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仙 第2章(2)

路露抽著嘴角,「我怎麼瞧都覺得那是在煎魚?」

「是曬不是煎。」路翔早就習慣仙師大人每日必做的功課——曬太陽。

「有差?」

「……」是沒什麼分別。

冷眼看著顧醒躺在貴妃椅上優閑地曬日,自認已盡力滿足顧醒所有要求的路露再也忍不住了。

打從那日把再萊給了顧醒後,這陣子也沒見他動手做過什麼,也沒听他開開仙口對他們指點一下路國的局勢到底該怎麼收拾,他就只是一如以往,悠悠哉哉度日、細嚼慢咽地品花、懶懶地曬日、模模軟妹子的小手、繼續一日里他可以睡上六個時辰的慵懶生話……

身負解決宗教問題重任的他是不急,可他們急啊!

她陰沉地址過路翔的衣領,「皇弟,仙師不是說好要實現你的心願嗎?怎麼軟妹子都給他了,他還成天閑著啥事都不做?」

「呃……」他又沒有什麼神通,他也沒法理解那只龜呀,他這魂主巳經當得夠惆悵了好不好?

路露也不再指望他,一把推開他怒氣沖沖地踏進園內,遮去了顧醒所曬的日光後,開門見山的問。

「仙師,您到底什麼時候才要解決我國的問題?」她不似路翔那般好說話,也沒那個閑心繼續養著他這只閑龜。

彼醒也不是那般不知好歹,他慢騰騰地翻身而起,在貴妃椅上坐正了後看向急不可耐的她。

「再等等。」

「等什麼?」

他輕飄飄地丟下兩個字,「不安。」

「誰的?」听得一頭霧水的路翔也湊過來問。

「各宗教領袖的。」顧醒揚眉看向他們,「瞧我,日日被你們這般好生供養著,你們說,他們會不會擔心?會不會以為我將威脅到他們的權勢,或在日後取而代之?」

素來就是各大宗教各據一方山頭,宗教勢力均衡分配的路國,雖有著各大宗教領袖,卻沒有什麼一教在上萬教在下的最高宗教,自然也無絕對強勢的領頭人。可如今這個平衡狀態,卻在皇帝路翔派人親自將他迎進宮中,並敕封為仙師之後遭打破了。

也因此,他身邊各教派來的探子與刺客總是那麼多,即使再萊防得再好,卻仍阻止不了那些有心人的前僕後繼,自然也欄不住他們心中日漸擴大的不安。

以往自恃著皇室無力鏟除宗教信仰的他們,多年來總是泰然地穩坐由百姓們拱出來的國內地位上,可如今皇帝的所作所為卻仿佛是在告訴他們,他們的好日子就快到頭了,皇室有意以更強大的勢力取代他們的地位?

此刻甭說是路露急,宮外那些多年來操弄著信仰的各大宗教領袖,比他們更急。

彼醒淡淡再間︰「再過不久,宮中就要選秀了吧?」新皇登基巳有一段時日,宮中豈能無後?這可是個再自然不過的好借口。

「……是。」路露不知他怎會突然提到這個。

「到時各大派宗教,必然順勢將他們的勢力送進宮中一探虛實。」顧醒仍是一副萬事不急的閑勢,「我等的,就是那個天時地利與人和。」一網打盡總比讓他出門一個個去收拾來的快。

絲毫不知他已在暗地里動作的兩人,還偏著腦袋在思考他的話,守在顧醒身邊的再萊卻霍然站起,戒備地盯審著遠處的宮牆。

「小萊?」顧醒已經很習慣她面上那種有時總關不住的殺意了。

「有客人上門。」

「記得別都打死了。」

「喔。」她一點完頭,身子即拔地而起。

赤水吶吶地張著嘴,身為羽林軍首領的他,什麼危險都沒有察覺到,也不知仙師他除了懶之外,他還每日都生活在這種危機之下。

不久遠處即傳來幾聲悶響,宮牆旁新綠的枝椏晃動了一下,接著再萊便笑咪咪地跑了回來。

「好了!」

彼醒總是記得夸獎她,「小菜真棒。」

「大家都這麼說。」她也不覺得這是吹捧,只當這是常態。

路翔在他倆的一來一往間,總算是看出不對勁的地方了。

他驚訝地指著再萊,「朕就老覺得她哪兒有點奇怪,原來她是個傻——」

不給他有機會把話說完,識時務的路露已在仙師驟然陰著臉時,連忙伸手捂住了路翔的大嘴。

銳利得似能切割人肉的目光,亳不留情地落在他兩姊弟的身上,顧醒警告性地瞪著僵住身子一動也不敢動的他們。

「下回說話前,先給我想清楚什麼是能說和不該說的。」她不過是有些不足,這點又不是她願意的。

路翔訕訕地拉下路露的手,有些歉然地看向不語的再萊,然而再萊卻只是一笑,看似一點也沒把這放在心上,可偏偏就是這樣,更是激起了顧醒心頭的怒意,讓赤水連忙拉著這對姊弟閃至不被波及的遠處。

彼醒擔心地拉過她,「小萊……」

「不要緊,我習慣了。」她在他身旁坐下那兩個字,自小到大她也不知被人指著鼻子說過幾回了。

「別理會他們。」他伸手捧住她的臉龐,目光真摯地看著她,「你這樣就很好。」

再萊坦然的眠眸還是一如以往,沒有多余的怨憤,也不存在著優傷,這讓顧醒更是由衷感到不舍。

「這世上沒有比你更好的了……」

「嗯。」她雖不懂他在說什麼,卻還是順從地點著頭。

彼醒知道她不會明白,而這世上的人們也不會了解,因他們都不曾似他這般看過。

猶在天上時,他聆听過下界凡人無數祈禱與心願,看遍一雙雙被欲/望扭曲的眼眸,數百年來,在見多了凡人種種的貪婪與私欲、丑惡與良善之後,他原以為,他會麻木得什麼都再感覺不到,而凡間之人,也就只是這樣了。

