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鬼才愛你 第8章(2)

「這是你的全家福?」不想被迂迂回回的兒女心思主宰太過,鳳箏把注意力拉回至眼前事物,指著牆上某幀合照問他。

「是。」王遠慮走至她身畔,眸光如泓,唇邊蕩漾柔情。他喜歡她想了解他,也很樂意為她介紹家人。

案親和繼母一望便知,王遠慮直接由手足開始介紹——

「這是我大弟、二弟、二弟妹、小妹、妹婿……其實,你應該都知道他們的長相了。」說到一半,王遠慮突然憶起,鳳宅牆後曾有許多關于他的訪問與報導,他似乎不需一一解釋。

「不,看報導和看家族合照還是不一樣的。」鳳箏搖頭,衣著休閑和衣著正式本來就有所分別,更何況報導年年不同,發型也會有差異,她哪能那麼過目不忘呀?只有王遠慮最好認了,老是三件式西裝,以及一張冰塊臉。

「你說這是你大弟?」鳳箏指著合照中的某位男子,向王遠慮確認。

「是。」

「他長得跟你好不像。」這人面相不好,投機刻薄,和蔡萬富隱約有幾分雷同……對,她當然也是會看面相的,雖然並沒像堪輿學得那麼好,但她還是會的。

「大弟長得比較像繼母。」王遠慮的眼光飄向全家福中的繼母,鳳箏眸光隨他移過去。

是耶,他大弟的五官和繼母如出一轍,難怪和王遠慮不像,再仔細看看,王遠慮不只和他大弟不像,他和其他的王家人似乎都不大像,他的弟弟、妹妹明顯像繼母許多,他則比較像父親,或許,也像他早逝的母親?

不過,這都不是鳳箏特別挑大弟出來問的理由。

「你大弟就是媒體報導和你合不來、被你攆出予陽集團的那一個?」這事當時鬧得沸沸揚揚,報紙和周刊都登了好大的版面。

難怪上回王遠慮說他和繼母、弟妹感情很好的時候,她總覺得哪里怪怪的,可當時淨顧著天空塔煞氣的事情,無暇理會,後來上網Google了一下,果然證實她的記憶沒錯。

王遠慮望著她,為她的提問笑了。

她哦,雖然為了工作需要而熟讀客戶的報導,但從沒八卦過誰的秘辛,如今特地拿出來問他,是代表她真正將他放進心底,才會關心他的家庭狀況吧?

她關心他,他很開心,毋須避諱。

「那是媒體夸大,我並不是將大弟攆出集團,只是他沒有實務經驗,沖動躁進,時常作出錯誤的決策,在予陽里一舉一動都會被放大檢視,落人話柄,對他反而不好。其實去外頭鍛鏈也不錯,日後他經驗多了,心性穩定了,予陽建設的董座一位我會移交給他。」

「嗄?移交給他?你開玩笑的吧?」鳳箏真不敢相信耳朵听見的。

王遠慮之前曾說他愛賺錢確實有個理由,難道那個理由就是要為大弟打江山嗎?怎麼可能?

「既然董座要拱手讓人,那你做得那麼辛苦做什麼?」鳳箏不可思議地問。

她的訝異與不平之鳴令王遠慮唇畔笑意更盛。

「我不只為了大弟而已,也是為了我自己。父親近幾年來身體不好,在予陽集團里雖然掛名董座,但董事會里各派勢力夾雜,有叔伯、有外戚,人人自危,各懷心事,我心里厭煩,早有退出之意,干脆趁現在多賺點錢,攢多一點資本,打穩根基,鞏固人脈,日後出來創業謀生,好歹還有積蓄可以運用,百利無一害。」

好吧,原來他拚命賺錢,是想存資本人脈,這個想法比單純想照顧弟弟好多了,但是……

「欸,蔡萬富那時你是怎麼說的?每個人都應該承擔自己的失敗?這話是你說的吧?王先生?」就算想月兌離集團,也不用刻意照拂弟弟,弟弟失敗是他自己的事,他難道要整碗捧給他摔啊?鳳箏毫不客氣地挖苦王遠慮,話中對他的維護之意十分明顯。

王遠慮也不是沒有如此想過,只是,他有他的考量與判斷。

「我相信我大弟是可以培養的,而且,我也不希望繼母太操勞,繼母從前是父親的秘書,幫著父親打了大片江山,如今父親年邁無法管事,她為著幫我父親鞏固集團董座一位,已經耗去太多心力,我不想讓她再為了弟弟煩惱。」

「你不想繼母為了弟弟煩惱,所以讓弟弟出外磨練,但繼母和弟弟知道你的苦心嗎?外頭傳成那樣,他們明白你的心意嗎?」三人成虎,更何況他也說了,董事會內大家各懷心事不是?鳳箏說得十分直白。

