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麗華瞪著手上的物事,好半天一動也不動。
黃光磊看她像個木人一樣,不禁有些擔憂。
要回台南的時候,他再三向風師叔確認過,這道護身符對陰氣重的人是很有幫助的。
「你放心啦,我這道符專門補陽氣,只要她是個活生生的人,戴著我的符即可強身健體,又可固本培元,絕對有百利而無一害,你表嫂不就從小戴到大嗎?」
所以照道理說這符對她也有用才對。
「你傻啦?不會說句話。」他不安地戳一下她的額頭。
「噢!」陰麗華立刻回神,揉著被他戳中的地方。「你從哪里拿來的?」
「你管我。」他換個站姿,不想讓她以為自己連跑去台北都還特別想到她之類的。
「現在竟然還有這等高人……」陰麗華捏著那道護身符,喃喃自語。
以前她不是沒拿過護身符,只是那些符都太霸道了,反而侵損了她的陰元,讓她補身不成,小命差點丟掉。但黃光磊的這道符,法力很渾厚,醇而不冶,氣息和順且綿延不絕,她的手只是握著符而已,就像浸在一池舒爽的溫水里,冰冷的感覺都不見了,唯有一縷氣脈溫溫地流進她的四肢百骸。
這符一定出自道法精純的大家之手。沒想到他口口聲聲說她「迷信」,結果竟然也認識這樣的一位高人。
「這個東西你用得上吧?」他又粗聲粗氣地問。
陰麗華抬頭淺淺一笑,然後伸出兩只手。「你看。」
她握著符的那只手明顯染上了一層淡淡的血色,指甲片有如半透明的玫瑰花瓣,而另一只手陽氣還未流至,指甲尖就依然是淡紫色的青白模樣。
「咦?這麼神奇!」黃光磊抓住她的兩只手比較一下,不禁對那雜毛老道的功力更加佩服了。
「我的身體比較暖了,被你抓住也不會那麼難受了……」陰麗華輕輕說。
黃光磊這才察覺到自己正握著她的手。
她的手從來沒有這麼暖過——其實,和正常人比起來還是算涼的,但和她以前的冰涼比起來,現在是暖柔得不得了。
他忍不住捏了幾下。
女孩子的手好小好軟,光他掌心的部分就幾乎是她的整張手板大了,他的長指一合起來,可以把她的手全部吃掉。難怪女孩子一點重活也干不了,手這麼小。他可是連籃球都可以輕輕松松地單手抓住。
而且,這是他們第一次這麼靠近、而她沒有一直叫他站遠一點。他低頭只能看到她的頭頂心。這小女鬼大概一輩子都長不高了,都已經到發育期的後端,她也才長到他的鎖骨而已。
他忍不住好玩地松開一只手,按住她發漩白色的那塊皮膚。
「噢!你干什麼?」一股暖流從百會穴灌了下來,她吃了一驚,連忙抬起頭。
從這麼近的距離,黃光磊發現她的瞳孔原來是琥珀色的,迷迷蒙蒙,像是深不見底。
他心頭微動,竟然真的有一種墜落的感覺。
「陰麗華,原來是你。」一聲不怎麼開心的招呼很煞風景地插了進來。
兩個人同時一震,陰麗華立刻把自己的手抽開,退後一大步。
好奇怪,剛才是什麼感覺?好像被什麼東西吸住一樣,竟然掙月兌不出來。
她按著胸口,覺得心跳得好厲害。
哇,一定是符咒的關系。這道符真猛!
黃光磊看著她拉出來的那一段距離,心里不太樂意,一腔不爽全發泄在那個不識相的女生身上。
「你還沒走?」
「我……我們不是說好一起逛夜市嗎?」花圓圓受傷地看他一眼。
誰跟你說好?不過基本的教養還是讓他沒當場嗆回去,給女孩子保留一點顏面。
他沒好氣地陰宋輝煌一眼,示意︰你干嘛還不把她撇掉?
末輝煌無辜地聳了下肩。她不走啊!
