舟上是他的人,輕櫓一滑便偷天換日將他送上大船。

那艘暗船上的虎紋圖騰是事前準備好的,他上船的同時已將段文義請上船做客,藉著黑夜的掩護,船只隱入僻靜的河道,從容離去。

他的行動夠張狂,打得眾皇子措手不及,順便嫁禍給夏侯,讓那群人自個兒去互相猜忌,狗咬狗一嘴毛。

「就讓他醉著,別太清醒,糊里糊涂丟了官也是美事一樁,瞧我多體恤他為官的辛勞。」貪瀆案最多罷官流放,家產充公,他卻打算直接拔除那顆惡瘤。

黑衣人臉皮一抽,主子的「風趣」令人不敢領教。「名單和帳冊要送到刑部嗎?」

「再等等,不急,我的‘重傷落江’肯定勾得不少人心頭發癢,先觀察觀察。」老大、老二、老三不可能毫無動靜。

「要派人就近監視嗎?」以防事情生變。

「那倒不用,遠遠地看著就行,別把自個兒繞進去。」與人為敵是樂趣,但引來眾人圍攻是糊涂。

一次得意忘形就夠了,不會再有第二次,肩上隱隱抽痛的傷口是最好的教訓。夏侯禎面容愉悅,微閉著眼,享受將人玩在股掌間的快意,他心情很好。

「皇上那兒呢?」總不能不告知。

眯了眯眸,他笑聲清冷。「發一密函寫上‘養傷,無礙’送到御書房,我可不想父皇對外發喪,一口金絲楠木棺就把我打發了。」

皇家無父子,只有君臣,他還不至于天真到以為一國之君會為他的「死」查明真相,揪出最心愛的皇子。

「四爺,皇上沒你想得無情,在他心中,每一個皇子都是他的親骨肉。」只是有輕重之分而已。

夏侯禎冷誚地挑起眉。「難不成有偷生的,世上最大的綠帽落在九五之尊頭上?」

那事情可就鬧大了,整個後宮要翻天了,一個皇子血統不正,其他皇子豈能安全,一粒懷疑的種子會令所有人都遭殃。

自古哪個皇帝不多疑,為了保有正統血脈而屠殺千里算什麼,只要投入一顆小小的石頭,泛散開的漣漪是無窮盡,一波接一波。

「四爺……」殺頭的話說不得。

「墨岩,你越來越無趣了,幾時站到父皇那一邊,枉費我用心的栽培。」他在笑著,但眼中一片漠然。

夏侯禎身邊有二明衛二暗衛,明衛是墨隱、墨城,隨侍在側護衛他的安全,暗衛則是墨岩、墨磊,負責執行他所下的命令,他們是飛羽門所出的同門師兄弟,武功甚高。

夏侯禎在一年前以不為人知的手段收服這個門派,還與該門主結為忘年之交,相差三十歲卻脾性相近,臭味相投,都是我行我素、性情多變的怪人。

加上飛羽門門主嗜酒,酒量極佳,而夏侯禎號稱是個缸里泡大的酒仙,一老一少從拚酒中拚出好交情。

「四爺,屬下的忠心無庸置疑。」肝腦涂地,誓死效忠。「心包在肉里誰瞧得見,你指天指地立誓何用,我還沒見過有人破誓遭天打雷劈的。」那是虛言,當不得真。

發誓能成真,要官府做什麼,一個個到城煌廟前斬雞頭,在佛像面前發誓就好啦。

「……」墨岩傲然挺腰,不發一言。

「罷了,逗你一點樂趣也沒有,真是派不上用場,你去放把火吧!」起碼還有點用處。

「放火?」他訝然。

「這次沒把大皇兄揪來,他過得太安逸了,我看得不爽快,你把他安插在鹽行的人從名單中挑出來,送到二皇兄、三皇兄府里,記著呀!要寫上知名不具。」

讓他們互相猜疑,互扯後腿。

墨岩僵硬的面子又是一抽,主子這一招真毒。「四爺,你不怕這把火燒到自己?」

夏侯禎痛快地大笑。「就怕他們不找上我,沒有敵人的日子度日如年,我磨利的刀子快鈍了。」

「四爺不擔心拖累定國公夫人及其千金?」她倆何其無辜,平白卷入皇子的爭位中。

笑聲一止,他目光露出謎樣神采。「多虧你提醒我,我還沒和羽兒妹妹促膝長談,聊聊風花雪月。」

這時?「四爺,夜深了。」三更半夜不好打擾閨閣千金吧!

