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游戲(下)‧密愛 第7章(1)

晚餐後,沈意詩趁眾人不注意,將高信寬拖上三樓,兩人在會客廳相互對峙。

「你不準跟春雪結婚!」她凶巴巴地嗆聲。

斑信寬倚牆而立,雙手環抱胸前,姿態顯得瀟灑閑適。「你憑什麼不準?」

「……」

「沈意詩,你說說看啊,到底憑什麼?」

「憑……你不可以這樣欺負我!」吞吐半天,沈意詩總算沖口嗆聲。「你拒絕跟我結婚,卻答應跟春雪結婚,你簡直……你不可以看扁我!」

「我沒看扁你啊!」高信寬雙手一攤,依然是一副從容不迫的神態。「你是什麼樣的女人,我太清楚了,我不是看扁你,意詩,是看透你。」他凝望她,星眸含笑。

那熠熠生輝的笑意,明顯是在嘲弄她。沈意詩氣得磨牙。

她辯不過他,真的辯不過!

不是因為她笨,也不是因為她口才不好,而是這男人太壞、太狡猾,像蛇一樣,好可怕。

她恨恨地瞪他,恨恨地跺腳。「我討厭你!」

「是這樣嗎?」

「高信寬,我討厭你,討厭你!」

孩子氣的宣言惹得他更加笑不可抑,星眸灼灼,一步一步走近她。

「你干什麼?」她防備地想往後退。

他卻沒給她逃離的余裕,忽地猿臂一展,將她整個人拽入懷里,不客氣地吻上她的唇。

她慌然尖叫,用力推開他。「你做什麼?!」

「看不出來嗎?我在親你。」說著,他邪邪一笑,在她猝不及防問,再次俯唇強吻。

「唔……嗯……」她氣憤地掙扎。

但這回,他牢牢地擒住她縴腰,不讓她有機會掙月兌,俊唇深深地吻她,直到她頭暈目眩,全身酥軟,不知不覺放棄了抵抗。

她沉醉在這纏綿的吻里,嚶嚀承迎,過了好片刻,他才慢慢地放開她,用拇指揉過她濕潤的唇瓣,勾在嘴角的笑意更邪。

「看你的反應,實在不像是真的討厭我。」

調戲的言語,宛如一盆冷水當頭澆下,沈意詩頓時清醒,身子陣陣顫栗,又是懊惱,又是委屈,眼眸悄悄染紅。

他偏還要繼續氣她,拍拍她臉頰。「別擔心,意詩,我不是說過了嗎?我跟春雪結婚後,我們還是可以當地下情人啊,我一樣會這麼吻你、疼愛你,一樣會陪你這麼玩……」

「我不要玩!誰說我要……跟你玩了?」她不爭氣地哽咽,好氣他,更氣自己為他神傷。「好,你就去跟春雪結婚吧!去娶能夠幫助你飛黃騰達的女繼承人吧!壞蛋,你真的太壞了!你沒有節操……」

話語未落,她已匆匆旋身,飛也似地逃離。

他目送她背影,笑意頓時凝斂,眉宇憂郁地收攏,和方才的玩世不恭判若兩人。

海琳從另一個入口走進來時,看到的便是這一幕,她在腦海玩味方才听到的對話,櫻唇無聲地綻開。

「你明明在乎她的,為什麼答應跟我結婚?」

斑信寬震了震,回頭見是她,瞳光微妙地閃爍,他將雙手插進褲袋,狀若漫不經心。「你明明也不愛我,又為什麼答應?」

「很簡單,我是為了能夠繼承顧家財產啊!」

「我也一樣,娶到顧家的女繼承人對我的政壇之路很有幫助。」

兩人都很坦率,都表明自己是為利益結婚,與情愛無關。

「你該不會想反悔吧?」他試探地問。

「你別反悔就好了。」

海琳冷笑,轉身離開,她回房拿了一個答應送給鄭英媚的水晶音樂盒,拾級下樓,經過樓梯間時,瞥見二樓陽台有人影搖動。

她定楮細瞧,發現是杜唯倚在欄桿邊,手上端著酒杯,她正想上前,一道清雅的女聲揚起,凝住她步履。

「你不高興嗎?」

是傅庭歡!