「大弟閱歷尚淺,或許不明白,但繼母絕對能夠了解的。」王遠慮回應得毫不遲疑。

「你對你繼母還真有信心,你們感情很好?」她的客戶之中,富商巨賈甚多,豪門內總是有諸多嫌隙,哪會這麼母慈子孝?鳳箏仍舊有幾分懷疑。

「是的,我們感情很好,我母親在我四、五歲時就走了,我對母親沒有什麼印象,自懂事以來,母親的形象一直都是繼母的樣子,替她分憂解勞是應該的。」

呿,她本來還以為王遠慮多鐵腕多專斷多冷情,沒想到,他不只具企業責任,重感情、長情、愛護弟妹,還很孝順……討厭,念歸念,怎麼越來越喜歡他了呢?

「你還說我老是為別人著想,拚命為別人賺錢,你自己還不是一樣?你幫弟弟打江山,還要幫著繼母替父親顧董座,哪天他們若翻臉不認人,你還不是枉做小人?真是吃力不討好。」鳳箏的聲音听來有些悶悶的。

真的不是她愛潑王遠慮冷水,或是她多心愛憂慮,只是現在天空塔煞氣一事暫時沒有頭緒,不知究竟是誰想針對王遠慮?

那人知道王遠慮想將予陽建設移交給他大弟嗎?會不會那人想針對的其實是王遠慮的弟弟?又或是,想針對王遠慮的,根本就是他大弟?

無論如何,都不能掉以輕心,鳳箏越想內心越不安,隱約有種不祥之感,可又不想教王遠慮看穿,只得繼續看下一幅照片,話鋒一轉,佯裝輕松地道——

「好吧,沒關系,你哪天落魄潦倒時,至少還有我可以養你,女人會賺錢真是好處多多,我好有遠見……欸,不過,話又說回來,你真的不和我異業結盟?我真心認為那是個好主意。」鳳箏聳肩燦笑,眼神亮晶晶的。

好她個頭!王遠慮真不明白鳳箏怎會扯到這里來。

「和你的好主意比起來,我認為把你鎖進我的辦公室里更是個好主意。」王遠慮陪著她不正經,伸手想掐她臉頰,可念及她在除了他辦公室以外的地方皆會見鬼的考量,只得又訕訕放下,瞅著她燦亮帶笑的眉眼,低聲嘆了口氣。

難得如此想親近一個女人,卻總得時時壓抑,還得眼睜睜送她離開,見鬼的問題再不解決,他都要減壽了。

「我是沒意見,反正臉皮薄的又不是我。」鳳箏淘氣地睇望他,這話是真的,她都覺得王遠慮比她更不自在啊。

坦白說,她也不是沒想過;干脆在王遠慮家里也弄個鳳家風水陣算了,省得這樣跑來跑去,可是,別鬧了!鳳家風水陣是何等精妙高級的陣法,布來護人性命理所當然,布來縱欲尋歡?就算太女乃女乃不從棺材里跳出來打她,老天爺都要落雷劈她啊。

這陣子,他們老是在辦公室里尋歡,她都懷疑他究竟要怎麼直視正直的辦公桌與沙發啊?到處都有他們縱情的痕跡,小房間、桌上、地板……想起他們之間的親昵交纏,渴望他的yu/望油然而生,鳳箏喉頭一咽,頰面生暈,以扇柄戳了戳他胸膛。

「不如……反正這兩天是假日,予陽應該沒人在吧,我們明天接完八寶出院,回家安頓好,約在你的辦公室踫面?」

約去公司上床?這究竟像什麼樣了?更恐怖的是,他居然為她的提議感到興奮。

「好。」王遠慮連眼楮都沒眨一下就應了。

「哈哈哈。」他毫不客氣的應允令鳳箏笑了。什麼嘛!他居然還特別端出一副比平時更嚴正肅穆的模樣,真是夠可愛的了。

鳳箏笑呀笑,笑到彎了腰,眼睫一抬,眸光恰好對上牆上另一幅年代久遠的大合照——那應該是王遠慮父親與繼母再婚時,在婚宴現場拍攝的照片。

照片中的王遠慮小小的,約莫只有六、七歲,五官已有如今的幾分模樣;他的父親英姿煥發,繼母則穿著華美白紗,身旁圍繞著許多親友賓客,許多……呃?鳳箏見到熟悉臉容,神情一愕。

