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褚司容的沉潛忍辱都是為了等待這個時機。
朝堂上,自視甚高的陳嘉葆為了趁機擺月兌褚臨安,便以讓辛勞的右丞相大人好好養病為名義,隨便給了封賜後,就摘了他右丞相的職位,同一時間,左丞相也告老還鄉,陳嘉葆心想哪需要多一名丞相來管自己,于是趁機裁撤左丞相之職,提拔褚司容為獨一無二的宰相。
宰相褚司容很有魄力,正所謂的新官上任三把火。在推動地方朝政時,他查出某些官員為了中飽私囊,重復向百姓課稅,有欺上瞞下之舉。
他立即上奏皇上,「這些官吏欺壓百姓、朦騙皇上,該全部處死。」
「這會不會太小題大作?」陳嘉葆猶豫不決。
「殺雞儆猴,皇上要當仁君不是?」
「對!對,那全殺了。」
不過幾日,幾名高官全成了無頭尸,褚司容更是安排了一連串的整治行動。
「被愛卿關進去的都是些老臣,勢力不小,沒關系嗎?」陳嘉葆還是有些擔心,就怕朝臣群起抗議,他這皇位就坐不穩了。
「就是為了要讓皇上能真正掌控朝中大權,這些勢力不小、以前跟我父親有勾結的老臣們才該入天牢。」褚司容口氣堅定。
「這不會被說是不擇手段的斬殺開國功臣吧?」他擔心的可不是那些貪官污吏做了什麼,重點是不要有會影響他皇位的事發生。
「這算是不得不的手段,都是為國為民,皇上請放寬心。」
褚司容有絕對的自信,因為這幾年他已經透過自己私人組織的人脈將這些貪官查得一清二楚,那些處死或被關入天牢的朝臣絕非被嫁禍,全都是剝削民脂民膏、欺壓百姓的惡官,死不足惜。
其他若有他還沒動的,也不過是時機不到,他先留著他們當棋子罷了。
陳嘉探看著他一臉自信,心中大石也落下,「好,朕就交由你全權處理。」
「臣遵旨。」
褚司容退出御書房外,一些甫退朝的官員立即上前行禮,他亦微笑以對,但在他的身影步出視線外後,幾個官員面面相覷,低聲評論。
「宰相大人可比當年的褚臨安殘忍,做事不留情面的。」
「就是,但他收買人的手段可真高,連以前右丞相的心月復都見風轉舵了。」
闢員們私下議論紛紛,一些流言蜚語也傳進阮太妃耳中。
阮太妃早已得知褚臨安重病一事,但為避嫌,她不敢明目張膽的前往如今的宰相府探病,而是以皇上名義送去上好補品,但宰相府也僅是禮貌致謝,全然沒傳來褚臨安的消息。
時間一天天過去,政局變化極快,她心急如焚,迫不得已只好親自上宰相府探視。
前廳堂里,褚司容躬身向阮太妃行禮,「多謝太妃娘娘的關心,但娘娘不知嗎?臣父的病有傳染性,娘娘如此尊貴,萬一染上病疾,微臣實在難以向皇上交代。」
阮太妃從位子上起身,神情難掩緊張,「這麼嚴重?那本宮立即傳太醫來看看。」
「多謝娘娘厚愛,微臣已經請過太醫,太醫說臣父需要好好靜養,盡量減少打擾。」他這是拒絕她探望的意思了。
阮太妃皺眉看著他,「前右丞相大人對我朝貢獻極大,因擔憂國事而病了,本宮于情于理都該代皇上來探視一番,難道看一眼都不行?」
「微臣是為娘娘的身子好,還請娘娘見諒,司容一定向父親轉達娘娘的關心。」
一席話說得有情有理,阮太妃再不走就顯得詭異,于是盡避有一肚子的思念及不安,她也只能離開。
阮太妃一行人離開後,褚司容沉吟了一會兒,自顧道︰「也該是時候了。」
褚司容走進褚臨安被軟禁的房間。
褚臨安一見到兒子,隨即眼神冒火,「你到底在做什麼!為什麼把我關在這里?」該死的,他太虛弱了,竟然撐不起臥床的身子。
褚司容走到床榻前站定,看著臉色慘白的父親,冷聲道︰「我們算是有默契,我正是來告訴爹,在這段爹臥病在床的期間,我到底做了什麼。」
于是他氣定神閑的在椅子上坐下,娓娓道來他這段日子在朝堂的所作作為。
這不听還好,一听,褚臨安簡直氣到要吐血了,原來朝堂也像府里一樣風雲變色,他原先擁有的勢力早已瓦解,難怪無人聞問,難怪連阮太妃也進不到這里來看他。
褚司容很享受父親臉上的憤怒之火,但還不夠!他繼續說著,「爹不覺得皇上本就不是當帝王的料,這點他倒是很像先皇,只要女人、權勢,就能罔顧百姓的幸福。」
褚臨容恨恨的瞪著他,「你想說什麼?」
「我覺得爹留給我一枚很好的棋子,他真的是個扶不起的阿斗,我教他這麼多年了,他還是什麼都學不會,想來要他听話不用費多少心思,那我就不介意遵循爹教我的,好好當皇上背後的執棋者。」說完,他難得的笑開了。
「你這……這……該……死的家伙!」因為憤怒,褚臨安咬牙大罵,但又因太激動而喘息不已,說不出完整的話。
「為……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千算萬算就是沒有算到褚司容的改變,竟然暗中預謀,找到機會就扳倒自己,然後學自己把皇上當成了傀儡,「為什麼要這麼做?」
「恨我嗎?很好,我對爹也是有恨,若爹只是佞臣,我還不那麼恨,我最恨是你拆散了我跟棋華,是你把棋華送到皇上身邊,害她受盡苦楚。」停頓一下,黑眸頓時涌起翻騰恨意。