兩個男生在那里眉眼較勁,花圓圓卻越想越不對勁。剛才黃光磊干嘛纏綿兮兮地拉著陰麗華的手,還一副脈脈含情互相凝望的樣子?
他不會喜歡上陰麗華了吧?
開玩笑!這種鬼氣森森的女孩,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哪個男孩子會舍自己而就她?
花圓圓越想越不對勁,慢條斯理地開口︰「陰同學,你也來逛夜市?」
「噯,我出來買點東西……」在外人面前,陰麗華一如習慣微低著頭,視線下垂。
「可是夜市這種人多的地方,你出來亂走不會不舒服嗎?一個不小心很容易嚇到人吧?」
陰麗華不搭話。
她很習慣同儕對她的冷嘲熱諷,這種事對她不痛不瘁,她也不覺得有必要爭取這些人的認同,反正道不同不相為謀。
但是,看在某人眼里就很不爽了。
這小女鬼是他私人專用的受氣包,要損也是只有他能損,關這姓花的什麼事?
「你們不要看陰麗華陰陽怪氣的樣子,其實她也是不得已的。」花圓圓不等其他人回應,繼續慢聲慢氣地說下去︰「听說以前她某一任的祖先是個女巫,經常替女人墮胎,得罪了嬰靈,此後她們家的人就被詛咒了,世世代代都要為那個女巫祖先贖罪……唉,真可憐!不過有這樣的祖先也實在沒辦法。」
不對,不是這樣喔。陰麗華陰陰地抬起頭。對她冷嘲熱諷是一回事,她可是不容許別人侮辱她家優良的傳統歷史。
「干你什麼事?多管閑事!」她還沒來得及開口,黃光磊已經直接開罵。
花圓圓嚇退一步,兩眼瞪大大地看著他。
「你……她是女巫的後代耶!」
「那你呢?你一定是長舌婦的後代吧?」
「你你……」她受傷地指著他發抖。
「人家的祖先在做什麼跟你有什麼關系,要你在這里多嘴議論?我最討厭的就是你們這種人了,四處搬弄是非,一副見不得別人好的樣子。誰知道你的祖宗第十八代是不是婬人妻女燒殺擄掠奸煮炒炸無惡不作的強盜頭子,你自己怎麼不先去打听清楚?我告訴你,你要是繼續在外面說這些有的沒的,被我听到的話——我可是沒有不打女人的習慣。」好吧,其實他真的不打女人,不過這姓花的沒必要知道。
「什麼?你會打女人?」
結果,是他旁邊這只驚呼出聲。
黃光磊被這小女鬼氣得牙癢癢。
「會!怎樣!」怒吼。
陰麗華馬上又跳離兩大步。宋輝煌差點忍不住大笑出來。
「走了啦!笨蛋!」黃光磊走過去一把揪住她就往前拖。
「走……走去哪里?」她j柬慌地亂掙扎。
「不是要逛夜市買東西嗎?你愣在這里是想買什麼?雞骨頭和垃圾?」黃光磊一只手就制伏了她的亂揮亂打。
可是她沒有要找他一起去啊!他們可以分開走沒關系,真的沒關系的!
斑大的男孩硬架著毫無招架之力的女孩,無視于她努力逃跑的企圖。走了幾步,惡狠狠回頭。
「你不要跟過來!」然後對那個笑到快斷氣的死黨叫︰「你不跟上,不然是要和她洞房嗎?」
「好,好,就來,就來。」宋輝煌抹著笑出來的淚水跟上去。「對不起,花同學,我們先走一步。」
陰麗華看著失魂落魄的花圓圓,嗚……其實她才是想哭的那一個啊。
決定了!
從今天開始她要洗心革面,奮發向上,努力讀書考上台北的公立大學,這樣她一定能夠永遠地擺月兌這個惡魔王。
黃光磊雖然成績比她好,但也只是一點點而已,他能上附近的私立學校就差不多了;只要她拿出所有的決心毅力和耐力,努力抱佛腳,她一定有機會擺月兌他的!
台北的大學,我來了!
自由,我來了!
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