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逗海賊心 第二章

「你好大的膽子,姓朱的。這黃河是誰家的地盤,全天下都曉得,就你不曉得嗎?」一手上下甩動把玩著鋒利的匕首,滕于帆那張據言看一眼足以酥魂,看兩眼可以化骨的邪門俊臉,合著他故意放軟的音調,不需任何恫嚇的言詞,已經足以讓鼠輩膽寒。

朱頭以為自己能靠著船輕海程快而躲過,想不到所謂道高一尺,今夜他才明白自己過去沒遇上黑旗船隊,只是一時的僥幸,而不是他的船當真快得讓人追不上。

可惜,知道得太遲了。

「滕……滕大爺……不、不,滕神仙,我朱頭一時不察,冒犯了您的地盤,這都怪小人有眼無珠,有頭沒腦,我向您下跪、叩頭,求您饒了小的一命,我下次絕不敢再犯了。」

「你說什麼,這眼中的珠子是假的嗎?讓我刨出來看看。」

「神仙、神仙手下留情。」

匕首化為一圈圈銀芒在朱頭恐懼而大張的眼前轉呀轉的。「你這人怎麼說話如此矛盾,既然是假的眼珠還留它作什麼,我好心把它給刨了,你好找到真眼珠裝上去嘛!我這麼善心好意,你卻要我手下留情?怪怪。」

朱頭連吞好幾口氣,喘都不敢喘,踫上這個魔頭,就算自己有幾雙眼楮都不夠他玩。誰都曉得,黑旗滕家最凶狠的角色,非滕二少爺于帆莫屬。這個掌管著滕氏暗地交易的龐大黑市,以及成千上萬艘神出鬼沒「巡邏」于黃河流域的黑旗船隊的男人,有著無數讓人聞之色變的恐怖傳聞。

喜怒無常,脾氣難以捉模的他,有著和俊逸清秀外表完全相反的暴戾血腥性格,尤其是他對家族的忠心,更讓他從不饒赦任何威脅到他們黑旗滕家的敵人。前一陣子還听說他為了自己兄弟的事,甚至赤手空拳的毀了一個村子,燒殺擄掠,一個活口也沒有留下來呢!

「我、我這是真眼珠啊,我就喊您一聲祖宗,請您別開玩笑,我還想要留著這雙眼楮。」

「開、玩、笑?」滕于帆的眉節節拉高,手指間玩耍的匕首也倏地止住,貼在朱頭的鼻翼邊說︰「你是什麼人,有資格听我滕某人口中的笑話嗎?你未免太高抬自己了點,朱、大、爺。」

朱頭額前滴下冷汗,那冰冷的匕首隨時都可以割下他的鼻子。

「既然是真眼楮,那就是明知這是滕家地盤,還故犯了?」他的口吻甚至比匕首更冰冷。

這會兒朱頭已經嚇得口不能言。

「大規模的在北方窮村子里買進少女,藉著水運到南方發財,再從南方透過管道買進低劣的鹽磚送到北方去賣,你這算盤是打得不錯,卻壞了行情,你以為可以繼續這麼干下去,把我們黑旗滕家的規矩丟在一邊不管嗎?」

他承認自己是存了那麼點小僥幸,第一次交易成功後,他膽子就大起來,以為黑旗滕家的人不可能會注意到自己這種小角色,只要他小心一點,就可以順順當當、偷偷模模的發筆橫財。不知不覺中,胃口也越變越大,這一次就是因為想多載幾口

人、多換些鹽磚……「撲通」朱頭軟了膝蓋,跪到地上說︰「饒命,請滕二少爺饒命,我下次不敢再犯了,我這船也不敢要了,貨物全送給您老人家,隨便您要怎麼處理這些女人,我都沒有意見,只要您放我一條生路,我給您磕頭、磕頭!」

滕于帆一腳踩住男人的脖子說︰「這些貨品算什麼,和破銅爛鐵有什麼分別!

