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愛越當真 第七章 言不由心(1)

清晨,池月樂在方皓朗家的長條沙發上醒來,發現自己手里還抓著任天堂游戲機的手柄。

身穿白色襯衫的男人,正對著穿衣鏡系上素紋領帶。听到沙發處的蟋窣不動,他轉過身來,笑著道︰「月樂,我真服了你,昨天晚上我可是戴了耳塞才睡著的!」

池月樂抓抓頭頂亂發,臉上一紅︰的確,自己昨天實在是太失禮了。深更半夜跑來叨擾方總不說,竟然還窩在人家的客廳沙發里吵吵嚷嚷地打了一夜的電子游戲。

她連忙站起身,手忙腳亂地壓平沙發套上的褶皺,「不、不好意思,我太不懂規矩了。」再這樣也是上司和下屬的關系,她還真是別人給幾分顏色就開起染坊來,把方總對她的溫柔寬厚濫用得徹底。

「行了行了,你那雙手還沒進化為熨斗,別弄了。」方皓朗笑著上前拉開她的手,「反正沙發套我要定期送洗的。」

「那……干洗費我來出吧。」她連忙道。

方皓朗失笑,「怎麼一覺醒來,這膽子又縮成蝦米那麼小了?昨天晚上你可不是這樣的哦。」

月樂不好意思地模模鼻子,昨天晚上……唉,她是被魏言輕氣昏頭了才會做出失常舉動,把適時打來電話的方皓朗當成救命稻草,連夜打車飛奔到他家。

但當她跨入方總的家——這座挑高敞亮、燈光明媚的二層小洋房內——她卻又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唐突來。她和方總之間,算是什麼關系呢?不管方總是不是喜歡她,是不是想追求她,她都還是別把事情弄復雜了吧?魏言輕和妹妹的事,已經夠讓她煩惱了呵;她委實不該在這個當口再去招惹別人。

于是,她閉口不提自己的來意,只是禮貌地感謝方總泡了好茶招待她這個不速之客。

而方皓朗也是相當有風度的男人。看得出她心里有事,但她不說,他也就不問了。

他們一同坐在沙發上飲茶,聊一些公司內部的趣聞八卦以及其他那些可以被劃定在「安全範疇」內的瑣事;月樂更是絞盡腦汁地想出一堆當下流行話題,就怕氣氛會一不小心往曖昧的方向發展而去。

幸而,沒有。他們一直聊到深夜,後來方皓朗主動提出要把許久無人使用的客房收拾出來讓她留宿一晚,而月樂嫌麻煩,索性手腳一縮,團進長條沙發里將就了一宿——幸好有新款電子游戲的陪伴,也稱不上是太「將就」。

就這樣,一夜過去;方總與她之間的關系,並未有絲毫改變。但看今晨方總那依然溫和有禮的笑容,似乎他也並不介意與她恪守男女界限,月樂不能不說是松了一口氣。

也許是她想多了,方總壓根兒就對她沒有特別的意思吧。

嗯。她點點頭,終于說服自己,安心地走進浴室洗漱。

這時方皓朗自餐廳里探出半個身位,喚她︰「月樂,來吃早餐了!」

月樂順手抓了一條絲巾綁好滿頭亂發,走進與廚房相連的開放式小餐廳,有些不好意思地沖方皓朗點了下頭,「方總,我臨時……借用了你家洗臉台上的毛巾。今天下班以後,我立刻去超市買一套新的賠你。」

「賠?」方皓朗訝然挑眉,接著笑出了聲,顯然是很欣賞她的早餐笑話,「別傻了,那本來就是給客人用的。」

「那……」她指了指自己發梢系著的水波紋絲巾,「這個呢?」她的表情有絲尷尬︰方總他……原來是有女朋友的啊。這麼女性化的東西就掛在洗臉台旁邊的架子上,她想裝沒看到都不行,也因而——對自己昨晚唐突的來訪行為而感到懊悔不已︰連問都不問一聲就往這兒跑,萬一害方總他女朋友誤會了怎麼辦?

「哦,那個啊……」方皓朗笑容一凝,但很快地恢復自然神色,順手遞了一杯果汁過去給月樂,解釋道︰「那是我前妻留下的東西。以前一直沒機會和你說——其實,我結過一次婚。」

說這話時,他的眼神很坦然;反倒是月樂立刻窘得面紅耳赤,連連擺手,「對、對不起,我並沒有想要刺探您個人隱私的意思——」

「月樂,你看看你,又來了。」方皓朗笑著打斷她的自責,「在我面前你真的不用那麼緊張的。朋友之間聊聊天,也算不上什麼刺探吧——我們應該可以稱得上是朋友了,不是嗎?」

「算、算是吧……」她……可以高攀嗎?他可是大老板呢。月樂不敢接話,只敢低頭喝粥。

「算是?」方皓朗假意板起臉來,聲音中卻藏不住笑意,「哇,我不知道你的交友門檻這麼高哦。」

「沒有沒有,我不是那個意思啦!」月樂窘死了,不自覺地,反駁的口吻帶出幾分耍賴的嬌態來,「總之我說不過你啦。」哼。

方皓朗微微一笑︰這才對。這樣的相處方式,才比較符合他所期望與她發展的關系走向。

對池月樂坦誠自己的婚史,他其實是懷著某種特定目的的。他想,他已經做好準備對她敞開心胸了;也希望借由此,來使她感受到他的誠意。

「今天這點時間恐怕不夠讓我憶往事了,我前妻的事,我改天再跟你聊。」方皓朗看一眼牆壁上的花瓣掛鐘,笑著催促道︰「快吃吧,吃完了我先載你回家一趟。」

「嗯。」月樂拉了拉自己身上睡皺了的小西裝,點點頭。確實該回家換身衣服了。

吃完早飯,兩人一同出門。方皓朗去車庫取車,月樂立在洋房外頭的鏤花柵欄處等待。

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在陌生男人家里「過夜」,月樂不免覺得有幾分不自在,四下張望著,雙手一遍又一遍地模著頭發。

看吧,就說了她果然是天生良家婦女的命,明明和方總之間什麼也沒發生,這會兒竟然也覺得心虛……倏地,她眼光落在不遠的某處,瞳孔猛然放大——

大約二十米開外的一棵粗脖大樹下,站著那個男人。

身上的黑綠格子襯衫,是昨天他通勤所穿的,也是昨天晚上他來接夜汐去約會時所穿的——這就意味著,他昨晚整夜沒回家?!