「多虧你下的禁口令,也多虧我自己忍得下,皇上一直沒發現我對棋華有情,所以對我完全沒有戒心。」
「難道……你是因為……」
「對,我比誰都恨皇上,我從荷芯口中知道棋華當年在東宮是怎麼被欺負、被凌虐的,當時我就下定決心,所有欺負她的人都要為此付出代價,而我如今,做到了。」他嘴角揚高,但心是苦的,因為他做得再好……她也看不到了。
「你……你瘋了!你該、該死……你……」
褚司容鹽眉,干脆的點了褚臨安身上的穴道。
褚臨安馬上動彈不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只能瞪大眼楮瞠視。
「安靜多了。」褚司容滿意的笑了,「我想爹該知道府里的人也換了一批,你不會有翻身的機會,想來這些年爹教我的真的很多,像是永遠得往別人最在乎或者最害怕的痛處狠狠踩住,這樣就能控制一個人,所以我能走到今天還真是靠爹幫忙。」
褚臨安瞪大的眼楮里寫滿憤怒與懊悔。
「你知道嗎,身為你的兒子有個好處,你有多麼殘忍,其他人就會想像我有多殘忍,有時候我光是笑著不說話,就能讓大家嚇壞了,可真有趣。」
褚臨安咬牙切齒的怒視,奈何依舊發不出憤怒咆哮。
褚司容像是想到了什麼,又笑道︰「你養的那些心月復真沒用,你一出事就一個個都涎著臉投靠我,想想我的手下比你找的那些人有用多了。」
一句句的剌激言語,讓褚臨安氣到幾乎快喘不過氣來。
褚司容在深深看他一眼後,好整以暇的為自己倒了杯茶,緩緩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冷冷道︰「哦,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因為爹重病不起,皇上已下旨要爹好好在家養病,剛好左丞相告老還鄉,皇上便下旨讓我成為東銓皇朝唯一的宰相。」
褚臨安恨恨的瞪著他,一雙眼都要瞪凸了……可惡!可惡!
「兒子可是做到了當年爹做不到的事呢,爹可為兒子感到驕傲?兒子感謝你嚴厲的指導,還有自小到大對我的苛求,才能造就現在的我,兒子永遠記得爹所說的,對權力要一步步謀畫才能爬到最高,正所長江後浪推前浪,褚臨安時代已經結束了。」微微一笑,褚司容毫不留戀的起身掉頭離去。
褚臨安顫抖著手直指著他,並在心中怒吼。該死的……孽子,給我回來……
沒想到令他意外的,褚司容突然停下腳步,再度轉回身來。
褚司容開口,「忘了告訴爹,你不會有任何訪客了,我對外說你的病會傳染。」可惡!孽子!褚臨安在心中拚命狂吼。
接下來的日子,的確再也無人探訪褚臨安,因為他對別人也已經沒有價值了。
褚司容仍舊忙碌,一早持續練武功、上了朝堂運籌帷幄、下了朝見心月復安排要事,一個人要擔起太多責任,一夜沒睡也是常有的事。
這一日,褚司容甫從外頭回府,剛路過府中的大花圜,就見到亭子里鞏氏、牧氏、賀姨娘、阮芝瑤,還有褚司廷等人或坐或站的在等他。
他知道他們想做什麼,府里全是他安排的人,任何風吹草動都會有人跟他報備,而這些所謂的家人正在討論,要怎麼派一個人跟他談談孝道,尤其他不該軟禁他爹。
在見到阮芝搖步出亭子走向他時,他佇立不動,只是以冷厲的黑眸看著她。
阮芝瑤抿著唇,斟酌著該怎麼開口,雖然是她自願先跟他談的,畢竟她是他的妻子,但想是這樣想,她仍有些害怕,「你對爹如此不敬重,愧為人子,連姨娘、二弟也被你軟禁了半個月,實在不該,祖母跟婆母都覺得你應該……」
「應該怎麼樣?如果你總是這麼多話,那我實在不適合你,要不我讓你去跟爹作伴可好?他現在可缺人說話了。」他笑了,但那抹笑帶著殘佞,眼神陰鷲。
阮芝瑤不禁打了個哆嗦,抬命搖頭。
「很好,那就閉嘴。」冷冷丟下這句話,他大步的往綺羅苑走。
這些人都無法體會他對父親的怨恨有多深,更不知曉那些曾因父親枉死的忠臣百姓有多冤,如果……如果是棋華就會理解他吧……
牧氏望著他挺拔但孤傲的身影,忽地一笑。其實對丈夫被軟禁這件事,她壓根無感,反正那男人待她也很冷漠,人在不在身邊都無所謂,倒是能看到褚司容的反擊,她覺得這個家終于不那麼無趣了。
碑氏無言,雖然一個是她兒子、一個是她孫子,但想起她可憐的棋華,她便覺得自己也不想插手管了。
「司容怎麼變得這麼可怕……」賀姨娘喃喃自語,接著回頭看向褚司廷,「你妹要是再回來小住,得跟她說眼楮睜亮點,這個家換人作主了。」
褚司廷也有些害怕的直點頭。
這四年,褚司廷在褚臨安的安排下結了一門親,不過妻子頗凶焊;褚芳瑢也嫁人了,但仗著父親是褚臨安,老是跟夫家耍性子吵架,每每一吵完就回娘家小住,當起任性的大小姐,但看來她以後沒有這種好日子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