海琳一凜,忙側身隱在落地窗邊,偷听兩人對話。

「怎麼不說話?」傅庭歡幽幽追問。「你坦白告訴我,唯,你表妹決定跟高家公子結婚,你不高興嗎?」

「我干麼要不高興?」杜唯回應的嗓音略顯粗嗄。

「因為這代表她將會拿走公司的股份,真正成為長春集團未來的接班人。」

「那又怎樣?」

「你別跟我說你不在乎,我知道你在乎。」

他靜默不語。

暗庭歡凝望他,許久,長長地嘆息。「唯,你放手吧!我早就勸過你不該待在顧家,你爺爺根本不認你,你又何必留在這里折磨自己?」

「我不覺得是折磨。」杜唯語氣強硬。

「還說不是?你自己憑良心說說看,自從你來到這間公司,住進顧家後,你真心笑過幾次?以前在學校的時候,你是那麼瀟灑開朗的一個人。現在呢?我每次看你,都是眉頭深鎖的樣子。」

「……人會變的。」

「沒錯,人會變,所以你跟我都變了。」傅庭歡澀澀低語,眼潭幽蒙,映著逐漸在記憶里淡薄的過往。「如果不是你堅持回顧家,完成你爸臨終之前的托付,我們今天也不會走到這地步。」

從那時起,他就變了一個人,為顧家活,為爭取他爺爺的認同而奮斗,他煎熬著自己,也煎熬著她,煎熬著兩人原本甜蜜純粹的愛情。

「……你變得好不快樂,我跟你在一起也不快樂。」

杜唯蹙眉,啜口辛辣的酒。「所以我們不是分手了嗎?」

「對,所以我們分手了,而且是我提出來的。可是我一直在想,如果你願意離開顧家的話,我們其實可以不必分手的,只要你肯放下心魔……」

「我沒有心魔!」

「你到現在,還是不肯認輸嗎?你表妹都要結婚了!她很快就會拿到公司股份,入主公司,你阻止不了的。這麼多年來,你為顧家付出的一切,始終是得不到回報的,你別再執著了,放手吧!」

「別說了!」杜唯倏地上前一步,咄咄逼人的氣勢威嚇著前女友。

她微顫,臉色刷白。

他認出她的驚嚇,瞬間感到歉意,放柔嗓音。「庭歡,我知道你是關心我,但你不懂,我不可以就這麼離開顧家的。」

「為什麼不可以?就為了你爸臨終前的托付?你沒欠顧家什麼,是他們對不起你……」

「別說了。」他再次制止她,這回語氣冷靜多了,但依然堅決。「晚了,我讓司機送你回家。」

他連親自送她回家都不肯嗎?他怎能如此冷淡?難道他對她、對兩人昔日的愛情,沒有一絲絲留戀嗎?

餅去的,果真只能成為過去?

暗庭歡不甘心,這些年來,她不是沒交過別的男朋友,但只有杜唯,令她至今依依不舍。

或許是因為初戀總是最難忘,最難割舍。

「算我求你,唯!」她突如其來地撲向他,放下自尊,放下女性的矜持,雙手緊緊抱著他。「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只要你肯離開顧家,我們就可以像從前一樣,一定可以的!」