「夜訪香閨正好。」如風的個性說做就做,他一揚衣袍,灑月兌的起身,俊美如玉的臉上漾起一抹邪笑。

「那是采花賊行徑。」唉!四爺幾時染上下流習性了?

墨岩的嘀咕聲,夏侯禎置若罔聞,帶著人來到宮徽羽房前,而且他作賊還不用自己動手,讓墨岩將門撬開,點住了值夜丫頭的睡穴,他堂而皇之的從門而入,又過河拆橋地揮手,要人走遠點。

女子的香閨確實是香的,怕黑的宮徽羽在屋里點了盞六角宮燈,青瓷刻花草紋香爐余香繚繞,似木犀香又有點淡淡的水沉香,收拾得整整齊齊的桌椅幾台一塵不染。

這要歸功于富春、阿繡、錦兒、綿兒的辛勞,若是沒有她們跟前跟後的「你丟我撿」,勤作打掃,恐怕是一地的凌亂,灰塵堆得寸高,到處是吃剩的果皮和糕渣。

阿宅的特性走到哪里都宅,指望宮徽羽突然開竅搖身一變成為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那比豬翻跟斗還困難。

「嘖!這睡相還真豪邁……」她還打不打算嫁人,若讓人瞧見這睡姿,這輩子只有被休的分。

夏侯禎好心地將被主人踢到一邊的錦被拉平,蓋在睡成S字形的玲瓏嬌軀上,已成山峰的玉兔兒微微隆起,腰肢縴細,凹凸有致,他多看了一眼才覆上,蓋至下巴處。

稍有血性的男子一瞧見眼前的旖旎春光,難免會動點邪念,而他只是眼波閃了閃,多了笑意卻不為所動,今晚的目的並非辣手摧花,而是……啊!有了。

不知被人當奇珍異獸看了好一會兒的宮徽羽在睡夢中翻了個身,不意把底下枕著的香枕給扯歪了,露出枕頭下面藏的幾本書。

夏侯福輕輕抽出壓在最上頭的一本書,修長的手指翻開繪有十二種奇怪符號的書頁,大致地翻閱其中的內容,約看了一盞茶工夫,他翻到最後一頁,上頭有著不同于毛筆書寫的細字,字體縴秀,是一個人名。

林曉羽。

看到此,他吁了口氣,低笑出聲。

緣分還真是奇妙,走到哪都能踫得上,以為已斷成兩截的情緣,沒想到還有再續的一天。

驀地,一張薄薄的紙從書頁中滑落,沒等它落地,夏侯禎手心一翻接住,就著微亮的燈火看著紙上的字,看完後忍不住發笑,震動的胸腔起伏異常。

唉!穿越真痛苦,我想念炸雞和薯條,漢堡和甜甜圈,我想念我家的馬桶,我不要再對著恭桶拉嗯嗯。

真不敢想像,我居然會想念嘴賤的夏律師,他浪費我半年時間找對象,我超級超級恨他,真想找個百來公斤的恐龍妹壓死他,誰叫他買菜似地挑來挑去,他以為他是誰呀!皇帝選妃不成,有人肯嫁他就該偷笑了。

「此地無銀三百兩。」你不是宮徽羽,你是林曉羽。

夏侯禎嘴角的笑意變淡了,深深地看了睡顏嬌憨的小丫頭一眼,他手臂舉高,將細薄的紙張一角放在宮燈上方,紙張遇熱迅速燃燒,很快地吞沒易燃的紙,他指月復一放開,連最後的一點紙屑也燒盡。