年輕時的母親和女乃女乃?她眼花了嗎?不對,她怎麼可能看錯,母親和女乃女乃的臉龐她從小看到大,就算化成灰她都認得。

「王遠慮,這兩個人是誰?站在新娘旁邊的這兩位。」鳳箏伸手指向相片上的兩位女子,試探地問王遠慮。

「我不認識,大約是繼母那邊的親戚吧?小時候的事情,我已經記不清了。」王遠慮看向鳳箏所指之處,沉吟了會兒,搖頭。

那兩名女性,一名看起來與繼母年齡相當,另一名雖然保養得宜,但仍看得出略有歲數,兩人眉宇、氣韻隱隱有些相似,而他遍尋腦中記憶,對她們兩位皆是全無印象。

「所以,你不認識她們?長大之後也沒見過?」鳳箏再問。

「是啊,怎?」王遠慮挑眉,對鳳箏的問句感到困惑,反問。

「你認識她們?」

「那是我女乃女乃和媽媽啊。」鳳箏的口吻十分驚愕。所以,她之前對王家和鳳家曾有淵源的推論果真是正確的。

究竟與鳳家有私交的是王遠慮的父親還是繼母?而王遠慮辦公室里的鳳家風水陣又是誰布的?因何而布?鳳箏心中的疑問越來越多了。

鳳箏的女乃女乃和母親?傳說中的鳳三和鳳四?王遠慮的訝異並不比鳳箏少。

「我們兩家長輩曾有交情也不無可能,當初天空塔無法施工之時,父親二話不說便要我去找你,只是,這些年來,我從沒听父親提起過鳳家之事……等等。」王遠慮漫漫尋思之際,桌上的行動電話響了,他走過去,將手機貼在耳旁。

「喂?是,孫助理,我是遠慮……沒有,沒有在忙……母親?怎會?」王遠慮聲調略揚,陣光與鳳箏投來的詢問視線相交。

他向鳳箏搖了搖頭,示意她別擔心,可深鎖的眉頭卻輕易泄漏出他的擔憂。

「通知父親了嗎?……很好,先別通知他……我馬上過去。」王遠慮收線。

「怎麼了?」鳳箏秒問。

「我繼母在辦公時出了些狀況,她的私人助理在電話中說不清楚,只要我過去醫院一趟……抱歉鳳箏,我今天可能沒辦法送你回家,我得馬上出發。」王遠慮旋足便要拿車鑰匙。

辦公時出狀況為何要送醫院?究竟是出了什麼狀況?私人助理的口條應該不會差到哪兒去才對,為何會說不清楚?

內心的不祥之感更盛,鳳箏盯著王遠慮的眼,當機立斷作了決定。

「我不需要你送我回家,我跟你去。」

台北市的大醫院也就這麼幾所,王遠慮繼母被送來的醫院,和八寶車禍送醫的醫院是同一間,這間醫院極為注重隱私,很受政商權貴喜愛,與王家素有往來,而鳳箏和王遠慮抵達時,甚至還在走廊遇見正要去散步的鳳笙和八寶。

奇怪,是她看錯嗎?她為何覺得她看見鳳笙和八寶時,八寶雖然拄著拐杖,可鳳笙居然摟著八寶的腰……那舉止太親昵,一發現她便馬上放開的行為更是可疑……

算了,事有輕重緩急,現在可不是「興師問罪」的時候,鳳箏暫且放下這事,簡單和八寶、鳳笙打過招呼,便向他們匆匆告別,提步跟著王遠慮朝他繼母所在的病房去。

「孫助理。」王遠慮見到熟識身影便喚。

王遠慮的繼母被安排在單人病房,病房門扉緊閉,房內安靜無聲,似是無人,孫助理卻在病房外頭踱來踱去,衣著不知為何有些凌亂,面色猶豫凝重,好似不敢進去,氣氛詭譎。

「大少爺!」頭發花白的孫助理看見王遠慮的表情像看見救星。

他從前是王家總管,後來被王遠慮的繼母帶入予陽集團協助貼身事務,對王遠慮一直沿用著大少爺的稱呼。

「究竟是怎麼回事?」王遠慮邁步上前,提聲探問,鳳箏則沉默地站在他身後。

孫助理睇望鳳箏一眼,對王遠慮為何帶了個女子來探望繼母這事有些不解,也覺鳳箏有股說不出的眼熟,但沒多問,只趕緊回答王遠慮的問題。

「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孫助理急急地道︰「夫人今晚和往常一樣留下來加班,最初只是嚷著頭疼胸悶,我以為她高血壓的毛病又犯了,拿了降血壓的藥給她,沒料夫人一把揮開藥丸,突然大吼大叫,吼得臉都紅了,可又听不清說些什麼,最後吼著吼著,全身抽搐,口吐白沫,癱跌在地……我心想難不成是癲癇?趕緊叫了救護車,又怕夫人咬傷舌頭,想趁她牙齒尚未咬住時塞進手帕,沒想到夫人突然清醒過來,從地上跳起來,咬了我好幾□,還對我拳打腳踢,最後甚至兩只手掐住我的脖子……幸好救護人員及時趕到……」

王遠慮揚眸睞向孫助理,莫怪他外表如此凌亂憔悴,真是難為這位為王家奉獻了大半青春的老總管。

「夫人的情緒激動,入院後仍是大吵大鬧,最後來了好幾個醫師和護士才將她壓住。」孫助理繼續說明。

壓住?好幾個醫師和護士?繼母年過五十,哪來如此大的力氣?