「庭歡……」

「別拒絕我。」她顫聲呢喃,踮起腳尖,渴求地尋覓他的唇。

帶著幾分哀傷的吻令他難以推拒,他知道,是自己對不起她。

他靜立不動,任由她藉著這個吻尋求安慰,直到一陣 啷落地聲響起。

兩人同時一震,分開身子,望向聲音來處,這才察覺海琳不知何時站在窗邊,腳邊歪躺著一個水晶音樂盒。

「海……」杜唯想喊她,轉瞬便機敏地住口。

「原來是你表妹。」傅庭歡苦笑,伸手撥了撥微亂的秀發,然後有些困窘地望向海琳。「抱歉,春雪,嚇到你了嗎?」

海琳咬咬牙,藉著彎身舍起音樂盒的動作掩飾不安定的情緒,嵌在音樂盒底座的小天使折了一根彩色的玻璃羽翼。

「糟糕,斷掉了。」她低聲呢喃,玉手在地上模索著碎片,一時恍惚,指尖竟被羽翼的尖角割傷。

她驚呼一聲,還不及反應,杜唯已搶上來,一把拽握她手腕。

「你小心點!這碎片讓佣人來收拾就好了……嘖,你瞧,都流血了。」

「沒事,一點小傷而已。」她急急抽回手,藏在身後。

他蹙眉望她,她也怔忡地回凝他,昏黃的月色下,流轉著曖昧的氛圍。

一旁的傅庭歡感覺到異樣,禁不住輕咳一聲。

海琳凜神,顫顫一笑,故意學沈意詩用撒嬌的口氣說話。「哎,表哥,你別那樣瞪人嘛!我知道是我太不小心了啦,抱歉。」她翩然起身。「我回房處理一下傷口,就不打擾你們了,你們慢慢聊。」

語落,她捧著音樂盒離開。

杜唯目送她背影,只猶豫了兩秒,便轉向傅庭歡。「庭歡,你先下樓跟阿姨他們聊聊吧!我去看看海……我表妹怎麼樣了。」

隨代後,他大踏步走進屋里,留下一臉錯愕不信的前女友。

杜唯追著海琳回到她房里,順手掩上門。

她在茶幾上擱下音樂盒,垂斂眸,靜默地凝視著自己受傷的手。

他順著她視線往下,抓起她的手,將那受傷的手指含進嘴里,輕柔地吮去血珠。

她先是怔愣,繼而用力抽回手。

他望向她冷漠的容顏。「你在吃醋?」

她身子一僵,迅速反駁。「我干麼吃醋?」

「因為你剛剛撞見庭歡親吻我。」他涼涼地道。

「是她親你嗎?」她冷嗤。「怎麼不說是你親她?」

「是她親我,我只是沒推開。」

「你當然舍不得推開,是你的舊情人呢!信寬告訴我,你們以前愛得可纏綿悱惻了。」

「高信寬?」他皺眉。「他干麼跟你說這些?」

「怎麼?不能說嗎?」她橫睨他。「這又不是什麼秘密。」

「你跟信寬聊很多嗎?」他突兀地問。

「什麼意思?」

「你喜歡他?」

她聞言,差點嗆到。「你說什麼?」

他抿抿唇,問得很認真。「我問你是不是喜歡信寬?」

他居然問她這種問題,怎麼可以這樣問她!

海琳倏地惱了,她不明白自己氣什麼,只覺得胸口悶著、梗塞著,難以順暢呼吸。

「你以為我是因為喜歡他,才答應外公跟他結婚的嗎?」

「我當然知道不是。」他輕哼,不知怎地,語氣噙著些微別扭。「只是或許連你自己都沒察覺,你喜歡他,才會答應得那麼爽快。」

「我不喜歡他!」她忿忿地強調,而他正感到心情飛揚時,她下一句聲明又擊沉他的好心情。「我跟他結婚,是因為這樣我才能得到公司股權跟顧家財產,這點你最清楚的不是嗎?」

這不是他想听的答案。雖然很真實,他也心知肚明,但這不是他期待的答案。

問題是,他究竟期待什麼呢?

杜唯咬牙,擒住海琳的眸光清銳如刃。「我怎麼曉得你不會背叛我?」

「這什麼意思?」她怔了怔,半晌,驀地恍然。「你到現在還懷疑我嗎?跟他訂婚的是顧春雪,不是李海琳,如果我沒有遵照協議把公司的股權轉交給你,你可以隨時揭破我的身分。」

他察覺她受傷的口吻,頓時有些歉疚。「我不是這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海琳尖銳地反問。「我知道你要公司,你放心,我會拿來給你。」她頓住,好一會兒,啞聲揚嗓。「拿到公司後,你就可以離開顧家,回到傅庭歡身邊了。」

他一震。「你在說什麼?我已經跟你登記結婚了!」

「那只是名義上的婚姻而已,為了方便你得到公司,不是嗎?」她犀利地嘲諷,犀利得令他也感覺到受傷。

他忽地轉過她身子,將她抵在牆邊,鎖在他的勢力範圍內。「李海琳,我們的婚姻對你來說就只是那樣嗎?」

他看她的眼神太深,太復雜,看得她心韻紛亂,羽睫伏斂,悄悄抬手捏了捏藏在衣襟內的戒環。「不然……你說是怎樣?本來就只是一樁權宜婚姻,你可別告訴我,你是因為愛我才逼我跟你去做結婚登記。」她深吸口氣,揚眸望他。「你不愛我,對吧?」

他注視她,許久,不答反問。「你呢?」

她討厭他如此試探她,為何他不能干脆地給她答案?為何要這般玩弄她的心?

