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午,長春集團籌備多年的主題時尚廣場終于正式開幕,公司在廣場辦了場熱熱鬧鬧的酒會,邀請各界名流及媒體記者與會。
杜唯與海琳負責剪彩,兩人相偕而立的身影猶如金童玉女,毫無疑問地成為眾家記者鎂光燈下的焦點。
甚至有記者當場起哄,說兩人郎才女貌,相配得不得了,有沒有考慮交往談戀愛?
對這樣的話題,杜唯只當是媒體熱愛制造八卦,吸引觀眾眼球,並不當回事,但在家里看電視新聞報導的鄭英媚,卻是驚得花容失色。
一旁也在看新聞的顧長春見了,訝異地挑眉。「怎麼了?英媚,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鄭英媚一顫,望向公公,言語在唇畔遲疑地頓住。
「說話啊!」顧長春粗聲催促。「你知道我最沒耐性等人家在那邊吞吞吐吐了。」
鄭英媚聞言,深吸口氣。「爸,我們得想想辦法了。」
「什麼意思?」
「你剛也看到新聞了,連媒體都誤會小唯跟春雪是一對,雖然他們是因為不曉得小唯其實是顧家的骨肉,但這種八卦鬧大了總是不好,萬一被知道真相的人當真了,不知道會傳出多麼難听的話來。」
彼長春愣了愣。「這倒也是。」
「爸,你看我們要不要盡快把春雪跟信寬的婚事辦一辦?至少先訂婚,為他們倆的關系正名。」
「訂婚?」顧長春皺眉,難得猶豫。「可是春雪跟我說,她不想那麼早結婚,而且她好像很不高興我作主安排她的婚事。」
鄭英媚詫異,沒想到這個一向專斷蠻橫、說風就是雨的老人,竟開始懂得考量別人的意願。「爸,你不是說過春雪成為顧家繼承人的條件之一,就是得跟信寬結婚嗎?你該不會改變主意了吧?」
彼長春一窒,遭人看破心思,霎時有些狼狽,他不悅地瞪向兒媳婦。「呿,改變的人是你吧!我記得你以前還勸我不要強迫安排孩子們的婚事,怎麼現在態度不一樣了?」
「我……是因為……」鄭英媚有口難言。
「究竟發生什麼事了?」顧長春眼神銳利。「跟我說實話!」
「不是的,沒什麼事。」鄭英媚急急否認,打死她也不敢坦承自己懷疑杜唯跟春雪表兄妹之間有不倫感情。「只是……我覺得信寬跟春雪挺配的,早日將他們的婚事辦了,也免得外面的人拿小唯跟春雪嚼舌根,這樣真的不好,我們家……不能再有這些閑言閑語了。」
彼長春沉吟不語。
鄭英媚窺探公公表情,知道他被自己說動了,打鐵趁熱。「還有爸,你覺得庭歡怎樣?」
「庭歡?」
「上次庭歡來我們家參加宴會,我看她跟小唯相處得挺好的,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復合的機會?」
彼長春目光一閃,心下確實有些介意,但表面裝作滿不在乎。「呿!他們有沒有復合的機會,關我什麼事?」
「我是覺得庭歡這女孩子是不錯,又漂亮又賢慧,家世也好,爸媽都是大學教授,杜唯跟她分手很可惜。」鄭英媚頓了頓,提議。「我們要不要請信寬跟庭歡一起來家里吃飯,看看年輕人他們自己的意願?」
「嘖,你們這些女人家,就愛牽紅線作媒。」顧長春不屑似地撇撇嘴。「隨便你怎麼做,我沒意見。」
「好,我知道了。」鄭英媚柔順應道,轉過頭,眉宇不免流露幾分憂心。
數日後,當杜唯和海琳相偕下班回到家,意外地發現迎接他們的是一場鴻門宴。
彼長春邀請了高信寬與傅庭歡來家里用餐,沈意詩和鄭英媚也在座,一共七人的晚餐像一場小型的社交宴。
眾人都盛裝出席,廚房請來專業的飯店主廚烹調了法式料理,每一道菜都是精心制作,色香味俱全,兼具藝術及口感。
彼長春還開了兩瓶昂貴的紅酒,一瓶是義大利酒廠的得獎作品,另一瓶是法國勃根地的名酒。
席間,顧長春主導著話題,談政治、談國際經濟形勢,高信寬也很知趣地應和,侃侃而談。
其他人則是相對比較沉默,沈意詩本來就對這種話題插不上嘴,鄭英媚若有所思,偶爾會勸杜唯挾菜給傅庭歡,似是有意撮合兩人,杜唯警覺事有蹊蹺,海琳則是不動聲色。
「怎麼不說話?」顧長春總算察覺其他人興致索然,望向外孫女。「春雪,你不是一直跟著杜唯上經營管理課嗎?對現在的國際經濟應該也有點看法吧?」
海琳听問,盈盈一笑,從容不迫地端起酒杯,淺啜一口。「我只是學到皮毛而已,難道外公還期待我發表對美國聯準會降息的看法嗎?還是要我論述歐債問題該怎麼解決才好?」
「就是嘛,外公,你好無聊!」沈意詩逮到機會插嘴,連忙抱怨。「好好一頓晚餐,干麼老講這些倒胃口的事情啊?我都吃不下飯了。」