重點是你下次不再犯的證據在哪里?嗯?空口白話誰都會說,想欺騙我可沒那麼容易。」

「我、我……」朱頭發抖的說︰「我該怎麼做才好?請滕二少爺明示!」

「把頭留下,我就相信你。」

「哈!」朱頭恐慌的護住自己頸子。「這……這不是要我的命?」

「沒腦袋會不會要命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沒有說不的權利。」他一彈指,左右的人便上前捉住拚命哀嚎反抗的男人,往船邊拖去。

身為滕于帆的隨侍之一的小尾子,惶恐的站在一邊——二少爺今兒個脾氣不太妙啊!平常的模樣就很嚇人了,但今天他的可怕程度又更上一層樓,原本賞心悅目的俊秀美貌,現在卻咄咄逼人的像一把凶刃,每個被他冷眼掃到的家伙,背脊都會不由自主的竄過一陣陣冷顫。

他會心情如此不好的理由,恐怕和自己也月兌不了關系。

小尾子垂下八字眉,事情起因于這次上船前,滕氏的大家長,老爺子下令要在向來無拘無束、狂放的二少爺身上加點責任,硬是把自己與另一名隨侍小珞子指派給二少爺。

美其名是多兩個幫手,其實呀……因為大少爺與三少爺都分別成家立業,只有二少爺還是我行我素、孤家寡人一個,滕老爺子看不過去,命他們兩個小隨從想盡辦法,也得幫二少爺找位媳婦兒。

媳婦兒,說得容易,誰不知道二少爺討厭女人是出名的。

如果要譬喻二少爺討厭女人的程度,那就像是……看到蛇的青蛙?不對,比喻二少爺為青蛙,那不等于說他會被女人給吃了?那麼就是雞和狗,所謂的雞犬不寧——這還是有點不倫不類。

反正、總之、結論就是︰二少爺從不對女人有好臉色,稱呼她們是世上最狡猾、無恥、無誠、無信,集所有最糟糕缺點于一身的東西。甚至是家畜,在二少爺心中都比女人的地位要高一點。

可別看二少爺對女人如此惡劣,偏偏就是有那麼多女人喜歡纏著他不放。

昨天他可是親眼證實了,這不可思議的傳奇景象。

二少爺臨上船前,據說去了某間艷名遠播、名花無數的大酒家喝酒。

雖然討厭女人,但應付生理需求時,二少爺可不會拘泥于「討厭」二字,他最常掛在口頭上的話就是︰「你討厭吃飯,但眼前只有飯,不吃會餓死時,你還挑不挑?」對二少爺來說,找女人陪寢,就像吃飯一樣,一件不需花腦筋去掛意的事,吃完就算了。

可是那些女人卻在「被吃」完後,對二少爺更加的死心塌地。

每一次少爺上船前,那一票子追著二少爺到船邊送行的女人堆,只有壯觀二字可以形容。那些平常只出現在花樓酒家的風塵女子,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噴的香粉大老遠就傳到港邊不說,她們丟給二少爺的手絹兒也讓港邊的天空黯然失色。可是這些只讓少爺對她們更反感而已。

冷面無情的二少爺命人對船下的女人們不斷潑水,將她們驅散開來,還咒罵她們如此哭哭啼啼的送行,是在觸他霉頭。幸好二少爺「吃」女人的次數不多,否則每一次上船前都演出這樣的戲碼,可真會把人累癱了。

「二少,解決了那朱頭,這些……怎麼辦?」另一名隨侍小珞子,不怕死的指著那群被嚇得有如驚弓之鳥的女人們說。

從朱頭的船上搜出來的貨物,包括次級的布料與這些準備賣到南方的女人。

滕于帆冷漠的揮手說︰「我管那麼多,隨她們自生自滅也可以,只要不要礙到我的眼。」

小尾子同情的看著那些女人,她們听見滕二少的回答後,個個臉色慘白。

「可是現在咱們在河中央又沒有靠岸的地方,就這麼放她們在船上,誰知道她們有沒有人懂得駕船,萬一不懂,那豈不是——」小尾子吞下「送她們赴死」這幾個字,再刺激這些可憐的女人,搞不好會放聲大哭,把船給淹沉了。