「那現在呢?」王遠慮再問。

「醫師替夫人打了鎮靜劑,上了約束帶、抽了血,但還不知道是什麼病因,現在夫人剛睡下。」

是怎樣的吵嚷,吵到要替繼母上約束帶?吵到孫助理站在病房門口,明知繼母睡了,卻不敢進去?王遠慮越听越不對勁。

「辛苦你了,你早點回去休息吧,這里有我。」繼母由他照看便可,王遠慮出言體恤。

「大少爺,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說……」孫助理沒有馬上離開,他望了望王遠慮,又望了望鳳箏,欲言又止。

「你直說無妨,這位是自己人。」王遠慮看見孫助理的眸光飄向鳳箏,以為孫助理難以啟齒是因為介意鳳箏的存在。

可孫助理並不是這麼想的,他只是想起他為何覺得跟著大少爺的這位女子面善了,他曾經在電視上見過她,她是那個很有名的命理世家的鳳五,或許,她可以幫助夫人?

「夫人向來不愛與人同桌吃飯,這大少爺是知道的……」猶豫了一陣,孫助理還是迂迂回回地說了。

「是。」王遠慮頷首,不明白孫助理為何突然提出這事。

「我曾經見過,夫人獨自吃飯時,總會在桌上多擺一副碗筷……」

碗筷?鳳箏的耳朵一秒鐘就豎起來了。

「這幾年,夫人自言自語的癥狀越來越嚴重,有時幾乎像在和人吵架;家里有個地方也總是不讓人進去,我有次誤闖,看見那里頭有個甕,還有個木頭刻的小孩肖像……」

碗筷?小孩肖像?不是吧?鳳箏緊蹙的眉頭看來有些不安,向來寸步不離身的扇子,扇柄被她捏得緊緊的。

「孫助理,你究竟想說什麼?」王遠慮眯細長眸,話音平板。

「我上網查過,我在想、想……夫人她會不會是請了不干淨的東西到家里來……人家說,養小表都是這樣的……」孫助理邊說,眸光邊飄向鳳箏,他想,既然大少爺與鳳小姐走在一塊兒,對這些民間傳說應該略知一二吧?他懷疑夫人養小表已經好一段時日了。

「沒有的事,你別胡思亂想,早點回去休息吧,你今天嚇壞了。」就算王遠慮略感蹊蹺,也不可能附會外人對繼母的猜測之詞。

「好吧……大少爺,那我先走了。」孫助理本還想說些什麼,但唯恐王遠慮不快,又通通咽回去,最後求助似地望了鳳箏一眼,十分挫敗地離開了。

王遠慮駐足在病房門口,本想直接推門進去,可念及鳳箏也在場,又忽然心生猶豫。

萬一鳳箏等等搭著他的手說要來找鬼怎麼辦?

她雖然怕鬼,但心地良善,見他擔憂繼母,或許會一心想幫他……孫助理要是多心了便罷,但萬一是真的呢?

鳳箏並不會驅鬼,上次蔡吳美淑的事件令她有多頹喪……

「你要不要也先回去?我自己進去就可以了。」王遠慮將手搭在病房門把上,轉頭問鳳箏。

鳳箏搖頭。

「你覺得我會讓你自己進去嗎?」本來就是想陪他,所以才跟著一起來的,听過孫助理那麼說之後,她更不可能讓他獨自前行。

「你想陪我可以,但不要踫我,也不要做能力範圍以外的事。」王遠慮推開病房門扇,越過鳳箏身側,揚聲囑咐,走在她前頭。

鳳箏現在總算明白她要王遠慮別踫她時,王遠慮的心情了。

「我自己有分寸。」她望著王遠慮的背影,對他的交代感到十分無奈。

他在擔心她,所以他走得超級快,唯恐她觸踫他……

般什麼?她堂堂鳳五,要人擔心她見鬼?

她承認,她確實有種不祥的預感,眼皮跳得很快,扇子被她捏得很緊,可她明白,她應該不需如此緊張的。

很多人總是繪聲繪影,自己嚇自己,更何況,從前母親總說,小表法力薄弱,不足為懼,就算遇見了,也不必趕盡殺絕,畢竟是被無辜拘提的童魂,憑藉自身正氣便足以相護。

對,她不需要擔心。

鳳箏尾隨王遠慮走入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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