「你怎麼會吃不下?你不是一向胃口最好的嗎?」
「呿,听你們一直在講現在國際經濟怎麼怎麼不景氣,好多低下階層的人都找不到工作,貧富差距愈拉愈大……想到那麼多人連賺錢溫飽都很困難,要我怎麼放心大吃大喝啊?」
「唷!沒想到顧家二公主也懂得體會民間疾苦?」高信寬望向她,星眸炯炯,似謔非謔。「我還以為你整天只曉得逛街喝下午茶,跟你那些姊妹淘比拚誰的名牌包包最in最潮。」
「高信寬!」沈意詩火大地瞪他。「你一定要把我當成那種沒腦袋的千金大小姐嗎?」
「你不是嗎?」他好整以暇地反問。
「你……」她氣極,臉色刷白,明眸卻亮燦如火,鮮明的對比煞是迷人。
「好了,信寬,你別逗意詩了。」鄭英媚見氣氛不對,忙打圓場。「大家喝酒吧!難得有機會聚在一起,我們來干一杯。」
說著,她朝公公暗示性地瞥去一眼,顧長春意會地頷首,先行舉杯。
「好,就祝我們長春集團新開的主題時尚廣場業績長紅,公司營運創新高!」
他一開口,其他人都識相地跟著舉杯,彼此互踫,撞出清脆好听的聲響。
酒酣耳熱之際,顧長春忽地拿根湯匙敲敲酒杯,吸引眾人注意力。「藉這個機會,我有件事跟大家宣布。」
終于要切入正題了嗎?杜唯與海琳不著痕跡地交換一瞥。
「大家應該都曉得,我讓春雪認祖歸宗其實是想讓她成為顧家的繼承人,接班公司,上次我跟春雪說,只要她有辦法說服一個日本知名設計大師,搶下他的品牌代理,我就認可她有能力當我的繼承人——結果春雪沒讓我失望,她辦到了!」
餐桌上諸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海琳身上,她悄悄捏握了下掌心,保持鎮定。
「所以前陣子我聯絡了律師,要他擬妥文件,把我手上持有的部分長春集團的股權移轉給春雪。」
「什麼?」沈意詩听聞外公的宣言,不禁驚訝。「外公,你意思是你要提前把公司股份給春雪嗎?」
「嗯,這也是杜唯的建議,他說這樣才能避免到時繳交龐大的遺產稅。」說著,顧長春銳利的眸光掃向杜唯。
他面無表情,看似平靜。
而這樣的平靜令顧長春霎時感到不是滋味,冷哼一聲,語氣變得凌厲。「不過,我有個條件,春雪如果想繼承公司,得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條件?」海琳直視老人。
「之前我就跟你提過了,你不會假裝忘了吧?」顧長春閑閑飲酒,看看她,又看看坐她對面的高信寬。
海琳芳心一沉,有不祥預感。「外公的意思是?」
彼長春微微一笑。「只要你答應跟信寬結婚,我現在就把公司股權轉移給你。」
這話一落,猶如威力強大的原子彈,在席間炸開驚濤駭浪。
除了鄭英媚,每個人都是駭然變色,就連旁觀的傅庭歡,也深鎖秀眉,擔憂地凝望杜唯。
「本來我考慮到贈與稅,想說慢慢地逐年轉移給你的,不過如果你同意跟信寬結婚,我可以一次先把百分之十的股份過給你。」
百分之十?!
席間諸人听到這數目,都是強烈震撼,光是這一筆,就是杜唯從他父親那兒繼承來的股權的兩倍了。
彼長春有意無意地又瞥了杜唯一眼,見他眼神閃爍,總算有些滿意了,冷冷一笑。「怎樣?春雪,你答不答應?」
海琳掐握掌心,極力裝作若無其事,淡漠地揚嗓。「外公應該先問問人家肯不肯當你欽點的未來孫女婿吧?」
「我OK啊!」高信寬話接得爽快,快得令坐他身旁的沈意詩激烈地倒抽口氣。「我早說過了,春雪,我很樂意接受長輩為我們安排的婚事。」
這可惡的男人!明知她不愛他,為何還要這般戲弄她?
海琳瞪他,眸光凜冽如刃,他卻是聳聳肩,回她一笑,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
「既然信寬都答應了,春雪,就看你的了。」顧長春意味深長的目光鎖定海琳。「你決定怎樣?」
海琳咬唇不語,由羽睫下偷窺杜唯,他一動也不動,冷凝若雕像,但她卻由他緊扣著酒杯,隱隱泛白的指節,猜到他內心的激昂。
他肯定很生氣,不可能不生氣,他的親爺爺不但不認他,而且寧願將他最愛的公司交給像她這種半吊子,也不肯給他。
這些年來,他為顧家、為長春集團做牛做馬,換來的卻是爺爺的輕蔑與無視。
他能不恨嗎?如果是她,一定也恨透了,恨透這不公平的一切!
她知道他想要公司,絕不甘心讓給其他人,所以,她無論如何都要幫他拿到——
「我答應你,外公,我會跟信寬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