「那又如何?」挑高一眉,于帆桀驁的縮起雙手抱在胸前說︰「我干的是海賊的生意,可不是懸壺濟世的大夫,難不成還得發給她們每人一筆錢,順便送她們回老家去。這麼做對我有什麼好處?我放了她們,她們就該為自己撿回一條命,不必被朱頭賣掉而高興了,還想要求什麼?」

「可是……」

「還□唆,我就當你中意這堆女人,把你留在這艘船上,不必回我船了。」

「赫!」小尾子慌忙的搖頭。「不行啊!老爺子有交代我不能離開二少爺半步!」

「那就住口。」于帆干淨利落的了結他。「兄弟們,把可以搬的貨搬走,可以撤回船了。」他一聲令下,全船的弟兄都奉命行事。

丙決、快速的處事與清晰、準確的命令,正是滕于帆能率領這批兄弟叱吒黃河南北的高超手腕之一。

就在眾人忙著搬運貨品到鄰船時,小尾子沒留意到身後有個人影正悄悄接近,直到冰冷的刀子架在他脖子上,他才嚇得大叫。

「別動!所有的人都不許動!」清亮的女人嗓音,劃破安靜的空氣喝令說。???

蘭華吃了一記重擊後,失去意識的被放置在一旁無人理會,她蘇醒後听到的第一個消息,便是自己很可能被困在這艘無人駕駛的破船上,任意漂流。情急之下,她想也沒想的,隨手捉起刀子便架在離她最接近的人脖子上。

「別動,所有的人都把手上的武器丟下。」

「是你呀。」

蘭華不費吹灰之力便認出這個以寒諷目光斜視自己的男子,正是剛剛短短兩招就將自己擊敗的男人。自己的身手在九雲山寨中不是數一也有排二的能力,這男人卻仿佛在踩螞蟻似的易如反掌地擊敗了她,重重損傷蘭華的自尊。

她一直以為自己不是那麼弱的,不管面對什麼樣的高手,都不可能會在五招內就慘敗。可是這個男人——蘭華忍不住的把他從頭看到腳,再從腳看到頭,就是絲毫感覺不出來他有「隱而不見」的高深武功,相反的……到底什麼樣的爹、娘,才會生出這種比女人還漂亮的男人呀!

把她腦中所有稱贊人的長相好看的四字成語都拿出來用,什麼龍眉鳳鼻、色艷桃李、冰肌玉骨、巧奪天工、沉魚落雁,還不能描寫出眼前這張俊臉于十分,總歸就是張十全十美、無可挑剔的端整俊臉。

男人不該有這種勾魂眼、菱角唇、懸玉鼻,那會令全天下女子汗顏而羞愧,恨不得挖個地洞埋起來,想想身為女子竟長得比一名男子還要沒有情韻風味,這是多沒有面子的一件事。要不是他的高挑的身形與平坦削瘦的體格,給人凜凜的粗野男人氣息,她真要質疑起眼前的男人是否為女子喬裝的了。

「喂,女人,你看什麼看?沒看過男人也不需要用饑渴的眼光看我,先告訴你,我對一只偷偷模模的小老鼠沒興趣。」他傲慢的說道。

「我?偷偷模模的老鼠?」蘭華月復中生出一把旺盛的火。

「哼,挾持著我的隨從,這會兒又怎麼了?想要反過來勒索我錢財嗎?抱歉了,那笨手笨腳的隨從也不值多少,你要就拿去。」他扯起一邊唇角說。

「二少爺……」被蘭華捉住的少年,泫然欲泣的叫著。

「跟到這種主子,算你沒眼。」蘭華話說給少年听,眼楮卻是瞪著他。

「听見沒,小尾子,高興點,從今兒個起你就可以跟新主子去了。可喜可賀、可喜可賀。祝你們主僕一路順風,我走了。」他不痛不癢的點頭,舉步。

這家伙是不是人啊!依蘭華的看法,根本是頂著人皮的惡鬼。這下自己原本打算挾持少年,要求他們讓她上船直到岸邊為止的計劃,也全盤泡湯了。這家伙無血無淚,肯定不會為了這少年作如此犧牲。