海琳暗暗咬牙,藏住所有凌亂的情感,只展示倔強。「我從來就沒想過愛任何人,愛情是這世上最廉價的玩意兒。」

從很久以前,她就告訴自己,她李海琳要的不是天上的星星或虛幻的夢想,她要的,是最冰冷也最實際的東西——

金錢。

「對你來說,錢才是最重要的,是吧?」他譏刺,仿佛看透了她。

「是又怎樣?」她高傲地抬起下巴。

「很好。」他磨牙,一字一句由齒縫中逼出。「李海琳,你就用顧春雪的身分去跟高信寬結婚吧!然後把長春集團的股份拿來給我,你也會得到你該得的那一份。」

「好啊。」她故作滿不在乎地聳聳肩。「就這麼說定了。」

他瞪她,瞳光明滅不定,跟著毫無預警地俯下唇吻她。

她嚇一跳,下意識地推開他。「你干麼?!」

他冷冷勾唇,笑意矛盾地融合溫文與放肆,令人心慌意亂,難以捉模。「這是為我們方才的約定蓋章。」

她心亂如麻,正欲開口,門口傳來一陣跫音,跟著,有人敲門。

兩人連忙分開,海琳揚手順攏秀發,又理了理衣衫,這才前去開門。

站在門口的是鄭英媚。「春雪,小唯在這兒嗎?庭歡說他跟你在一起。」

「嗯,在啊。」海琳讓開身子,將鄭英媚迎進房里。

「阿姨找我有事嗎?」杜唯笑問。

鄭英媚沒立刻回答,視線在兩人身上來回交錯,眼神帶著些微異樣。

杜唯警覺,表面不動聲色。「春雪手指割傷了,我來幫她上藥。」

「是嗎?」鄭英媚轉向海琳。「你的手還好吧?」

「沒事,只是一點小傷,搽過藥就好了。」海琳笑道。

「那就好。」鄭英媚又轉向杜唯。「庭歡說要走了,你開車送她回家吧!」

「不是有司機可以送嗎?」杜唯直覺想拒絕。「我剛喝了點酒……」

「還是你送她吧!」鄭英媚打斷他,語氣隱隱噙著責備。「小唯,庭歡是個不錯的女孩,我看她對你還是很有心的,如果可能,你們復合吧!連爸都喜歡她,說她跟你挺配的。」

杜唯一愣。「董事長這麼說?」

「是啊!」鄭英媚點頭,凝睇他的眼神滿含期盼。「他好像希望你跟庭歡可以結婚。」

「我的終身大事不用他管。」杜唯語鋒凌銳。

鄭英媚錯愕,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海琳忙打圓場。

「表哥,你就送傅小姐回去吧!」她合宜地扮演著表妹的角色。「別讓人家久等了。」

杜唯擰眉,不悅地望向她。

她以眼神對他示意,他這才不情願地頷首。「好吧,我去送庭歡。」

他離去後,海琳見鄭英媚一臉心神不寧,刻意嫣然笑道︰「舅媽對不起,我說要送你的水晶音樂盒,剛剛不小心被我摔碎了。」

鄭英媚定定神。「沒事,你手沒怎麼樣就好,讓舅媽看看,是哪里受傷了?」

「就這里割傷而已。」海琳伸出受傷的手指。

鄭英媚看了看,確實只是輕微的割傷,放下心,跟著怔怔地揚起眸。「春雪,你覺得庭歡怎樣?」

海琳心韻乍停。「嗯,看起來是個溫柔的好女人。」

「所以你也贊成你表哥跟她復合,對吧?」

為何要問她的意見?海琳盯著鄭英媚,從她眼里看到一絲不安,看來她的確懷疑他們「表兄妹」之間有不倫關系。

海琳嘲諷地尋思,暗暗深呼吸,櫻唇綻開。「嗯,我贊成啊!」

她笑著,心口卻梗著某種難以形容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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