但是紙是有味道的,因怕它被蟲蛀食了,宮徽羽特意薰上樟木提煉的油,有防蟲作用,紙張一燃起便產生樟油的特殊香氣,這種木香不只防蟲,還有醒腦的功效。

對氣味敏感的宮徽羽睡得正熟,不意打了個噴嚏,她似醒非醒的揉揉鼻子,還想繼續睡,可是飄進鼻翼間的樟木香讓她沒法入睡,她迷迷糊糊地睜開微困的水眸。

驟地,一怔。

「咦!你這個性格惡劣的家伙怎麼跑到我夢里,我為何這麼倒霉連作夢也夢到你,雖然你的長相我很滿意,小有心動,作作春夢也不錯,可是你為什麼陰魂不散纏著我,人不是我殺的……」她腦子渾沌,滿口胡說八道。「如果不是夢呢!」夏侯禎笑著朝她眉心一點。

不自覺的模模額頭,她喃喃自語,「不是夢……」

什麼,不是夢?!

像是任督二脈突然被打通,宮徽羽驚愕地睜大圓亮杏陣,櫻桃小口微啟,唇瓣水澤瑩潤得如霧中凝露,晶瑩地讓人想一口含住,品嘗那鮮女敕。

而夏侯禎也這麼做了,他俯,淺琢了一口。

「既然醒了就陪我一會,今晚的月光有迷迭香的味道。」催情。

「迷……迷迭香?」迷迷糊糊地,她尚未完全清醒。

他用一條繡著荼蘼花的厚被將來不及反應的宮徽羽整個人卷起,接著直接抱著走,宮征羽只覺得忽地有騰空一飄的感覺,再回神居然已在屋頂上了。

「你……你對我做了什麼?」她作了怪異荒誕的夢,夢見他對她……不,一定是夢,不是真的。

哀著唇,她有些怔忡。

「你是指花前月下,喁喁細語嗎?」他避口不談自己的輕薄舉動,眼神流動著萬般光彩。

這才是驚嚇好不好,宮徽羽的芙蓉小臉都嚇白了。「甄哥哥,甄夏公子,我膽子很小,別嚇我。」

他是開玩笑的吧,他老愛逗得她像跳豆,蹦騰地直跳腳,都不怕她的膽子嚇破了呀。

「不是鬧著玩,你入了我的眼,我一年前喪妻,府中有側室、通房數名,不過你入了門後,我一個也不踫如何?」他對她們也沒興趣,濃妝艷抹,妖里妖氣,一見就生厭。

「什麼,你還有側室和通房?」她一听,表情有些不自在,心頭有點酸酸澀澀的,很不是滋味。

她都忘了這年代的男子普通早婚,十七、八歲就妻妾成群,娶了一個又一個的老婆,把家里弄得像怡紅院。

「沒有孩子。」他倒是慶幸。

她沒好氣的一橫目。「誰問你這個了,你有沒有兒子、女兒關我什麼事,我才不嫁給有小老婆的男人。」

她適應不了這里的婚姻制度,她沒辦法忍受自己的丈夫身邊躺了另一個女人,和她做那種光著身子的私密事,一下子你,一下子她的換來換去。

看她怒氣沖沖的惱樣,夏侯禎反而笑了。「我保證只跟你做夫妻,其他人我管不著。不過在父母之命的年代,你能找到幾個不納妾的男人?媒人一上門說親,八人抬花轎便抬你過門了,由不得你不要。」

不只玉煌國,任何以男子為尊的朝代,女子皆無婚姻自主權,父母要她嫁誰她就得嫁誰。

「……這坑爹的死規矩,不嫁還不行。」她悶聲地咒罵,頭一次發覺古人不好當。

他輕笑。「是很坑爹,但起碼你還能選擇,而不是紅蓋頭一覆就要將終身托付給全然陌生的男人。」

「你也好不到哪兒去。」一丘之貉。

「再不好也有個比較,難道你要嫁給王二麻子?」他用她說過的話取笑她。

「……我討厭你。」她可不可以不要這麼悲慘呀!

「我的榮幸。」他笑著往她小圓臀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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