「少爺,您要是這麼狠心,就別怪我小尾子要出賣您了。」少年哭訴的說。

「出賣?」美男子挑高一眉。

「呵,你倒說說,我有什麼把柄會被你出賣?」

「諸位大姐、小妹,你們誰要是能纏住我家二少爺不放,一路上窮追不舍、死纏爛打,我小尾子保證我會在我們滕家大老爺面前美言,保證讓你們坐上滕家二少女乃女乃的地位。身後的大姐,您這把刀也高抬貴手,與其挾持我,不如捉緊我家二少爺這個金龜婿吧!」深諳處于生死交關危機時,知道月兌身就是混亂敵人耳目、轉移焦點的小尾子,不顧他家少爺的死瞪,一心一意的大叫著。

「哪個女人要是斗膽靠近我,我現在就把她丟入海中去喂魚。」帶著深惡痛絕的臉色,他用幾近冰點的口吻說。

結果小尾子一番煽動的話,又徒勞無功了。

蘭華看著這可笑的主僕二人,忍不住說︰「像這種沒膽的男人,會有人要才怪。」

小尾子吞了口口水,沒……沒膽的男人?天呀,這姑娘是何方神聖,她曉不曉得站在她眼前的是什麼人?平常光是滕二少的名號,就能令這黃河上多少梟雄膽寒。

現在她居然輕描淡寫的說二少爺沒膽?

二少爺一瞬間文風不動,只有一雙美目轉為陰鷙毒狠。「你說誰沒膽子?」

「你呀。」蘭華不為他的眼神所動搖。「從頭到尾,你就是一臉怕女人的樣子。

堂堂男子漢大丈夫,卻容不下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除了‘膽小’外,還有什麼字眼可以形容。」

「我是厭惡女人,誰怕女人來著!」

「話人人會講、屁人人會放。」

啪擦,小尾子仿佛看到二少爺和這位姑娘間有著暗暗的火花噴出。

「你好像忘了,剛剛是誰輸在誰的手下。無妨,我為人寬宏大量,不介意劃花了你的臉,讓你做名符其實的母夜叉,省得以後有笨男人被你那張臉給騙了。」

「我樂于接受。方才是事出突然、一時不察,這回我就剝下你那男不男、女不女的臉皮,好讓世人看清你赤果果的真面目。」

兩人熱戰開打的氣息彌漫全場,彼此似乎都把其他人都給忘了,眼里只有對方存在。???

所謂不打不相識,就是用來形容這種場合吧?

「這娘兒們的身手還真不錯。」小珞子在小尾子身邊贊嘆的說道。

場中央的熱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大伙兒都很好奇什麼樣的女人那麼有膽子,竟敢單挑他們的滕二少爺,而相對的二少爺竟會接受一個姑娘家的挑戰,也讓人匪夷所思。所以眾人紛紛放下手邊搬運的工作,聚在船板四周觀看,也不足為奇了。

小尾子搖搖頭說︰「你怎麼這樣稱呼人家,好歹也喊一聲‘姑娘’吧。」

他正經八百的糾正,半點都傳不進小珞子的耳中。這對哥倆好一對寶的隨從,在滕氏島上可是大大有名,一個是滑頭過度,一個則是忠心、老實過頭,個性截然不同,但闖禍的能力都是個中翹楚。他們還不知道滕老爺子硬把他們推給了滕于帆的理由之一,就是想清除島上的禍根。