但就在那個時候,他看見了小萊。

從沒有過任何一雙眼,似她那般干淨剔透。

也從沒有過任何一個人,似她那般無私無我,一心只想成全所有人。

坐在他身旁任由他的心思神游天外,再萊在等了一會兒也沒見他有別的動靜,于是好奇地拿起擱在椅上小玉盤里的蘭花,有樣學樣地摘下一片花瓣送進口中。

「怎麼了?」顧醒在她整張臉都皺成一團時才回過神。

「難吃……」她重著只吃了一瓣的花朵,不知是該把它吃完好呢,還是塞回去給他。

他拍拍她的臉頰,「乖,吐出來。」

再萊伸著舌頭吐出味道酸澀難以下咽的花瓣,一點也不懂他為什麼天天都吃著這種東西。

「日後別因為好奇什麼,就冒冒然去嘗試知道嗎?」顧醒並未責備她,自懷中掏出手絹擦著她的嘴不忘說著。

她乖乖听他教誨,「知道了……」

遠處的三人無言地看著顧醒不但沒說一句重話,還給她擦完嘴再親自端過茶盞讓她漱口,神情溫柔得不可思議,哪兒還有半點以往在他們面前囂張跋扈的模樣,這真是那只鄙視凡人的仙龜?

「皇姊。」路翔征然地拉拉她的衣袖,「你快打我一下……」那人還是仙師嗎?絕對是被人掉包或附身了!

「哪邊安靜給我滾哪邊去。」路露痛快地賞他後腦杓一記,猶在記恨他方才竟得罪了小心眼的仙師大人。

「公主,這、這不妥當吧?這保鏢實在是……」赤水站在安危考慮的立場上,怎麼想都不放心再萊,更沒料到收了錢的黃金門,居然連這種人也都敢派出師門來?

路露氣勢剽悍地問︰「再多說一個字,信不信日後我讓你懼內?」就算再萊有些問題又怎麼樣?她只要武藝高強就夠了,窮得都快被鬼拖走的他們,難不成眼下還另請得起別人來接任保鏢?

「信……」現在就很怕她的赤水忙縮著兩肩低下頭。

彼醒不著痕跡地瞥了他們三人一眼,再轉過頭把精神集中在身邊的再萊身上。

他原以為,黃金門的那些人,這輩子都不會讓再萊離開師門,可他們卻將這保鏢任務塞給了她,這究竟是他們對她有信心,還是他們對黃金門的力量太自信?

「小萊,你出門前,你師門的人有沒有同你交代過什麼?」他不信他們會什麼都沒有準備就讓她出門。

她用力點頭,「有,我一直都記得牢牢的!」

「是嗎?」

「就是要我背一些守則而巳,不難的。」也許是每個人都不放心她,于是他們都給了她一句吩咐,還要她日日背誦。

「他們要你背什麼?」顧醒很好奇那一家子這些年來都是怎麼教她的。

她一鼓作氣大聲背出每個人要她牢記在心的話。

「大師兄說,行事但求不愧己心。二師兄說,天塌下來有他頂著。三師兄說,誰砍你你就砍回去。四師姊說,誰讓你不痛快你就讓他全家不痛快。五師兄說,誰拳頭大誰就說話。小七說,無毒不丈夫,記得要先下手為強。小八說,要是有人敢欺負你就去找二師兄,到時哭得愈太聲愈好。小九說,誰要敢傷了你,記得叫三師兄去滅掉他,反正二師兄到時定會收拾好後尾!」

「……」旁听者們莫不听出了一身冷汗。

這究竟是什麼師門?護短護成這樣,還講不講道理了?

「我很乖,所以都仔細記下了。」再萊還得意洋洋的抬高了下頜。

彼醒揉揉她的發,「嗯,你師門的人說得很對,你也做得很對。」

冷汗還沒抹完的某三人,速速轉首看向另一個溺爰過頭是非不分的慫恿者。

孩子寵不得啊,他這是什麼家長?

彼醒邪惡地亮出一口白牙,「有意見?」

「豈敢……」教歪就教歪吧,反正打包了軟妹子的人又不是他們。

彼醒滿意地拉著再萊坐至他的身旁,指尖仍停留在她的發間並未離開,愉悅地品味著她光滑的發絲,邊記仇地看向方才差點就出口傷人的路翔,硬是將路翔給看得連身泛過一陣寒顫。

「去取文房四寶與朱砂來。」

路翔雖是不明所以,但還是命宮人取來他所要的東西,看著顧醒就在宮人順道抬來的小桌上,以筆沾著朱砂,在白紙上書寫著他們看都看不懂的文字。

路露也好奇地湊過來,「仙師,您這是?」

「寫信給上頭。」他擱下筆,低首吹了吹紙張,「不是要我實現你們的願望嗎?」

上頭?

路翔抬首看天,而路露則滿心不解地咀嚼著他的話。

「答應你的事,我自會辦到,只是……」顧醒將手中的紙張朝上一揚,飄浮在空中的紙張隨即遭一叢紫焰給吞噬。

「只是?」

「我懶。」

他該不會是想甩手不干吧?

彼醒期待地望著湛藍的天際,「所以我決定,找個欠債的打手下來幫忙。」

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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