月樂咬住下唇,心髒怦怦疾跳,腦子里怎麼也轉不過彎兒來︰魏言輕……他為什麼會來?跟著她而來的嗎?發現她進了方總的房子,所以就徹夜不眠地站在外頭一直等她到現在?!

不,不可能!魏言輕不是那樣的人,他可不會那麼在乎她的去向。他都可以把她拋下不管、帶著她的妹妹出門去約會了,此刻又跑到她面前來扮演痴情種子——這未免太自相矛盾了一點兒,解釋不通的!

而且此刻,他望著她的眼神……好冷漠。

月樂忍不住機靈靈地打了個冷戰。早晨的露水不算冷,他的眼神——才是最能凍傷人的呵。

她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垂下眼簾,不敢再與他對視;而他也並不上前來,只是站在原地,寒著臉與她僵持。

這時,月樂身後傳來車喇叭的脆響,回頭一看,方皓朗的車已徐速自車庫中滑出,打了個彎,停在她面前。

方皓朗探出頭來朝她微笑,「上車吧。」在早晨的陽光下,身穿白色襯衫的他顯得尤其俊美。

「嗯。」月樂連忙拉開車門坐了進去。趁著撥弄頭發的瞬間,又飛快地抬起頭來,瞟了一眼那棵粗脖大樹——魏言輕已經不見了。

走了?

她怔忡地眨了下眼楮,幾乎要以為自己剛才看見的是幻象。

走得真快。一定……又生氣了吧?

她沉沉地嘆了口氣,身邊的方皓朗傾過身來,撈起她腰間的安全帶替她系上,嘴里問︰「怎麼了?」看她蒼白的臉色,活像見了鬼。

「沒什麼。」月樂疲憊地搖搖頭,為了某種難以言說的緣故,此刻的她心里揪痛著。她手按胸口,厭惡這樣的自己︰她真是個不懂事又沒分寸的孕婦啊,心情總是這樣大起大落的,肚子里的寶寶……也會討厭她的不負責任吧?

結果這一天,魏言輕沒有來上班。

快下班的時候,月樂第N次假裝去倒水路過投資顧問的獨立辦公室;望著緊閉的門板,她第N+1次無奈地嘆了口氣。

很顯然,魏言輕誤會了她和方皓朗之間的關系——不,也不怪他,她一大早穿著昨天的衣服從一個男人家里走出來,誰看了都會誤會。

雖然已與魏言輕分了手,照理說不再有義務向他報告自己的感情狀況,但她仍是想和他把話說清楚,將誤會解除。

她可不想被魏言輕當成隨便的女人。或許她是蠢了點兒,做事也沒怎麼考慮後果;但她並不輕浮也不花心,她心里……根本就只裝得下那個總是冷臉對她的絕情男人而已——即使他惡劣到當著她的面宣布和她妹妹交往,她還是沒辦法抹煞自己對他的感覺。

還是……喜歡他的吧?認識他兩年,被耍了兩次,她還是不可救藥地……喜歡著那家伙。

見四下無人,月樂偷偷轉到辦公室的暗角,掏出手機,飛速打下一條簡訊——

今天晚上9點,在「月之砂」踫面好嗎?我有話和你說。

和方總之間的事,是必須要澄清的——她這樣想。

手指才按下了發送鍵,頭頂便罩上一片陰影。月樂訝然抬頭——

「月樂,你在言輕辦公室門口干什麼?」是公關部經理束芳菲清脆到有幾分犀利的聲嗓。高了月樂半個頭的她,正毫不避諱地低頭探視著月樂的手機屏幕。

月樂連忙將手機往身後藏,「沒、沒什麼!」自從那天早上在束芳菲面前忍不住哭了,她和這位中層主管之間就有些不對盤。不過,以她的個性,對職場上的同事摩擦一向是抱持著「惹不起躲得起」的原則,此刻也一樣。

「束經理,我先下班了。」她低頭垂目,就想從束芳菲身邊溜過。

卻被後者一把抓住手腕——

「等一下。」

「怎麼?」月樂皺眉,心里嘆一口氣。她最不擅長和同事正面起沖突了,拜托這位大姐放過她吧……

「月樂,今天可以麻煩你留下來加個班嗎?」束芳菲咧開不容拒絕的甜美笑容,「只要一個小時就好,拜托了。我們部門的小莉請假,有篇翻譯文稿今天一定得傳真給客戶才行,我想來想去,只能找你幫忙了,你英文好嘛。」

這……月樂為難地咬住下唇。

如果此刻束芳菲是口氣跋扈地「命令」她留下來加班,她就大可以直截了當地加以拒絕;可是,她求人時的口吻這麼和藹婉轉,笑容又甜美得讓人難以說不……

月樂嘆了口氣︰罷了,不過是一篇翻譯稿而已;順利的話,用不著一個小時就可以搞定了。

「好吧。」她點了點頭。

「太感謝了,我請你吃宵夜。」束芳菲笑著拍拍她的肩頭,仿佛兩人之間從來沒有生出過任何芥蒂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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