「你說,這場打斗誰會贏啊?」小珞子愛看好戲的眼楮,一閃一閃的發光。

「二少爺沒有輸的道理。」

「去,這下子賭不起來了。本來還想你會押寶在那娘兒們身上。」小珞子惋惜的一彈指尖說。

「讓二少爺知道你拿他當賭注,小心腦袋不保。」

「我哪那麼笨,會讓他知道。」

兩人的插科打諢告一段落,場中央的打斗不知進行了多少招數。隨著兩人拆招的速度越發快得令人眼花繚亂,大伙兒也漸漸開始對她的身手佩服起來。能夠和滕家第二把交椅打到這種程度的人,說是屈指可數絕不會夸張。

但見場中心的女子全場飛舞應招間,汗如雨下,而滕于帆這廂卻還是游刃有余的從容應對著。

于帆默默的接下對方一招飛沙挑石、倒刺回馬,還有閑情逸致的欣賞著她的身手。起初只以為哪來的瘋婆子大放厥辭,好大膽子竟向他臨城叫陣,可是這會兒他相信這女子並非光吹牛皮,她知道自己身手如何,而且自信得有點道理。過去女人在他眼中,都是堆無用的廢物,這會兒她倒令自己開了眼界。

蚌性惡劣的滕于帆有一個長處是不可否認的,那就是他從不欺騙自己或他人,對于人事物必定給予正確的評價,哪怕對方是敵人、仇家,他也不會讓情緒左右他的判斷。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的道理,他從十五歲就知道了。粉飾太平不是他的趣味,只要真能拿出實力來,他就會承認對方有幾分里子,而自己也會表現出同樣的誠意來應戰。

也就是說,眼前這名女子稍稍的讓他對女人惡劣的觀感,有了討價還價的空間。

不過,他嫌惡女人的程度,可不是三言兩語或一招半式就能矯正得回來。頂多承認,這世上不是所有女人都是動不動就哭哭啼啼的廢物,也有些人——像她,還有幾分真功夫。

但,玩得也夠久了,是該結束的時候了。

于帆對著狼狽應戰的她微微一笑。「我這招‘金鳴玉斷’你若能接下,這場比試就算你贏了。」

「管你什麼雞鳴、什麼鳥斷,有什麼招數盡避使出吧!」

咻咻咻咻的,他手中的長劍仿佛樂器奏發出狂傲的風聲,剎那間道道銀光把她整個人都包圍住,而最後終結這樂章的是兩柄劍在半空中交會的鏹□一響,她眼睜睜的看到自己的劍應聲斷成兩半,而他趁隙將劍尖直襲她的面前,精妙的停在她鼻尖前數厘處。

「服輸了嗎?女人。」

蘭華把斷劍往地上一扔。「技不如人,我也沒話可說。要剮要割,都隨君便。」

「嘿……你真的是女人嗎?我沒見過像你這麼爽快又不□嗦,還不會推諉、造謊的女人。」

不悅的反瞪著他,蘭華就是不爽他那種輕佻的目光。「我是男是女,關輸贏什麼屁事。」

「假如你是個男人,我倒有點心動。」

蘭華狐疑的望著他,原來這家伙不只臉蛋像女人,還是那種有異常偏好的「龍陽君」啊?「那就省了你的心動,我貨真價實是個女的,就算我是個男人,也對你沒有興趣。」

這女人還真知道怎麼惹人生氣。于帆搖著頭說︰「我的心動是指我看上你的身手,有資格做我手下,前提是我的手下都是男人。我滕于帆的船,絕不接受‘專帶霉運’的女人上船。」唯一有過一次的例外,就是曾讓自己「嫂子」上船,而事後證明那是于帆這生中最大的失敗與災難。他發誓絕不會再有第二個女人上他的船。

蘭華也沒意願做這人的「手下」,誰想在這個臭屁得像天王老子的家伙手下干活。但是,他願意讓自己上船的話,自己就有機會能夠回到九雲山上去……畢竟他總得靠岸卸貨,而她則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回到陸地上。

一瞬間,她考慮自己是否該撒謊,謊稱自己其實是男人。

「你那麼反對女人上船的理由,就因為女人帶衰嗎?」蘭華放棄說謊,那不吻合她的個性,她采取另一種進攻方式男人是自尊自大的動物,這是他們的弱點也是致命處。

「你在暗示什麼?」于帆瞥視她一眼。

「沒什麼,只是想不到你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卻會拘泥于這種陳舊腐敗的迷信。女人上船就會帶來霉運?那只是男人為自己無能所找的借口而已。你要是對自己的聰明才智有百份之百的自信,就該跨過這種小小的心理障礙吧!」

厲害、厲害。小尾子不禁在心中為她喝采。

起初他還以為這世上絕對沒有能和二少爺匹敵的女人了。多數的女子光見到二少爺就渾身酥軟無力,要不就會被二少爺狂暴的脾氣、惡毒的舌頭給嚇得發抖,能和她一樣不被二少爺的氣勢壓過,還能伶牙利嘴的還以顏色,根本就是一大奇跡。

也許,她可以成為少爺的好搭檔……達成老爺子交代的任務,自己就可以回主島去了。

這麼一想,小尾子鼓起十足勇氣的說︰「姑娘,你此言差矣,我家主人哪里會被小小的迷信所牽絆,以我家主人的智慧,你這麼侮辱我家主人是何居心,大伙兒都曉得。我說,二少爺,你就證明給她瞧,女人上船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明是站在于帆的立場所說的這番話,其實暗中助了蘭華一臂之力,小尾子的苦心就是為了達成任務,哪怕出賣了自家主人,他也在所不惜。能為滕于帆找到一個媳婦兒的機會就在眼前,他豈能錯放。

圍觀的人也開始議論紛紛,支持滕于帆認為女人是禍水的人,與站在小尾子身邊認為男人的榮譽不能受到挑戰的人,分成了兩派意見紛歧,隱然有另一場唇槍舌戰開打的意味。

問題是,滕于帆接受或不接受這個挑戰了。

被逼到這種程度,對他是種新鮮的經驗。于帆這生中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從來不懂「挫折」是什麼。可是這只不起眼的小老鼠,倒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他的耐心。哼,難道他滕于帆真會被她一句話所激嗎?

「我不讓女人這種廢物上船,就是我以智慧做下的決定。我有何理由接受一個白吃白喝不做工,又不能有半點貢獻的無用女子搭我的船?想用這點激將法佔便宜,你是關公面前耍大刀了。」

「我什麼都可以做,只要做得不比你手下這些男人差的話,我就可以搭你的船嗎?」

「你這是自告奮勇要做我奴才?」

蘭華一咬牙。「我非得盡快回岸上不可,就算要做你這種惡鬼的手下,我也在所不惜。但,‘奴才’兩字是你所說的。」

「你想上我的船,那就跪下來磕頭做我奴才。既然是奴才,是公、是母、是黑、是白都不重要,只要是听話的奴才就是好奴才。」

蘭華臉色一沉,堂堂九雲山寨的小當家的她,底下的幫眾沒有成千也有上百,都全听她一人的號令,幾時受過這種恥辱,他提出這樣的條件,根本是惡意想糟蹋她而已,即便她真的下跪了,他也不見得會信守承諾吧!

滕于帆興味盎然的注視著她。

她會下跪嗎?以那一身女人少有的傲骨。

換做其他女人,可能連考慮都不需考慮,別說要她們下跪,就算要她們舌忝甲板,只要能逃命、能搭上他的船,她們就會感激涕零,謝天謝地。

可是她和尋常女人不同,不——他在她身上嗅出一股習慣于上位、習慣于發號施令的人種所有的氣息。她的背景、出生或是流落到被人賣掉的境地,這種種到目前為止是個謎,但滕于帆敢打賭,對她來說,像「下跪」這種動作,恐怕打從出生到現在,都沒有做過。

于帆唇角漾起一抹笑,多日陰霾的臉色首度轉為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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